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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者悠心+番外篇——by朱小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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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内监擦了擦自己额上的汗水,道:“淼妃娘娘,生的是……”

皇后抬起自己的秀眉,问:“还不快说!”

“生得是,一双皇子!”

我感觉自己身边的气流猛地一滞,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大殷的祖制,皇室之中,若得双子,唯有留一。

皇子降生便是储君人选,倘若双子之一得选继位,那一模一样的另一个如何能心服,势必要作乱。与其留下后患,不如一早了断。

我其实没有资格去说这种规定何其残忍,只是,皇权的社会下,一切都扭曲已久。人有时候,无力到心寒的地步。

没想到,在母腹中相依相偎的生命,还不曾好好看过自己的兄弟,便要生死相隔了。

“你回去吧。”皇后的声音比起刚才已经冷静了不少。

那内监犹豫地看了看我,然后怯怯地起身,慢慢地退下去。

原本一大堆的人,现在突然少得有些渗人,宽广的中殿石径上,夜风微凉,带着花香。

皇后转头同仍旧站在身边的贴身宫女耳语了几句,那两个宫女便作礼离开了。

此刻,有些寂寥的石径上,只站着自己,和那个端丽的女人。

“皇后娘娘万安,小臣刚才未能行礼,实在……”

“既是没了旁人,本宫也不必藏着掖着了。”

“嗯?”

“皇上的心思,本宫自然懂得几分,早晚的事,你也不必做这些虚礼了。”皇后浅浅地说着,月下白皙的面容没什么表情。

“皇后娘娘多心了。”我铁了心地不承认。

皇后的嘴角微微牵起一些,道:“只是,眼下这件事,还是要劳烦你了。”

我不语,颔首站在原地。

“一切只等皇上做主,送到御医殿的那一个,还望你仔细侍奉皇子上路。”

“小臣……明白。”我其实说得艰难。

我从没想过自己要去结束一个人的生命,而且还是一个稚嫩的婴儿。因为太轻而易举,所以很于心不忍。

难道一点儿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么?

“皇后娘娘,可想过劝劝皇上?”我开口,在寂寂的空气里有点突兀。

皇后的眸中滑过一丝讶然,继而有了些玩味。

“劝?!”皇后掩着自己的嘴角轻笑出声,她像是说着一个天大的玩笑一般愉悦,道:“现下日日能见到皇上的人,是你,反倒却要本宫劝。”

“皇后是一国之母,说话自然比小臣有份量。”

“这份量,由皇上说得算,你……做不得主。”皇后的话里渐渐多了一份咄咄逼人的意味。

我低下头,不再说话。不是怕违抗,而是突然之间,觉得有些受够了这样的对话。

“皇上……该是喜欢你的什么呢?”皇后幽幽地开口,眸中的清光闪烁着耀眼的锋芒,有不解,亦有不服。

我抬头看向她,那张清丽温和的脸上第一次露出属于一个女子的神色,而非皇后。

我突然想起来,这个永远恭顺贤淑的女子与现在的我同年。

她,在现代人的眼中,连女人都不算呢。

这样的年纪,却被逼着扮演这样八面玲珑的尊贵角色,我不禁有些同情。

“君王之宠易得,君王之爱难求。”皇后幽幽地说道,“你,早做打算。”

第一百二十四章:电闪雷鸣

轻柔的和风从南方一阵阵地吹拂而来,眼前的池水微微荡漾,将清凉的花香拖至半空里。

可惜,这样的春色并没有引来路人的驻足欣赏。

原本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包裹住的殷都街市,哪怕是平日里趴着街边懒洋洋的猫狗,如今都没了影踪。

静得可怕的殷都城池,只有从城门口进出的军队策马通报军情的时候,才会掀起些动静。手持长戈严阵以待的兵甲之士在城中不断巡逻,空气里全是严防死守的意味。

开战以来,时间并未平息南下的战火,反而愈演愈烈,不安的情势也越来越汹涌。

紧张的气氛之下,所有的丑恶都在一步步展露,两只原本同根而生的军队势如水火,势不两立,定要争个你死我活。

平城大捷看似奠定了殷军的优势局面,而此后的一段时间里,严王之师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不断逼近的殷军,让严王之师一度陷入苦战。可是,原本士气如日中天的殷军,在横川一战中,却意外大败……

始料未及的败仗让决策者不得不重新计划作战。

殷都之中,不免人心惶惶。

可我在听到霍骁在横川一战中受伤的消息时,便再也听不进任何关于战况的消息。

如果不是严重的伤势,怎么会传到殷都呢?

