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对顾时说,“好吧,回去之后就拿给看,先去溜达一圈吧。”
顾时很不愿意这么热得天气还在外面闲逛,但是他一想到出来时,秦天随手扔地拖把他也懒得收拾,于是也跟在秦天后面,手拷背后,专门挑树荫下散步。
秦天一回头,看见顾时的样子,突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顾时莫名其妙。
“瞧你那小老头的样儿!一副未老先衰的模样,哈哈,你肯定没有女朋友吧!”
顾时一听到女朋友三个字,心里震了一下,他暗自苦笑,真是个痴情的品种啊,都和林小嫚分手快一年了,还是忘不掉,人家都结婚了,自己还在这边难以释怀个什么劲啊,真想下一场雨,淹死他这颗种子得了。
见顾时突然沉默,秦天立即住嘴,笑不出来了,两个人沉默着在小区里逛了一圈后回到家里,继续收拾房间。
等秦天拖完地,顾时又把他打发进卫生间,让他好好处理一下卫生间的卫生,消消毒。
秦天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进卫生间,掀开马桶盖,只听“啪”地一声,马桶盖分成两半。秦天默默拾起马桶盖放到一边,开始洗马桶,洗到一半时,忽然兴起,想唱歌。
秦天想唱就唱,一边刷着马桶一边高声神情唱到,“亲爱的,你慢慢飞……”
顾时一听,顿时想起两个月之前的某天早晨,那天他一人留在家里,差点没把肺气爆。这次,顾时新仇旧恨一起算,追进卫生间,拿起自己的拖鞋砸向秦天,骂道,“闭上你的狼嘴!”
突然横空飞来一只灰色拖鞋,还带着阵阵体味,秦天奇怪地捡起来,看见顾时正靠在门边对他怒目而视。
秦天思绪飞转,思索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让顾时这么大火气。忽然想起来,顾时要看他身份证。于是立马站起身,去拿自己的身份证,递到顾时面前。
顾时沉着脸接过身份证。
身份证上,顾时看着他的出生日期,算了下他的年纪,果然不过十九岁,家庭地址是北京市朝阳区。
顾时拿着身份证不解道,“你才十九岁,来上海多久了?”
“两年。”
“你一个人来上海的?”
“嗯。”
“你家在首都,只身来魔都干什么?”
“这是我自己的事,你别管那么多。”秦天一听顾时提到自己家,立马从他手上抢回自己的身份证。
“十九岁。十七岁就来上海了,十七岁应该还在读高中,秦天!”顾时突然高声一喊,“你老实说!是不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
“我没有!”秦天也大声反驳,却不敢看顾时的眼睛。
“还敢说没有!”顾时拽着秦天的衣服,把他拉到板凳上坐好,正准备好好教育他一番,谁料,秦天呼啦啦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
“怎么了?”见到秦天哭,顾时也有些慌了,现在的孩子心里头不知道都怎么想的,明明活得舒服的不得了,却天天嚷着不被大人理解,要到处寻找自由。
“我不是偷跑出来的。是我爸赶我出来的,他说他不认我这个儿子。”秦天越哭越伤心,还不忘含糊地跟顾时解释。
“你爸为什么赶你?”一听这话,顾时也很吃惊。
“我功课不好,我就是喜欢唱歌。我爸说我不务正业,还把我的CD全扔垃圾箱里了,我捡回来后,他就把我赶出来了。”秦天好像想起了不堪的往事,哭得一抽一抽的,继续含糊不清地边哭边说,“我一定要成功。”
“你爸只是说气话呢,你就真跑出来了?”顾时把秦天搂进怀里,拍着他的背安慰他。
“他不是说气话。顾时,我好想我妈,我好久没看见她了,一个人在上海真的好辛苦啊,我好想回家。顾时……”秦天抱着顾时,哭得感天动地,也不忘把鼻涕眼泪一齐擦在顾时身上。
“想回家就回吧。”顾时此时也不介意许多了,只想安慰他。
“不行,我一定要成功。我一定要向我爸证明我的选择没错。”秦天抽抽搭搭地停下哭泣,最后把黏在手上的鼻涕蹭到顾时身上,然后说,“谢谢你啊,顾时,你是我在上海遇到的比较好的好人了。”
顾时笑笑,忽然脸色顿变,一把握住秦天的手腕,“刚刚刷马桶后,洗手了没?”
