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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者悠心+番外篇——by朱小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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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儿?!”爷爷有些难以置信地又喊了一声,开始踏出惴惴不安的步子。

“爷爷。”

我应了一声,在爷爷走过来之前,先跑到了他的跟前。

“你怎么会在这!”爷爷的表情此时更趋向于怒不可遏,他抓住我的肩膀,却又无比温柔地从袖子抽出一条素白的帕子,熟练地围住我的口鼻。

我这才发现,从早上到现在,我的脑子因为被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填满不放,竟然没有围上布巾。

“怎么回事。”爷爷的神情是说不出的惊诧。

“是啊,佑熙,你怎么?”陆伯伯脸色也沉沉的。

我稍稍将帕子扯了点下来,想说得清楚些,却被爷爷的眼神又给逼得拉了上去。

接下来,我就把事情的原委以及近来的十几天去繁就简(当然把和太子的那一段给剩了),添枝加叶(当然是为了举报那个混账内监)地说了一遍。

爷爷听后,表情比刚才更加地复杂了。良久,他吐了一口气,扶着我的肩膀,轻声说:“跟爷爷来。”

我不安地看了一眼愁容满面的爷爷,又看了看陆伯伯。陆伯伯很温和,对我点点头,走在我的另一边,道:“这么多天,也着实苦了你了。”

我微微低头,道:“不会。”

爷爷和陆伯伯带我走进一间颇为华丽的房间,正厅里的摆设大概被挪过,看上去,很想御医殿里会有的样子,不过,这也不稀奇。

爷爷的脸孔阴云密布,他是皱着眉头给我把了脉,之后,又将我脸上的帕子解下来,捧着我的脸,仔细地端详了一下,接着就开始撩起我的袖子,又卷起裤子,里里外外地检查了一番。

末了,爷爷看上去才放松了一些。不过,下一刻,他便带着我走到一个大大的园桌跟前,将桌上一个青色盅壶端了起来,满满地倒了一大碗的褐色液体。

“尽数喝了,一滴不许留。”

我连忙接过,对着碗沿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

“这几天,只是在院外伺候?”爷爷坐在了桌边的椅子上,忧切地问。

当然不是,不过,我是肯定不能说实话的。我放下茶碗放回原位,抿了抿嘴边的汁液,点点头。

“这倒比我想的好些。”爷爷点点头,接着又像是命令似地,道“以后就待在这个屋子里,半步都别在外面走动。记住了?”

“可……李从御……我之前都是帮他取材熬药的……他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如今又有这么多人害上了天花……”

我刚说出“天花”,爷爷和陆伯伯的神情就骤然蒙上了一层阴影,仿佛被人扎中命门一般,,面目冷然。

“哼!”爷爷的眉目肃然,“自有比你会做事的去,倒要你操什么心?”

“唉,佑熙,你便听你爷爷的。如今正是危急之秋,你还是个孩子,恐也帮不上什么忙。乖乖地待在这儿,先护着你自个儿要紧。这天花之疾,素来便是你这年纪最容易害上的。”陆伯伯的口吻很是苦口婆心。

“爷爷,太子的病……如何?”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爷爷无声地看我,沉吟道:“这病本就是虎狼之症,但凡得此疾者,大多殒命。太子素来养尊处优,只怕抗力不佳。”

我心上有不适翻涌上来,道:“难道只能让他不断地服药,然后一天天地……”我考虑了一下用字,不过也只能说:“一天天地等……”

爷爷默然,不过我知道他在回答……是……

“天花肆虐有近两百多年的时间,从大殷开国之初便流连我朝,死者不计其数,确实无药可医,唯有听天由命了。”陆伯伯的口气哀戚。

我也没了声响,走出几步,坐在了不远处的软榻上,用手撑住了下巴。

“乖乖听话。”爷爷走过来,抚摸我的头。

我没有抬头,可也很顺从地点点脑袋。

接着,我就目送爷爷和陆伯伯从房间里走了出去,明亮的阳光照进房间,却又一下子被禁闭的房门给阻隔了。

我当然不信天花无药可医,这只是时间和技术的问题,是勇气和尝试的问题。作为现代人,我自然清楚天花治疗的门道,只是,很多手法无法运作于当下的条件,不过,只要我能在众多的方法之中做出正确的选择,那么……情况或许就会不一样一些。

我站了起来,用手拍了拍脸颊,使自己在最快的时间里冷静下来。然后,我开始在这个偌大的大厅之中走动起来,一圈又一圈,我要好好想想……

许多年前的我,生病的时候……

父母和医生做过些什么?

喂我吃过什么?

让我用过什么?

那些丸丸药药的成分是什么?

那些瓶瓶罐罐的用处是什么?

病了多长时间?

期间的并发症状有那些?

身上的水痘各个阶段的变化?

