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岩慢慢低下身子去一片片的捡起那碎片，那模样虔诚的似乎手中捧的是苏璟的心。只是在那一堆
碎片中，竟然还藏着一卷羊皮纸。沈墨岩有些诧异，他捡起那羊皮纸，展开，竟然是整幅的狄支地形
图。越看他的神色越发凝重，最终重重一拍桌子：“来人！”
齐老板送走了沈墨岩，独自一人坐在原处喝茶，过了一会似乎有轻拍墙壁的声音。齐老板不动，回头
看一眼墙壁：“你都听到了？”
拍墙声一下停了，过了一会才轻轻的又响了一下，齐老板站起身，打开墙上的暗门，一个单薄的人正
坐在里面，双眼紧闭，听到开门声又轻轻的转过头去。齐老板低下身抱住他：“听到了，不说点什么
？”
他眷恋的凑上去轻轻吻了那人一下，那人却惊的向后一跳，头正撞在隔板上，痛的鼻子都皱起来了。
齐老板失笑，重又环住他：“以后，就咱们俩，过一辈子，好不好？”
那人转过头，过了许久才轻轻的点一点头，脸上，是艳丽的一片绯色。
第十章
桃花渡是江南益州的一个小村落，一条蜿蜒的小河从村边缓缓流过，村前村后都种了大片的桃树，一
到桃花开放的季节，整个空气里都是一股甜香。全村三十几口人以打渔种田为生，过得不紧不松的。
齐先生是这村里唯一的一个例外，大概是两三年前，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厮赶着一辆车来到了桃花渡，
买了村长家的一个小院子。
那小厮虽然看着年纪不大，手脚却是极利落的，没两天就把那小院子收拾得光光鲜鲜的。然后又回了
益州城里，接来了两个人。一个是斯文俊秀的书生，另一个是十来岁的小丫头。
桃花渡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神仙一般的人，马上来了一大堆围观的人，不少女儿家看着那斯文书生都涨
红了脸。
据那小厮说，他家公子叫齐璟，眼睛天生便看不清楚，所以才带着妹妹齐琪来桃花渡养病休养身体的
。村里人啧啧叹息，没想到那么好看的公子竟然是个半瞎子，不由得对这兄妹俩更是同情了。时不时
的便有人送个鸡蛋鲜鱼之类的来给齐璟，齐璟也就弯起了一对好看的眼睛，笑眯眯的道谢。
齐璟在桃花渡定居后的第三个月，每家都送了一坛酒当做谢礼，几个好酒的村民喝了之后连连称赞，
说比益州城特产的梨花白还好喝。齐璟还是笑眯眯的道谢，再过了三个月，整个益州城里喝的，就都
是桃花渡的齐公子家的酒了。
齐璟在益州城里开了个小酒庄，雇了几个桃花渡的人，每天往城里运酒。自己仍是跟齐林齐琪一起住
在桃花渡的那个小院子里，桃花渡因此而有了些繁荣景象。齐璟每天就是眯着那双看不清的眼睛在院
子里晒太阳，听齐林给他念两本书，然后喝齐琪给他熬的药，没人注意的时候便一个人发呆。
这几年，说太平也太平，说不太平，也不太平。先是靖王爷跟狄支打仗，听说死了不少人，又说南方
有悍匪流窜，乱乱哄哄的。但还好，桃花渡总是无恙，日子就像村外的那条河，没多少波澜，慢慢的
，就过去了。
这是齐璟在桃花渡的第二年春天，桃花开的一片粉艳艳的，衬得整个桃花渡美如仙境。齐璟——自然
就是出逃的苏璟，仍然眯着眼睛在院子里晒太阳，他前两天伤了风寒，鼻子还有些塞。齐林从箱子底
翻出了一件狐皮大裘，他认出这是苏璟从靖王府离开时穿的。齐老板当时摸了半天，念叨着：“这可
是好东西，苏璟你要是卖，我出个好价钱给你。”
