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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落看云归上——by清夜无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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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渊说:“某事在人,成事在天嘛!凭着堂兄三寸不烂之舌,北齐不是咱对手。”敷衍的态度令宇文护很不满,但那毕竟是皇帝,又不好说他什么。

静默了一会,宇文渊忽然说:“那突厥公主长得漂亮吗?”

宇文护说:“听说突厥公主有资貌、善容止。”

宇文渊不以为然地说:“我看就不是了,一个突厥女子能有多美丽,身材高大,又黑又粗的。”

宇文护盯着年轻帝皇俊秀的脸,忽然心念一动,笑了,说道:“呵呵,陛下也真的是长大了,后宫又怎能空荡荡的。莫非陛下看上了哪家名媛?”宇文护嘴上问得漫不经心,心里迅速把六大柱国、十二大将军家中年已及笈的少女名单想来一遍,暗自猜测里面有没有自己的对头人。

宇文渊也用漫不经心的语调说道:“那静郡太守白玉川的女儿白氏长的挺不错的。”宇文护听了放下心来,白玉川这些连名字也不怎么听说过的下级官吏是无关紧要的,不过,还有另一个问题,他说:“这白氏既非名门望族,陛下打算以什么名义册封之?”

宇文渊淡淡地说:“这你放心,无论后宫有多少佳丽,皇后的位置我定留给突厥公主,只要堂哥能说服木扞可汗把女儿送过来。”

一年来,宇文渊第一次感到北周的秋光也是明丽可爱的,湛蓝的天空纯净如晶石,远处苍茫的大漠不再只有黯淡的灰白,透明的阳光透过淡淡的云层照散落在空气中,流光溢彩,宇文渊感到一种久违的暖意。

少年天子,龙章凤姿。气度雍容,丰神俊逸。宇文渊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刻意地修饰自己:

身穿玄衣,以象天;下着黄裳,以象地。玄衣广袖,上面用朱、白、苍、黄、玄五彩丝绘绣出日、月、星辰、山、龙、花虫等十二章纹。裳前有皮制的芾,朱色。上面绘龙、火、山三章,系于腰间革带,蔽之于裳面膝前。裳旁佩玉。裳后系组绶(宽丝带做成的花样垂饰)。腰间还用大带系束。

黑发束于头顶,着冠,冠贯以晶莹剔透的白玉笄,扣紧冠与发。冠上加冕延,以象征尊贵无上的身份。冕延前后均匀地垂有十二条用彩丝作绳,贯串五彩玉珠的旒,每旒12玉,前后共24旒,共用玉珠228颗,称为玉藻。冠冕旁悬充耳玉。

穿着这一身威仪万方的帝皇装束,宇文渊足着厚底宽高的赤舄,立于宗祠里施行祖礼。宇文氏宗族所有长幼男子都齐聚于此,此刻正分裂两旁。宇文护看着堂弟的风姿,不由得暗自想到,叔父宇文泰的儿子倒是一个比一个英武。

今天,北周年轻的帝皇会在宇文氏宗祠里迎娶自己心爱的女子。

繁琐的仪式终于结束,漫长的一天即将过去。薄暮如烟,华星明灭,明灯煌煌,红烛摇曳。在踏向后宫的路上,宇文渊觉得自己正做着一个明光流丽的梦。

宇文渊终于娶了白云嫣。按周礼白氏女父家身份未及皇族名门,在未诞下龙裔之前不能册封妃嫔,所以云嫣只是夫人。但是,宇文渊知道,他心爱的少女是不会在乎这些虚名的。他的云嫣灵动飘逸,洒脱无束。那一个在野林外横笛传音,击溃无数毒蛇的奇异女孩;那一个在立在碧水台畔,水晶般的声音在说:“这里的水很美,不是吗?以前我常到这来,总觉得无论有多少烦恼和污俗,经过这碧水台的水洗涤,就能洁净清爽。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水能把一切涤荡干净,而自身却依旧纯净如初?”

这位美如仙子淡如菊的女孩,怎会有如此不可思议的奇思妙想啊!

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宇文渊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寝宫,他在门口前停下来,隔着帘幕,透过摇曳的烛光,他看到一个亭亭玉立的倩影立于窗前,背对着他,正望着天上的明月在沉思。

一种强大的力量把他引到了倩影的身后,一个深情的声音唤出了心中柔情万转的名字:“云嫣!”

