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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上车还是先买票——by公子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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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情窦初开本来就是挺麻烦一事,又是发现自己喜欢上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半大小子,那都应该是觉得挺闹心的。可鲁子期没有,也是托了看书多的福,他甚是想得开,直接把自己对李一的喜欢给归类为青春期性冲动了,过几天过去了也就不是事了。

后来到了学校也没少跟女孩接触,这对李一产生的青春期冲动压根没消停的意思,明明早上刚把李一送进学校,这才下午就想上了。想他吃没吃饭呀,想他上课听没听讲呀,想来想去,想的一多半都是李一,就留了一小块儿自留地听课使。

鲁子期忽然发现他对李一好像不是青春期这回事,他好像还真不怎么喜欢女孩,班上多漂亮的姑娘在他眼里也比不上自家对门的混小子,这才觉着不是冲动,心里也有点儿发慌了。晚上抱着被子就想呀想呀,想了一宿没明白。第二天和李一一块儿上学,李一还笑话他的黑眼圈,鲁子期又委屈了,没给李一送到学校门口自个儿就骑车走了,李一也没当回事,直到晚上鲁子期没来接他,李一才不高兴的。

在鲁子期三夜未眠的谨慎思考和反复验证下,他得出结论了,他是喜欢李一,不是冲动是真喜欢,从小就喜欢。

要说鲁子期真沉得住气,喜欢了李一挺多年才下的手,还是李一撩拨的。可要他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还倍儿沉得住气一点儿表现都没有就有点难了,虽然没敢跟李一说,却也难免的凡心大动,上演了一出矫情至极的暗恋桥段。

这桃花开了,天气暖了的大好日子,满院儿的孩子都在外面挥洒汗水满场耍的时候,鲁子期好端端一半大小子,竟抱着本元曲坐自家阳台的太师椅上,对着开的正艳的桃花伤起春来了。

来鲁家学画画的李一把这事添油加醋的告诉给了老妈,末了还得来一句:“就他那伤春的样儿,跟桃花都死绝了似的,我估摸着桃花也不乐意呢!”李一他妈觉得自家儿子真是没文化到极点了,但一想这是自家爱徒的事儿顿时来了精神,问李一除了看见鲁子期伤春还看见什么了?

李一挠挠头,想起鲁子期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说:“看子期那样儿我没敢问!”

李一他妈骂了李一一句没出息,就跑门口喊了声‘李一他干妈’,就把正在灶台上跟鱼奋战的鲁子期他妈给喊过来了。俩妈碰一块儿一合计,觉着不能让鲁子期再这样下去,真是怕他憋出病来。本来说让李一去问问情况、开解一下,李一又怵人鲁子期,最后决定还是由李一他妈出马,慰问并安抚下伤春的鲁子期。

李一他妈一进门,先看见鲁家阳台外铺天盖地的桃花,心说这孩子不伤春成么?桃花这么勾人思春的玩意,我们子期不伤春都对不住这些桃花!再往里一看,鲁子期正靠在太师椅上捧着本《元曲》读的正欢,细一听,读的是首正儿八经的闺怨,酸的李一他妈只嘬牙花子,过去怎么就没觉着这曲子酸呢?

“子期,读书呢?”李一他妈过去时那一脸狐狸相挂的太明显,连在旁边阳台观战的李一都看出来了,鲁子期当然也看的出来,嗯了一声算是应了。李一他妈又问:“都看什么了?跟干妈说说。”

鲁子期一笑,噼里啪啦地报了一串儿曲名,又是《小桃红》,又是《潘妃曲》。李一他妈一听,这感情好,全是那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想了公子又盼良人的闺怨呀!这宝贝徒儿是瞧上哪家丫头了吧?

