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埃尔凑上来,“我来我来,总算有用到我的时候了吧,搞得我一个巫妖成天自卑。”手放在迪拜的头上,一团骨白色的柔光闪烁。
迪拜醒来,挣扎着要去抓画板。塞法尔按住他,“你先休息一会。”
“不行。”迪拜继续挣扎,“那些信息正在很快流走,再过半个小时我就什么也做不出来了。”
朗曼把画板递到他手边。
迪拜拿起画笔,运笔如飞。这次整整画了五个小时。画成以后,迪拜再也撑不住,睡了过去。
塞法尔把画拿过来,看了看,笑着摇摇头,那笑容,是一如既往的清澈浅淡,却多了几分不知名的韵味。
皮埃尔拿过画,“魔族?”
画上的确是魔族景象,凡尔沁大陆,灰色的富饶土地,颜色暗沉的植物,黑发黑眸的人。
“没想到居然能画出这个来。”塞法尔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迪拜于艺术上的确有无与伦比的天赋。”
“你去过魔族大陆凡尔沁大陆?”玛瑞斯凑过来,“什么样的,是不是都特别凶恶,见人就咬?”
“你那是光明圣典看多了。”皮埃尔向他翻了个白眼,“听说魔族和人族一样的,就是因为土壤成分和我们不一样,所以才是黑发黑眸的,光辉战役我始终不明白,他们什么也不缺,凡尔沁大陆又大得吓人,有什么侵略我们的必要么?”
塞法尔一手抬着下巴,“这次战争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一个女人。”
“女人?”玛瑞斯挑了挑眉毛,“光明神在上,那肯定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是很漂亮,不但很漂亮,而且很有权势。”塞法尔笑,“你们都认识她,咒术师温莎。”
玛瑞斯摇了摇头表示迷茫,皮埃尔则倒抽一口冷气,他想起调戏过温莎的事情来了。
“她不是人类。他是圣兽迪卡尔。”塞法尔比划,“不知道有没有人见过,大概长十英尺,全身都是彩色的羽毛,很漂亮。它们天生就是十二阶的魔兽,十三阶可化人,所有的魔兽都要臣服于她。”
只有皮埃尔知道,不过他也没见过,不知道哪个巫妖前辈见过。
三十一
“后来她喜欢上了文森特。”塞法尔似乎对回忆这件事很疲倦似的靠在马车柔软的内壁上,“文森特是魔族将领,只是恰巧来到大陆游历。本来并不喜欢温莎,不过温莎很执着,不断的纠缠他,于是文森特在这儿多留了几年,在这个过程中,他遇上了倾世之蓝,然后喜欢上了他。”
“魔族等的担心,于是派人出来找他。这个时候大陆上的人才知道,有这么一个种族,他们叫魔族。他们没有魔法,他们拥有广大的,肥沃的土壤,他们拥有稀少的人口,这就够了,这就足以挑起一场战争了。”
“所以,说到底,不是魔族侵略我们,而是我们先挑衅魔族?”朗曼提问。
“恩。人类四大帝国没有想到,魔族虽然没有魔法,但他们有无比精妙的武技。所以,侵略失败了,而且被人家打到门口来。”
“为祖国挑起这么一场战争,文森特觉得很愧疚,开始憎恨温莎起来,温莎很痛苦,但她不知道要做什么好。这个时候,倾世之蓝站了出来,力挽狂澜,拯救了岌岌可危的人类联军。”
“文森特又惊又恼,惊的是一个人的力量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恼的是自己爱的人竟然站在敌方的位置,将法杖对向了自己。”
“魔族后来支撑不住了,他们的人口太少了,魔族有一种密仪,可以通过祈神得知某件事情的做法,他们想得知获得胜利的办法,神谕说让文森特杀了倾世之蓝。”
“后来的你们就都知道了。”塞法尔指了指胸口,“倾世之蓝被一剑刺穿,当场死了,文森特不知道为什么也死了,和倾世之蓝死在一起,魔族没有了文森特,自然撑不了多久,就败了。”