清朗的天空突然攒集起乌压压的雨云,只消片刻,豆大的雨点已经从云中直坠而下,砸向微波荡漾的池面。

我皱眉看向窗外,雨势渐渐大起来,瓢泼地跳入窗户。

“这位爷莫怪罪!”一个小二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连连朝我坐的地方作揖赔不是。

我摇摇头,低头喝了一口茶。

那小二连忙走到窗口,将高束的竹帘放了下来,妥当地挡住了窗口,隔着雨水,透着凉风。

小二正打算再同我招呼几句时,门口出现了一个身影。

“这位客官,您若要吃饭,小的带您去别间,这里……”小二灿烂向他走去。

“不必了,我是里面那位小爷的客人。”那个男人淡淡开口,朝我这里看过来,盈盈目光,在普通的面容上尤为夺目。

小二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我,我于是点头,示意他出去。

待房门被关好后,我站起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柳之辰慢慢地向我走来,面无表情地说:“你倒也学了个惜字如金的派势啊。”

“尚还学的不好。”我答他,接着轻笑。

柳之辰眼波微微一转,笑道:“确实。”

我抬手给他倒了一杯茶,奉到他跟前,他挑眉,问道:“怎么不是酒?”

“喝酒伤身。”我相当自然地告诉他,在接到他不屑的眼神后,我又说:“您若要喝,我叫一壶来。”

“罢了。”柳之辰闭着眼睛摇头,良久,启唇轻语:“正事要紧。”

我颔首,赞同道:“也对。”

雨不停地下着,窗外不时传来隆隆的雷声。

“你都备好了。”柳之辰明知故问。

“不然,我为何要来。”我从桌子底下的格子里取出一个方盒,放在桌上,慢慢地推到他面前,然后抬头微笑:“虽然你对我耍了诡计,不过终究信守诺言,帮我治好了奶奶,它是你的了。”

柳之辰抬手覆上了木盒,轻轻地抚摸,正要抽回,却又被我按住了。

“嗯?”柳之辰带笑的眼眸晶亮。

“你想受针,对么?”

“是又如何?”

“我只是出于医者信则,提醒你。”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挑了挑眉毛,“不管你为了什么要如此兵行险招,不过,凡事三思而后行。你虽不是好人,可还是得爱惜性命吧。”

“黄口小儿,焉知我辈行事。”柳之辰嘲笑我,用力地将那木盒抽回去。

“你要忘记的人,不会是我爹吧。”我百无聊赖地端起茶水,又喝了一口。

柳之辰用芒刺似的目光在我身扫射了许久之后,道:“不是他。”

“哦?”我拿起筷子,夹了一根碧绿的青菜,放进嘴里咀嚼起来。“为什么不是,惦记着一个咽了气的有妇之夫有什么好?”

柳之辰不满地蹙眉,责怪道:“刁嘴!”

我无辜地耸了耸肩膀,用夹起一块糖醋排骨,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明日,我想去拜祭你爹。”柳之辰突然这样说道。

我瞪大眼睛,道:“您别忘了,我爹就葬在皇陵边上!”紧接着,我狐疑地看着他,道:“先帝看着,我娘看着,不好吧。”

“活着的时候,我都没怕过,死了就更没什么顾忌的了。”柳之辰轻松地说。

这家伙还真是……胆色过人。

“那里有重兵把守,您能进得去的话,就随您了。”我捏着筷子妥协道。

“你不去?”柳之辰认真地问。

“开什么玩笑,我陪着您去见我爹,这……这不合适吧!”我连忙拒绝,即便对方已死,我都觉得这事尴尬。“况且,明日我有事。”我闲闲地补了一句。

“我也随你。”柳之辰淡笑着低头喝茶。

我们之间,颇为和平地吃了一会儿桌上的菜式,我转了转眼珠子,有点莽撞地问:“那您看了我爹之后,去哪儿?”

“德源山庄。”

果然!我心里顿时升起一个硕大的“BINGO!”以赞扬我的“料事如神”。(——-——……)

“看来您要在殷都留上一阵子了。”

“我倒想留,只是,楚瑜那小子,等不了。”柳之辰慢悠悠地说。

我当下不禁怔住了动作,继而故作镇定地问:“哦?楚瑜怎么了?”

“他跟随严王在居庸,搏命得很,横川一战叫那霍骁给刺伤了,连带着旧疮复发,可吃了大苦头。我接了信,便要到德渊山庄求几味奇药来治伤。”

竟然不是为了秘经,而是为了求药?楚瑜的伤很要紧?!对了,他左胸口上的旧疮若是复发了,倒是麻烦地很。……我做什么要关心他,他是严王的人,他与霍骁做对,无论如何我都不该同情心泛滥的。

我冷笑一声,“殷老庄主会为敌军的人做买卖?”

“那老爷子怪的很,你个小毛孩子可摸不清他的脾气。”柳之辰淡淡说道,然后突然盯住我,字字清冷地问:“在你眼里,楚瑜已是敌军之人了?”

