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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落看云归上——by清夜无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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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宪看到那张绝美的脸庞被雨淋的失去了血色,越发显得莹白如玉,清瘦的身子在风中瑟瑟发抖,像一株傲立风霜的雪莲。这个云舟身上定有说不完的故事,但此刻,他不忍心看下去了。他大声地唤了一名副将过来,下了几句命令,副将带着几百名士兵往山上冲去。云舟终于反应过来,喊了声:“我去带路!”转身飞奔而去。

齐王望着他消失在漫天的风雨中,若有所思。

第25章:梧桐惊落影徘徊

宇文宪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一场宿醉,意识还有些模糊。侍妾容月听到声响,忙走进来服侍他穿衣洗漱。

宇文宪努力回想昨晚的情景,容月说道:“昨夜郎君醉倒,是云大人送您回来的。”宇文宪“哦”了一声,又说:“怎么不留云大人歇一宿,都很晚了,他家又在城郊。”容月说:“妾已尽力挽留,云大人不肯,他说府上还有很多公文要处理,转身就走了!”

宇文宪眼前又浮现出昨晚与云舟对饮的情景。两人从日落一直喝到半夜,自己已经酩酊大醉,云舟却清醒如常,那些下肚的酒就像是清水。唯一不正常的就是提到送他去长安的时候,他干吗有那么大的反应?他的眼睛在一瞬间失去往日的沉稳平静,手在剧烈颤抖,连杯子都握不住,眼里竟是痛苦和恐惧,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云舟身上好像有无穷无尽的故事。他对自己的过去总是避而不谈。刺史府中的人在工作之余,总聚在一起闲聊,这时,云舟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坐着,淡淡地微笑着,却是一言不发。人们在一起熟了,总会谈起自己的父母、妻子、孩子、兄弟姐妹,甚至左邻右舍,即使鸡毛蒜皮的琐事都可以拿来作谈资,平凡的生活就是正常的人生。但是,云舟,他为什么不谈自己?

关于自己的身世,云舟只有一种说法,他说自己是江陵人氏,一出生父母就把他给了一家亲戚抚养,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亲戚来到蜀地,后来养父母相继去世,他就孤身一人生活到现在。宇文宪绝不相信这种说法,虽然表面看起来滴水不漏,实际上空洞无物,无法跟一个活生生的人联系起来。云舟渊博的学识、横溢的才华、神秘的武学还有优雅的谈吐、清逸的气质,凡此种种,不可能是天生的,更不可能是无师自通地在荒山野岭修练出来。

还有,更令人无法理解的是,云舟的另一张脸。什么人会把自己一张天生的绝色容颜用另一张难看的脸皮掩盖起来。如果不是那一场暴风雨,云舟根本不会暴露自己的真面目。为此,宇文宪曾半开玩笑地问过云舟:“齐国兰陵王高长恭美貌绝伦,上阵杀敌时也是面具覆脸,莫非你在效仿他?”

云舟嘲讽的笑了笑,回答道:“我一出生母亲就死了,一个江湖相士给我看相,说我命不好,会对身边的人不利,最好把脸遮盖起来,以规避凶难。”他说这话的时候用脸上挂着淡静无波的笑容,眼睛里却已经漾满了泪水,那绝望的伤痛、难言的忧惧,使宇文宪不忍心再逼问下去。

不是每个人都有一帆风顺的人生,总有些人有不堪回首的过去。何必去揭开别人的伤疤,去看血淋淋的伤口。于是,他对云舟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罢。”

宇文宪走到刺史府,进入书房,发现云舟伏在案上睡着了。烛台上有几条燃尽的烛芯,看来,这家伙又在挑灯夜阅了。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窗户却打开着,大概已经吹了一夜的冷风。

“就喜欢折腾自己!”宇文宪皱了皱眉,不满地叹了口气。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云舟的肩膀,说:“喂喂,快醒来,回家睡去,别在这儿冷出病来。”

云舟睡得不深,一下子被惊醒。一抬头,猛然看到宇文宪站在面前,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脱口而出:“您怎么老是突然出现,每次都吓我一跳!”这句孩子气的话配上那无邪的可爱眼神,是宇文宪哑然失笑。他喜欢云舟这种自然流露的纯真,就像看到划破沉沉黑夜的一道光明,只可惜,稍纵即逝,无影无踪。

宇文宪打趣地说:“好好,以后我见云大人一定记得通报,没得到云大人的允许,我绝不敢进来。”

云舟猛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急了,一下子跪倒在地:“齐王殿下,云舟无礼,冒犯王爷,罪该万死,请王爷降罚!”

