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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者悠心+番外篇——by朱小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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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他肩上又气又怨,恨不得在这个肖听雷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当肖听雷将我丢上一辆小巧马车,车厢只能容下一人,还得蜷着。

我只能坐着直起腰,刚想破口说些什么,不想马车用力地一冲,人往后一仰,重重地摔在不算柔软的塌座间,可见那肖听雷已经火速地在驾座上扬鞭斥马,飞速行车了!

“肖听雷,你……要带我去哪里?”我拉开车帘,满面扑来的疾风。

“出城。”肖听雷言简意赅,专心驾车。

“霍骁呢?霍骁在哪里?”我又问,心事重重。

“将军在宫中,我送您到了城外的别庄和林老夫人会和后,便回城中带人进宫助将军杀敌!”

“杀敌!是严王!”我忍不住拔高声调。

“……,林御保待到了别庄,伺候服侍的人都是现成,您只管吩咐。”肖听雷果然不愿意和我这么个“外人”多说,故意不回应,岔开了话题。

我平时,其实对肖听雷这个人还是十分欣赏的,可是今天晚上却对他爆发了前所未有的不满。现在该怎么办?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眼看着吐蕃康佳亲王来接人的时间越来越近,结果在我这儿竟然把人给弄丢了,如果只是暂时地失去联系也还好,说不定福伯自己拿主意去了安全的地方,可要是……可要是被影卫……

我抓着自己的头发,简直不敢在想下去。

马车轻便小巧,肖听雷驾车稳当迅速,很快,马车便直直地冲向了城门口。

我撩起门帘一看,偌大的城门口,果然一个守卫都不见了,哪里还有平日的森严警备。

肖听雷原本想一鼓作气地飞驰出城的,可不想此时,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嘶叫着带人当面飞奔了过来。

马车驱驰如电,骏马来势汹汹,两方谁都没想到会出现这种状况,一时间都控制不及,眼看就要冲撞在一起。

好在肖听雷生得好臂力,硬生生抓着缰绳就马首狠狠地一拉,车厢轻巧,方向惊变,险些倒向地面。而那边的纵马之人也算处变不惊,御马一跃,错开了我们的马车。

我们的马车遇上这样的意外,顷刻间便摇摇晃晃地停了下来。

而那边的一人一马也是受了不小的惊吓,枣红马心有余悸地在地上直跺蹄子,马上的人一边安抚一边调马。

肖听雷此刻也不去理论,飞快地跳下车驾,要去整弄被自己拉扯偏歪的马套,他匆匆地对我说了一句:“林御保且等等。”

我含糊地应了他一声,同样也从那车厢中跳了出来,目光却忍不住望向那骑马的人。

“吁!吁!”那人的声音娇俏,此刻还在调马。

我心生疑惑,正想再走近些看看时,城门外忽然跑来一帮人,衣着都相差不大,有男有女,可口中都别无二致地喊着:“六小姐!六小姐!您不能回去啊!”

我这样一听,再去看马上之人时,当下就确定自己方才的猜测不错,那人果然是那日在城门外遇见的袁家六小姐,袁婴。

袁婴也听见呼声,立刻便要驾马离开。

我看了一眼尚在修整马车的肖听雷,快步地朝她跑了过去,口中也高叫了一声:“六小姐!”

袁婴脸上本是不耐,听见我这里也传来呼声,愣是一惊,再仔细一看时,更是一诧。

我停在她面前,笑道:“六小姐,木简未带,不知您仍能帮忙。”

袁婴看一眼就要跑到这里的一伙人,又看看我,再看看因为我跑远而放下手中工作也要跑来的肖听雷,靓丽的大眼睛里清光一闪,她娇笑:“原来如此,咱们同病相怜,自然是帮的!”

我听了这话,真心诚意地冲袁婴一笑,向她伸过手去。

下一刻,这位爽快的小姐,一把抓住我的手,我借力蹬着马镫,一下就跨上了马背,骑在了她的后面。

“驾!”