苏璟却很坚决的说：“这件，我不卖。”但是不卖却也不穿，只扔在箱子里，齐林不由得腹诽苏璟真
是浪费。看了看在外面缩着肩膀的苏璟，齐林抱着大裘出去，给他披在身上。齐璟眯着眼睛看了看，
摸出是那件狐裘，沉默一会，便任由齐林给他披上了。
而这番情景，在沈墨岩看来，却是无比激动。两年前，他拿到齐老板给的狄支地图，意识到自己再也
不能拖下去了，若是贻误了战机，狄支铁蹄踏入天朝，苏璟也终将失去安身之地。他以最快的速度出
兵狄支，两年时间，他终于实现了当初对闵念的诺言，狄支整个疆土沦为了天朝属地。狄支王生死不
明，齐老板不紧不慢的说：“得饶人且饶人吧，他也翻不出什么花样了。”
只是闵念却不在了，沈墨岩黯然，齐老板放下手里的账本，将一张小纸条推了过来：“狄支已灭，王
爷已经做到承诺，如今，是我履行承诺的时候。”
沈墨岩将那纸条紧紧的握在手里，几乎控制不住的想笑出来。两年时间，报信的信鸽每隔一个月便会
为他送一次信，事无巨细的汇报着苏璟的一切。沈墨岩知道苏璟过的很好，但是思念仍像生了刺的藤
蔓，他只能在无人的时候细细品味着与苏璟在一起的一切，让他痛心的是，这些记忆并不甜蜜。一次
次的回想带来的只是一次次的伤情和思念，苏璟，我已深陷其中，你呢？是不是已经解脱？
但是当站在苏璟的小院子外，沈墨岩还是忍不住的激动了。想了两年的人，就静静的躺在那株桃树下
，粉色的花瓣被风吹落，轻轻的落在他雪白的狐裘上。沈墨岩不由得看痴了，他轻轻的走进院子，坐
在苏璟身旁的齐林看了他一眼，了然的起身，将座位让给他。沈墨岩小心翼翼的坐下，痴痴的看着苏
璟的睡颜。那白皙的皮肤，轻颤的睫毛，挺秀的鼻梁，还有他唇上那个诱人的唇珠……终于又在他眼
前了。
沈墨岩本想抱着他，跟他说这两年他有多么想他，说他给他找了很多药，他一定能治好他的眼睛……
可是看着眼前这犹如画般的一幕，沈墨岩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所以，他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看
着这个深爱的人睡觉。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苏璟伸了个懒腰，慢慢睁开了眼睛，茫然的看着沈墨岩。沈墨岩见他光着两只脚
，唯恐他受凉，便握着他的脚抱在自己怀里，轻声的说：“别受凉了。”
苏璟浑身一震，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沈墨岩。沈墨岩只觉得鼻子酸涩难忍，他猛的抱住苏璟，
低下头，不让苏璟看到他眼中的泪光，低声说：“苏璟，我好想你。”沈墨岩不知所措的感受到身下
这具身体的僵硬，他只能不停的轻轻抚摸苏璟的后背，轻声呢喃着，想用这种笨拙的方法安抚那个已
经慌乱的人。
“苏璟，你别怕，以前是我不好，你原谅我好不好？”
“苏璟，我好想你，真的……”
“不是我不想来找你，狄支那边……我回不来……”
苏璟一动不动，既不接受，却也不拒绝，只是像尊雕塑一般任凭沈墨岩抱着。说到最后沈墨岩也觉得
无味的很，只能紧紧抱住苏璟，想把自己的心意传递过去。
苏璟眯着眼睛，突然他动了一下，两条长腿环在沈墨岩的腰上，有意无意的蹭着沈墨岩的私密处。极
难得的，沈墨岩竟然脸红了。自从苏璟离开后，他就没再与人有过房事。军中不是没有军妓，但是他
