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灵是什么意思？”
…… ……
季涵俊找到这个寺庙完全是偶然。那天忍受着身体的强烈不适拍完戏后，郑浩云因为其他的通告暂时
下了山，留下他一个人和剧组在山上。郁卒地无人诉说，林天佑也没有再出现，一切都让季涵俊觉得
烦躁不已。
绝望之后的感情并没有想象那么痛苦，或许是已经麻木的缘故，他只想结束一切，无论付出什么样的
代价都好。这一场闹剧，他已经无力再演下去，这一回，他是真心地希望林天佑能够赶快回到这个身
体里来，死亡什么的，他都不在乎了。
吃了一顿毫无滋味的晚饭，季涵俊漫不经心地出了旅馆门，随着石阶往岔路上走。也不知过了多久，
就看见一个小小的庙宇。佛殿的灯火还是亮着的，一个住持模样的老人家正坐在蒲团上念经，不知为
什么，季涵俊被吸引了过去，站在殿堂的门口望着庞大的佛像发愣。这时，老人家忽然就回过头来，
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站起身来缓缓开口。
“身体主人的力量正在苏醒，你若是不赶快找到机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一切就来不及了。”苍老的
声音在殿堂里低沉回响，老人家的眼神睿智而慈祥。
“！！”季涵俊愣了一下，迅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可是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被需要的人才能留下来。身体的主人感觉到自己是被需要的，所以才能越来越长时间地回到这个身
体里。只是他之前一直处于低谷期，所以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控制自己。你之所以一开始能够占据他的
肉体，完全是因为他自己想要沉睡，试图逃避一些事情。但是现在他心中的结已经渐渐解开，所以他
最终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缓缓地但是详细地说明，老人家仿佛知道季涵俊的疑惑一般。
“所以说，我离开的日子不远了是吗？”在心里深叹了口气，无论缘由是什么，结局其实他都猜到。
“只要你是被需要的，在适当的时候，就可以回到你自己的身体里去。”老人家从佛堂里走出来，站
在院子中心。
“可是谁会需要我呢？”颓丧地低下头，季涵俊坐在佛堂的台阶上，双目黯淡。
“施主还有家人吧？施主的家人一定是期盼着施主回去的。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不被需要的人的，除非
是自己选择了放弃。”
家人……季涵俊的脑海里浮现出妈妈和妹妹的模样。他怎么忘了，从一开始对他来说就很重要的那些
人……没错，妈妈和妹妹一定在等着他回去，为了她们，他也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消失掉啊……
“我看施主的情绪很混乱，应该还有一些感情没有整理好。有可能的话，每天来我这里静静心，从低
落的情绪中走出来会帮助施主更早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否则气场太低的话很可能进入不了肉身，反
而变成孤魂野鬼。”
…… ……
在禅房里和住持对坐了半个小时，季涵俊觉得自己的心又平静了不少。这几天，他都按时来这里报道
，把回到身体里见妈妈妹妹当做唯一的生存目标。这样一来，心真的安定下来。
他不去想郑浩云，也不想去想。就像住持说的，有些东西得不到，是因为从一开始就不属于自己。他
要自己把一切看淡，即使想到郑浩云和林天佑的那个夜晚还是会隐隐作痛，但是他不能因此把命赔上
辜负更多的人。所以这几天虽然表面上依然和郑浩云谈笑风生，但是他在学会把自己的心收回来。他
要做回季涵俊，和郑浩云一开始就没有任何瓜葛的季涵俊。
“今天就到这里吧，希望下次能够见到施主本人。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坚定自己活下去的意念。
”
季涵俊和住持弯腰行了大礼，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到中庭的时候，忽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背影。
“浩云？”他的心在一瞬间跳了一下，但是下一秒他就要自己平静下来。
对方听见他的呼唤回过头来，只是眼神复杂。
“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你……”郑浩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挪开了视线，“什么时候开始信佛的？”
