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大夫开几副调理的方子。”
“是。”
吴飞刚应下,令狐帝转身便走,他还奇怪,皇上不回房吗?
令狐帝无奈的想,今晚得换个地方就寝了,刚走出两步又止住脚步回过头,决定,还是看一眼再走吧。
令狐帝推门而入,一眼望去便看见洛初之睡于床榻之上,身体仍未恢复,脸色依然有些苍白,今日同九辰老人出去一趟,脸上多了点生息,走近一细看,眉宇间的苍白似乎依然不减,看来这次让他的身子元气大伤,令狐帝有些揪心。
突然,洛初之睁开眼睛,安静道:“临,我口渴。”
令狐帝被一惊,才发现他根本没睡,看了看床上的人一脸安静的等着水,令狐帝只好去端了一杯水过来,让他喝下,拿掉他手中的杯子,这才问:“不是睡了吗?”
“我在等你。”洛初之应得理所当然。
令狐帝不禁笑得有些苦涩,无从感慨,除了相遇的那一晚,洛初之从未如此黏着他,这种感觉让皇帝觉得有些心酸,来之不易,或许即将稍纵即逝的幸福,害怕它消失,可却很清楚,这不会长久。
“朕有事,你睡吧!”
洛初之乖乖的闭上眼,令狐帝压着不忍离开的心,刚一转身,衣袖便被扯住了,回头一看,只见洛初之闭着眼睛嘟囔:“你陪我睡。”
一句话让令狐帝放弃心底的挣扎,不愿再说服自己离开,令狐帝解下外袍,上了床,刚一躺下,洛初之整个身子便缠了过去,令狐帝展开双手,搂着。
“今儿个的糖煮肉好吃?”
“嗯,好吃。”洛初之赞道,随后撑开一点眼缝,疑问:“我不是给你拿了一盘吗?你没尝?”
“不是被你吃了吗?”令狐帝好笑的提醒他。
“对哦,我刚刚吃了,可是,我只是很想吃,突然忘了那是我给你的。”
“没关系。”
“你看起来有点累。”
“嗯,批奏折有点累。”皇帝自然不会告诉他因为失了几成功力而疲累。
“是不是很难?”
“不会。”
“真的吗?”
“真的。”令狐帝笑着应道,看洛初之闪烁的那双眼,他大概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那我明儿帮你。”
果然。令狐帝想着,全然忘了干政二字,应道:“好。”
结果第二日令狐帝一问起,洛初之使劲摇头。
“昨夜你说要帮我做什么?”令狐帝并非真要如此,只是一大早他看着洛初之那洋溢喜悦的脸,怕他一跑这一天找不着人影,难得的一天,令狐帝自然不想放弃。
“没有啊。”洛初之无辜,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批奏折。”令狐帝提醒他。
“好玩吗?”
假若批奏折好玩的话,那百姓的血泪能把皇帝淹死,但此时令狐帝竟一脸笑意道:“嗯,挺好玩。”指点江山,运筹帷幄,若平心看待,自然有点意思。
洛初之有些欣喜的下床,催促道:“快点!”
令狐帝失笑,随即看见洛初之又匆匆冲回床边,笑盈盈的在他脸上落下一个——吻。
令狐帝望着洛初之的背影发愣,这样的日子,若只有一日,他不知该如何承受。
洛初之亲身体验,用行动证明,批奏折真的是一件很不好玩的事情,如今正趴在皇帝的大腿上睡得香甜。令狐帝感觉得到,即便他精神怡然,却容易累,身体自以前的确有些虚。
应该做些什么的,毕竟到了明日两人不知还能否像如今这样祥和,怀里这个人,大概恨死他了吧,可是此时,令狐帝一手握着洛初之,一手批着奏折,竟不想动。
第二十七章
洛初之醒过来的时候,令狐帝依然批着奏折,洛初之直直盯着他,十分哀怨,最后出声:“不批了好不好,手好酸。”一边说着竟还伸出自己一只手。
令狐帝抬头,想笑忍住了,睡了一觉的人醒来跟他说手酸,然而,令狐帝说出的话更莫名其妙。
“好,今日不批了。”说着拉过洛初之,问:“哪里酸?”