满心想的都是苏璟，心情只会更加烦躁。如今心爱的人就在眼前，还做出这么主动的举动……
幸好沈墨岩一直自控力惊人，他打横抱起苏璟，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说道：“外面凉了，我抱你回
去。”
“王爷不想要？”苏璟的手不老实的去摸沈墨岩的下身，轻轻在他耳边吹气，然后看着沈墨岩连脖子
都变得粉红起来。沈墨岩瞪了他一眼，抱着他飞快的进了房关上门，然后两人一起倒在床上。
沈墨岩的手指有点颤抖，手指打结几次才解开上衣的带子，露出一片炫目的白。早春的时候空气还带
着凉意，苏璟身子微一颤抖，皮肤上绽开了一个个的小颗粒，便忍不住轻轻呻吟一声。沈墨岩弓下身
子轻轻亲吻苏璟的颈项，苏璟仰起头，犹如献祭一般敞开身体。沈墨岩的吻逐渐向下，在他身上留下
一个个浅浅的红印。
沈墨岩突然停下了动作，苏璟却还是在床上扭来扭去，喉咙里甜腻的呻吟一声高过一声。见沈墨岩停
下动作，他半睁开眼睛，伸出一条腿去蹭沈墨岩：“王爷，怎么不动了？”
沈墨岩心里只觉得一下凉过一下，耳边是苏璟甜腻腻的声音，可是他却分明的感到，苏璟不想要。是
的，苏璟不想要。虽然他在扭动着呻吟，虽然他在极力的挑逗……但是沈墨岩就是知道，苏璟不想要
。回想过去，苏璟又什么时候想要过？那种伪作的放荡，那种难掩的痛苦……他早该发现的。
他躺下把苏璟圈进怀里，低低的说：“你不想要，就不做。”
苏璟笑了一声：“这样啊……”他戳一下沈墨岩：“那边的小桌上，第二个抽屉，里面有个青瓷的小
瓶，麻烦王爷帮我拿来。”
沈墨岩不知是何物，便替他拿了过来，苏璟拔开塞子，倒出两粒红色的药丸，仰头吃了下去。沈墨岩
见他面色潮红一片，惊疑的问：“苏璟，你吃的什么，你生病了么？”
苏璟却软软的倒在他怀里，双臂一伸揽着沈墨岩的脖子，有些气喘的说：“王爷，现在我想要了，做
么？”
沈墨岩只觉得脑子中如雷炸过，他有些颤抖的抱着苏璟：“你吃的什么？合欢散？”
苏璟的眼神有些迷离：“那种好药我可吃不起……醉春风还是什么来着，随便买的……”
他突然承受不住一般的软了下来，双手抖抖索索的去解沈墨岩的衣带，呻吟着：“王爷，我要……”
身下的要害之处却突然被一双冰冷的手抓住，苏璟承受不住的大叫一声，努力的睁大眼睛，却看不清
那个人的表情。那个人用有点受伤的声音问：“那以前呢，是不是每次上床你都会吃……这种药？！
”
苏璟笑了：“那是当然了，不伺候好王爷，我也没有好活。”
话还没说完，苏璟就被什么蒙住头脸罩住，抱了起来。沈墨岩抱着苏璟飞快的奔了出去，正在烧水的
齐林诧异的看着他们。
“哪里有冷水么？”沈墨岩板着脸问。齐林看看他又看看他怀里那个被包的看不清的人，犹豫了下回
答道：“出门右拐，走两步就是桃花溪。”
沈墨岩点点头：“多谢。”便有如展翅的鹰一般飞了出去。
齐林看看他，又看看炉火上即将烧开的水，耸耸肩，便转身哼着小调去切姜去了。
沈墨岩施展轻功三步两步跑到桃花溪跟前，抱着苏璟，扑通一声跳了下去。桃花溪不深，溪水平缓，
却冰凉刺骨。苏璟刚吃了催情的药剂，被冷水一激，唯恐溺水的痛苦让他大力挣扎起来，张开嘴便是
冰冷的水灌了进来。
“沈墨……呜……”一只手按着他的下巴，软滑的舌溜了进来，有些粗暴的上下翻动着，苏璟挣扎不
得，渐渐的，只能攀着那个肩膀在溪水里沉浮。几条小鱼好奇的在他们身边游走，又甩甩尾巴，吐着
一个个泡泡离开了。
