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就去吃吧。”骆蓝按下遥控器开车门,把悠悠放到副座,象征性的给他系好安全带,等自己在旁边坐下时,安全带已经被悠悠的肉屁股压在底下了。
24.小孩子(下)
悠悠是单亲家庭,但这点并没有影响他的健康成长,小朋友性格开朗,讨人喜爱,该吃吃该喝喝,轻易的就把一份儿童套餐干掉了,饭后甜点是奶油泡芙和芒果布丁,还没回到家也被悠悠消灭掉,他搓着自己的小肚子,满足的瘫在车上打了个嗝儿。
去到骆蓝家里,他从小书包那拉出自己的绘画用品,继续趴在茶几上画画。经过他的不懈努力,一幅作品终于完成,他满脸通红的擦擦自己因为辛勤而汗湿的圆额头,自豪的把成品拿给骆蓝观赏,骆蓝接过后仔细端详了一阵,中间那个不明物体勉强能猜得出是棵树,树下站着两坨屎——经骆蓝推敲,大概是站在树下的两个人,一个大人一个小孩。
他指指画里面小的那坨问:“这是悠悠吗?”
聂悠悠的小眼神顿时发亮了,他自画画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能明白自己画的是什么,骆蓝简直是他的知音,所以他高兴得边蹭骆蓝,边解释说:“这是悠悠,这是爸比,悠悠和爸比在苹果树下面!”
骆蓝摸摸他的头,称赞道:“悠悠画画真有艺术感。”
爸比和蜀黍都说自己有艺术感,这使悠悠高兴坏了,连忙从小书包里掏出更多的得意之作邀骆蓝共赏。
聂双在公司加完班赶回家已经快九点半,他停在骆蓝家门前深呼吸,打理几下凌乱的毛,接着伸手按下门铃。
不一会,骆蓝打开门,向他轻声道:“悠悠睡着了。”
聂双走到沙发上,看见小朋友正闭着眼睛,微张着嘴,呼吸均匀的小胸脯上盖了一条毛毯,手里还半握着一支蜡笔。
聂双弯腰掀开毛毯,尽量轻柔的托起悠悠的小身子,转过头悄声说:“抱歉,老是麻烦你,我先送悠悠回去。”
骆蓝把悠悠的小玩意都收进书包,随后帮聂双开了门,看了眼他怀里的小鬼,“有些话不应该由外人插嘴,不过希望你们能多关心小朋友。”
其实在悠悠向他展示自己画的作品时,骆蓝就发现了一个问题,画里面有山有水,有静物有动物也有人像,唯一没有包含在内的对象竟是聂芸。
——这个年纪的孩子通常都比较喜欢母亲,出现这样的情况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聂双把悠悠一路抱回家,放到床上盖被子时,小朋友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软软糯糯的道:“爸比,悠悠明天要表演小红帽,老师说,要麻麻来看悠悠的表演……”
“好,我会告诉麻麻的,悠悠快睡觉吧。”聂双用被子把他裹严实,伸手关掉了桌上的小台灯,聂悠悠便又安心的睡了过去。
聂芸一整个上午都在公司开会,连手机都没开,当她从幼稚园老师那获悉悠悠在表演前不慎磕破额头的消息,已是两小时之后的事了。
聂芸心慌意乱的赶去医院,一看到候在门外的幼稚园老师就劈头盖脸的骂:“你们到底是怎么照顾小孩的!?悠悠呢?悠悠要有什么事我跟你们没完!!”
“聂太太,实在很对不起!是我们太粗心了!我们刚才一直试图联系你,但联系不上,现在医生正在里面给悠悠处理伤口……”老师一脸歉意的向聂芸说明情况,身上穿的白衬衫有一大块触目惊心的血渍,大概是悠悠当时流的血。
聂芸烦躁的摆摆手,“我现在没心思跟你扯,等医生出来再说。”
两人焦急的站着等了一会,里面断断续续的传出悠悠的抽泣声,听得聂芸心都发颤了,她在去医院的途中打电话通知了聂双,没想到聂爸和聂妈也跟着聂双一起出现。
聂芸皱着眉走过去道:“聂双,你怎么把这事告诉爸妈了?”
谁知聂妈二话不说,上前就用力扇了她一耳光,吓了在场的所有人一跳,聂芸摸着自己热辣的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聂妈。
聂妈咬紧牙关指着她低吼道:“怎么样,清醒了吗?要不是因为这里是医院,我真想现在就骂死你!你好意思当悠悠的妈!你小时候我是怎么对你的?你又是怎么对你儿子的?!我要帮你照顾悠悠,你非得逞强说不用,你是不是认为悠悠比不上你那不值一文的面子?!”
“妈,我……”聂芸鼻头一酸,低下头颤抖着说:“我最近工作太忙,一时没注意……”
“得了,甭说什么最近,你以为我不知道?”聂妈明显不愿意听她的辩解,“要不是小双告诉我,今天这事你准备瞒我们瞒到什么时候?”