李一他妈也是年轻过的,知道这种事大人问不得,越问越容易出事,不问慢慢地没准就淡了,索性也就没问,跟鲁子期闲扯了几句就回家了。一进门看李一和鲁子期他妈都瞪着眼睛等她答复,李一他妈笑笑,嘱咐李一没事儿多陪陪鲁子期,就拽着鲁子期他妈进屋里细聊去了。

李一本来就心疼自家发小儿,母上有令自然相从,蹦跶着就往鲁家去了。

一看李一嘻嘻哈哈地过来,鲁子期嘿嘿一笑,勾勾手指叫李一过去,李一屁颠儿屁颠儿的过去,特狗腿子地问一句:“爷,您有什么吩咐?”鲁大爷抬抬手,吩咐说:“去冰箱里给爷拿瓶儿可乐过来。”李一一声‘喳’答应的干净利索,看得出来平日里是训练有素。鲁子期看他转身过去,赶紧喊一句:“慢着点儿,别急!给你买的蛋糕在冰箱旁边儿呢,自己带过来。”这声‘喳’李一答应的更是干净利索,前几天对鲁子期的那点儿怨气早就烟消云散了。

“就他妈的会弄这屁事,挖了坑引老子进去。”李一看着自拍始祖鲁子期贴在十二岁这一页上的照片,难以抑制的骂出声来,他一直觉着自己是被鲁子期一天一块蛋糕给骗到怀里的,完全无视鲁子期对他多年的暗恋。

照片上的李一脸上还蹭着蛋糕。那天鲁子期也没提前知会一声,胳膊一伸就把李一脑袋给搂怀里来了,手里傻瓜相机反过来一举,咔嚓咔嚓拍了三张,就只有现在这一张把两个人的脸都收进去了。

李一盘腿儿坐床上,看着鲁子期留在这页上的字手有点儿抖,拿了根烟想抽一口压压神,手却哆哆嗦嗦地点不着火。眼睛就有点儿发涩,赶紧把相簿扔一边,躺床上躺了会儿才定了心神,骂自己没出息到家了。

这一页鲁子期只写了六个字:李一,我喜欢你。

7.I use two hands to cover you

李一曾靠在鲁子期怀里对他说:“子期我觉得我有自虐倾向。”

“怎么?”鲁子期觉着平时张牙舞爪惯了的李一,突然摆出这副小鸟依人的模样特别惹人疼,老想把他揉碎在自己怀里,对他说的话也没怎么太上心。

本来李一也是句玩笑话,当时没有再说下去。现在李一觉得自己说的很对,他的确有自虐倾向,明明已经知道了结局,为什么始终看不透开始,放不开过程?明明结局都有了,为什么还不舍得放手?

如果幸福的定义是内心的感受,那么生活在幻影堆砌的宫殿里已经足够了,他的宫殿便是鲁子期给的回忆。

李一靠在床头抽着烟,左手一遍又一遍地摸着手腕上的银镯子,一个银环下面是两个银铃,带了十多年也不曾损坏变色,也从未离身。鲁子期在他十三岁生日时送他的银镯子,千足银,耗费了十三岁的鲁子期所有的积蓄。

十三岁,李一看了古惑仔,交了女朋友。那女朋友倒是有几分像演小结巴的黎姿,大大的眼睛小尖下巴,李一怎么看自己都不像浩南哥,倒也不在乎,拉帮结伙打架斗殴是一样没少喽!打这以后,李一终是走上了他叛逆的小独木桥,与正奔驰在阳关大道上的鲁子期是渐行渐远。

唯一让鲁子期高兴的事是,李一一直没有放弃过画画。

其实李一一直也没有忘记过鲁子期是他发小儿,他不管学校让不让带饰品,那银镯子就没舍得摘下来过。

小孩子英雄情结重的很,成天把义气、江湖挂在嘴边,鲁子期不屑,每次陪李一上学的路上听跟着李一的那帮孩子说这个,鲁子期就不说话了。等人都散了,鲁子期才说李一:“你现在就是一没用透顶的小混子!”

李一在自个儿学校那一亩三分地里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主儿,上趟厕所都有一帮小狗腿子跟着,看哪小姑娘一眼,小姑娘都得兴奋半天,逢人便说:“李一看我了!李一看我了!”他正风光呢,哪儿听的进这话?当场就不乐意了,什么狠话也说了,什么泼也都撒了,就三样儿始终没舍得。

第一样,那镯子始终没舍得摘,他知道这一摘,鲁子期准得记恨着。

第二样,绝交这话再也没敢说,他知道这一说,鲁子期算是真没了。

第三样,始终没跟鲁子期动手,他说是舍不得,鲁子期说李一不敢。

鲁子期没和李一计较,一直平静的看着李一越走越远,看着李一换了一个又一个大眼睛尖下巴的女朋友。那时候年岁小,说是女朋友,其实除了拉拉小手、喝喝干醋,李一什么越踞的事都没干过,这些鲁子期都知道,要不早跟他计较了。