“咳咳……咳，沈墨岩，你要干什么？！”苏璟大怒，使劲的捶着沈墨岩的胸口，却挣不开那个怀抱
。
“别再糟蹋自己了。”沈墨岩抱着他，把脸埋进苏璟肩膀，明明身下是刺骨的溪水，肩膀上，却渐渐
的一片温热，沈墨岩只是重复着这一句话：“别再糟蹋自己了。”
苏璟冷笑：“王爷不觉得这句话说的太晚了么？糟蹋？与其让你糟蹋，我宁可自己下手！”
“我知道是我错了！”沈墨岩突然大吼起来，只觉得鼻子酸酸的：“可是你……连一个改过的机会都
不肯给我吗？”
两人一时都安静下来，周遭只有溪水静静流淌的声音。苏璟动了动手，手臂酸软不堪，早已愈合的伤
口似乎也在隐隐作痛。他轻轻的说：“王爷当初，又何尝给过苏璟机会……”
一句话，犹如一道鸿沟，将两个人彻底的隔绝在两岸。沈墨岩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没说出来。苏璟
看他一眼，轻轻挣开固着自己的怀抱，爬上了岸。他看了看还站在水里的沈墨岩，疲惫的说：“王爷
，桃花渡是个小地方，你必定住不惯的，早日回去吧……”
苏璟浑身湿淋淋的回到家里，齐林见到他毫不意外的说：“公子快去沐浴一下吧，我熬了姜汤，等会
喝一碗。”
知道当初齐老板把齐林派在自己身边肯定别有用意，沈墨岩的到来他也没有太意外，但是看到了齐林
，还是不由得狠狠瞪了他一眼，赌气的跑进自己房里，正中一大桶正冒着热气的水。
脱掉已经全湿的衣衫，苏璟跳进桶里，热水恢复了他的体温，也再次唤醒了体内沉睡的情欲。苏璟有
些茫然的看看已经高高耸起的下身，有些自暴自弃的伸出手上下套弄起来。最后发泄出来后，苏璟急
促的喘息着，茫然的看着窗外，那个人的身影，正正的映在窗纸上。苏璟闭上眼睛，狠狠扇了自己一
个耳光：“贱。”
苏璟沐浴完之后，齐林开门给他端了一碗姜糖水：“喝一点去去寒气。”苏璟抱着被子躺在床上，接
过碗，那个人还是在窗外站着，一动不动。
似乎看出他的心意，齐林故意大声说道：“刚给沈公子端了一碗姜汤，沈公子不肯喝，少爷，要不你
去劝劝？”
苏璟的手一顿，抿了两口姜汤，扭头道：“王爷自然有王爷的人去伺候，何必多管闲事。”
沈墨岩听他这样轻描淡写的说，心中竟然一片冷静，或许是已经习惯了失望，也或许是……有了继续
等待的决心。隔着门板，他轻轻的说：“苏璟，我等你原谅我的那一天。”
他用了内力，虽然声音小，但苏璟还是听到了。他撇了撇唇角，看不出是要笑还是要哭。但是最终，
他只是转过身抱着被子躺下：“随便。”
第一夜，沈墨岩站在苏璟房外，静静的看了一夜。苏璟睡的不安稳，被他刻意遗忘了的那些事犹如浪
花一样翻涌上来，堵得他喘不过气。
“啊！”苏璟猛的起身，抚着胸口大口呼吸，额上冷汗涔涔而下。
“苏璟？你怎么了？”沈墨岩走近两步，靠在窗口轻声的问：“做恶梦了么？”
“不要你管！”苏璟狠狠的在床头抓了个什么扔在窗户上，“啪”的一声，碎了。觉出了自己的失态
，苏璟安静下来，过了一会才说：“王爷何必呢？回去吧。”
隔着窗户，苏璟看到沈墨岩摇了摇头：“睡吧，我陪着你。”
苏璟冷哼一声，重又躺下，没多久便沉沉睡去了。只是这一次，那些往事没再来打扰他。
沈墨岩在苏璟窗外站了三天，齐林为他端去了饭食，他道谢，却是拒绝了。三日未尽米水，任是铁人
也受不了，沈墨岩脸上疲态渐重，最后他终于还是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