“那温莎呢?”皮埃尔问。
“温莎她,她犯了一个大错。”塞法尔躺在刚刚进来的达克尼斯身上,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她是个很厉害的咒术师,得知文森特身死,为了泄愤,把刚刚建成的得萨尔州弄得一团糟,几十万居民死于那次事故,有人把他抓起来,送到我们那天去的地方把她关起来让她好好反省。”
于是皮埃尔凑到朗曼身边询问所谓“那天去的地方”是什么地方。玛瑞斯还想提问,可达克尼斯淡淡的注视又让他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这次众人并不经过克里希亚,而是沿着西西莉亚——坦丁堡——特维斯——塔蒂亚山谷的路线行进的。说起来,西西莉亚和塔蒂亚山谷倒是很近。
只两天,众人的马车就驶进了坦丁堡,本来众人并不打算在这停留,不过,他们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如今位高权重的安德烈公爵。
他们相遇的时候安德烈公爵正和一个穿着洁白神官袍的年轻人在街上走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那年轻人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安德烈也不盛气凌人,只是笑,笑得礼貌又疏远。
塞法尔并不认识他,但是朗曼,迪拜和达克尼斯都认识,迪拜本来想把这件事像讲个笑话似的告诉塞法尔,不过朗曼给他使眼色,也就这么作罢了。达克尼斯则是稍稍侧过身子,挡住安德烈看向塞法尔的眼光。
安德烈公爵和那年轻人走着,突然停住了。年轻人轻呼,“公爵大人,公爵大人?”
他似有所感的回头,“艾瑞歌特?”
塞法尔回头,笑着看向安德烈,悄悄地问朗曼,“这是艾瑞歌特的故交?”
朗曼低下头,仍旧以管家的姿态介绍,“大人,这是安德烈公爵。”
塞法尔一下子就想起来了,那个爬上他的床的家伙,脸色瞬间白了白,片刻后又恢复如常。
安德烈听见了那句朗曼对于他的介绍,神色黯了黯,“大人忘了我么?”
……塞法尔简直不知道他是怎么坐牢这个公爵位子的。贵族之间不应该是虚与委蛇着,真真假假的,哪有说话这么直的,还大人忘了我么?就算对方忘了你,你也得打个哈哈把他圆过去啊。
“哈哈,公爵阁下有什么事么?”塞法尔笑了笑,不说忘了还是没忘。
安德烈低下头,在戒指里摸了一会,摸出一张请柬来,“今晚施特劳斯家族要举办一场舞会,希望大人赏光莅临。”
塞法尔把请柬接过来,硬质的卡片,镶金,背面还有纱质的小花,湛蓝色的。随手就要给朗曼,突然想起朗曼都已经是人妻了,再把东西交给他于理不合,手在半空总硬生生拐了个弯,给了达克尼斯。
达克尼斯接过请柬,收进戒指里。
“请柬我收下了。快到午饭时间了,公爵大人如果不嫌弃的话和我们一起吃个午饭?”这句话谁都听得出有客气的成分在。
安德烈想了想,点了点头,轻轻地嘱咐了身后的年轻人两句居然就真的跟了上来。连皮埃尔这样不谙世事爱胡闹的家伙都扼腕叹息,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登上公爵之位的。
众人在一间小饭馆落脚。一路上,众人总算明白了安德烈的色狼名号有多么的有威力。下到十岁,上到四十,无论男女见到安德烈公爵没有不跑的。一个长得像栖霞山脉崎岖的山路似的女人看见安德烈公爵像被了似的尖叫了起来。