秦天这才意识到,脸色刷一下就白了,迅速抽回自己的手,溜进卫生间,反锁住门。
顾时在门外气得暴跳如雷,“咣咣咣”地砸着门。秦天则躲在里面,颤抖着回答,“我要刷马桶,你歇会儿吧。”
顾时停下来,突然笑了一下,既神秘又得瑟。然后脱了糊满秦天眼泪水和鼻涕水的T恤,躺到床上。
过了许久,秦天从卫生间出来,捡起顾时的衣服,扭扭捏捏地走到他面前,小声说,“对不起啊,我去把你的衣服洗了。”
“卫生间收拾好了?哎,我说,没洗衣粉你怎么洗?再帮我找一件衣服出来,我们去附近超市逛一下,买些生活用品,你自己缺一些什么自己想好啊。”顾时一个鲤鱼打滚,从床上翻起来,见秦天愣在那里不动,脚一蹬,“去帮我找件衣服。没听见啊!”
秦天确定顾时是让自己去翻他的包,这才动身,心里突然觉得很温暖,顾时真的很相信他。
等顾时穿好衣服,两人就一起去了超市。顾时推着购物车,让秦天走在前面挑选他需要的生活品。秦天自在家里哭过一场,情绪显得比下午还要昂扬,在超市里兴奋地要蹦到天上去。
第8章
见牙刷牙膏卫生纸等等一系列该买的都买得差不多,顾时领着秦天走到服装专场,给他在特价区挑了两套质量不差价格也不贵的上衣和颜色较纯的牛仔裤。
秦天表现地很不愿意,但是在顾时恶狠狠的目光下,只好抱着顾时挑选的衣服走进试衣间。
趁着秦天试衣服的空当,顾时溜达到买皮带的专柜,挑了一条朴素但不失品质的皮带,顾时一直认为,男人最能体现出自身气质修养的两件东西就是打火机和皮带,前者秦天用不着,但是后者,顾时觉得,秦天有必要学习一下。
再溜达回来时,看见秦天正皱着眉头,站在试衣镜前,拨弄着身上的衣服。
可能很少穿这样普普通通的衣服,秦天竟然把衣服穿得极度怪异,肩膀上明显歪到一边。顾时走到他背后,帮他整理好衣服,然后推到镜子前仔细照了照。
这套衣服,相对于之前他的着衣风格来说,着实普通不少,但是却把秦天骨子里一种灵气的劲儿衬托得无与伦比,如果除掉他头上那只孔雀,顾时觉得,秦天这小子长得的确可以祸害祖国的小花朵们。
顾时不停打量秦天,总觉得他头上那一撮,相当不符合现在秦天呈现地总体气质,于是试探地问他,“想不想换个发型?”
秦天一听,转头看着顾时,似乎从他眼睛里读到了一种极度想重造某人的迫切愿望与激情,当下心里寒了一下,然后又想起之前,为了拖地,顾时把他最喜欢最个性的一条牛仔裤给剪了,于是现在迅速用手捂着脑袋,正色道,“休想!还记得被你残害的那条牛仔裤吗!那是最彰显我个性的一件衣服,真不知道你怎么下得去剪刀的!现在还想改变我的发型!瞧瞧我现在穿的,我好不容易从人海里脱颖而出,现在只凭你几件衣服,就又把我打回芸芸众生里去了!”
秦天越想越觉得生气,越想越觉得顾时是自己头发的天敌,于是往边上挪开两步,冲顾时嚷嚷,“我的发型就是我的logo。Logo!logo你懂吗?每个艺术家都有自己的logo,你看你把我都残害成普通大众,别想再动我的发型!”