洛初之指着手臂,枕着睡着的,的确是有点酸。
只见令狐帝细细的查看,洛初之十分安静的一动不动,果真像个孩子一样。令狐帝将他揽进怀中,轻轻帮他按着手臂。即便没有任何不适,被人轻轻按着,洛初之仍觉得挺舒服,让他差点又想入睡。
如果我做不到放手,该怎么办?令狐帝不禁问着自己,一个意外,一次就够,因此他害怕了,即便不想放手也必须放手,可若是做不到,该如何?
突然被人一拉衣袖,令狐帝低头,洛初之睁着那双眼睛有些依赖的看着他,眼里看不见一点一滴的心事,面对这样一双眼睛,令狐帝眼里看不见这人世的繁杂。
“唔——”突然被吻住,洛初之有些躲避,却被令狐帝紧紧圈在怀里。
没一会,令狐帝发现洛初之竟有些羞涩,有些意犹未尽的退开,却不想那张唇竟冒出一个字。
“渴。”洛初之据实以告,渴了便说。
令狐帝只稍作犹豫来不及回答,那双眼即刻有些难过,心底不忍,只好起身端了一杯水。
洛初之十分欣喜,一杯水润喉后,不忘告知令狐帝:“我饿了。”
于是,一个心事重重,一个吃了睡睡了吃,就是没得玩这点有点不满意,不过对洛初之来说,吃得好最重要。
“慢点!”令狐帝有些担心的苦口婆心,他不过在心里默数了几秒,洛初之眼前那碗清粥就一口气吞到肚子里,令狐帝看得心惊胆战,这是在喝粥还是在喝水?
“好吃。”洛初之就给了这么个答案。
令狐帝自然不舍得怪他,却在心里想,哪个厨子做的,差不多便可,好吃有何用,好吃不是如此吃法,万一吃坏他的人,担担得起?
如此看来,这厨子着实很可怜,做得太好有可能被砍,做得不好更有可能被砍,那活着还有何用?
“对了,师父呢?”洛初之突然抬头问。
令狐帝摇头,九辰老人明显对自己有敌意,本来他定会将洛初之带得远远的,这两日不知为何却不见动静。
“师父不在。”洛初之嘀咕着,最后一抬头,十分委屈,“好无聊的。”
令狐帝一听,自己莫非还输给九辰老人,那可绝对不行,急忙问道:“想去哪里?”假如令狐帝先知后果,洛初之装得再可怜也不能心软。
“临要陪我去吗?”
令狐帝点头,不陪他陪谁。
“此刻便去好不好?”
“好。”令狐帝笑着,有些宠溺的看着他。
最后令狐帝被洛初之拉着出门了,吴飞只好跟在暗处。行至半路,洛初之突然站住脚步,令狐帝有些担心的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那回去吧?”
洛初之摇头,笑了笑,随即喊道:“吴飞。”
躲着暗处的吴飞真被吓到,他还以为洛公子不知道他跟着呢,无奈,吴飞只好出现。
“公子。”不一会,吴飞便出现在眼前。
“吴飞,帮我查一查。”
“公子请吩咐!”
“这最大的花街在哪里?”
