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连明领命而下。
楚暮，不，万俟暮褚坐下，等着连明复命。
半晌，连明便回来了，“王爷，圣朝江南夏姓人家千户，但并无这六人。”
“果然。”
“不过，王爷——”
“怎么？”
“小人到是听说，此次前来应战的大军里，有前朝太子江天下，其伴读江焱，圣朝常胜将军崔明，其军师黎追，副将华阳。而这江天下曾用名夏天降。”
“是吗？”万俟暮褚眯了眯眼，“哦？来临泽查看情况吗？呵呵……对了，你说，那个叫，江焱？”
“是。”
“哦？呵呵……江焱，嗯，叫什么，都无所谓。”
“王爷，前一战大退我军，就是那个江焱指挥。”
“是吗？哈哈。连明，本王看上了个不错的宝贝，啊？”
“是的，王爷。”
“今日我们在临泽，你可有打探出什么？”
“启禀王爷，临泽南门疏于守卫，我们可以从那里突破，一举攻下临泽。”
“好！”一雄浑的声音在帐外想起，万俟暮褚不禁皱了眉。
那人进了屋，对万俟暮褚说：“万俟王爷，我们尽快趁着夜黑风高从南边把临泽打下吧！”
连明拜了拜：“萨将军安。”
万俟暮褚看了眼他，淡淡打了招呼：“萨将军。连明，圣朝的军队呢？”
“城南三十里外。”
“将军，这临泽留着南门，不就是等我们去，然后让圣朝的队伍赶过来跟我们拼斗么。”
“那又如何！我嘉邦两万轻骑，五万步兵、弓箭手，踩也能踩死他们！又有你和顺三万精兵作陪，怕什么！”
万俟暮褚皱眉。
“万俟王爷，我们何必拘泥于小节，反正目的都是打下圣朝！”萨科大笑。
也罢，万俟暮褚苦笑。
“那就听你的吧。”
“哈哈。”萨克大笑着离去。
“王爷，这——”
“罢了，连明，偷偷传令下去，我们的人，不要冲到前面。”
“是。”
“嗳，连明，你还记得，今天那个江焱生气的样儿吗？本王可记着，啧，这般极品，居然跟着军队风吹日晒，这江天下还真是不知道怜香惜玉。”
“王爷若是喜欢这江焱，改日抢来便可。”
“欸，美人先要攻心！”万俟暮褚笑笑，“夜了，休息吧。”
月挂半边天。
万俟暮褚嗅着那只今日揽下江焱腰肢的手，笑意浮上脸庞。
晚安，我的江焱。
第十一章：孔方
“欧阳兄，我们来赌一局怎么样？”厚文昌大嗓子一喊，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喊了过来。
欧阳方圆两臂环胸，略带笑意地看着他，“可以啊。厚家主，不妨我们换下赌资，输的，上山。”
厚文昌闻之咧了下嘴，周围人一听都开始起哄，小叶把两只手往身上抹了抹，笑着道：“厚大哥怕了吧。”
“胡说！”厚文昌一拍桌子，瞪着欧阳方圆，“赌！”
欧阳方圆轻笑下，坐到对面，微微俯身，“奉陪。”
远处正在商量军情的江天下几人，也围了过来。
厚文昌一见江天下过来，忙要起身行礼，江天下按下，道：“玩你们的。”
“军中纪律严明，我却带头违反，着实不该！”
众人未如何，却听小叶先笑了起来，“厚大哥，怕是你不敢和欧阳大哥赌，便让殿下来做挡箭牌吧！”
众人笑得纷乱，连柳生都一脸好笑地看着厚文昌。
“——！”厚文昌脸一红，“瞎说！”
江天下挥袖，众人便声小了下来，“罢了，便当我不知道罢。”
欧阳方圆取出一枚铜钱，掷在桌面上，“来吧。”
江焱带笑抿唇在一旁看着，眼光瞄在江天下身上。他身上有股子不怒自威的气质，方才只是轻轻一挥手，顺势背在了后面，如此不经意的一个动作，淡淡的语气，却有着不容拒绝的威信。
“这枚铜钱，正书‘圣朝通宝’，反书‘独步天下’，猜正反，先错三次者输，可好？”
“好！”
欧阳方圆反手将铜钱抛上天空，铜钱翻滚着在空中直线上升，遂又掉落在桌子上，欧阳方圆目不斜视，带着笑看着厚文昌，手下动作极快，将铜钱盖住。
“厚兄先请。”
厚文昌看了眼老狐狸似的欧阳方圆，然后低头看了下他的手，反复几次，道：“正。”
“那欧阳便赌反了。”
欧阳方圆抬起手，铜钱乖巧地躺在桌子上。
圣朝通宝。
厚文昌一拍桌子，“你的！”
“是的，我的。”欧阳方圆淡然一笑，把铜钱抛给厚文昌，“你来。”
厚文昌有样学样，也笑眯眯地看着他，“请。”