玛瑞斯对这种状况十分好奇,他在莫哈默的时候虽然听过安德烈的色名,不过那个时候还只限于女人。这回再来坦丁堡,居然连男人都掩面而逃了。于是拉着朗曼问这问那,朗曼知道的不比玛瑞斯多,对这种情况一样一头雾水。
安德烈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虽然礼貌又显得疏远,“整个莫哈默贵族再加上坦丁堡的平民都知道我爬上了大人的床,以为我开始喜欢男色了。”
玛瑞斯吓一跳,在人家背后谈论人家的是非可不是绅士所为,于是灰溜溜的跑了,只剩下朗曼和安德烈,慢悠悠的走在众人的最后。
“大人好手段。”朗曼笑,笑的有点冷,“借大人的名号巩固自己的利益么,打的好主意。”
“不是这样。”安德烈虽然教养和朗曼如出一辙,不过比起在贵族圈子里游刃有余,连横合纵,八面玲珑的本事,他还差得远,“我没这么想过……我没有让人传播过这个消息,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哦……”朗曼笑的意味深长,眼中却凌厉,“大人不会爱上我们家大人了吧。”
安德烈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在一群老奸巨猾的贵族里,他就像朵小白花般纯洁。
朗曼暗中叹了口气,心想大人又糟蹋了一个好好的青年。
“我觉得你们好像变了不少。”安德烈喃喃的,“艾瑞歌特……你……都变了。”
“是。”朗曼回答,“大人现在叫塞法尔,而我……”他看了看仍然孩子气的皮埃尔,“我已经结婚了。”
“塞法尔……”安德烈咀嚼了几遍这个名字,“感觉好不同……”
饭馆很小,木质的,由于已经是深秋,老板用松桦木燃起壁炉里的火,噼噼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一股树脂清香萦绕。
饭菜上的很快,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香蒜面包,乳酪,熏肉炖洋葱,腊肉。几杯精致的麦酒,都是自家酿的。对安德烈公爵来说,这样的饭菜算是比较粗鄙的。可能对某些贵族来说,他们一辈子也没机会吃到这样简单的食物。
迪拜满脸厌恶的看着熏肉里的洋葱,这让朗曼想起了塔蒂亚前的那一晚。玛瑞斯一脸贼像的把洋葱倒给迪拜吃,迪拜脸色蜡黄的起身,跑去盥洗室了。
皮埃尔向玛瑞斯挑了挑眉毛,玛瑞斯从熏肉里抬起头来,发现大家都兴致勃勃的看着自己,于是十分得意的清了清嗓子,“想知道迪拜为什么不吃洋葱是吧?”
皮埃尔一勺子敲在他脑袋上,“吊什么胃口,说。”
玛瑞斯捂着头,“他小时候特别不听话,不爱修武技,总是整个圣殿到处跑,拿个笔到处画。教宗大人很头疼,后来发现他特别讨厌洋葱,当然,那个时候还不这么严重,每次他乱跑的时候就让他每餐都吃洋葱,直到他到教宗前面哭着认错为止。后来就养成这么个毛病,每次吃到洋葱就会哭哭啼啼的把之前一段时间犯的错全抖出来……”
皮埃尔十分恍然似的哦了一声,对着朗曼,邪恶的笑了笑。
三十二
安德烈手下叉子的动作一顿,“你们说的是卡罗尔教宗么?”
“你也太傻了!”皮埃尔凑过来搂着他的肩膀,“我都要看不下去了,你说迪拜是谁?”
安德烈对皮埃尔的自来熟十分不适应,“上一代圣子。”
皮埃尔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你就这么说出来就不怕我们杀人灭口?”
安德烈又沉默了,他也在仔细思考会不会被他们杀人灭口这个问题。
“放心啦。”皮埃尔拍了拍他的脑袋,“我们是不会啦,万一你和别人呢?万一你陪教宗吃饭,教宗说我们明天就要攻打阿尔法,这个秘密要保护好,听到的人一律杀死,结果饭吃完了,人家问你,你应该说什么啊?”