等挺多年以后,鲁子期忽然想起这些日子,把李一压身子底下审了半天,问他到底是喜欢眼睛大大下巴尖尖的姑娘,还是喜欢鲁子期。李一笑鲁子期小心眼,笑完了以后没皮没脸地答一句:“女孩儿我还是喜欢大眼睛尖下巴的,但男的我这辈子就喜欢鲁子期一个,从来没变过。”

鲁子期一直没想着拉李一一把,他有自己的打算,只是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李一他们那帮小兄弟最爱干的事儿就是欺负鲁子期他们学校的书呆子,李一发令说谁也不许碰鲁子期一下!谁碰他我弄死谁啊!

一遍遍的叮嘱,他那帮所谓的兄弟起初还放在心里,日子久了,就不乐意什么都听李一的了,非要迎风而上跟鲁子期干一架才满意。等李一发现这事儿的时候,他们家鲁子期已经被十多个半大小子围在中间了,十多个小子手里不是板砖就是钢管的,只有一两个拿的是木棍,摆足了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你们他妈的围谁呢!都给我滚蛋!”李一急的时候还是毛毛躁躁的,鲁子期一点都看不出他有大哥的架子。可那帮小子就吃这套,见李一来了也有点儿慌,气势也不如先前那么足了。

这回抻头儿的也不是个省心的,一直就挺不服李一的,这就嚷嚷开了:“李一今儿这事是哥们跟鲁子期的事!你别跟着掺和!”

“鲁子期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他妈掺和定了!有种你丫连我一块儿打,没种现在就给我滚蛋!”李一书包往边儿一摔,特带劲。

鲁子期本来是不怕打起来的,可一见李一这说话冒火的劲儿,心里也着急,真怕回头打起来伤着李一。傻李一看不出来,他可看得跟明镜儿似的,今儿这帮人明着是冲他来,暗里是不服李一,冲李一呢。今儿这架是想打的打了,不想打也得打了,鲁子期不敢让李一离自己太远,赶紧招招手:“李一你过来。”

李一平时听鲁子期的听惯了,把旁边儿的人扒拉开就往鲁子期身边儿去。鲁子期看看李一乖乖的过来,满足感油然而生。

李一哪儿注意的到这些呀,横眉竖目地跟那抻头儿的谈判呢,他也嘴笨,说来说去老是一句:“你丫敢动鲁子期一下,我他妈的弄死你!”抻头儿的也不冷静,张口就对着骂,两面都是一口京骂,字正腔圆、抑扬顿挫。

鲁子期拽拽李一胳膊,示意让他先别骂了,问对方:“这架怎么就非打不可呢?杀人之前也得有个理由吧,你总不能告诉我你一大老爷们跟咱路东边儿那疯婆娘似的,看我不顺眼就得打吧?”

那抻头儿的心说我不可不就是看你不顺眼想抽一顿?可他也不能承认,承认了这点不就等于承认自己跟路东边那疯婆娘似的了么?正想着怎么回答他,忽然想明白了:“哪儿他妈那么多废话!上!”说话间抡着板砖就往鲁子期脑袋上砸,抻头儿的都动手了,余下那十多个也不闲着,跟着就往上冲。

鲁子期搂着李一往边上一闪躲开迎面而来的砖头,李一本来有点儿慌,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看了鲁子期一眼,正看见鲁子期看他,交瞬而过的一眼,两个人的心都踏实下来。虽是第一次并肩作战,但从小一起长大的默契还是有的。

一双双紧张、激动和兴奋的眼睛,一块块砖头、钢管和木棍在晃动。

他们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化,也过于夸张了些,他们以为打败了李一,便是他们的天下。其实天下哪有那么小?如今的天下又哪是几根钢管几块砖头能夺下的?他们能得到无非是耻辱,只是他们不懂得。

擒贼先擒王,鲁子期抬起腿,狠狠地给了抻头儿那人一脚,踢得鲁子期脚面疼,也踢的那人抱着腿倒下去。这时候李一已经打倒了一个拿钢管的,鲁子期也捡起那抻头儿的拿的砖头,两个人一个拿着钢管站着,一个骑在抻头儿人身上高举砖头,吓坏了鲁子期胯下那抻头儿的,也吓傻了一干小混混。

