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令狐帝彻底怒了,眼里杀气一丝一毫的骤升,吴飞在一旁等候命令,跟着天子多年,吴飞知道此次这群人在劫难逃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第二十九章
“吴飞。”
令狐帝一声令下,吴飞高喊“护驾”,顿时,不同于官兵,如江湖人风行影动,一瞬间,双日阁窜入成群的黑衣蒙面人,这些人虽不是暗影,在不久的将来却也是了。
洛初之觉得万分稀奇,本来他还在想皇帝出门官员都不担心,原来暗处躲着如此多的人。
“不许动。”吴飞一声喝下,将整个双日阁包围的护卫刀出半鞘,刀光冷冽,整个双日阁,顿时死寂一片,生怕一个声响脑袋便搬家。
“可以回去了吗?”这时的洛初之,自然不会想到皇帝要处置这些人,他只以为不受制了,便可以回去了。
吴飞搬来一张椅子,令狐帝搂着洛初之坐下,一旦真被挑起怒气,皇帝总能折磨人。
“等会好吗?你的画还没送出去呢。”
这下子,洛初之果真乖乖坐着了。
性命难保,谁都不敢动上半分,只有洛初之,一直不安分。
“怎么了?”
“我饿了。”
令狐帝知道他方才出来之前吃得并不多,只好吩咐人买了一点小吃给他充一下饥。
没一会,一群官兵涌入,阁中不少有身份的人一看来人竟是巡按,顿时趾高气扬,然而,还未等老鸠奔上前告状,双日阁内一阵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令狐帝微不可闻的声响,让跪着的官员齐刷刷起身,再看时,除了官兵,全数跪倒,一旁僵住的老鸠眼前一昏暗,往后倒去,被下人搀扶住,回过神来时浑身发抖。
“皇上,如何处置?”一旁的吴飞问。
令狐帝抬眼扫视阁中此刻人人自危的神情,眼角更冷,口中冷漠道:“抄家。”如同说用膳一样简单。
这些人并非犯了多大的罪过,只是挑起了皇帝的怒气,没要脑袋已然是开恩了。
洛初之将手中之画举到皇帝跟前,没一会,那两人便被带到跟前。
“草民——”
“免了。”
令狐帝衣袖一扫,那位公子和姑娘毕恭毕敬的低头。
“这个送给你们。”洛初之说着将手中之画交给二人。
洛初之自小看惯了妓女小倌,那些人隐藏的东西一般都逃不过他的眼,这两人确是有感情的,从方才那张画中便能看出端倪来,只是偏偏在这样的地方。
“卖身契。”令狐帝提醒老鸠,如今的洛初之不会想得到这个,皇帝只能操劳了。
“有,有的。”老鸠吓得心脏骤停,急忙差人去拿,老鸠此刻心中不求别的,只求活命。
两人一拿到卖身契即刻朝令狐帝和洛初之磕头:“谢主隆恩,多谢公子。”
洛初之笑了笑,拉住令狐帝抱怨:“可以回了吗?我好饿。”
“好。”
令狐帝也想尽早离开,突然握着洛初之的手一紧,皇帝有不好的预感,果真一会后,听见耳畔的轻呼。
“离儿!”
