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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可采莲——by公子浅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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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瘦的肩胛骨上搁着方胤还的下颌,彼此鼻息间的气息都听的清清楚楚。

“扶轩,这里不是还有么?”方胤还的脸擦着宁扶轩的脸,彼此都是一震——脸上细小的绒毛交相擦过,带起一阵酥酥麻麻的触感。

方胤还一探手,手臂由宁扶轩胸前穿过,从宁扶轩手里夺过酒杯,刻薄的唇立刻凑上去,就着还未干透的饮痕,印下自己的唇迹。

斜着眼看向宁扶轩,眼里是促狭的笑。方胤还左手也顺着另一次绕上来,整个儿将宁扶轩拥在了怀里。

大红的衣衫掩盖了怀里清白的衫子,然后,牢牢裹住……

“扶轩……”方胤还粗重的鼻息呼在宁扶轩颊上,双臂紧紧托住怀中略微薄弱的身子。

“王爷,你醉了……”一抹潮红自耳边蔓延开来,顺着白皙的皮肤,慢慢向上绵延……

“本王从来只醉人,不醉酒……”

晓月,残荷,倾世颜。

夜风微凉,不疾不徐从天际传来,撩起两人的鬓角。

“放手。”许久,宁扶轩才轻道一句,只是声音如同蚊蚋。

方胤还低下头,向上翘的眼睛阖上,退开几步,像极了做错了事的孩子。

“王爷……你醉了……”还是这一句,宁扶轩伸出手,抚平了方胤还鬓间略显凌乱的发。

“是,我醉了。”方胤还不再强辩,答。

冷月无言,清清淡淡悬在丝般柔和的苍穹里,深蓝色的夜空中,是谁还在徘徊……

第10章

清歌一曲罢九霄!

朔方的军情如同千军万马过境,一夜之间就在帝都的大街小巷传开!

方胤还一身红衣傲然马上,人群中不断有人唏嘘,为将领只是一少年而心存岔愤。当年的铁骑已不复昔时荣光,歪七扭八的队伍铺满整个街道。

“今日出征,全凭忠信二字!”傲立马上,晋王意气风发:“朔方占我领土,侵扰我民,实是我大渊之辱!”万军齐发,少年昂首独立:“锦绣江山,岂容外族践踏?”战马嘶鸣,兵甲闪耀:“今日我方胤还领命出征,在此起誓,不达目的,绝不罢休!”旌旗猎猎作响,扯动着绯色衣衫上下翻飞,一柄方天画戟被少年反身背在身后,阳光熠熠而下,雪亮的白刃发出寒雪般的光芒!

“愿随王爷,收我河山,扬我君威!”

“愿随王爷,收我河山,扬我君威!”

“收我河山,扬我君威!”

“收我河山,扬我君威!”

……

此起彼伏的声音如同雷霆乍响,险险就要撕裂行人耳膜!

回首愀望来处,并无那张温润的脸,方胤还手中暗下气力,扬鞭而起。

“啪!”身下坐骑长嘶一声,带着坐骑上的人,绝尘而去!

今天就要出发了,难道你都不想来送送本王?方胤还挑眉,将手中的鞭子握得更紧。

“啪”一声,马屁股上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血淋淋出现!

“嘶!”奔驰的骏马受惊,长鸣一声,迈开四蹄,疯了一般向前奔去!

整装待发的万军如同收到冲锋的指令,纷纷调转马头,尾随晋王而去!

大风起兮,云飞扬,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尘烟漫卷,大地震颤,大军去后多时,空气中还仿佛留有硝烟弥散的味道!