清朗的喝声一起,枣红马飞驰而去,步步生风,旋即将身后的人们甩在了夜色里。

第一百三十九章:月圆之夜3

枣红马飞速地奔跑着,迎面扑来的风用力地滑过脸侧,带出浅浅的刺痛。

圆月之下,殷都城内,飞踏的马蹄似乎是唯一的声音。

“六小姐,您要去哪?”我虽抓着她的腰际,却吃力地保持两人之间的距离。

“皇宫!”她高声回答。

话音刚落,袁婴的手臂便利落地转换了一个姿势。

“吁!”袁婴拉着缰绳,呼道。

清丽的声线在寂静的夜里略显单薄,传来轻轻地回音。

胯下的枣红马微微踉跄,之后便是顺从地一停。

我和袁婴相继下马,夜间的风在我们的身侧缭绕,托起衣角飘扬,犹如诗中夜奔的侠客。两个人的身影在月色里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静得吓人的夜下一片漆黑,大街两旁的大门紧闭死寂,满眼如同泼墨般的空荡,此刻的殷都城只有一个地方亮如白昼——皇城。

袁婴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大眼睛一亮,道:“你是宫里的人,这是……内臣的品服吧!”

我也看了看身上不曾换下的紫衣,又看了看四周冷清的大街,点了点头,不愿意多说。

“你是御医殿的人。”袁婴拉着缰绳说道,接着,她自信地吸了口气,“我的鼻子不会错的,你身上有好闻的药味。”

我仍旧不想说太多,只道:“是,此番,多谢六小姐了。”

袁婴摇摇头,道:“此时此刻,谁都不会想独自远走的,我的父亲兄长都去宫中赴宴了,不知现在如何……”她白皙秀丽的脸上染上担忧,但很快,她倔强地抬首,冷静地问道:“你呢,你的家人也在宫中么?”

我不知如何作答,想了想,才说:“不,我回来不是要回宫的,而是要……回家。”

不知道林府现在怎样了?影卫会怎么做?霍骁的人又是如何?福伯和德吉平措在哪里?那里是怎样一番状况,是我急迫想知道的,肖听雷应该会赶回来找我,所以,现在,我不能再多耽搁了。

我略带感激地看向袁婴,真诚地说道:“六小姐,但愿后会有期,再相见,在下一定会好好谢谢你。”

袁婴见我如此,大方地一笑,“好。”

我仍旧改不了自己的“恶习”,不放心地问了一句:“六小姐,是要进宫去。”

袁婴点头,神情坚定。

我不赞成地看着她,“宫中大乱,六小姐虽然英勇,不过终究只身不妥,还是不要涉险,先找安全的地方躲一躲。”

袁婴眼中也是不赞成,她口气微冲:“我若是怕,为何方才不和家人逃出城去,我既回来,便早就打算好了。”

我还想再劝,转念想到,自己就是一个不听劝的,现在竟然还想去教育别人,实在是滑稽。于是便淡淡地说道:“如此,便看天意吧。”

袁婴沉默下来,年轻而标致的脸孔满是不畏。

我看了一眼身旁打着鼻响的枣红马,又看看袁婴,抱拳道:“如此,告辞。”

袁婴也抱拳,大眼睛扑闪,娇俏地说道:“告辞。”她想了想,道:“还望能再相见。”

我颔首,微笑。转身,离开。

不知身后的袁婴此刻面对我如此慌乱的步伐会作何反应,不过,或许又是我多想了,在我转身的一刹那,那个勇敢到有些愚蠢的女孩说不定已经飞身上马,前往最险恶的禁地去见她的父亲兄长。

月亮升得很高,又大又圆,我借着明亮得犹如日光的月色,飞快地朝家中的方向跑去,大脑发涨,心脏负荷,四肢有些心悸地虚软。

不过,我仍旧没有一丝犹豫地朝家中跑去,夜月当空,我的身影从天际望去,一定渺小得如同蝼蚁一般,可是,在这种嗜血的夜晚,无论是谁,或许在不经意间,便会卑贱得连蝼蚁都不如,那些生灵尚且能够偷生,但人,活在当下的人,恐怕连逃避的机会都没有。