令狐帝侧目望去,隐在人群后的一名男子即刻低下头,令狐帝皱起眉,皇帝敏锐的感觉,那名男子绝不是离儿,他曾见过一面的人,虽是软弱之人,可离儿看皇帝的眼神却与洛初之有些相似,只是将他当成一个人,并非一个皇帝,而方才那个人,眼里竟不露痕迹,却有一丝惊喜,虽貌似离儿,太像了,只有那双眼,全然不同。
只是如今的洛初之不会注意到这些。
“离儿!离儿!”洛初之喊着奔了过去,太过惊喜,连日里苍白的脸因这份躁动竟有些许血色。
只见方才那名男子抬起眼,眼神飘忽不定,似乎有些迷茫,一脸的疑惑,望见令狐帝危险的眯起双眼,心中一忐忑,复又低头。
“离儿,不记得我了吗?”看着离儿的神情,洛初之有些不安的问。
令狐帝怕他难过,从背后搂着他,望向那名男子的眼神似是警告。
只见那名男子竟对着洛初之摇了摇头,不否认,竟是摇头,此时皇帝恨不得将此人碎尸万段,可因为怀中的人,他不能。
朕倒要看你究竟意欲何为?太聪明的人若用于心计并非好事,至少这样的人在令狐帝眼中万分讨厌。
只见那名男子又摇了摇头道:“对不起。”
“没关系的。”洛初之轻喃,眼中有些难过。
此时的洛初之认定那是离儿,令狐帝也只能将人一起带回,待回到行宫,令狐帝只在背后给了那名男子一句话。
“朕可以饶你一次,既然你骗他,便不能露出半点马脚,若你敢伤他,便等着下活地狱!”
今日的洛初之分辨不出真假,但若他恢复正常,恐怕便骗不住了,令狐帝只是担心让他伤心难过,因此这个人,还不能动。
“收起你眼里那份厉色,真正的离儿只会有一双温柔的眼。”
令狐帝最终仍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并非要饶了这名男子,只是有些东西要去保护,用他今生除却天命残存的生命。
那名男子始终低着头,待令狐帝离去后,才抬起头,若说这一切都是巧合,或许无人相信,至少多疑的皇帝不会信。这名男子名为追容,恰巧日前刚入双日阁,便遇到皇帝亲临一事。
追容容貌与离儿十分相似,若非敏锐之人,或许根本分辨不清,自小沦落风烟之所,十余年来被人赎出,又被人卖入,如此反复,却从未让他怯步,他坚信,只有争夺,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可这份性子,若宠他之人宠他之时,什么都可以包容,一旦失宠,便令人厌恶至极。
今日之事,一切只是巧合,只是当洛初之问出那句话时,他竟没有澄清,追容足够聪明,他知道,在洛初之眼里自己是另一个人,若假装失忆,便能瞒过去,即便这一切都未瞒过令狐帝,但若有这样的机会,他怎会放过,那时心中想的竟是,在皇帝身边得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他不愿相信,这一生他都会失败。
第三十章
这一夜,洛初之十分雀跃,心情愉悦得简直难以入睡,窝在令狐帝怀中,一直笑。
“离儿没事,还好好的。”洛初之再次出口确定事实。
“嗯,朕也有些意外。”令狐帝好笑的附和着。
“太好了!临,带着离儿好不好?”
“好。”不好也得好。
令狐帝自怀中取出一把匕首,俨然就是日前柳博月留下的那把。
“好好看!”洛初之一见那把闪着银光的匕首即刻伸手拿过,赞道。
“送给你可好?”
“真的?”洛初之眼里一闪烁,脸上满是满足。
令狐帝一点头,洛初之整个人扎到他怀里,皇帝一阵愕然,随后笑了笑。
“不过,可有条件。”
洛初之一听,撇嘴抬头,皱眉的看着皇帝,竟然还有条件,心里顿时一堵。
“无论何时,都要带在身边,不可离身,更不可丢!”皇帝语重心长的嘱咐。
“只是这样?”洛初之睁大双眼问,如此简单,有何难,“那当然,我才不会丢。”话毕又将整个身子往令狐帝怀里钻。
令狐帝心情复杂,不知如何度过这一夜,无法入眠,或许,这便是两人的最后一夜,舍不得如此睡过去,看着明黄的烛光,令狐帝不禁开始想,自己是如何爱上一个人的,可最终没有答案,可身为一个皇帝,他又该如何去爱一个人,或许答案他早已明白,也不知过了多久,隐隐听到一声嘤咛,令狐帝低头一看,洛初之早已睡去,睡梦中还轻唤着离儿,看来他真的很开心,不免担心怕他明日看出破绽而难过。
“吴飞。”
“卑职在。”门外的吴飞轻声回应。
“明日回程。”明日回程,洛初之做何事都不会犹豫,因此明日便能知晓答案,留在这自然没必要,早日回京才是。
“是。”
令狐帝看着怀里的洛初之,看着那样安详的睡颜,心中一疼,似是有些喘不过气,即便他是天子,同老天爷抢命的胜算究竟有多大呢?