“没有，我只是找住持聊聊天。”季涵俊走在前面下石阶，并没有发现对方眼中的异样。
“明天杀青宴之后要去‘男色’，你知道的吧？”
“嗯，Tony有给我打电话。”季涵俊回头看了一眼郑浩云，他并没有跟上来搂住自己，而是保持了两
个台阶的距离。
“天佑。”
“嗯？”
“……”郑浩云却没有说话，只是直直地看着他，像要把他看穿一样。
“怎么了？”因为那从未出现过的目光而有些不自在。
“你记不记得去年圣诞节的时候，你和我去的那个教会？”
教会……季涵俊慌张了一下，这种会让自己穿帮的问题，在刚变成林天佑的时候曾经出现过很多次，
只不过自己够聪明，都混了过去。
“当然。你是不是看我去了寺庙，就觉得我改信佛了？”岔开话题是王道。
“……”郑浩云并没有答话，只是跨了两步走在了他的前面。
天佑根本就没有去过什么教会，他是连圣诞节都讨厌的人……
37.曝光
郑浩云驾车往“男色”的路上，一边若无其事地掌握着方向盘，一边不时地通过后视镜观察着在后座
昏昏欲睡的林天佑。对方仿佛是过于疲倦一样，不停地点着头打着瞌睡，要是平时，郑浩云会觉得这
样的林天佑再可爱不过了，可是现在，他看着镜子里反射的人影，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这个灵魂占据了这个肉身，使原来主人的灵魂无法回来。师父说这样再下去，主人的灵魂就永远回
不来，会魂飞魄散的。]
魂飞魄散？那是什么意思？真正的天佑会死吗？从此消失不见？太离谱了，一切都太离谱了……郑浩
云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这种只出现在小说里的事情怎么会真的发生在现实生活里。
刚听见小和尚说的话的时候，他一瞬间毛骨悚然了——这确实是一个令人起鸡皮疙瘩的事情。别说这
世上究竟有没有灵魂他都不确定，居然还发生在他身边，还是他最好的朋友，不，现在更是情人关系
。他们甚至接了吻上了床，可是他居然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和谁在一起……
而那个所谓占了天佑肉身的人又是谁？是死去人的鬼魂？又是什么目的附身到天佑身上？他不知道，
他的脑袋现在是一团浆糊。
又看了一眼后视镜的人，对方已经睡过去了。微微张着嘴的样子有点小白，让郑浩云无法想象那里面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也对，他明明感觉到了的——天佑的异常。性格变化得太古怪，关于他们的过去
这个人也几乎没有印象，不会唱歌，不会演戏……还有在医院说的奇怪的话，包括来片场以后对自己
说的话，说他不愿再做林天佑……自己为什么就没把这些放在心上呢？还傻乎乎地相信这个人说是那
次住院以后的后遗症……如果有这种后遗症的话早应该把他再送进医院的啊……
深呼吸了一口空气，郑浩云在一个红绿灯前停下。他决定到了“男色”以后再向Eric他们打探打探，
但是不知为什么，离真相越近他觉得害怕。
害怕一切被揭穿以后这个正体不明的灵魂真的让天佑永远回不来……
害怕这个灵魂其实是个鬼魂转眼附身到别人身上或是做些可怕的事情……
好像不止是这样，想到当这个灵魂离开以后，剩下真正的天佑……
郑浩云不由地打了个激灵。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最重要的是让天佑回来。他不可能让天佑就这样死掉，天佑现在不仅
是他的朋友，还是他爱的人啊……
后面车的喇叭声将郑浩云从恍神中唤了回来，他一踩油门车就又冲出去，只是惊醒了后座的人。
今天的郑浩云很冷淡，季涵俊睁开眼睛，也透过后视镜望着前面的人。虽然他希望这样，他希望能够
快点整理自己的心情，做好回自己身体的准备。但是这样的郑浩云，自己说要坐后座都没有阻拦的郑
浩云，让他有一点心凉。他自然是猜不到郑浩云到底在想什么，只是忽然觉得天气仿佛也随着心境凉
下来了一样。不经意地望向窗外，梧桐树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始黄了，原来已经秋天了……季涵俊
在心里感叹。从春末到秋初，其实他并没有扮演林天佑很长时间，但是日子好像已经过了几年一样，
他对郑浩云也从素不相识的紧张，到了现在这样深深的沦陷地步。不过，这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而
已……想到这里，季涵俊觉得刚刚平缓下来的胸口又是一阵潮水般涌动的疼痛，忍不住用手捂住心房
的位置，微微弯下腰来。
“怎么了？”前方人的问候迅速地传来，只是那语调并没有带什么感情似的。
“没事。”季涵俊勉强地笑了一下，放下手。眼睛里泛出的晶莹却来不及掩饰，生生地和郑浩云撞上
。
“……”如果说没有感觉那是骗人的，郑浩云不由地皱起眉头。即便知道身后那个人有可能很危险，
他还是轻易地被他的一举一动牵动。若是以前，看见对方做出这个表情，他早已抱在怀里安慰，可是
现在，他连对方是谁都搞不清楚，自己的感情就更搞不清楚了……
