真是难得，那个无情冷血的魔主也会被人惹得生气。
可纵然如此，陌天也不会留下来过夜。
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呢？黑衣有些好奇，其实宣华更为好奇。
“雪鹰，我长得很讨厌吗？”躺靠在长椅上，宣华闭着眼睛懒声问道。
一旁正在煮酒的雪鹰手一抖，酒壶差一点就落在地上，他没听错吧？天底下最为自恋且自傲的魔主也会自我怀疑？
魔主这人长得不讨厌，只是人有些讨厌罢了。
雪鹰摇了摇头，继续煮他的酒，淡淡的酒香弥漫，问着问着，好似就能让人醉了。
“那为何，陌天突然之间就不在亲近我了呢？”没有等到答案，宣华缓缓睁开眼眸，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落在他的眼睑上，有一些些刺痛，“所以说我讨厌神族，厌恶凡人的七情六欲，可我已经沾上了，如同这阳光，在感觉到了他的温暖之后，即使知道会被刺伤，也无法放开了。”
“你何不与陌天好好谈谈呢？人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就能变的，陌天对你好，是我们都能看出来的你们之间有了隔阂，只怕是他有了些什么误会也不一定。”雪鹰说道。
不管是误会，还是出来什么茬子，这都得等陌天从比武场上下来才知道了。
这些天陌天以要应付比武而屡次避开宣华，宣华也不急，等吧，他的时间那么多，等个一两天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这天与陌天对招的是一名玄门弟子，三弦的爱徒苍玄，据说是三弦偶然从路边捡来的一个孤儿，自小天赋异禀，颇得三弦喜欢，如今是和陌天差不多的年纪，也算是武林中难得的后起之秀。
一个是备受玄门门主宠爱的徒弟，一个是正义盟里跑出来的黑马，两大后起之秀对决无疑吸引了不少认得注意，更何况此次比赛还有神秘的正义盟盟主与玄门玄首共同观看。
三弦是个长相很不错的男人，长得特别，却很好看，一张备受女弟子仰慕的俊脸，没想到他的徒弟也长得十分不错，比起三弦的另类美，苍玄就是个标准的美人了，黑亮的眼镜，雪白的皮肤，小鼻小嘴的，和女子比起来也不算差。
陌天英俊潇洒，丰神俊秀，一身白衣胜雪，与那身着青翠道袍的苍玄站在一起，竟然颇有一幅璧人佳偶的样子。
“请。”
“赐教了。”
彼此有礼貌的互相道过，随即就是一番绚丽得让旁人眼花缭乱的比武，你来我往，双剑在碰撞间溅起淡淡的火花，两者的身法都极为玄妙，甚至还有几分相似的地方，飘渺潇洒，让观者为之惊叹，原来比武也能耍的如此好看。
陌天也打的酣畅淋漓，难得遇到与自己旗鼓相当的人物，本就不注重比赛结果的陌天对苍玄这位对手多了几分赏识，从苍玄的模样看来，只怕也是一样的，不，或许还多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场下，化身无名的宣华轻轻将酒杯放在一旁的桌上，看似轻巧，那木桌却已经裂了一条缝，就那小小玄门弟子的心思，他除非是瞎子，否则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除了赏识，苍玄看向陌天的眼里分明多了几分爱慕。
这比赛怎么还不完？心中莫名的烦躁起来，宣华是一杯接一杯的替自己灌酒，淡漠的性子并不代表没有脾气，源于黑暗的意识也永远都是黑暗，宣华有些难以抑制自己的冲动，如若不是知道如果自己做出一些事情来会惹得陌天不快，宣华真想将那小小的凡人给杀了。
再自我，再洒脱的魔，一旦有了情感，有了软助，也就无法再如从前那般肆意妄为。
从前的魔主可以杀了无夜最疼爱的小师弟，甚至还可以亲手杀死无夜，如今呢？他是决然不可能再如此动手了。