“朕不会让你有事,在朕有生之年。”无论最后洛初之选择离开还是留下,即便只能暗中保护,也绝不能放弃,这辈子便如此。
令狐帝想起昨夜之事,陆鹰趁洛初之熟睡之时为他把脉,催动真气,陆鹰得出的结果让令狐帝在刹那间,心痛欲裂。
“这孩子身上没有火眠蛊!”如此沉重的一句话,便是陆鹰得出的结论。
若没有蛊虫,此毒又该如何解?
“当年我们身重蛊毒,只要一运真气,便能感知到蛊虫在体内的行踪,这孩子全无半点症状,这毒性是从娘胎里带来的,且毒性开始失控,将会一次比一次强,这孩子中毒二十余年,蛊毒早已熟悉他的身体,功力早已受制,每次压制毒性只会难上加难,最终一发不可收拾,除非尽快找出解毒之法。”
若要找出解毒之法,恐怕得去一趟西域,陆鹰心中早已想到,若暂时将洛初之交给皇帝照顾,倒也妥当,毕竟九辰老人身体不若从前,洛初之定不会再让九辰老人替他解毒,否则便是一命换一命。
“只要在朕身边,只要在朕身边。”令狐帝轻喃,只要在他身边,让他看得见,只有这一个要求,可如此简单的要求,到了明日,怀里的人可会答应?
令狐帝一夜未眠,搂着洛初之闭目,感受身边的温暖,不忍入睡,直至翌日清晨,感觉怀中的人醒过来,感觉洛初之轻轻挣脱了他的怀抱,感觉那人下榻,无声无息,最终,留下半边空荡的床,令狐帝睁开眼,身旁余温未却,人已不见踪影。
还是走了。
“吴飞。”
“皇上。”
“一切妥当?”
“是。”
“不要让他发现。”
“卑职明白。”
“准备启程。”
若洛初之真的打算离开,令狐帝即便不反对也只能派人暗中保护,皇帝不可能放任不管。
却说洛初之一早起来不愿惊动皇帝,随后便去找了九辰老人,看着恢复如常的徒儿,九辰老人一阵欣喜,将人带至行宫外便被爱徒止住了脚步。
“师父!”
“走吧,既然决定要走便快些!”九辰老人催促道,万一皇帝一个后悔可怎么办。
只见洛初之摇了摇头,九辰老人一愣住,随后疑惑的大喊:“不走?”
“师父,对不起!”
九辰老人这会终于严肃起来,一双眼沉入深渊,“可想清楚了?”
洛初之点了点头,他答应过,不会扔下他。
“师父,徒儿会照顾好自己的。”
“照顾?你看看你如今脸上苍白失色,当日为师若来往一步,岂不只剩下白发人送黑发人。”
“师父。”洛初之委屈的求情,“真的!”真的会照顾好自己的。
洛初之一双眼快滴出水了,九辰老人一阵无奈,这孩子一耍性子他便没法子,实在没法子,总是狠不下心。
“真的?”九辰老人再次问道,与妥协无异。
洛初之眼眸一亮,笑道:“师父,谢谢您!”
“便宜那个皇帝了。”九辰老人不满道,洛初之只是抱以一笑。
“那为师想看徒儿了可怎么办?”进皇宫可不容易。
“哼!谁敢拦师父,我跟他拼了。”洛初之愤愤然。
九辰老人从怀中取出一副小巧的镣铐,未曾连着长长的铁链,十分简便。
“师父,这是何物?”