少女转过身来,一张惊若翩鸿的脸带着明丽的浅笑呈现在他眼前。

第17章:洞房花烛(下)

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宇文渊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寝宫,他在门口前停下来,隔着帘幕,透过摇曳的烛光,他看到一个亭亭玉立的倩影立于窗前,背对着他,正望着天上的明月在沉思。

月色如水,云嫣沐浴在明亮的清辉之下。心里思潮起伏,激动不已。

回想起三哥把宇文渊要迎娶自己的消息带回家后,自己在羞涩后的兴奋和期待。作为白家唯一的女儿,云嫣自小是掌上明珠,受尽宠爱。云嫣丽质天成,仙姿佚貌,加上冰雪聪明,饱读诗书,知音善画,这样才貌双绝的少女自是名动天下。所以自从两年前云嫣满十三岁起,求婚的络绎不绝。其中不乏贵族子弟。

云嫣对他们却一个也看不上眼,对于自己的未来,她有自己的想法。一个女子,无论才华如何出色,美貌如何动人,总是瞬间的光辉,待字闺中时自然是受尽父亲兄弟的照顾疼爱,一旦嫁为人妻,自己终身的幸福就要系于丈夫一人。世间上会有这样一个值得自己托付终身的人吗?

少女情怀,云嫣心中的如意郎君一定是一个温文俊逸的谦谦君子,也是一个志存高远、家国为怀的有为青年。

虽然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年少有成的君主,但从三哥的描述中,宇文渊的形象已经和自己心中那个美好的人儿重合在一起了。云嫣知道,自己嫁入皇室,不是为了珠帘玉箔、金屋瑶台的豪奢,仅仅是为了少年天子的威仪和风采,也为了白氏家族的尊荣。

一种强大的力量把他引到了倩影的身后,一个神情的声音唤出了心中柔情万转的名字:“云嫣!”

少女转过身来,一张惊若翩鸿的脸正向他绽放明丽如画的浅笑。

当这张脸完全映入他的眼帘时,他的震惊地呆住了。这张脸比记忆中还要秀美绝伦,玉质凝肤,吹弹可破,双颊透着娇艳的粉红,高高的额头显得灵慧优雅,眉如翠羽,一双剪水双瞳,顾盼神飞。此刻,盛装打扮的少女盈盈下拜,伏倒与自己脚下。

宇文渊看到的是一个娥娜翩跹的身姿,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冰清玉润,,气若幽兰。

宇文渊呆呆地望了这张脸很久很久,神思已飞天外,当他开口说话时,自己都下了一跳:“你不是云嫣!”

少女闻言,吓得浑身一抖:“陛下,我是云嫣啊!”

仅仅在一刻之前,云嫣还在幸福的云端流连,现在忽然掉到了地狱,她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新婚之夜,郎君见到她的第一句话是如此的怪异?她紧张极了,心砰砰直跳,仿佛有个灾难飞鸟似的在天空中飞来飞去,随时都有可能砸到自己的头上。

宇文渊跟她一样感到震惊不已。

眼前的新娘不是自己记忆中的白云嫣!

为什么两人有一模一样的一张脸?

那么世间上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应该是什么关系呢?

宇文渊看着地上簌簌发抖的新娘,冷冷地问到:“白家只有你一个女儿吗?”

“是的,陛下,阿爷白玉川只有我一个女儿,我也没有其他姐妹了。”陛下的问题更奇怪了,云嫣只好据实回答。

宇文渊只想到一种可能,很想追问,那你阿爷在其他地方有另一个女儿吗?顿了顿,作为一国之君,这句话他实在问不出口。

小小的新娘跪在地上,也在紧张地思索着,她很清楚现在自己一言不慎,罪同欺君。既然陛下认为我不是白云嫣,那么他肯定在今夜见到我之前就已经认识一个跟我一模一样的女孩,她是谁呢?不,不可能,阿爷绝不会瞒着我们有另一个女儿!

忽然,听到宇文渊又问:“你今晚是第一次见到我吗?”