见秦天反应这么剧烈,顾时也知道劝他是没有多大希望了,于是叹了口气,心想这小子真的是年轻啊,“行了,不就是让你换个发型吗,至于像要割你块肉啊!我们去付钱吧!”
“你不懂,我这个发型,比我身上的肉还贵重,真不能换的。”秦天见顾时脸色有些变,赶紧屁颠屁颠跟上他,用略带解释的语气道。
两人走到收银台,顾时把购物车里一堆东西摆上桌子,收银员手脚麻利地点清了东西,操着一口流利的上海话,对顾时说,“总共五百七十八块钞票。”
虽然顾时在上海呆了很长时间,可是对上海话还是并不十分熟悉,他只好笑得比收银员还要标准,用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回答,“能再说一遍吗?”
收银员小姐多看了两眼顾时,然后也用普通话回,“五百七十八块钱。”
秦天一听,赶紧拉着顾时退到一边,凑在他的耳边小声说,“这衣服我能不能不要,你借我两百块钱?”
顾时回头看了看收银员小姐,见她正略为蔑视地瞧着自己和秦天,于是报以礼貌性地微笑,再回头小声问秦天,“你要两百块钱干什么?”
“反正不会做坏事。你借我吧。我一定会还你的。”
“你不说我不会借你。”
“我想给吉他换一套弦,可是我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了,只好问你借。真的,你借给我了,我一定会还的。”
顾时心里了然,点了点头回到收银台,付过帐之后走出超市。
秦天见他衣服也买了,生怕他不借钱,赶紧跟在他的屁股后面。
顾时往前走了没几步,看见秦天一脸担心又不好意思问的苦逼模样,于是放下手里的东西,从裤子屁股后面的口袋里,摸出两张皱巴巴的毛爷爷塞进秦天的手里,继续提着包走出超市门。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顾时的肚子咕噜咕噜唱着小曲,需要吃点东西填一下肚子。他打量了一下周围,看见一个卖麻辣烫的小店,直奔而去。
秦天也跟在后面,走进小店。见小店招牌上书:荤菜:2元;蔬菜:1元;菌菇类:1.5元。
顾时找了个位置放下东西,然后拿了两个塑料筐,扔给秦天一个,两个人开始选菜。
没一会儿,菜选好了,顾时把小筐交给老板,看见秦天的小筐里全是绿油油清一色的蔬菜,于是顺手从冰箱里抓出一把里脊肉扔进他的筐里。
秦天看着自己筐里多出来的荤菜,一时不知道该对顾时说什么。他现在已经算得上是住在顾时的地方,吃着顾时的食物,刚刚还问他借了钱。回想以前,顾时住他那里时,他哪天给过好脸色,对于吃的,更是豆腐渣工程,尽量偷工减料缺斤少两,那时候,真不知道顾时挨了多少饿。
秦天越想越惭愧,吃麻辣烫的时候都没好意思抬头瞧一眼顾时。吃完两人往回走的时候,秦天更是要抢着帮顾时提东西,只是顾时见他瘦得实在不成样子,才不让他拿东西。
回到家里,秦天自动自发拿起顾时之前换下的T恤,拆开洗衣粉,拿到外面公共卫生间里的洗衣机里洗了,然后再拿回阳台上晾好。
晾衣服的时候,顾时看着阳台上的秦天,觉得他有些不一样,于是靠在阳台的落地窗边上,贱笑着问,“你怎么了?帮我洗衣服就算了,毕竟是你弄脏的,现在竟然还帮我晾上了。哎,我说,你多了增值服务,该不会收费吧?”
秦天听了,一边端起盆回房一边没好气道,“收费,你付的起吗?”
顾时跟在他身后,笑得越来越贱,“嘿嘿,付不起。要不,你把我今晚上要换下来的衣服也洗了呗?”
秦天没搭理顾时,去公共卫生间里洗好澡,回到房间,拿出他的吉他开始拨弄。看见顾时正全神贯注趴在他的电脑上,于是好奇地凑过去,“哎,你在干嘛?”