悠闲地合上折扇,宁扶轩绣目清浅:“我就说,你究竟是做得到的呢!”赞许之意偷偷从唇角溢出,点染了整个面目。眼下是重重雕栏画栋,流水潺潺。转角的折合,正好挡了场上的眼光。

几日的行军,方胤还带领的大军已是人疲马乏,越向前,景色越是荒凉。

重重的绿树先是被稀稀拉拉的几株不知名的小树代替,到了这里,更是苍凉地只剩下了星星点点的灌木。天气一天天转凉,兵士们穿的衣服日渐臃肿,要是再到不了目的地,补充不了给养,恐怕这支军队是支撑不了多久的了。

方胤还皱起眉,在马上沉思,一旁的虢叔也是勒紧了马缰,时时注意着周遭的变故——虽然身份特殊,可方胤还怎么也还是皇子,相较之下,他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尘土飞扬,前方有探子火速奔来,还未近前,就被虢叔一掌劈于马下!

探子一个趑趔,站立不稳,踉踉跄跄跌倒在马下。

“虢叔,不过是我军的一个探子。”方胤还松开皱起的眉,低声在虢叔身边说道。

“三丈开外就该下马,也不看看这是什么人!”一出帝都,少了那个人的挟制,虢叔更加肆无忌惮。

“前方何事?”方胤还翻身下马,扶起犹自跪倒在地上的人,问道。

“再往前走一点黑水湖,过了黑水湖,就是觊觎城。”探子肩膀微微颤动,微一愣怔,随即双手抱拳,埋首汇报。

“觊觎城?”

“觊觎城。”探子回道:“以前叫积羽城,朔方大军攻占后,改名叫觊觎城。”

“口气倒是不小,连名字都改了。”

“这是最靠近我方的一座城池,前两座早已断了联系,应是朔方大肆屠城所致,因为觊觎城前又有黑水湖这道天险,所以朔方才迟迟没有动静。”方胤还的冷笑叫多年摸爬滚打在战场上的探子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放眼望去,前方隐隐有水汽传来,那里,原该是一片水草丰美之地……

再向前行进不远,果然是看见了一座像模像样的城池,只是一片粼粼的波光在城下闪动,从远处看来,倒像是难得一见的海市蜃楼。

“虢叔,你看,这里竟有这样庞大发达的水系,真的是天工造化啊!”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方胤还扬起手,指着前方——远离帝都,方胤还倒有一种舒畅的感觉,这样的景致,若不是打仗,恐怕一辈子都是无法看见的。一时忘记了身份尊卑,方胤还畅快道。

“王爷莫要大意,”冷冷泼上一盆水,虢叔扯着他那万年不变的嗓音道:“虽说我军目前还有的用水,但是真到打起来,”冷哼一声,“我们不可能永远在这黑水湖的旁系躲避吧?”伸长手中的木柴,将火盆烧得更旺一些。

安营扎寨,方胤还在帐篷口望着远处,一时也被虢叔打个措手不及,本来甚好的心情顿时五味杂陈。

大军的营帐按扎在注入黑水湖的一只旁系水流上,隔着一口大湖,两军遥遥相望。

天色渐渐暗下来,积羽城城头上始终没有什么变化,大军终于开始埋锅造饭——辛苦跋涉了这么久,好歹还是要保证一顿美美的晚饭吧?

方胤还失笑——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开始留意起了士兵们的想法?

黑水湖支系庞杂,网状的支系在积羽城下方统统注入黑水湖,而那看似平静的黑水湖,竟一点也没有涨高的迹象,反而是愈发显得平静异常,湛蓝透亮。

从积羽城出发到达这里,已是初冬,一行的将士们早就开始感到侵人肌骨的寒意。方胤还盘算着,积羽城里面的敌军之所以迟迟不动,大概是等着寒冬到来,湖水全部都结成冰,再一举攻过来,长驱直入,直达帝都!——那帮子生活在朔方深处的蛮子们,可没有什么对付水的经验。