聂芸抬起头,眼眶红红的,没有回应。
聂妈叹了口气,继续道:“聂芸,你今年几岁了?以前你还年轻,不管错没错,那么多年下来,也该懂事了,悠悠年纪小,需要人好好照顾和教育,你当初既然选择把他生下来,你就得负起你作为母亲的责任!你要真没办法照料他,说一声,我老得走不动了也会帮你!”
护士这时把门打开,聂妈马上第一个冲进去看悠悠,戴着口罩的医生填写完病历,向众人例行嘱咐道:“小朋友的伤口缝了三针,回家后要注意定时换药,不要让它沾水,不要吃刺激性的食物,五天后再到医院复诊,没大碍的话就可以拆线了,有问题要记得第一时间过来接受检查。”
聂悠悠坐在凳子上,眼镜红得像只小兔子,肩膀一抽一抽的,大概哭累了,声音都发不出了。聂妈心疼的看着他的额头,只敢轻轻的摸一下他的脸蛋和下巴。聂双走过去,悠悠立刻伸出小手,示意要抱抱。
聂芸抿着嘴,小心翼翼的靠近,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对悠悠说:“悠悠,对不起,麻麻来晚了……”
悠悠的小脑袋搁在聂双的肩膀上,眼睛一眨一眨的盯着她,默不作声。
“小双,带悠悠回去吧,回咱们家。”聂妈催促聂双先走,转过身严肃的向聂芸道:“悠悠最需要妈妈的时候你不在,你看他那张小脸都能想到他当时哭得有多惨!在你还没想好该怎么对待自己的孩子前,悠悠就交给我,如果你决定以后的日子里要像现在这样为了工作而忽略他,那你也不用来领回你的儿子了,继续当你的女强人去吧!”
25.多得是,闷骚不知道的事
聂悠悠一路上都像块小药膏似的黏在聂双身上不肯下来,回到家好不容易哄着吃了点东西,聂双把他抱床上给念故事,念到一半,小朋友已经咬着姆指打起小呼噜了。
聂双把书合上,悄悄的帮他盖好被子,又看了几眼再起身开门,聂妈正站在门口,一见聂双出来便招手示意他过去。
两人坐下后,聂妈小声问道:“悠悠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说星期天想去公园玩。”
“那就好。”聂妈安心的向后靠了靠,侧过头说:“小双,你也看到,为你姐这事我都快筋疲力尽了,路选错了不要紧,就怕从此变得一蹶不振!你们老嫌我这个当妈的管这管那,我也算是过来人,有些情况尽管没经历,但道理我还不明白吗?”
聂双喝了口热茶,继续静静的听她说话。
“现在的人活到八九十岁都不是特稀罕的事了,小双,你人生才走一半没到,有些选择却是决定大半辈子的,虽然妈老是催你,但妈更想你好好的、认真的考虑清楚自己今后的日子。好在你是男生,不至于吃多大的亏……”聂妈边说边伸出手拉住聂双,凝视着自己的儿子,“记住,只有家人才是真正为你着想的。”
聂双点点头,安慰般拍拍她的手背,两人闲聊了一阵,聂双从家里出来,拨了通电话给聂芸,那头无人接听。
他担心聂芸会出状况,于是中途转车,去到她家楼下又尝试拨了一次号,仍然没反应,五分钟后,聂双前脚踏出电梯,手机便响了起来。
“喂,小双啊,我刚在洗澡,怎么了?”
“我以为你要自寻短见,所以打来确认一下。”
“呸!为了这点事我至于嘛!?”
“你能不能稍微反省一下?”
“我一直在反省啊,”聂芸扔下擦头发的毛巾,匆忙交代:“先不说了,冷得要命,妈之前教训得对,我过两天就去她那负荆请罪,安吧你,BYE BYE!”
聂双被干脆的挂了电话,看来他的担忧完全是多馀的,把手机放进口袋,他一抬起头,冷不防撞上很了不得的场面——骆蓝在门前面带微笑的和某个女人拥抱,而且还是正对着他。
拥抱的一幕给聂双带来了很大的冲击,他当场呆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两人。直到他们缓缓分开,骆蓝抬眼就和聂双的视线相遇,他显然顿了顿,微微张口……
聂双隔了一会才找回自己的意识,女人转过头,他几乎不敢看她,在这样微妙的气氛下,他根本没办法故作轻松的笑着说一句「你好,真巧」……好什么好,他都想放声大哭了。
“……聂双……”
骆蓝犹豫的呼唤不偏不倚的戳中了聂双的死穴,他后退两步,一扭头便拔腿狂奔。
“聂双!”
骆蓝反应极快的跟着追了出去,聂双听到他的声音,更加拼命的狂按电梯按钮,等门一开,他立刻飞扑进去,眼看骆蓝就要赶上了,他慌忙伸出手用力的推了骆蓝一把,就差那么一步,电梯门终于关上。
望着指示灯逐渐下移,聂双手脚冰冷的摸摸急速跳动的胸口,他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居然如此英勇果断的阻止了骆蓝。
电梯下到一层,聂双心不在焉的走出去,不知什么时候某人追了上来,在他身后无奈的开口喊:“聂双……”
听到自己的名字,聂双一激灵又开始像只兔子般乱蹦,骆蓝手一伸,捞不到他的衣领,在经验中吸取教训,说话前应该先把人擒住,
聂双上学时的体育成绩常常徘徊在合格边缘,现下倒是有气有力,熙熙攘攘的人群并不能妨碍他在其中穿梭,骆蓝见有越追越远的趋势,只好气急败坏的大喊:“聂双,你给我站住!”