“投简历。怎么了?”顾时忙着物色公司,瞄准一家赶紧就投一家,没有抬头。
“你的电脑多少钱买的?”秦天伸出手,摸了摸顾时的电脑。
顾时这才瞟了一眼秦天,然后伸出一只手指头。
“一百?这么便宜?”秦天吃惊不已,心想要是一百块钱,他也去买一台。
“我给你一百,有本事你去给我弄台能用的笔记本来,不指望你买,随便你使什么手段。”顾时止不住地鄙视秦天,“你怎么能蠢得这么没下限,真不知道你是怎么一个人在上海活两年的。”
“能怪我吗!谁让你这电脑那么像二手的。”秦天不服气道。
“错。”顾时摇了摇他的食指,故作高深地说,“绝对不是二手。是N手,N大于二。”
“那到底多少钱?”
“一千。”
“真破。”秦天为自己鄙视回去,格外得意。
“行!行!行!大爷,您能不能让我和我的破电脑安静地工作一会儿?让我投完简历再说?”
秦天讨了个没趣,缩回去继续拨弄他的吉他,眼睛却一直瞄着顾时的动静。
直到许久之后,总算等到顾时伸了个懒腰起身。秦天立马凑上去,拽着顾时的胳膊,“忙完了?”
顾时吓一跳,抽回手,茫然地点了点头,“忙完了,干什么?”
“能不能让我玩会儿电脑?”秦天谄媚地笑着。
“你玩啊,就放那儿,你随便玩。”顾时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爽快地答应了。
秦天则不好意思地坐在电脑前面,一动不动。顾时见了,笑出声来,“怎么了?不要告诉我你不会用电脑。”
“会!就是,你电脑里没你的隐私吗?我直接动它,不好吧?”秦天犹豫道。
“我能有什么隐私,我就是一穷二白三苦逼社会青年,啥隐私都没有,你就放心玩吧。”顾时抱着衣服便出去冲澡,留秦天一个人在房间里玩电脑。
再出来时,顾时看见秦天正抱着枕头,坐在电脑前,笑得东倒西歪,头发跟着花枝乱颤,电脑里周星星特有的声音飘出来。顾时有那么一瞬间失神,觉得眼前这一幕,与仙配里七仙女和董永的那两句台词,寒窑虽破能避风雨和夫妻双双把家还,有异曲同工之妙。
秦天见顾时站在门口,眼睛没离开电脑屏幕一秒,嘴里喊着,“顾时,来一起看吧,真的很好笑。”
顾时被自己吓到了,但还是坐到秦天身边,和他一起看着《大话西游》。这部电影,顾时在大学时代看过好几遍,台词几乎都能背得出,没想到秦天也看。
可能气氛实在太好,随便看了一点,顾时却笑得比秦天还要东倒西歪还要花枝乱颤,秦天像看火星人一样的看着他,轻蔑地说,“这是多老的电影,你看你笑成什么样子!”
顾时破天荒地没有和秦天抬扛,只是听了他的话,僵硬地转过头,脑袋里面一片空白,又呆又傻地盯着秦天。
秦天被盯得极不自在,别捏地扭过头,看着电脑屏幕,“看你的电影吧!笑小声点,别让人以为咱屋住了个神经病。”
顾时依旧大脑放空状态,本能地跟着秦天一起盯着电影画面,明明不好笑地桥段,却突然发出嗤嗤的笑声。
秦天被笑得一阵恶寒,把电影关了,往床上一躺,闭上眼睛,气呼呼地嚷,“不看了!不看了!这样下去,电影没看完,先被你吓死了。”
顾时这时候好像才回过神来,尴尬地关掉电脑,“那就睡吧。”然后顺手把灯关了。
这一夜,两个人都睡得很沉很香。尤其是秦天,一夜无梦,自从家里出来,来到上海,这天是他在两年里,过得最轻松舒适的一天。而顾时做了一个梦,梦里面的他抱着大把的钞票,笑得下巴脱落怎么都安不回去。这是近一年来,第一次梦里面没有出现林小嫚。
第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