一旁的令狐帝那脸色一下子阴晴不定,不知气的还是吓的。
吴飞脸都青了,眼角偷瞄皇帝的脸色,心想,公子啊,你怎么能在皇上面前说要上花街?虽然洛初之自小在花街混迹,这谁都明白的事,可也不能如此明目张胆,吴飞想的是,若是要去,至少也不要让皇上陪着去啊,吴飞怕到时皇帝迁怒,洛公子倒可能没事,可怜一群苦命人。
“你要上花街?”皇帝抬头认真问道,语气未有任何情绪,只是十分严肃。
千万不要应,不要应,吴飞心里祈祷着,可——
“嗯。”洛初之昂起头,笑得很开心,一点不知发生何事。本来他还没完全恢复,自然不会想太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九辰老人可是领教过的。
因为那一笑,令狐帝心中却突然释怀了,不知为何,方才堵着的那股气似乎烟消云散了,有些东西可遇不可求,应当珍惜才是。
“好。”令狐帝拉着他,答应了,洛初之笑得更开心了。
“吴飞,去问问。”
只是可怜了吴飞,他着实不知他的皇上是如何想的,竟然不发怒,竟然还应下了。
皇帝上花街,原本是八竿子打不到的事,若是洛初之在身边,令狐帝这辈子怕是要跟花街结缘了。
令狐帝真陪着洛初之上了本城最有名的双日阁。
只是,洛初之如今变得有些乖巧,不解的问:“为何叫双日阁?”
洛初之扭着一双眉问令狐帝,令狐帝怎会知道为何,他只知道他的人儿方才还笑着,就因无从解惑,委屈着,令狐帝对着身边的老鸠一声喝:“说!”
一看这两人的那身雍容的衣裳便知得罪不起,老鸠急忙迎着笑答:“双日阁便是左阁的女儿右阁的公子。”
洛初之点了点头,站在那里左右望了望,不知该往左边还是该往右边,愣是思考不出一个结果,令狐帝拉住他,喊道:“吴飞。”
没一会,吴飞又出现了,把一旁的老鸠吓了一跳,这功夫,她都没看清人是怎么出现的,还没等她晃过神来,只见吴飞抽出一叠银票,老鸠那颗心狂跳不止,她还未见过如此的贵客。
“可知如何做?”吴飞问。
“知道知道。”老鸠笑得有些狰狞的接过银票,“几位公子请随老身来。”
老鸠一路将三人领入贵房,心中狂喜之时却还不忘看了洛初之几眼,什么样的孩子她没见过,可她这阁里的公子没有一个比得上这位公子的绝色,最后在令狐帝一记狠厉的眼中,老鸠没敢再观望。
可这会老鸠心中不禁也纳闷,别人上花街快活来的,这两位公子她这个见惯风月的人一看便明了,他们上花街为哪般?
第二十八章
令狐帝看着帘外站着一名男子一名女子,皆看不清容貌,提醒正津津有味尝着果子的洛初之:“人来了。”
洛初之抬头一看,急问道:“你们可会舞?”
只见对面两个人点了点头。
“一样的会跳吗?”
对面的人过了半响才点头,跳倒是会,只是未曾男女同台而已。
洛初之一笑:“那先跳上一曲。”洛初之想了想,好似一段时间未曾看过舞了。
“吴飞,把文房四宝取来。”令狐帝吩咐,双眼却紧紧盯着洛初之。
吴飞这会终于有些明白,看来皇上还是挺了解洛公子,看来洛公子的寻欢方式不会惹怒皇上才是。
一男一女同台共舞,即便是皇帝也是少见,洛初之欣喜的接过吴飞手中的纸笔,将帘外一番美景记录下来,看了一会,刚要下笔,即刻蹙眉,再抬头时,令狐帝已命吴飞将布帘拉开,这下子两人的舞姿看得分外清楚。
帘外的两名男女,初次共舞,竟无比的和谐,一点一拍,恰到好处,洛初之直叫好,画得更起劲了,歪头想了想,好似也有一段日子未曾碰画笔了。
最后洛初之一落笔,看着帘外因舞动而面颊绯红的俩人,拿起手中之画走至跟前,笑问:“好看吗?”
那位公子和姑娘看了一眼画像,俩人一对望,即刻躲开视线。这下子洛初之乐了,不会因为一张画这两个人看对了眼吧?
令狐帝在一旁有些无奈的摇头,起身拉着他:“画好了?回去了好吗?”这风烟混乱之地,令狐帝明显不愿久留。
“回去?”洛初之诧异,举着手中那幅画抗议:“还没卖呢?”