……

日暮时分,我将那条爷爷给我的帕子,围在了脸上,接着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灼热的温度已经褪了许多,晚风中,竟然还有些凉意。

我在心中迅速地打算了一下,决定先去厨房。

病从口入,我认为先将最基本的环节着手。

或许,我还得和爷爷陆伯伯商量一下。

对了,我还得和李从御请个假。

还有,我还得……

第三十三章:毓华一日

“邵阳!”我从后面拍了他一下。

云邵阳很快地转过了身,他笑了笑,道:“佑熙,找我有事?”

“给。”我献宝似地将一个覆着盖子的茶碗递给他。

云邵阳接了过去,有点疑惑,问:“温温的,是什么?”

“是金银花和甘草煎制的茶,清肺解热,你日日在这些院院落落里巡逻,好是辛苦。特地给你送来。”

他眉目生动地看着我,然后朝前走了几步,竟是一下子,坐在了最上面的台阶上,两条修长的腿一展,脚跟就落在了几级之下的地面上。

我有些奇怪,云邵阳有时候,真的很容易让人忘记他是一位小王爷,是当今皇后的亲侄子。他亲善单纯的像一个美好的朋友,像一个一声招呼就能现身的死党,呵呵,真是个特别的贵公子。

我走了过去,也坐在了他的身边。他正仰头喝着,额头布着细密的汗珠,喉结一上一下地翻动着。

“弗王爷没有派人来把你接走吗?”

云邵阳将空茶碗放在一边,然后短促地笑了一下,“倒是被你猜中了。”

“不难猜,你是弗王爷的独子,把你留在这种龙潭虎,定是急得团团转。”

“从皇上封我做太子的贴身侍卫,我就打算,抵死尽节。眼下之势,怎能阻我效忠之心。”云邵阳深吸了一口气,“虽然有愧于父母,可唯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难得你有这样的想法,弗王爷真是教子有方。”

“小家伙,这不是该你说的话。”云邵阳很不给面子地说。

“我不小。”我不想多说,免得真的有点硬撑的感觉。

“好好。”云邵阳很纵容地说。

突然,他一下跳了起来,用手掌摸了摸我的脑袋,很愉快地说道:“我得先走一步,小家伙。”然后,几步跨出了长廊,不一会儿就走远了。

我无奈地笑了笑,甩了甩头。不过,为了表示我真的很成熟,我觉得不该去做一些你追我赶的鬼把戏。

我拿起那个空茶碗,在爷爷回来之前,我得先回房间。

不过,我的自作聪明还是有暴露的一天,当我得意地以为奸计得逞的时候。我一进门,就看见了站在一个药材转盘前的爷爷和陆伯伯。

我被他们吓了一跳,实在想不到,爷爷和陆伯伯怎么会在这个本该在太子房间里的时间回来这里?

“哼。”爷爷从鼻子里出声,即使恼怒也不作声色,继续低头转动那个盛满各类药材的轮盘。倒是陆伯伯,很和蔼地朝我招手。

我顿了顿,厚着脸皮跑过去。

爷爷仍是不理会我,我只好讨巧地问陆伯伯:“您和爷爷在做什么?”

“太子最近的病情有了好转,只是一些花子,很是惹痒。林老正在配制散药,为太子止痒呢。”陆伯伯拍拍我的脑袋。

我连忙看向分别盛在几个素白碟子里的几味药材。

是青黛,薄荷,黄连,儿茶,人中白。

“去,研磨。”爷爷总算开口了,只是仍是摸着一撮胡子,若有所思地盯着轮盘上的每一味药材,细细思量。

“是!”

我兴高采烈地跑去一边净了手,取来了器皿,先将薄荷干叶放入其中,一边捣磨,一边也朝那个巨大的轮盘之中张望。

“林老,学生以为还应加些甘草。”陆伯伯在一边恭敬地说。

“倒是败火止炎。”爷爷微微点头,果然取了一些分量的甘草,放入一个光洁的小碟子中。

我把握着力道,一下又一下地捶向装有薄荷的器皿。

“爷爷,是不是该加些硼砂和冰片。”

爷爷终于抬起了头,神色不像刚才那么紧绷,反而有些愉悦,他问:“为何?”

“冰片镇痛,硼砂消毒。”

“对啊,倒是佑熙想到了。”陆伯伯眉开眼笑地说,然后口气温柔地问道:“怎会想到这两味呢?”

“太子从出花子到现在有二十一天了,定是结了痂,其实也无妨。只是又后起的脓包会被不慎弄破,这两味倒是对症的。”我很自然地说道。

“佑熙是如何知道,太子起了脓包,又结痂?”陆伯伯的表情简直有些匪夷所思,他习惯性地皱着眉头,倒是有咄咄逼人的味道。

这个,我当然记得这些疹子的过程,毕竟是亲身体会过。不过,我也不能这么回答他,只好说:“趁爷爷和您不在的时候,翻了桌子上的病册,上面记着前朝患上此症的病人明细,看下来,也大致明白,发花子的顺序了。”

“哈哈,难得你有这番心思。”陆伯伯恍然大悟,称赞道。

“不懂规矩。”爷爷淡淡地说了一句,可眼中分明也有赞许之意。只是在外人面前不易显露,当然,这也是传统家长的通病。

“爷爷……您下午要去太子那儿么?”我谨慎地问。

“怎么?”爷爷总算从那个轮盘边上走了出去。

他和陆伯伯两人分别倒了两杯茶,坐在椅子上,喝了起来。

“那……我能和您一块儿进去吗?”