会站住才怪,聂双缩了缩脖子,溜得更快,两个大男人在人群中公然上演你追我赶的戏码,引得群众纷纷侧目,彼此都是第一次这么的不顾形象。
跑到一条马路前,聂双终于万分不得已的停了下来——对不起,现在是红灯。
骆蓝抓准机会,一下握紧他的手,扯了扯嘴角,暴露出得逞的阴笑,聂双微弱的挣脱两下,效果可想而知。
“你、你干嘛追我……?”聂双喘着气问。
“那你干嘛跑?”骆蓝同样喘着气回答。
“我、我……”聂双眨眨眼,郁闷的掰了个借口,“前面那个超市今天大特价,我想去买卫生纸,再晚点就买不到了……”
“那走吧。”骆蓝拉着他往前走。
“你,要一起去?……”
“我家里也没卫生纸了,正好。”
“……”
聂双脸红红的跟在他身后,低头道:“你先松开手……有人在看……”
但当骆蓝干脆的松开手,聂双心里又忍不住失落了一下。
大特价的魅力不容小觑,师奶们把超市前后左右包抄得水泄不通,两人艰难的在入口处突围而出,还没站稳就让师奶兵团给推着走。
空隙太少,聂双简直无法和骆蓝保持一丁点的距离,他的背紧贴着骆蓝的胸膛,骆蓝又比他高,伸手拿商品的时候仿佛被圈在怀里。
两人挤着挤着来到了日用品区,卫生纸都堆在货架的最上层,骆蓝研究了一下,低头询问:“你平常用哪个牌子?”
“我看看……”聂双一仰头,骆蓝的嘴唇擦过他的头发,“好、好像是右边那个……”
刚才的事无论怎么想都非常在意,如果现在不趁机开口,他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再有勇气追问了。
“我、我之前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骆蓝扫他一眼,把东西放进购物车,平静的回应:“我和她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关系,而且,我不认为拥抱能代表什么。”
都拥抱了还不代表什么!?聂双内心的小恶魔此刻正在捶足顿胸。
他的闷骚劲发作了,所以他闷骚的说:“嗯,对啊,反正也不关我的事……”
骆蓝看着他的苦瓜脸轻笑,突然说:“不过,要是你介意的话,我以后会注意。”
聂双一下子腿都软了,很有就地打滚一番的冲动,面对着骆蓝犹如挑逗般的语气,他心里明明荡漾得要死,仍是极力把脸绷紧,煞有其事的道:“那那那那你注意点,这里不是国外,没那么开放的……”
骆蓝在旁边配合的应了声,他觉得,有些事还是留待以后慢慢揭晓会比较好。
26.旧人事
这天,聂双接到了一个颇为意外的电话。
“喂,你好,是聂双吗?”
对方的声音很陌生,聂双皱了一下眉,警戒的问:“……请问你是……?”
“你不记得我了?我是高二那时坐你前面的陈君啊!”
聂双顿了顿,停下脚步说:“……哦哦,是你啊。”其实他已经没什么印象了,无论是这个人的名字还是样子。
“聂双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毕业那么多年都没参加过一次同学聚会,我们都以为你人间蒸发了!”
聂双也觉得神奇,这人到底是从哪弄到自己手机号的?
“先不扯了,是这样的,今晚有个高中同学聚会,你一定要参加啊!”
“今晚?可是我……”
“喂喂,别说什么要加班的藉口啊,大家聚一次多难得的,而且这是人最全的一次,看在我这么热心联系你的份上,别拒绝好吧?”
“……嗯,不过我今晚真的要加班,大概会迟点到。”
“OK,没问题!那我把地点和时间发给你,晚上见啦!”
“好。”
聂双走进电梯,按下楼层数便开始站在一旁发呆……同学聚会吗?学生时代兴许还好,现在去的话无非是大家聚在一起炫耀或诉苦,为了证明自己活得不比任何一个人差,身上穿的、用的、语气里饱含的都是种输人不输阵的架势。
“阿、阿……阿嗤!”
聂双一走进办公室就看到小柯在座位上散播细菌。他周围的人则很自觉的捂住鼻子,把椅子拉开点,再拉开点。
小柯揉揉泛红的鼻头,神色痛苦的从纸盒里抽出两张面纸擤鼻涕,鼻音浓重的指责道:“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人!我感冒一下你们就原形毕露了!有那么夸张嘛?我又不是病毒!”
“哪有,我们平时不也这样对你吗?”女同事A边说边护住自己的零食,恨不得把它们用保鲜膜包起来。
“小玉,待会吃中饭的时候,我们去买个防毒面具吧,我可不想在快放假的时候感冒!”女同事B一脸嫌弃的捏着鼻子,顺便喷两下清新剂。
“你、你们……啊嗤!”小柯再次颤抖着打了一记喷嚏,这下,办公室里的人几乎全走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