生与死,残忍而决绝地摆在你的面前。

可是,却由不得你选,一切都已注定。

我继续跑着,只觉得心脏快要从嘴里飞出来了。

忽然,我的耳边捕捉到接二连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从细微到浩大。

我大惊失色,脚步一乱,全身的汗毛直竖,感觉到一只队伍的人正在向自己靠近。

街边巷角,我压着擂鼓似的心跳,飞快地藏了进去,然后将一排凌乱破旧的草筐胡乱地挡在了自己的前面。

街道的尽头,稳稳地走来一队人马,仿佛是从夜色中幻化而出,犀利而肃杀。

黑衣黑甲,黑纱黑帽,利剑凌凌,杀气腾腾。

我攥紧了双手,明白了什么叫冤家路窄时运不济流年不利……

我闭上眼睛,慌乱地屏住呼吸,平整的指甲都掐得掌心生出痛意。

十米,五米,两米,一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快走过去,快走过去,快走过去……我在心里疯狂地默念着。

一步又一步,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连血液都仿佛停止了流动。

为首的黑甲男子,忽然抬起左手,做了一个手势。

那一刻,全部的人,就这样瞬间停下了前进的动作,笔直地站在了原地,站在了杂乱的草筐之外不到两米的地方,站在了我的跟前。

我的眼珠子差点就要飞奔出眼眶亲吻老天爷了!他们难不成真的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僵尸级兵团不成,但凡周遭有个能喘气地都能发现?!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慌乱中,我听见一个悠闲的笑声从影卫军的另一端传来。

“尊驾是……”带头的影卫男人用极其低沉的声音问道。

那声音十分自在,平淡得如同在说天气,只是他说的每一个字都仿佛被蘸上了毒汁,阴寒不止,令人惊恐。

“修冥宫,尹秋寺。”

心跳一顿,我赶紧从仅有的一条缝隙里往外望去,一匹黑马之上,白衣的男子笑容湉湉。

他的衣着不似平时那般风雅,劲装蛮靴,尽显干练。而他的身后,则是同样黑衣装扮的修冥宫人,不同的是,这些人头戴的不是纱帽,而是用银线在黑巾上刺满骷髅繁花的额带,艳丽而诡异。

“修冥宫……”带头男人略一沉吟,笑道:“四宫少来早了,我家主公尚未放出【拔筹】之讯呢。”

以我的角度,只能看见尹秋寺的半身,不过听尹秋寺淡然自若的语气,我相信他脸上的表情一定又是一如既往的假惺惺。

“不,正好。”

“噗——”

一道寒光闪过,带头男人的额间赫然嵌入了一枚六芒星的飞镖。血浆顺着黑纱飞溅,男人倒地的时候,一定尚未瞑目,或许眼中还带着刚才冰冷的笑意。

我惊得一个后仰,有些受不了地喘息。

影卫是严王的人,尹秋寺是修冥宫的人,他们不是盟友么,怎么会?难道是我误会了?可是,如果不是,柳之辰如何解释?楚瑜如何解释?

所有的信息和线索在我脑中轰隆隆地乱作一团,然后集中引爆了我的耐心。

“砰!”

就在此时,两方几乎没有任何先兆,顷刻间就缠斗作一团。

刀光剑影,遇者一律七零八落。

一颗不知是谁的头颅就这样飞落在了我的身旁,撞地溅起的浆液似乎染上了自己的衣角,血腥扑鼻而来,地上的首级还在汩汩地淌血,一并冒着残存的热气,湿热冲鼻。我见过血,见过死人,更见过杀戮,可是无论是几次,我还是忍不住对这种场面不寒而栗,片刻间迅速地从喉间翻涌出恶心的呕意来。