宇文宪忙把他扶起来:“傻孩子,动不动就说死,这也叫罪吗?这叫开玩笑,我就喜欢你这种样子,知道吗?我们相处多年,你知道我是怎样对待下属的,我从不摆架子,跟他们都能打成一片,唯独跟你就不能。你总是在身边周围挖一条河,把自己跟别人相隔开来,谁也不让靠近。这是为什么?难道一个人生活在孤岛上不难受的吗?”

云舟低着头,无言以对。

宇文宪用力按住他的肩膀,“云舟,抬起头,看着我。”云舟茫然地抬起眼睛,听到宇文宪语重心长地说:“我一直把你当成弟弟,明白吗?记住,你不是无亲无故,你还有我这个哥哥!”

保定七年冬长安城

长安城的东市,一派繁华,汇聚了四面八方的商贾,货如轮转,人流如鲫。一间雅致的茶社里,周武皇帝宇文渊正和宇文孝伯在闲谈。偶尔透过窗户看看街上的景色。

忽然,一阵嘈杂声、哭闹声在街上想起。宇文渊下意识地向外望去,只见一大队皇家侍从装束的人骑着高头大马在集市上横冲直闯,所到之处,行人倒了一地,两边摆放的摊贩损失惨重。一个年轻的母亲抱着小小的婴儿在呼天抢地的痛苦,她的孩子被马蹄践踏而死。宇文渊知道那是谁的队伍,心里狠狠地揪了起来。

不远处一台桌子的几个人议论声大了些,话语很清晰地传入了宇文渊的耳朵。

“横行无忌,眼里还有皇法吗?!”

“兄台,他们每天都这样,每天都要死几个人。你第一次来看不惯,又能怎么样?”

“那宇文护作恶多端,罄竹难书!还有更惨绝人寰的事。他的儿子在路上看中了一对姐妹花,立即把她们强抢会家。姐妹俩就那样被糟蹋了,完事以后还被推倒河里淹死呢!”

“哪里是淹死的!那畜生把她们丢给十几个死囚,活活给弄死了。事后才丢到河里,企图毁尸灭迹。”

声音变得愤慨:“这横行无忌,还要皇法干什么?!”

刚才的声音讽刺地笑他:“什么叫皇法?他们就是皇法,皇法是他们定出来祸害我们百姓的!”

“当今皇上也不管管?就这纵容他宇文护胡作非为,迟早要危机江山社稷!”

“那还不是他们宇文氏的江山,跟我们平民百姓有什么关系。再说,那皇帝还是一个毛头小子,那能跟宇文护斗?”

“根本就不会斗,当今皇帝是个傀儡。对宇文护的胡作非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整天就知道喝酒打猎,根本不问政务。”

宇文渊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全神贯注盯着手中的酒杯,眼神却一片空洞。

宇文孝伯腾地站起来,准备过去找那些人问罪。宇文渊一把拉住他,用眼神制止了他。

宇文渊一语不发,转身离去。宇文孝伯忙跟了上去。

宇文渊上了马,一路疾驰。很快出了城。一扬鞭,骏马撒开四蹄飞奔。宇文孝伯在后面紧紧追随。

天上掠过一只秃鹰,宇文渊弯弓搭箭,只听“嗖”的一声,利箭离弦,秃鹰应声而落。整个动作一气呵成,马步也没有停下来。

不知跑了多久,前面的路越来越陡,越来越窄。

宇文孝伯忽然想起来什么,高声喊道:“陛下,快停下,前面是断崖!”