“这该死的地方,晚上怎么这么冷?”紧了紧身上的狐裘,宁扶轩讪笑着望向一旁的虢叔,装作畏寒的样子,靠近火堆,脑子里却丝毫不敢有所懈怠。

“王爷自是身子娇贵。”扯着一张扑克脸,虢叔拨拨火堆,听着干柴爆裂的声音,看也不看这边一眼。

被灯火照得通明的帐篷里,只有卫兵和方胤还虢叔几人,个人神色不定,心绪难安。

帐篷壁被晚上边疆的风吹地摇摇欲坠,险险就要砸下来一般,方胤还稳住神,望向方几上铺陈开来的战袍,不禁莞尔:“一仗都还没有打,哪里定得了输赢?!”强打精神,仔细分析着探子送上的战图。烛影摇曳,夜深之时,万物俱寂,只有偶尔响起的巡夜声和帅帐明灭不定的烛火。

“你说,这十几岁的毛孩子,能打赢这场仗么?”一旁新征入伍的小兵小心拍拍睡在旁边的,满脸风霜的老兵,不安地问道。

“哎,你又不是将军,计较这么多干什么?”翻一个身,背对着刚才提问的新兵蛋子,嘟囔一声:“睡觉吧,好好睡上一觉,就算是死,也就知足啦!”

鼾声四起,军营里再无人说话,此时,呼噜声此起彼伏,提问的小兵望望帐篷破处——漫天的繁星更甚,一条玉带斜斜挂在天宇,一如家乡的模样……

第11章

满塘的荷花败尽,光秃秃的枝干上,枯黄地只剩下几片残瓣。肥大的荷叶从边上开始焦黄,慢慢向中间扩散,偶尔几粒虫眼,分外扎眼。

宁扶轩独倚阑阁,在雕花的廊间眯着眼,望向满塘的凄惨,一把描山绘水的竹扇在掌间徐徐摇动。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那人离开,将近有月余了吧?想到此处,不由莞尔——在时总觉没什么,可为什么这一走,却有了一种莫名的伤感?

帝都的事已经料理得差不多了,估计该来的,也快了。宁扶轩笑,远山眉淡淡展开来,桃花眼灿出不一样的神色。

宁家虽然倒了,但作为宁家唯一骨血的自己,还留存在人世。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宁家能做出那番事业,并不是仅仅只是靠一两个人的力量就够的,这来来往往的关系网,可是复杂了去了!手眼通天,虽说有点夸张,但对宁家这样的大户人家来说,却也不是不可能的。若不是想要改变行商坐贾这个角色,整个宁家也不至于遭到那样的浩劫……

宁扶轩白衣飘然,远远就能看见采莲居上一人清坐,若不是手中的扇子不时挥动一下,真真叫人以为那人已经坐化了。

掐指一算,马上就要逼近年关了呢,不知那边的状况怎样。宫里的消息封得极严,估计从边关来的消息早就在还未进城的路上,就被劫持了。

忍不住抬起一双清浅的眼懒懒向外望去——呵!不知什么时候,外边已经下起了小雪。薄薄的一层,地上早就被打湿了,显得格外凄楚。

回过神来,才感觉到有些微寒,毕竟,冬天到了……

“啪”一声,收扇入手,骨节分明的手指紧握扇骨。身上还是方胤还走时那身白色的衫子,衬着这样的天儿,多少让人感觉寒气侵骨。

朔方漠漠寒沙远,单看归处几何时。

“王爷,我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十数天了,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渡河攻城?”帐篷被挑起一个角,转眼就钻进来一个“雪人”。

“嗯?”微微皱眉,头都没抬,眼睛迅速划过前方刚刚送上的地图,方胤还问:“怎么进来的?”