云嫣刚想脱口而出:“是的!”突然硬生生地把话压了回去。如果据实承认自己与陛下是初见,那么就等于承认了自己不是陛下想娶的那个女子,那就等于犯了欺君之罪,自己死不要紧,还连累了父亲和兄弟们!

宇文渊听不到回答,看着她秀美无双的脸颊褪尽了血色,感到于心不忍,于是放柔了声音再问了一次:“在今晚之前,我们见过面啦吗?”

云嫣心一紧,迅速回答道:“陛下,您忘了?”

“我自然永远不会忘记。那你说说,我们以前在哪里见过?”

她很清楚自己的回答决定生死存亡,那一瞬间,云嫣觉得自己被推上了绝路,眼前是断层深渊。忽然,心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世间上长得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只有一个,那么——

她抬起头,宇文渊盯着她,目光炯炯,有点不耐了。

迎着少年天子的咄咄逼人的目光,她嫣然一笑:“在我三哥的罗生堂啊,那是妾第一次见到陛下。”

宇文渊听了久久没有说话,那天的情景一幕幕浮现在心中浮现,秋光流转,碧水台边,那个人淡如菊的女孩,如今就在眼前,是自己明媒正娶的新娘,但是,为什么?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容,心里却感到如此陌生?

云嫣见宇文渊看着自己不声不响,面无表情的样子,心里一阵痛苦,鼓起勇气说道“妾自知蒲柳之姿,愚钝拙言,蒙陛下垂青,今得以入宫侍君。妾如临深而履薄,心战栗其如寒啊!如有行举止不当之处,还请陛下降罪!”

宇文渊冷冷地说:“我不相信世界上长着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会没有一点关系。你一定知道,那个长的跟你一样的人是谁?”

云嫣觉得一颗心沉到了冰冷的海底,这就是我期待的郎君吗?看着自己的眼神充满了鄙夷的恨意,觉得自己一定过不了这一关了。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是谁?我当然知道,但我能说出来吗?不!我不能出卖自己的弟弟,虽然我不知道弟弟跟这位皇帝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既然弟弟没有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自然有他的想法,我绝不能出卖他。但是,眼下,我又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云嫣紧紧咬住唇不说话,一双晶莹的大眼睛盈满了泪水,泫然欲滴,似有千言万语,哀哀欲诉,又似说还休。

看到这样一张楚楚动人的面容,宇文渊心里的怨恨一下子消失了,多么相似多么熟悉的神韵啊,当日那一位飘逸灵秀的白衣佳人,与自己诀别时也是这样的面容。看来,那一次就是真正的永别了,后来碧水台边的相遇的云嫣就是眼前的新娘了,是自己思忆过甚,她们又长得太相像,才导致了这样一场误会,可是,那救我于危难的白衣女孩,你到底在哪里啊?你为何一定要离开我呢?

宇文渊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目光又回到眼前的新娘身上,不得不承认,她长得真美,美得无可挑剔,论容色绝对比白衣女孩要明丽动人:肤若凝脂,眉似墨描,清亮含情的凌波目,含丹如花的樱桃唇,双颊粉红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耳旁坠着一对银蝴蝶耳坠,用一支银簪挽住乌黑的秀发,盘成精致的柳叶簪,再掐一朵玉兰别上,显得清新美丽典雅至极,绯红华衣裹身,外披金线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颈前静静躺着一只金丝通灵宝玉,平添了一份淡雅之气,腰系一条金腰带,玲珑窈窕,气若幽兰,清艳不可方物。

如此芳华绝代的佳人,现在还跪在地上忧惧重重,颤抖不已。宇文渊现在才想起,自己的新娘已经跪了几个时辰了,自从自己见到她,就一味地盘问、诘责、质疑……她到底是自己的妻子啊,是自己钦定的明媒正娶的夫人,自己的误会又怎能让她承担罪过?