“胡闹!”爷爷放下杯子,瞪了我一眼,一脸的不同意。

“爷爷,又有何妨呢,您总要带人进去的,我又不碍您手脚,说不定能帮上忙。”

“太子为尊,怎么是你能见的。况且,太子素来喜怒无常,你若有半分闪失,可指不定治你个不敬之罪。”

“那……”我眼珠转了转,说道:“那我只好,和陆伯伯去那个芬仪院了,看看那些内监宫女情况如何,想必出不了什么差错的。”我很不地道地出了个狠招,我就不相信爷爷会让我以身涉险。

“这孩子!”爷爷果然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陆伯伯笑着摇头,用手指点了点我。

“爷爷,我保证一言不发,安分守己。您就让我跟着您进去吧。”我央求道。

“罢罢罢。”爷爷嗔怪地看着我。

我乐不可支地低头,更加卖力地捣了起来。

我一直很担心容睿太子的情况,可能是那天的他,实在很让人怜悯。可惜这几天,我一直被爷爷看得死死地。容睿太子岁身份尊贵,可以颐指气使,可到底这会儿也胡闹不起来,恐怕就算想找我,也是没有机会的。

我一想太子已经开始结痂了,心里也轻松了很多,这个时期的危险性已经大大减少了,只要安心地,等上一个月,只要不出差错地,伺候一个月,一切……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他就会重新健康起来,成为那极少数的幸存者之一。

他会拥有比普通人更好的抵抗力,获得一副上天恩赐的优良体质。

不过,很少有人能挨到这一步,他们总是在最初的时期就命丧黄泉。由于很多的因素,就像芬仪院里的可怜人。

接连不断的死亡可能也使他们的心情抑郁,这样对病情是没有任何好处的。我对他们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除了请求厨房为他们泡些金银花甘草的茶,再做些山药粳米粥给送去,也就无计可施了。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照我这个小孩子的意思做。

突然,门被轻轻地推开,走进来的内监正是徐元。

“林总管,太子醒了。您去瞧瞧?”

“好。”爷爷点点头,站了起来,又说:“请太子稍候,容老夫带些药散。”

徐元很客气地抱拳,道:“您随意。”

接着,就安静地坐在了门边的一把椅子上,一脸的疲惫。

陆伯伯也站了起来,和爷爷耳语了几句之后,便提起了一个药箱,和门边的徐元颔首示意,走出了门。我透过缝隙,看见两个正御和三个典御以及四五个从御紧紧地跟了上去,看这阵势,的确是要去芬仪院了。

这时有一个小内监,悄悄地也走了进来,很焦急地说:“徐公公,可了不得了,太子爷一觉起来,不肯吃东西,将刚才呈进去的膳食尽数砸了。”

“什么!哎哟!这……”徐元立刻变了脸色,很是恼怒地戳着那个小内监的脑袋,喊道:“赶紧吩咐厨房再做过!”

那小内监被徐元这一吓,更加瑟瑟发抖了,唯唯诺诺道:“奴才这就去。”

“慢着。”我没有停下手下的动作,开口喊住了那个踉踉跄跄出门的小内监。

徐元和小内监都看了过来,爷爷颇有些不满地看着我,似乎在责怪我的莽撞。到底,徐元也是跟在太子身边伺候的人,容不得我说三道四的。

我连忙说道:“许是太子午后胃口不佳,沾不得平日的膳食。不是存心为难你们,不如做些清口的东西。”我停了停,然后说:“不如做些薄荷牛蒡子粥,或是百合枸杞猪肉粥。配一些爽口的凉菜。”

徐元听我说完,很是欢喜,立刻在那个小内监身上一拍,“就这么做。还不快去。”

小内监风也似地跑了出去。之后,那徐元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堆起了笑脸,显然认出了我。不过,却也很明白个中道理似地,没有出声,只是点头示意。

我再一次肯定了这家伙作为宫中人士的专业程度。

第三十四章:转危为安

寂静而又华美的房间里,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屏息而立。

八月温热的风从大开的窗台滑进房内,卷起一面面素雅的罗沙绢,与之共舞。

床榻上的荣睿太子端正地坐在娟被之上,浑身只着一件亵裤,由内监徐元轻轻地为他擦拭身上青黛散,被那些泛青的膏状附着过的地方,都别无二致地呈现着淡淡的粉红,若不仔细看,和正常的肤色没有什么区别。

当他身上的青黛散被完全擦拭干净,荣睿太子站了起来,表情很淡然。

爷爷十分恭敬地走到他的身边,先行了礼,然后亲自为他检查周身各大曾经出过花子的地方,没错,是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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