“我……”那“雪人”涨红了脸,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气势,“趁守卫换班,偷偷……偷偷溜进来的……”越说越小声,那名士兵结结巴巴说道。

屋内多少比外边的暖气要重些,闯进来的士兵身上的雪开始融化,渐渐看出是个虎头虎脑的家伙,只是,鼻子冻得通红。

“你叫什么名字?”方胤还放下手中的笔,饶有兴致地望着这名唐突的士兵,问道。

“李方……”士兵看起来有些心虚,小声回答道。

方胤还不动,只是抱着拳看着这叫李方的士兵,盯得李方心里发毛。

“我们在这里胡吃闷睡了好几天了,要这样下去,再多的粮食也叫我们给糟蹋完了!要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回家种地去,还来打什么仗!”名叫李方的士兵咕咕囔囔地说道,眼前蓦然出现一方水润润的田地,却因了征粮而变得荒芜。

“还有吗?”方胤还看着李方,淡定地问。

“啊?”这回轮到李方发愣,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本王问你还有吗?”

“没、没了……”李方吸吸鼻子,圆圆的脸上是说不出的惊异。

“私闯要地,按说是要处死的。”

“我不怕!”李方一梗脖子,颇有些视死如归的样子。

“那些守卫,护卫不严,也该连带处罚的。”方胤还憋住笑,装作淡淡说道。

“啊?”一时没转过弯儿,李方又是一愣:“将军不要!我一个人做的事情,怎么还要连带不相干的人?李方愿打愿罚,只求王爷不要罚错了人……”脸上写满了不服气,李方拧着的脸涨得通红。

“是么?”方胤还放下手中的沙尺,缓步下来,绕着李方走了几圈。

“是,李方绝无怨言!”

“这死法倒是有很多,听说,原来帝都有十大酷刑,本王可一件儿都没见过,今天既然你送上来了,那本王就不客气了,说吧,你挑一件儿。”方胤还说得轻松,倒叫李方听得是心惊胆战。

帝都盛传的十大酷刑,件件都是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玩意儿,莫说是实施了,就算只是说说,也足够叫人吓得尿了裤子!

“我……”李方的腿稍稍有些抖,但还是不肯认输:“随便将军处置!”

“那,你就来骨肉分离,至于那些守卫么,就来人皮口袋好了!”方胤还拍拍手,道。

所谓骨肉分离,就是先将人固定在长凳上,剥干净了衣服,在全身浇上滚烫的开水,再拿铁扫帚一点一点将烫熟的皮肉刮下来,直至最后只剩下一具白森森的人骨。

这人皮口袋呢,则是在人的天灵盖上开一十字形的小口,再从小两口子里灌入足量的水银,因为水银不溶于血液,却又重于血液,就只好顺着皮肉一路下去。只要是水银经过的地方,必定会将人皮整个儿割裂下来。据说人受不了这种剧痛,会从头上的十字口里窜出一具血淋淋的躯体,而留下的一张完整的人皮,再塞进若干干草,做成口袋,叫人玩耍观赏。

十大酷刑皆是残酷的刑罚,故从发明的那一天开始,就没人尝试过。方胤还放慢了脚步,眼中露出一丝狡黠的笑。

“将军不要!”李方就差扑上来抱住方胤还的腿了,在离方胤还不远的地方死死叩头!

“为什么不要?”

“李方错了,李方真的错了!”咚咚咚的叩头声越来越响,李方额头不一会儿便出现了一片淤血,还有淡淡的血色顺着额头流下来。

“那,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实在是不忍心再这么逗下去了,方胤还忽然凑近李方,问。

——擅闯军机重地肯定是要罚,不然就记不住军纪尊严,只是罚成这样,也该够了!

“将军请将,李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京畿繁华,除却征兵户外,倒还显得安宁平静。

自那场雪之后,帝都就陷入了一种干冷干冷的气候中,寒气封冻了一切户外活动,不过这流言蜚语,倒是成了家家户户的饭后谈资。

“苏家小姐携丫鬟小蝶私自出逃,于当日落户于天水巷,据说和天水巷一名叫薛尽徊的人成了秦晋之好。”街头闹得正凶之时,宁扶轩也接到了确切的消息。

“哦,来得这么快?”挑动眉角,淡淡的远山眉下,一双桃花眼更加勾人心魄。

“那,接下来……”白衣带动袖风,言语慵懒地就像一只午睡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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