“反。”
厚文昌抬起手，低头一看，哈哈大笑，“还是圣朝通宝！承让啊，欧阳兄。”
欧阳方圆换了个坐姿，笑容不变，“继续。”
厚文昌笑嘻嘻地把铜钱抛了过去，还不忘提醒道：“欧阳兄，你若在错一次，恐怕就输了哦。”
江天下在一旁道：“欧阳掌柜，输了可要愿赌服输呢，天下在这里做个证。”
欧阳方圆笑了下，用下巴点了点厚文昌的方向，“猜吧。”
厚文昌老神在在，“正。”
“不好意思。”欧阳方圆笑了下，“独步天下。”
“再来。”厚文昌抛了起来，然后盖住。
“我猜，还是反。”
“那我猜是正。”抬手一看，“嘿——”
江天下笑，“可谓是风水轮流转？”
欧阳方圆抛起，盖住，“厚兄，最后一次了哦，谁错，谁便输了。”
厚文昌想了想，“两次正，两次反，欧阳兄你只猜反，那么这次，我依然猜正。”
欧阳方圆嘴角一抹笑，“厚兄你可确定？若是错了，便输了哦。”
“确定！”
“当真确定……？”
“……确定。”
“哦？那错了不悔……？”
“……呃，不悔。”
“欧阳掌柜，快启吧，在下都急了。”黎追道。
“好。”欧阳方圆嘴角一抹笑，刺得厚文昌眼睛疼。
“慢着——”厚文昌摁住欧阳方圆的手，“呃……我猜是反。”
欧阳方圆点了下头，“好。”然后，便抬起了手。
“！欧阳，你诓我！”“我怎得就诓你了？”欧阳方圆优哉游哉地收起铜钱，“是你自己要换，关我甚事。”
“你！”厚文昌有口难言，欧阳方圆向江天下抱了下拳，“殿下作证，此局我赢。”
江天下笑着点了下头，“不过欧阳掌柜，我倒是好奇，你们的赌注为何？”
“昨日，殿下不是和崔将军商量要去那守城的土匪那里走一遭吗，欧阳从商多年，也遇过土匪劫财，对他们敬谢不敏。厚兄输了，便替在下上山一探。”
“原来你们用这个做赌。”江天下轻笑了下，“不过方才我与崔将军定下，明日一早，黎追华阳，随我与焱儿同行。”
“圣也同去。”柳圣在一旁出言。
江天下含笑对他点了下头，继续道，“既然厚大哥输了，那便随行吧。”说完，便转身回了帐篷。
柳圣见众人散去，厚文昌瞪了眼欧阳方圆也离开。“前两次何必放水，以欧阳兄的眼力，怎么能看不到是正是反呢，呵呵。”
欧阳方圆看了眼柳圣，“游戏的乐趣，就在于此，柳兄不懂的。”
“是啊，圣不懂。”
欧阳抱拳欲离开，突然想到什么，转身看着柳圣，眸子里闪着几分探究：“在下这几日听到了些说法，想听听柳兄有何高见。”
柳圣微微眯眼，“高见不敢，请讲。”
“在下听下面人说，陈启贵正在重金悬赏什么人，偏偏又画不出他的容貌来，关于他的情况亦是只字未提，只是写明了消失的时间。”
“哦？”
“此人消失的时间，正好是小焱受伤昏迷期间，在下高调寻医之时。”
“这样。”
“不知柳兄对此有何看法呢？”
“这个……”柳圣轻轻抿唇，看着欧阳方圆狐狸似的笑，“圣不知。”
欧阳方圆了然地笑笑。
“不过。”柳圣语气一转，突然笑着道：“圣莫名地想到了一句话，正所谓‘英雄不论出处’。啊，与欧阳掌柜这事件的确无半点关系，就当——是圣随口一言了。”
“原来是这样。”
柳圣抿抿唇，“若欧阳兄无事，圣便先回帐篷了。”
“请。”
第十二章：奇犽
江天下等人着轻衣，投了拜帖，第二天便上山，去见见那些守城的土匪。
奇犽寨。
大当家——成彪，人如其名，彪形大汉，为人豪爽，乐交朋友。
二当家——德立，善武，却是个傻子，但着实听成彪的话。
而寨子里真正主事的，却不是这二人，而是——
“几位贵客，远道而来，有失远迎，抱歉。”
江天下对眼前的女子行了一个规范的礼，“在下江天下，久闻红娘子大名。”
“何来久闻之说？只怕是到了临泽，才听说的吧。”女子一袭火红的纱衣，傲人的身材并不加以遮掩，毫无平常女子的娇柔，看起来豪爽干练，有股子不让须眉的霸气。
前些日子方一听说红娘子其人时，江焱听得都愣了。
原先奇犽寨不叫奇犽寨，叫狼牙寨，里面除了成彪带着意外捡来的德立外，上下不过二十人。
一日，一个女子突然闯了进来，这着他们，气势凌人地道：“你们谁是大当家的，我要做压寨夫人。”
成彪娶了她。
这个女人不简单，心有万丈豪情，却因是女儿身，逃婚出来，闯进这里。