“嗯——”一声沉吟，宣华猛然瞥向正在对招的两人，陌天不知何事突然身形一顿，本该出剑防守的长剑竟然落在了地上，而没有料到有此情况的苍玄竟然无法停下手中的长剑，还是晚了一些。
利刃勉强避开了陌天的胸口位置，但还是刺中了男子的肩膀，雪白的衣裳顿时弥漫一片腥红。
“陌少侠……唔！”苍玄一愣，急急忙忙的上前欲接住受伤的陌天，手指还未触及男子的衣服一角就感觉到了一股浓重的杀气，寒冷至极，明明是艳阳烈日，却让他如坠地狱冰窟，刹那间不知躲闪，僵硬原地。
“碰——”
旁人只听得一声巨响，四周武功底子弱的纷纷被真晕倒地，而只有像黑衣他们这样的人才看到了比武台上发生的一切。
“三弦——”稳稳接住了受伤的陌天，宣华冷冷望向替苍玄接了他一掌的玄门门主，三弦竟然能稳稳接下他一掌而不死，这个意外让宣华微微分散了一些精力，浓重的杀意也稍微减弱了几分。
尽管三弦接下了宣华的一掌，但被掌风波及的苍玄仍然不堪重负的吐了一口血，软软倒在了他师傅的怀里失去了意识，脸色苍白如纸。
“比武场上，胜负天定，盟主何必对一个晚辈下杀手？”三弦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紧皱着眉头护着自己心爱的徒弟，长袖下的手还在因刚刚接下的掌力而不住的微微发抖，鲜红的血一滴滴的落在地上。
难以想象，刚才若是他迟了一步，苍玄此刻只怕早已尸骨无存，形神俱毁了。
宣华，这个拥有如此可怕力量的男人真的是宣华吗？三弦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望向宣华怀中受伤的陌天，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刹那间脸色苍白。
“无名，你做什么？！”被宣华护着，陌天只是肩膀被刺了一剑并未受到刚才掌力的波及，此时神志清醒，也亲眼看到了刚才宣华差一点就杀死了一个无辜之人，一时之间有些怒意上涌，语气也严厉了几分。
这种语气……宣华顿时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不行，不能再和以前一样肆意的杀戮了。
多少年以前，当宣华杀了那胆敢向他挑战的无夜小师弟时，无夜也只是这般的语气，不，比此时还要严厉，还要心痛，还要悲怆。
不要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他会忍不住杀了所有人的。
“我只是……有些控制不住，你受伤了，我很担心。”紧紧抱着陌天，竭力感受着男子身上的温暖气息，宣华死死咬着牙克制着自己的破坏欲，陌天肩膀上的血太过于炙热，太过于刺眼，让他想要摧毁这人间。
陌天受的伤并不重，宣华本来想自己替陌天疗伤的，只是黑暗的力量竟然和陌天身体内的天神之力相互排斥，除了破坏，宣华对陌天根本就没有什么疗伤的作用，好在还有神医长苏的治疗，陌天没有几天就能自由地走动了。
能够下地之后，陌天却是直接去了玄门所在的客栈看望还重伤在身的苍玄。
苍玄就没有陌天那么好运了，残留在苍玄体内的掌气太过霸道一直无法排除体内，三弦也曾三番两次的来请宣华去救救苍玄，只是宣华根本就不理会玄门的请求，此事是直到陌天出去之后才知道的。
第二十二章：泪有喜乐
“不去！”让他去给一个卑微渺小的凡人疗伤？那个凡人不仅伤了陌天，还对陌天坏了几分爱慕之意，别说是让他去给那凡人疗伤了，单单凭这两点，就足够宣华将之打得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善良的人，陌天亲自为此事来求他，就只会让他更加生气。