安德烈又想了想,他的脑子转得好像格外慢,“我不会说出去的……”
皮埃尔又是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大哥,你应该说我什么也没听到,或者说在下偶感耳疾,不知道有没有漏听了什么,冒犯了陛下,这样……天啊,你爸怎么能把爵位传给你呢……会害死你的。”
安德烈重新切起了手中的腊肉,“我是独子。”
过了一会,迪拜回来了,脸色难看的很,和朗曼换了个位置,离那盆洋葱远远的。
午餐结束以后,安德烈也找不到什么借口和众人呆在一起了,于是告辞离去,走之前看向塞法尔的眼神,是个傻子都猜得到。
“塞法尔,你可一定要来啊。”当玛瑞斯把这句话以安德烈那笑的礼貌疏远的表情和语气说出来的时候,迪拜,皮埃尔,朗曼都笑了起来。
六个风格各异的美男走在一起,很快获得了行人的瞩目。塞法尔拿起那张镶金边的请柬,“你们说去还是不去?”
结果是迪拜反对,玛瑞斯同意,朗曼和达克尼斯弃权,皮埃尔同意,就看塞法尔的意见了。
塞法尔把手里的请柬晃了晃,“大家想去,那就去吧。”
迪拜再次表示了对自身安全和玛瑞斯安全的担忧,他对塞法尔倾世之蓝传承者的身份还是抱怀疑态度,不是怀疑他的真实性,而是怀疑他的实用性。
玛瑞斯在他耳边耳语了两句,他也就半信半疑的答应。
玛瑞斯说的是,“你是落跑的前圣子,我是现任教宗,谁更危险?”
众人找了个地方落脚,过了不久,华灯初上,五点二十分,所有人从落脚地出发。从那里出发到施特劳斯家刚好要三十五分钟,请柬上写的是六点,提前五分钟到,这是礼貌。
马车是租的,自然不能和各个贵族家的马车相比。停在施特劳斯家门口就像一群迪卡尔圣兽里钻进一只五彩陆行鸟,虽然并非不美,相形见绌是肯定的。
朗曼率先从马车里钻出来,深绿色的燕尾服和那一头清新的像草地般的头发相映成辉。更予他几分明丽。
达克尼斯是第二个出来的,他今天是一身黑色紧身小礼服,中规中矩,领花,袖扣,蕾丝都极其讲究。达克尼斯的容貌是不逊塞法尔的,英俊硬朗,像是群山旁的神秘阴影。他一下马车,就做出了和朗曼相同的等待姿态。这让众人大跌眼镜,不由对马车主人的身份更好奇了。
第三个下来的才是塞法尔,蓝色礼服,蓝发蓝眸,苏尔维亚湖一般的美丽坚定。对于他,似乎不需要太多的笔墨,绝色二字足矣。好奇的望向他们的贵族们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皮埃尔也穿得一身绿,他的肤色本来就阴惨惨的,再穿上一身绿,无疑让人想起抹在盗贼匕首上的致命毒药。朗曼来的时候劝他穿黑的,不过他非抱着朗曼的手臂说这一身两个人显得配。除去这一身明显失败的服装之外,皮埃尔长得还是有点看头的,不能说英俊……不过还是很可爱……他一下车就把在一边静静等候的朗曼拽走了,理由是,“自己家老婆站在那等别人算怎么回事啊。”
玛瑞斯和迪拜是一起出来的,没有做任何伪装。迪拜对这个行为相当的胆战心惊。不过玛瑞斯坚持,他正好也想看看那些贵族对他们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是什么样子。
两人一身白色,再加上绝对比在场任何人都白的肤色,绝对的高贵圣洁。这六个人一出现,顿时,整个大厅都静了。
安德烈公爵迎了上来,“欢迎塞法尔阁下光临,不胜荣幸。”
塞法尔挺热情的给了他一个拥抱,安德烈顿时全身都僵硬了。塞法尔向达克尼斯招了招手,达克尼斯从戒指里取出一个长形的盒子来。
“这个送给你。”塞法尔从里面拿出一条项链,一个蓝水晶做的十字架,并亲手给他戴上。
安德烈几乎不能思考了,明明刚刚在街上还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