我微梗,垂下眼睛,道:“与大殷朝为敌,不是敌军之人是什么……”

“这话,我还是不传的好,免得雪上加霜。”柳之辰摇摇头,低头呷了口茶。

“你要亲自送药给他?”我闷闷地问。

柳之辰没抬头,轻轻嗯了一下。

我摸了摸腰间的荷包,取出一枚华贵优美的黑钻,放在了桌上。

柳之辰只瞟了一眼,便讥诮地笑了起来。

“那么,将此物也代为转交吧。这本是他家的东西,阴差阳错……到了我手上。现在,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你也太强人所难了。他既给你了,你又何苦扭捏。”

“这不是扭捏的问题……”我凝眉要作解释。

“爷!”

木门突然被推开,衣角眉梢都湿淋淋的小冬瓜焦急地出现在门口。

我将黑钻在桌上一放,站起来,问他:“何事?”

小冬瓜擦着额头,急急地走到我身边,狐疑地看了一眼柳之辰,然后附耳对我轻语:“家里来人了,您快些回去。”

我定睛在他惊魂未定的脸上一扫,然后立刻起身,对柳之辰抱拳道:“在下有事,需得先行一步,柳……陆公子,后会有期。”

柳之辰淡笑不语,也站起来回礼。

我心想,自己和这个人都不是热衷表演的人,所以,我也没有继续客套下去,拉着小冬瓜匆匆地走出了酒楼。

楼外的雨水已经十分磅礴,哗哗地仿佛兽类喉间的低吼,天际被一道紫色的闪电割裂开来,我抬头看了一眼,小冬瓜的伞已经移到了我的头顶,他急急道:

“爷,快上车吧。”

我点头,踩着湿漉漉的地面,快步跨进了家中的马车。

我一边进去,一边轻声问:“是什么客人?”

小冬瓜将我推进车厢,快手从腰间拔出一个精致的荷包,递给我,然后拉上了门帘,又关上了车门,不多会儿,马车便稳稳地在雨中奔跑了起来。

我静坐在柔软的座垫上,连忙打开那个荷包,将里面一方硬硬的物体摸了出来。

天空中刹那间滚出一道雷声,轰隆作响,震耳欲聋。

“庆乌宫金鉴。”

车外的大雨几乎可以坠连成一方天与地之间的帷幕,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这……不是由淼妃亲掌的么?……难道?!”

全世界,都是让人无法思考的雨声。

偌大的雨阵里,我飞快地从停稳的马车上飞跳出来,一道闪电照亮了林府的门匾,也照亮了我的脸。

前堂上站着两个人,一个身形娇小,戴着墨绿的披风,交手于腹,一眼看向了我。另一个身形高挑,她戴着粉墨的蓬衣,背着身子,头上的兜帽尚未取下。

“吩咐下去,谁都不准过来。”我低声对身边小冬瓜说道。

小冬瓜担心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前堂里的两个人,答应着退下。

我缓步走向前堂,那名娇小的女子幽然地行礼,说道:“见过林御保。”

紧接着,那名背对着我的人缓缓地转过身体,轻轻取下自己的兜帽,蜜色的肌肤,清丽的容颜,即便有些轻微的浮肿,却仍是难掩那派通身的异域风情,整个殷都,整个中原,再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我将下摆拂开,要跪安行礼。

雷声阵阵,膝盖跪地的声音却仍旧异常突兀。

我惊诧地瞪大了眼睛,跪地的淼妃用无比倔强的大眼睛盯住我,死死地盯住我,泪光闪烁间的精光锐不可当,她一字一句地说道:“请救救我的孩子,我不能生下他,又送他去死。”

“林御保菩萨心肠,请一定要帮我家娘娘。”那名娇小的女子也含泪跪了下来。

一道闪电晃了过来,我这才回过神来,快步过去,抓住淼妃的双臂,急着要将她扶起来。

淼妃的大眼睛里有一道道让人心疼的血丝,她紧紧地抓住我伸过来的双手,尖尖的指甲差点扣进肉里,用力地,颤抖着,她说:“明日,请务必保下送到御医殿的孩儿,我已安排妥当,只请林御保助我一臂之力。”

“您……要做什么?!”

“我另备好了一名婴孩,届时,要借林御保之手,换下我的孩儿!”

雨势仿佛瀑泄,天降的雨水仿佛要将整座人间淹没一般,四野苍茫,洗刷着不知名的迷雾茫茫……

第一百二十五章:强人所难

潮湿宁静的夜里,不时传来隐藏在花木间的虫鸣,这是一个颇为美好的初夏夜。而早一刻仿佛要将整座人间撕裂的暴雨,此刻,也停了下来。

可是,面对眼前这个女人,我的心情怎样都好转不起来。

她平静下来的样子带着骄傲和尊贵,不知是不是因为做了母亲,并且有了满腹的心事,我觉得那种初来殷都时的天然可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缄默和严肃。

“为什么要找小臣?”我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很有必要。

“给皇子用药的人是你,将皇子的……”淼妃的大眼睛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遗体交至乌衣间的也是你。我设计得再好,你若有所察觉,就会前功尽弃。”作为大殷朝的妃子,她仍旧不习惯以“本宫”自称。

“此事非同小可,娘娘这样做实在太冒险了,若是被人发现,便是欺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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