“那日他并非有意伤我，我也没有受什么伤，无名，你就去替她将体内淤积不散的掌气驱散开，不要刻意为难苍玄了。”陌天想到他那天去见苍玄的时候，明明是炎热的日子，那男子却浑身冰冷的可怕，脸色发青，日夜都被无名的掌气折磨，若不是三弦每日以真气疗伤只怕早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同样的话，我不说第二次。”长袖下的手微微握紧，宣华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无名，不要闹了，事关人命，你怎能坐视不管？”无名担心他，关心他，陌天心中自然是感激感动，可是也不代表他会对无名所做的一切不管不顾，更何况在陌天看来，无名分明就是过分了，比武之间难免会有人受伤，今天若是他受伤了，无名就杀了苍玄，那明天若是有人再伤了他，无名是不是要继续杀人？
更何况，无名想要保护的人不一定就是他。
“你以为我在闹吗？呵呵——”一声冷笑，宣华有些动气的说道，“若不是顾及你的感受，当天我早已经将那些人杀的一干二净！触怒我的人，只有死的下场。”
陌天顿时皱起了眉头，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宣华总是温和的，甚至是脆弱的，今日宣华所说的话，这些天所做的一切，很快就让陌天明白了过来，站在他眼前与他有过亲密关系的男人并不是一个需要他时刻呵护的男人。
无名，是一名能把玄门门主打伤的高手，是一个在一个月之内就控制了正义盟的王者。
“那你又何必顾及我的感受，我惹你生气，惹你不快，你何不连我也一起杀了算了？！”好脾气的陌天也被宣华的话语弄得有些生气，他本想好好与宣华谈谈，让宣华去向苍玄道歉只怕不可能，退而求其次，至少要把人家伤治好。
哪里知道，宣华不仅不去，还说出那等不把人当人的话来，言语中的冷漠与刻薄，实在让陌天感到难受。
人的性命，在宣华眼里就什么都不是吗？更难受的是，面对这般冷酷无情的无名，他竟然还是割舍不下。
听到陌天这话，宣华就像是被人刺了一剑一样胸口发疼，他的确是杀过无夜，第一次是他亲手杀了无夜，第二次是无夜为他而死。
陌天的话无疑是一把到，生生剥开了某些已经被宣华淡忘在角落的伤口，那里早已经血肉模糊，一旦有了情感，就会疼的让人眼前发黑。
这一世，他总不会再去伤害陌天，更不会让陌天死在他面前。
那样的离别苦痛，一次，两次……就已经是极限了，已经够了，真的够了。
“你明知道，我不可能会伤你的，你又何必说出这样的话来气我。”一声叹息，是掩不住的悲凉难受，往事浮上心头，宣华转过身背对着陌天，平日里挺直的脊背也微微弯了下去，看起来是那么的无力。
一半世虚假，一半却也是真的。
宣华背对着陌天，他不必回头也能感觉到陌天正一步步朝他走来，直到最后一双有力的臂膀将他圈入怀中，温暖而宽广。
“你的手怎么一直都是这么的冷？”抓起无名的手握在掌心搓了搓，陌天的下巴磕在无名的肩膀上，说话时的语气难免落在无名脸颊上。
“近来我一直躲着你，让你感到心烦了吧？那天发生了那种事情，仔细一想，其实也是有我的责任。”陌天开始吧事情往自己身上揽，他终究是不见得宣华难过的样子，比在他身上刺刀子还要难受。
“将事情闷在心里，是我不对，我想有些事情还是要说出来的比较好，那天雪鹰过来和我说了些话，他说的对，人在独处的时候很容易钻牛角尖，若不把话说清楚，就容易造成误会。”说了这么多，陌天其实已经想清楚了。
如果无名爱的人是无夜，他会让无名明白他不是无夜，他是陌天，他也会努力去让无名爱上陌天这个人。
“我这几天避开你，你知道吗？那天夜里我抱你的时候，你在神志不清时喊的人不是我，而是无夜，后来喝醉了，也是这样，你一直对我说，‘无夜，不要离开我’，”感觉到怀里的男人突然有些僵硬，陌天苦笑着，把头埋进了无名的颈间，说道，“无名，我也是一个人，无法忍受成为他人的替身。”
“我爱你，自私的，霸道的，只想让你一个人爱我，只想让我一个人爱你。”原来，说出来以后也就不那么难受了。