“为师新发明的。”
洛初之一把接过手,左右观望,最后一皱眉,他又不会用。
“这锁没有钥匙,为师待会教你如何解锁,这天底下能解开此锁的人怕是少,即便有,这锁也不易解,日后若那皇帝惹我徒儿生气了,将他锁了好好出气。”
洛初之一乐,这东西着实好用,脑海里即刻左思右想,令狐帝如今对自己百依百顺,这东西似乎也用不着啊,但,留着没坏处。
第三十一章
这日启程的令狐帝一入马车,顿时僵住,似乎有点怀疑眼前所见,只见马车的软榻上,洛初之睡得正香,皇帝望着那张仍苍白不减的绝美容颜,心中怜惜不已,一步上前,将人紧紧抱住,失而复得的哀愁,溢出眼底。
不去探讨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这不重要,只要在身边便好。
洛初之并未熟睡,被皇帝勒在怀中,心中不免几多柔情,他并非放弃自由,他喜欢活得自在,可眼前这个人,他爱的人,是一个皇帝,他真的能忍心扔下他,洛初之不知道答案,这次他不想逃避,若最后心真的无法承受禁锢,到时再作打算,现今他不愿伤害这个皇帝,即便他伤过不少人心,可他并非真能将一切置之度外。
洛初之将令狐帝推开,在令狐帝错愕的眼中伸手探上他的脉搏。
“临,身体恢复了吗?”
令狐帝点了点头。
“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否则我宁愿毒发身亡,如今的身体,只是拖累人。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令狐帝一急,以为洛初之又要将自己往外推,语气竟透着一丝委屈。
洛初之一阵无奈,沉默不语。
“昨夜给你的匕首,是一件灵物,可御毒。”
“如此神奇?”
“有半年之效。”
半年,洛初之想了想,若这半年不受毒蛊影响,依他的性子,在皇宫如此烦闷之地,半年后可会将皇宫闹翻天?
令狐帝虽不知洛初之想何事偷笑着,不过他早已做好替他收拾好烂摊子的准备了。自第一次起,他便喜欢他毫不掩藏的性子。
洛初之一抬头,两眼相对,心中顿时火热,令狐帝双眼坚毅,溢出丝丝柔情,竟看得洛初之红了脸,令狐帝内心一动,将人拉近,突然想起什么,即刻松了手。
洛初之一诧异,抬头,满眼不满,往榻上一趟,问着早已转身的皇帝:“马车上如此阴冷,不给我暖身你当真要冻死我?”
一句话让令狐帝转回身,他怎给忘了,他的人儿身体还未好。
洛初之拉过皇帝,探了探他的手,道:“你看,如此温热的身体,不当暖炉岂不可惜了?”
令狐帝失笑,想他堂堂一国之君,如今只是一个暖炉,虽是如此想,却在下一刻便将身子靠了过去,“可还冷?”
洛初之乖乖的摇了摇头。
洛初之身体仍未完全恢复,加上舟车劳顿,一连几日,洛初之毫无半点玩乐的兴致,只窝在皇帝窝里同队伍赶了几日的路,皇帝离京多时,此时急于回京,洛初之倒也万分配合,只让皇帝当他的暖炉便再无要求。
这一日,终是忍耐不住,令狐帝自也怕他闷出气来,伤了身,最终心疼的仍是自己,只好定了下个行宫准备休息一晚。
洛初之远远望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这才想起,那是日前他硬是从双日阁里带出来的人,若是真正的离儿,到了这会,他自是分辨得出,如今对此人虽无过多好感,可他对风烟之人一直有着怜悯之情,他不会将人丢下,可这人自然不能带回宫,可该如何安排,洛初之这会真有些犯难。
令狐帝看洛初之的神情,再看看远处那名男子,他的人儿大概看出真假了,其实,皇帝有那么一刻,希望那人真是离儿,洛初之自那之后虽不曾提起离儿,可他知道,他依然会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