宇文渊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一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孝伯心急如焚,猛抽几下马鞭,直追上去。

眼看离断崖越来越近。转瞬间,以至咫尺。

孝伯的马终于靠近宇文渊的坐骑,他一用劲,在马背上腾空而起,飞身扑过去,抱住宇文渊从马背上滚落下来。巨大的冲力把他们撞向前面的突出石块,孝伯拼命扭转身体,用自己的后背挡住宇文渊的身体。

当宇文渊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落到了地上。他站起来,觉得自己毫发无损。却发现语文孝伯躺在地上,无法动弹。宇文渊俯下身去,看到语文孝伯双目紧闭,清秀的脸一片惨白,额头渗满了密密的冷汗。嘴角不停地溢出鲜血。

宇文渊心里又惊又痛,急忙把语文孝伯扶起来,抱在怀里。孝伯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宇文渊,无力的笑了一下,“陛下,你没事就好。”声音低不可闻。说完,虚弱地闭上眼睛。陷入了更深的昏迷之中。

宇文渊迅速检查了一下,孝伯身上却没有明显的伤口。这中情况更凶险,是内脏出血的信号。必须马上会宫中救治。

宇文渊环顾四周,幸好还有一匹马及时停住,没有冲下断崖。他抱着孝伯上了马。怕加重孝伯的伤势,他不敢走的太快。不时停下来,看看孝伯的情况。如此,到达长安时已经

是夜幕降临。

他抱着宇文孝伯,一路跑进未央宫的内殿。吩咐一个宫人马上传御医。

他把孝伯放在床上,望着平日秀美的面庞现在气若游丝,心中悔恨不已。

第26章:刀光剑气影随形

御医迟迟未到。宇文渊望着昏迷不醒的孝伯心急如焚。一名宫人进来禀报:“陛下,御医都到西山去了。皇宫里一个大夫也没有!”

“什么?”宇文渊勃然大怒,“怎么会都到西山去的?”

“回陛下,大冢宰寿辰将至。要以长生宴礼佛,需准备很多养生药用的膳食。大夫们都到西山研制膳品去了。”

“还是百姓说得对,皇法是他宇文护定的,什么贪赃枉法、滥用职权,对他一点制约也没有,真是比我这皇帝还风光!”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宇文渊回过头来,一个雍容秀丽的倩影向他盈盈下拜:“妾觐见皇上!”

宇文渊惊奇的问道:“嫣儿,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陛下彻夜未归,妾心甚忧。听宫人到处传御医,我怕是出什么事了,提心吊胆,才过来看看,妾行举愚莽有失体统,请陛下降罪!”

“是我不好,要嫣儿担心了。我和孝伯到城郊骑马散心,差点冲下断崖,孝伯拼死相救,我倒没事了,就是孝伯……”宇文渊深深的叹息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令兄云书是杏坛圣手,我想请他相助,那样孝伯希望就大多了。”

云嫣回答道:“我三哥深居山野,四处游历。现在去找即使找到,也来不及了。右侍上士的伤可能伤及肺腑,一刻也拖不得。妾略懂医术,可否让妾看看?”

宇文渊点点头,事到如今,所有机会都要试一下,况且云嫣聪慧灵巧,得其兄真传,也是很可能的。宇文渊一把握住云嫣的手,急切地说:“嫣儿,孝伯从小和我一块长大,对我忠心耿耿,现在朝堂里唯一能帮我的就是他了,你一定要救救他!”

云嫣沉静地说:“陛下放心,我定当尽力而为。”

云嫣命人会云清宫取药具匣,自己先到床边察看宇文孝伯的情况。断了好一会脉,终于轻轻叹了口气,说:“右侍上士坠地时受到巨大的冲力,震碎了数道经脉,震伤了五脏六腑。我可以以银针封住穴道,阻止血流,如果天亮之前能止住血方能保住性命,否则华佗再世也回天乏术。”

“嫣儿请尽力罢,我明白的。”

云嫣熟练地施针,封住全身各处经脉。然后又取出一颗淡绿色异香扑鼻的药丸给孝伯服下。过了两个时辰,脸色从死灰变成正常的苍白。看来性命可以暂时无忧了。

宇文渊这才放下心来。回头看见云嫣一脸的疲惫,心里不禁有些动容。他温柔地搂住自己的妻子,真切地说:“嫣儿,谢谢你。”