陌天叹了口气，却突然感觉到有一些温柔的液体滴落在自己的手上。
“你……怎么哭了？”反应过来的陌天有些被吓到，慌慌忙忙的转过宣华，后者避开了陌天关心的手，只是将自己埋入了陌天的怀里。
真是可悲啊，他着堂堂魔主竟然因为陌天的几句话就落了泪。
无夜说过，人的泪，有时因悲伤而落下，有时因快乐而落下。
如今，他明白了，明白了无夜的话。
快乐或悲伤的泪水，都已经尝过了。
“我是高兴，高兴你能告诉我你爱我，高兴你为我吃醋。”双手抱紧了陌天，宣华轻叹一口气控制住了落下的泪水，有些孩子气的在陌天身上蹭了蹭算是用陌天的衣服擦去脸上的泪痕。
“无夜的事情，我会告诉你，陌天，你从来都不是任何人都替身，我……只爱你。”一声叹息，宣华露出甜腻的笑容来，轻声道，“我答应你，去帮那人疗伤，可是你不能再避开我了，回来以后，我什么都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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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囚室，只听得见一滴滴水落在地面上一样的声音。
嘀嗒，嘀嗒……粘腻而透着腥味……
空气仿佛被人强行撕扯开一般裂了一个口子，一袭黑衣的男子举步迈出，宣华站在了囚室里，身后的空气重新恢复原状。
“舒服吗？来自于异境地的卑微存在。”双手背负身后，宣华冷漠的望向被倒吊在墙壁上的男子，借着微弱的灯光隐约可见那些类似水滴的声音并不是水滴，而是一滴滴的血。
四肢皆备钉子钉在了墙壁上，银色的细小锁链缠满了男子的身体，早已经被鲜血染透，男子的身体裂开了一个个细小的口子，无数的血滴从中渗透了出来，透着腥味。
“来自于黑暗的魔主，竟然也会被凡人的七情六欲所迷惑，动了凡情的魔主，还是魔主吗？呵呵呵——”尽管已经奄奄一息，男子依然不忘口头逞能，勉强睁开的双眼透着暗淡的灰色，已经是风中烛火，几近熄灭。
“我便是我，尔等永远都不会明白。”不屑的冷哼，宣华冷冷盯着男子，道，“地境已是濒临灭亡，我不介意助他毁灭，而你，伤害了我最爱的人，我怎会舍得让你这般死去。”平淡的话语，透着让男子胆寒的惧意。
那一日，宣华早已经发现是此人暗中捣鬼暗算了陌天，才致使陌天那天出了意外。
这些来自地境的垃圾，果然一个都不能留。
“是我错了，没想到那天神在你眼中竟然如此重要……”灰眸男子恨恨望向宣华，咬牙道，“黑暗与光明永远都无法同存，即使天神此时爱你，一旦他得到了传承力量与记忆，必将离你而去，你才是最可怜的存在！哈哈哈哈！”
“你有什么可以将他留在身边的？没有，你什么都没有，哈哈哈……”狂妄儿绝望至疯狂的笑省回荡在令人窒息的囚室里
“以吾黑暗之名，将汝打入轮回，生生世世，不得所爱，永生永世，死于所爱之人手中。”嘴角勾勒一丝笑意，宣华冷冷望着地狱之火将墙壁上的男子包围、吞没。
待地狱之火熄灭，地面上只留下了一个曾经被地境存在所占据了身体的男子，早在被那地境之人占据了身体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呼吸。
“尚鬼，今生今世你要的我给不了你，你我曾经毕竟是同袍，下一世，我就愿你能找到一个照顾你，爱你一生之人。”
一扬手，地上的男子化为一片灰烬消失世间。
第二十三章：可能执手偕老
异常惨白的脸上透着淡淡的死气，印堂发青，嘴唇乌紫，明明不是中了毒却比中了毒还要可怖上几分，手背上隐约可见的淡青色筋脉时而闪过一丝乌黑，这便是连三弦都无法排解出得掌气，霸道而强烈的穿梭在苍玄的体内不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