想到这里,宇文渊连忙扶起云嫣,伸手轻轻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云嫣有点不知所措,默默地承受着这一系列突如其来的温柔的动作,不明白自己的郎君为什么突然判若两人。当宇文渊的手指在她脸上轻轻划过,她感到一阵颤栗,但不是刚才的紧张恐惧,而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激动,像掉进一个旖旎的漩涡,被美好愉悦的情愫紧紧地包围,她越发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无声的抽泣起来。

宇文渊看着她稚柔而纯真的神态,一种本能的柔情慢慢升腾起来。

第18章:璇玑才女玲珑心

云嫣坐在窗前,默默地弹奏着锦瑟,这是她在娘家带来的,陪伴了自己整整十年。现在,自己在这座堂皇而空寂的云清宫里,挑尽一盏又一盏的孤灯,看着萤火虫悄无声息地飞来又飞远,宫门外的钟鼓却迟迟未敲响,这漫漫的长夜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这就是我的新婚之夜。独守空房,郎君早已不知去向,未曾相爱已无情,以后我又如何度过漫长的日月?还有,我的弟弟,当陛下问到跟我一模一样的人是谁的时候,你叫我如何回答?你可知道我是多么惊惶而痛楚,你不知道他追问我时的眼神,他有多在乎你啊!我不知道你们如何相遇,又如何相知,你为何乔装成女孩?你又为什么借用了我的身份?我都不明白,但我却看到了他对你的念念不忘。难道我可以对他说:“不,陛下,您弄错了,你看到的那个跟我一模一样的人,他不是女孩啊,他是我的弟弟。”不!我不能说,这些话我情愿当场撞死在他面前也不愿意告诉他,只希望他今生也不会发现这个可怕的真相!就让他独自追忆那个虚幻的影子吧!我情愿承受欺君的罪名,也不想看到他被这个误会撕成碎片。

宇文渊回到自己的书房。面对美丽无双的新娘,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因为他受不了那张一模一样的脸。谁能忍受一个陌生人披着自己心上人的面具出现在自己眼前呢?不,我不能说她是陌生人,她毕竟是我的妻子,是我硬要把她娶过来的,这是她的新婚之夜啊,我对她却只有盘问和责怨,她一个柔弱的小女孩怎么受得了?为什么命运要这样捉弄我们,到底是谁的错?

三天后的深夜,宇文渊才再次踏进云清宫,尽管他不爱她,总归是有所牵挂的。

云嫣坐在案台前看书,聚精会神地,连自己进来也没有觉察。

宇文渊又一次惊叹于她的美丽:身穿深蓝色织锦的长裙,外套淡蓝色挑丝软烟罗,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黑玉般的秀发绾成如意髻,斜簪一朵新摘的梅花白玉簪,显得清雅脱俗,皮肤细柔光若腻,莹白如雪。

几天的思虑、疲惫和孤寂的侵蚀下,她脸上娇艳的绯红已经尽数褪去,苍白得近乎透明,显得特楚楚可怜。

忽然,她意识到眼前站着的人,吃惊地站起来,即刻向宇文渊请安。两排纤长浓密的睫毛如蝶翅轻轻震颤。

宇文渊浅笑着将她扶起。忽然看到她搁在案台上的书,惊奇问道:“你把我的《东观汉记》找回来了?”

云嫣说:“陛下,妾这几天没事就弹弹琴看看书什么的,陛下的藏书是海纳百川,无所不有啊。无怪乎陛下有雄图伟略之材,经天纬地之志。”

宇文渊闻言笑了,任何一个男人对于美女崇拜的目光和言辞都是十分受落的。这女孩不像自己想象中那样哭哭啼啼,哀切埋怨,反而显得心性开朗,平和冲淡,这点倒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刚才来的时候那种勉强的例行公事的心态渐渐被一种悄然而生的喜悦而代替。

美人神色晴朗,嫣然一笑。

宇文渊心念一动,笑意更深:“素闻白氏诗书传家,云嫣幼承庭训,才貌双绝,名动一时,现在可否让我讨教讨教?”

说完,也不等云嫣回答,径自拿起《东观汉记》,随手翻到一页,朗声读到:“言天体者有三家:一曰周髀,二曰宣夜,三曰浑天……”说到这,停了下来,望着云嫣,莞尔一笑。

云嫣会意,立刻接到“宣夜之学绝无师法。周髀数术具存,孝验天状,多所违失,故史官不用。唯浑天者近得其情,今史官所用候台铜仪,则其法也。”

宇文渊点点头,又道:“立八尺圆体之度,而具天地之象,以正黄道,以察发敛,以行日月,以步五纬。精微深妙,万世不易之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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