“能为陛下分忧,妾心甚慰。妾先行告退,明天再来看右侍。另外还有些药,我吩咐下人煎了,按时服用就行。”

宇文渊看着她,若有所思,回头看了孝伯一眼。然后对云嫣说:“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两人并肩走在回廊上。月色明净,清辉如水,把两个影子拉得长长的,似乎靠的很近,不时交叠在一起。夜空中隐约荡漾着铃兰花的謦香,沁人心脾。虽是晚春时节,夜间也是乍暖还寒,宇文渊脱下自己的披衣轻轻覆在云嫣身上。云嫣轻轻叹了口气,真希望这条回廊永远没有尽头。两人刚回到寝宫门口,后面一个宫人急步追来,跪在宇文渊面前禀报:“陛下,大冢宰在偏殿等您,有要事启奏。”

宇文渊皱皱眉头:“都什么时辰了,等明天早朝再商量不行吗?”说着转身走进寝宫。像往常一样,他一回到家就会去先去看看一对儿女。两个小家伙,一个五岁,一个三岁。哥哥叫皓,妹妹叫沂,长得都特别像母亲,优雅灵秀,冰雪聪明。自小就的云嫣的悉心教导,知书识礼,大方得体。宇文渊对这双儿女宠溺得不得了,是个百依百顺的父亲。俩孩子纯真无邪的笑常常融化他内心的坚冰,使他体会到似水的柔情,妹妹是个乐天派,整天叽叽喳喳,嗓子清柔如出谷鸣莺,总能吸引全部人的目光。相比之下,倒是哥哥显得很文静,像他父亲一样不爱说话,总是扑闪着一双纯净剔透的大眼睛望着父亲,眼中却酝酿着千言万语。儿子的脸常常使宇文渊觉得似曾相识,记忆里相似的面孔已经消失在遥远的时空,只剩下空荡荡的惆怅。这是云嫣最难过的时刻,她不明白,一个影子为什么能永远地盘踞在郎君的心间,刻骨铭心。

有一次,云嫣见他们父子三人玩成一堆,不由得笑道:“陛下现在跟孩子玩的开心,以后没有时间跟他们玩,他们才不依你呢!”

宇文渊头也不抬地:“怎么会?你不知道吗,我是天底下最空闲的皇帝。”

云嫣细细想着这句话,望着宇文渊,久久说不出话来。

蜀地益州刺史府

宇文宪正和云舟争论不休。

宇文宪烦躁地说:“不行,我绝不同意!你这样根本等于送死。”

云舟低柔的声音不断地辩解,却被宇文宪一口否决。他绝不同意云舟带着区区几百人去高地剿灭匪帮。云舟虽然能干,却从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而且盘踞山区的匪帮至少几千人,彪悍残暴,云舟这一去,无疑以卵击石。

宇文宪最后说:“云舟,你跟我去攻打北齐,解决了国家大事再回来,这些匪帮一时半刻不会危害的。”

云舟平日性格虽然柔顺,此刻却不依不挠。“王爷,蜀地西南边陲历来是边防重镇,是兵家必争之地,若有闪失,他们与敌国勾结,岂不未及社稷。况且,这边的百姓民风蛮横,受匪帮欺压侵害已久,官方不出手,他们定会心怀怨恨,王爷这几年对民众做的种种努力,可就毁于一旦了。”

原来,在一个时辰之前,他们接到了朝廷敕令,命宇文宪立即带齐兵马开赴益州东北,跟长安的军队对北齐军成夹击之势,南北呼应。下令之人却是宇文护。

“你怎么看?”宇文宪问云舟。

云舟略一思索,说道:“我们北周与北齐对峙十几年,其实都相安无事,间中还有时节往来,北齐也没有显现出挑衅之意,此时攻打北齐实属不智,起码是出师无名。我想不通宇文护为什么要这样做!”

宇文宪说:“大概二十多年前,我们的父亲与高洋集团决裂,迁至长安,但有很多族人来不及带走,其中就有很多妇孺,包括宇文护的母亲。她们就这样被留在北齐。如果宇文护平白无故要攻打北齐,除了这个原因,我想不到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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