“如果觉得累，就改天去‘男色’吧。”还是忍不住说出体贴的话。
“我没事啊，雅琪不是也在，杀青宴怎么能不去。”季涵俊摇摇手，避开郑浩云的视线。这对他来说
，也是最后一次聚会了吧……
男色。
一如既往的吵闹，Tony不停地耍宝，雅琪也酒兴大发多喝了几杯也咯咯地笑开。唯一冷场的，就是两
个男主角。季涵俊是很想放纵一回，但是即将面临的离别比他想象得要难以承受。他想笑，可是笑的
时候胸口憋得更难受，要知道这些朋友虽然交了没几个月，可每一个都有很深的感情。而郑浩云始终
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一直在想要怎么试探才最安全，要怎么说才能让所有人的不要太集中到这件
事情上来，而让那个正体不明的人明白一切已经穿帮。于是就这样一直拖一直拖，拖到该倒下的人都
倒下了，只有Eric和Andy还算神志清醒的时候，郑浩云放了两块冰在自己的酒杯里，一口喝下：
“Eric，你有没有觉得天佑变了好多？”他一边若无其事地问，一边看着坐在沙发上那个人的反应，
果然，对方的表情僵硬了起来。
“有啊，怎么没有。”Eric也喝了不少，说话的时候少了份沉稳变，“我一直觉得他好像是另一个人
似的，以前天佑的影子都没有。”
“而且记忆力也变差了。”Andy在旁边附和，“我说浩云啊，既然你们是情人关系了，有空你还是带
他到医院做个复查什么的吧。我已经说了好多次，他都不听。他健忘得太厉害了，砸到脑袋之前的事
情几乎都记不得。”
“是嘛……”雅琪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撩了一下头发，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我也同感哎，天
佑哥对我忽然好亲切哦……呵呵……”说着她又瘫靠在季涵俊肩膀上，没注意到对方整个身体都静止
了一般。
“……”季涵俊的笑容就僵在嘴角，其他人因为酒精导致的昏沉状态他看得出来，但是郑浩云分明很
清醒，这意味着什么……
忽然想到郑浩云的冷淡是从寺庙出来以后，难不成他听到什么……血液忽然快速流动一般，季涵俊只
感觉有一阵热一直往脑袋上窜。
“我去下卫生间。” 堂皇局促地站起身来，他急步往外走，试图要逃离这个糟糕的状态。走着走着
，也不知是不是太慌张，居然直接出了门。等呼吸到微冷的空气里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站在大街
上了。
“你想要往哪里逃？”
正当他发懵的时候，背后响起的低沉声音让他惊得一耸肩。一回头，郑浩云也跟出来了。
“没有，就是吹吹……”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把甩进了隔壁的暗巷里。一个踉跄，因为酒精的缘故季
涵俊往前冲了一步，一头磕在水泥墙上。这一撞，让他清醒了很多，可是郑浩云却仿佛没有看见这一
幕，只是下意识地和他保持开了一大步的距离，用冷淡的目光看着他。
“怎么了……”头剧烈地疼着，心跳得厉害，季涵俊望着郑浩云有些陌生的样子，一瞬间感到，有些
东西再也遮不住了。
“你是谁……”终于问出口，郑浩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语气，但是他分明看到对方错愕惊异的表情。
“……”季涵俊只是愣了那么几秒，下一个反应便是笑开。就几天了，他不想在最后关头再生事，“
你在说什么？我是天佑啊。”
“你不是。”语气并不强硬，却足够得肯定，而且无情。
咽了一口口水，季涵俊偏过脸去。他有一种被打回原形的感觉，终于他连替身的资格都失去了……
“回答我，你是谁？”见对方并不应答，郑浩云有些着急，上前一步捏住对方的下巴，扳过他的脸，
却在看见那双眼里的泪水的时候颤动了一下。
他不能心软，否则天佑会有生命危险……
“你把天佑怎么了？为什么上他的身？”
“……”
“别以为我会怕你，如果你是孤魂野鬼，我会找人来驱了你；如果你是别人的灵魂，我希望你回到自
己身体里，让天佑回来。”
冰凉的眼泪打在郑浩云的手指上，让他生出错觉那是一种滚烫，不由地收了手。对方又做出那样的表
情，在他向他告白的那天早上，那种苦涩的笑容和汹涌的疼痛融合而成的复杂表情。不忍心再说下去
，他局促地退后两步，感觉自己的心脏随着那眼泪的落下也灼伤了似的。
“林天佑很快就会回来……”季涵俊长长地叹了口气，缓缓地吐出这几个字。一手抹去脸上的泪珠。
可是它们继续地涌出来，仿佛开了的水龙头，让他无法控制。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到底是什么？”手在口袋里触着了手帕，却始终提不起劲来递到人面前。
“我也觉得很荒唐，不过都不重要了……”还想要试图展开笑容，季涵俊觉得，自己的笑好像和眼泪
一样，不受控制，却不知道这样的表情有多难看，“林天佑并没有离开过这个身体，我们两个都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