“以后还惹不惹鲁子期?”李一两眼通红,手里钢管从一群小混混的鼻尖儿前面划过。

谁敢说照惹不误?一群人狼狈地点着头,这时李一才转过头对着鲁子期胯下那抻头儿的说:“刘楠你丫以后见着我最好绕着走!要不见你一次打一次!”看着匆忙点头的刘楠,鲁子期不着痕迹的笑笑,站起身来让他们快滚。

等人都跑光了,李一才去捡起书包扔到鲁子期车筐里,得意洋洋地说:“子期走着!咱回家!”鲁子期哭丧着脸看他,指指脚面:“我脚疼,走不了了……”李一咬咬牙,指着一直是自己坐的后座,低声道:“爷您请上座,老子推你回去!”说完自己先笑起来,鲁子期也笑着做上了后座。

李一边推车边问:“子期,你说咱们这算是共患难么?”

鲁子期撇撇嘴,答他:“要不是因为你树大招风,根本就没有这一出。”

“要不是我来了,你一个人打得过那么多人么?”听鲁子期对自己挺身而出挺不屑的,李一有点儿受挫,特想把鲁子期扔路上就不管了。

“你要是不来我就报警了。”

那时候打架时互相下点狠手没关系,毕竟岁数都还小,再狠的手也没多狠,最怕的就是报警,警察一参与就是一辈子的污点,洗都洗不掉。

李一嘟着嘴骂他:“子期你心真黑!”

鲁子期笑笑不置可否,只说:“李一,以后别跟他们瞎混了,再一年就该上高中了。你好好学一年,考美术高中怎么样?”

李一点点头,算是应下了。他也不是傻子,知道今天这事都是自己惹下的,虽然没伤着,却也是个祸头儿。再者他今年已经十四了,不如早早的撤出来,好好学一年考个好高中,保不齐以后还能上个美院。

“真乖!”鲁子期伸手摸摸李一的头,笑的灿烂。

李一腾不出手来打鲁子期,使劲儿摇摇头把他的手甩开,忽然想起刚才鲁子期的话,问他:“咱路东边儿哪儿有疯婆娘呀?我怎么没见过?”

鲁子期噗嗤一笑:“我随口说的,你也信!”

8.Everyday I love you a lot

李一笑着看手腕上的银镯子,没有照片的十三岁,是因为十三岁的李一与鲁子期越走越远,没有机会同照一张相。但鲁子期依旧为他的十三岁留下了纪念,那不曾变色的银镯,是鲁子期留给李一的十三岁照片。

空白的十三岁上写着李一一直无法理解的话,莎士比亚的名句:人生不过是一个行走的影子,一个在舞台上高谈阔步的可怜演员,无声无息的退下。这只是一个傻子说的故事,充满的喧哗和骚动,却无意义。

李一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这空白的十三岁上,鲁子期要为他留下这样一句。

也曾问过鲁子期,为什么要留这样一句?

鲁子期笑着答他:“随手抄的。”李一懂鲁子期是要自己悟出来。

为此,李一去看了麦克白的故事,他不喜欢,他听不得那些咏叹调,看不得那些淋漓的鲜血,他很怕有一天也一样失去自信与勇气,然后无声无息的退场,做一个说着毫无意义的故事的傻子。

十四岁再不是一片空白,十四岁李一和鲁子期一起打了一场架,十四岁鲁子期拉着李一一同回到阳关道上,与他并肩而行。

照片上的十四岁,静谧且温暖,放在这满是阳光笑脸的相簿里,似乎有点格格不入。

年少的李一在夏日的午后抱着一本书与年少的鲁子期头抵头睡去,阳光铺陈在他们身上,发梢都是淡淡的金色。李一右手腕上的银镯似乎在照片中叮铃作响,鲁子期左手腕上的红线是不是他与李一一生纠缠的红线?

鲁子期写:花比他不风流,玉比他不温柔,端的是莺也消魂,燕也含羞。蜂与蝶花间四友,呆打颏都歇在豆蔻梢头。

二十二岁的鲁子期小心眼,忘不了十四岁的李一时不常的要换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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