狼牙寨更名奇犽寨——红娘子说这样不土。
奇犽寨劫富济贫——红娘子说我们是土匪，不是强盗。虽然成彪还是没有明白她这话有何区别。
奇犽寨制度严厉赏罚分明——红娘子说不可厚此薄彼，否则莫要上我的床。成彪着实害怕。
奇犽寨来了许多投奔的人，发展壮大。
众人都说，奇犽寨有个好当家的，当家的有个好娘子，好娘子有个好名字。
红娘子，才是奇犽寨真正的主事者。
几人上座，红娘子细细打量眼前的几人。
江天下一身褐色短打，暗色丝线勾着祥云纹，黑色护腕上绕着金色，骨子里透着霸气，乍一看确实像哪个庄子的少主。黎追立于其旁，黑色长衫，袖口翻出了蝙蝠纹，看起来斯文雅致。华阳着军服，轻盔护身，神采奕奕地立在江天下另一侧。
红娘子这才注目看向坐在另一边的一人，方才看见他时便觉得眼前一亮。与旁人不同，这小公子穿着白色长衣，袖口领口镶毛里衣，绣着银白渐变花朵双层阔袖外衣，浅灰色流苏盘扣，同色流苏腰封上秀银色牡丹纹。手持一把薄剑，剑鞘精美可见其不俗。最惹人眼球的还是小公子的长相，眉清目秀，若是个女子定是倾国倾城，可是个男人，未免少了些英气。
“在下初到贵地，听闻奇犽寨守城保护百姓，特来拜访。”
红娘子妖娆一笑，对江天下道：“太子殿下，难不成是来下赏的？‘奇犽寨成彪等人守城有功，太子深感欣慰，特封如何如何赏赐如何如何’？”
红娘子话中讽刺之意，连成彪都听了出来，却不料江天下未必发怒，而是霍然一笑，道：“红娘子此言差矣，那般话，在下应以何身份言之？实不相瞒，此番拜会，确有所求。”
红娘子看着他，此人肚量不小。
“在下知红娘子带着寨中好汉对敌数次，相比对敌情了解远远大于我等闲人。”
“太子是来探敌情的？”
“是来学经验的。”
红娘子眯起眼睛，“太子殿下为了减少自己伤亡，便想到此策？可是……您怎就肯定，妾身会帮您？”
江天下晃了晃手里的杯子，悠然道：“受苦的，都是百姓。”
红娘子愣了下，然后起身笑道：“随妾身来。”
红娘子交予江天下临泽方圆千里的地图，黎追接来一对，军中的地图果然不完整。红娘子将几次对战得出的经验，一一讲与江天下等人，江焱听之与其探讨，诸多见解，与红娘子不谋而合，另其刮目相看。
暮色低垂，辞行之时，红娘子突然提出，让江焱随她去一下。
两人走到极远的地方，红娘子才道：“妾身看得出，小公子有心事。”
“何来心事？”江焱笑了下，“行走打仗走在外，多得是麻烦，怎能不提防着。”“不，妾身说的是私事。”
江焱不语，只是看着她。
“妾身只是想提醒小公子，人生在世，不过数载光阴，不搏一搏，只会白白浪费了。”
“搏？”江焱莞尔，看向远方，“现在这般，朝夕相伴，焱已满足。”
“满足？小公子言之过早。若得回天下，一朝帝王，后宫三千佳丽，岂容你朝夕？”
“若有那时，我便离开。”
“若离得开，便好了。”红娘子叹了口气，“沉了进去，便出不来了。”
“且看那时罢。”江焱眨了眨眼，“谢红娘子关照。”
红娘子只是笑笑，不再言他。
成彪见江焱随着娘子走远，便对江天下道：“殿下，成彪我是个粗人，一辈子没学过什么文化，不懂国事，就连家事都是娘子操持。但有些事，总是不明白。那时殿下说，受苦的，都是百姓。成彪便想说，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战乱起，受伤的，永远都是百姓。”
成彪话落，黎追便低声呵道：“大当家的！”华阳见此，立刻迈一步向上。奇犽寨二当家的见状，也随即护在了成彪面前。
江天下什么都未说，只是眯着眼看着成彪。
“罢了，大当家的这番话，在下铭记。”言毕，江天下摆了摆袖子，另华阳站回。
“成彪在此，替天下苍生，先谢过殿下。”
江天下没理他，只是看向红娘子和江焱离开的方向。
江天下披了衣服，悄悄掀起了江焱帐子的帘，小心翼翼进去，挑了挑灯芯。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江天下停下动作，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