“为何要卖?”皇帝更是诧异。
“给他们当私房钱啊。”洛初之理所当然。
这下令狐帝总算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洛初之以前时常为那些风烟女子作画变卖银两。
吴飞在一旁很想补上一句:公子,这里不是您的秦淮。自然,怕惹他不开心,没开口。
于是,令狐帝只好默许了。
吴飞同老鸠交代完,洛初之即刻拿着那张画站上阁中的露台,吴飞拗不过他,洛初之心想着定要卖个好价钱,至于这画值多少他便不知了。
洛初之一上去,皇帝便后悔了,吴飞在露台旁担心的看着皇帝,很怕皇帝迁怒这里的人,寻欢作乐也算不上多大的罪,可那群人发直的眼睛全盯着公子便十恶不赦了。
“在下想卖一幅画。”洛初之说着举起手中并未摊开的画。
洛初之笑了,笑得很开心,不过是看着台下的令狐帝笑的。看到令狐帝明显的怒焰,洛初之笑得更开心了。
这一笑场面顿时失控,台下一群人虽不明何来的美人,老鸠也未曾出来给个说法,可自古以来,博美人一笑,男人自是愿意,于是台下一群男子开始喊价。
令狐帝在生气,只是气的是那群色欲熏心的人,至于洛初之,皇帝倒不是很担心,从小在花街作画的人这种场面应当见多了。
听着台下的人百两千两的加,洛初之突然抬头看向楼上,发现方才那位公子和姑娘正好站在那里观望着,看着二人奇怪的神色,洛初之拿着手中之画,突然又不想卖了,在这样的地方,这张画给他们留个回忆也好,毕竟这是银两换不来的。
令狐帝看着洛初之为难的表情,起身走向露台。
“对不起,这画在下不卖了。”
不卖了?见露台上的美人正要离开,一群人轰的涌上露台,急问“为何不卖了”。
洛初之后退一步,被令狐帝搂住身子,听见身前一声惨叫,洛初之一看,令狐帝竟把一男子的手生生错骨。
洛初之竟对着那男子狰狞的脸笑开了,一点不同情,只听那男子更为凄厉的叫声,另一只手也未逃脱厄运,只因方才看着洛初之的笑脸,那男子竟一时又看愣了,于是只能当了令狐帝的泄愤对象。
“公子手下留情,不可啊!”老鸠艰难的挤近人群,这里无论是谁她都得罪不起呀,如今出了这种事可如何是好?
色欲熏心的人,洛初之从来不同情,他未曾落井下石便不错了。听老鸠这么一呼喊,洛初之竟反驳道:“可他的双腿仍安好。”手骨脱落接上不就好了,洛初之想的便如此简单。
令狐帝眼光一下子看向那男子的双腿。
“这位公子饶命,饶命!”
那名男子一求饶,便被放开,即刻被手下人扶着离开,远离令狐帝这个危险根源。
“这位公子,您在我阁里伤了人,如何了结?”老鸠这时早已没了方才毕恭毕敬的态度,开门做生意,这位公子这会明显已引起这些恩客的不满了。
令狐帝看都不看老鸠一眼,本不想追究,她竟然要讨个说法,皇帝冷冷回道:“杀了如何?”
这下子老鸠变脸了,若不得已便只能去请官府,若是连这点手段都没有,这双日阁何以称第一。
令狐帝发现,阁里的人竟开始蠢蠢欲动,毕竟他们一行人只有三人,莫非这些人认为联合起来有胜算,看来他们的确是这样认为的。若只是这样,令狐帝不至于动怒,可这会,令狐帝明显真的动怒了,连一旁的吴飞都十分严肃。
令狐帝冷着眼,挖人眼珠这种事,似乎他还未做过,此时皇帝却很想。
洛初之将脸埋进令狐帝胸前,那些人的目光让他很不舒服,在秦淮,人们知道他的身份,自不敢表现得太过分,他还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眼神毫不掩藏的龌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