下一秒,一副血淋淋的身躯又猛地扑上了破烂的草筐,脆弱的草茎经不起负重,瞬间被压垮,那人带着浑身崩血的伤口一下子就压在了我身上,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自己身下的异物,便喉间一动,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此间两百人,一个不许留。”

一个愉快的声音在短兵相见的厮杀中略显弱势,却不容忽视。

我小心地推开身上的死人,满手粘稠的血液,微微将身体挪了挪,思索着一个问题,是该趁乱从巷尾逃走,还是在地上装死人到一切都结束。

这是目前最严峻的问题,我想起自己回城的原因,毅然放弃了消极被动的主意,果断地打算积极主动地为了回家争取时间。

于是,我极慢极轻地坐起身体,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我的紫衣满是鲜血,在夜色里其实还算隐蔽,只要我……

“喔,错了,此间乃是……”温和的声音慢慢地转变了调子,我觉得眼前剑光一闪,一方冰冷的事物便已抵上了自己的脖子。

温和的声音还在继续,他说道:“两百又一人。”

剑身在月光的映照下闪闪逼人,时不时还会晃出一道又一道一闪而过的血光。

脑海中一二刻的空白之后,我缓缓地抬起眼睛,看向那个满脸笑意的男人。

“哎呀,原是故人。”尹秋寺没有收起长剑,却凑近了身体,用另一只手捏住了我的下巴,微微一抬。

“哼,巧了。”如果不是因为现在很狼狈,我一定会直接告诉他,谁TMD是你故人,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霍骁的人也太不济了,连这么个……”尹秋寺勾起一抹笑,“弱柳扶风的美人都看不住。”

我也一笑,下巴用力地甩开他的手。

尹秋寺眼睛微眯,将长剑挽在了身侧,黑发白衣,我半坐在地上看向他,觉得他像是一个夜半飞檐走壁的剑客。

“我若没猜错,你是来找……”

“你错了。”他还什么都没说,我就干脆地打断了他。紧接着,我用两条有些发麻的双腿站了起来,拉了拉身上的褶皱,冷冷地看向他,道:

“我,要找一个孩子。”

尹秋寺的脸上果然堆起了不解,他几乎是怀疑地挑眉,嘴唇微张,似有问话。

我静静地看着他,表情坚定。

而我们的四周,断臂残肢,血流满地。

不远处,搏杀仍在继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更远一些的地方,大殷的心脏所在,殷宫,此刻又该是怎样一番屠戮呢?

圆月明黄,照亮了夜间的一切。

第一百四十章:人间赌注

这一夜,空气里流转了太多的压抑,太多的冰冷。所有的阴谋在月色的凉意里生长出根芽,冲破桎梏,蓬勃生长,犹如夜色的魔爪,慢慢地覆盖着这座古老的帝国。

黑暗里的这片广袤的土地,数百年来屹立于古代的东方,毋庸置疑地俯瞰四方,傲视群雄。那么漫长的时间里,他繁华依旧,昌延千万,一如经年不变的年华,维持着最完美的锐不可当。所以,他值得大殷历朝历代的君主守护,更值得风口浪尖的枭雄觊觎。那么漫长的时间里,大殷用数不胜数的血战赐予子民荣耀善战的禀赋。某种意义上,大殷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强大的国度,他更是一个血色的信仰,浓烈而坚定地根植于每一个人的心里,伟大到能让人奉献出全部也在所不惜。

这一夜,大殷犹如一位在沉睡中被缠绕上锁链的英雄,但他却安静得不像话。或许,他也正在等待,等待一场将天际晕染的对决,等待浴血迎风的强者,活到最后的强者。

大殷的主宰在此刻扑朔迷离,野心露出狰狞诱人的笑容,向所有人发出了请柬,号召起一场血腥的赌注。

一切都要有个了断了。

而天空在久不能散的漆黑之后,泛出了浅浅的鱼肚白,我看着桌前的烛身瘫软若泥,伸手揉了揉彻夜未眠的眼睛。而月满楼的窗棂上依旧沾着昨夜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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