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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番外篇——by鹔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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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漾愣了,然后给了我一个很紧的拥抱,他说那爷我就等着了,你看一定说话算数。我问他怎么算?他想了半天,打开手机的录音功能说,把那句话原原本本一字不落从头到尾地说一遍。我笑着说,还取证呢?然后一字一句地说,我冯祁发誓,永远跟随齐漾齐大人的脚步,争取得到他家人的承认,一年以后就和他去荷兰注册结婚。齐漾马上摁掉了录音,一副眼晕的样子,摇摇头走了。我心说那小子指不定上哪儿窃笑了呢,一转头,却看见齐漾的日记本摊在桌子上,写着整整齐齐的两行字:被沧海湮没的人,纵然心比天高,亦不得不知,世上能伤人之事无非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

那一年是无所谓逍遥或不逍遥的,课程已经松的没法再松,有些不愁吃穿的人忙于办着大大小小的聚会,欢庆大学时光的度过抑或感伤一会儿离别;更多的人为生计奔波,在网上投放简历抑或穿行于大街小巷寻找一份能够让自己留在省城或只是糊口的工作;也有人依旧没心没肺通宵达旦大玩网游上q,得过且过及时行乐。而我和齐漾埋头书本,为了考研的事情不断储备。准确来讲,我和齐漾是比较轻松的,因为保研并不需要花费那么多的精力。凑巧的是,我和齐漾还是保送到同一间学校,代价是我居然在大学也戴上了眼睛。齐漾调侃般地说,终于不用再被人嘲笑是四眼青蛙了。

那一年所有人的联络都开始稀疏,人渐渐明白了所谓劳燕分飞各奔西东。同学录也不知道填了多少,尽管有了网上手机甚至家庭住址的多重联络方式,还是不得不接受世事变迁的现实。在太多人跨省市奔忙的时候,我和齐漾度过了大概是这辈子最搞笑的一个圣诞节。12月23号,Christmas Eve 的前一天,我看见街上大大小小的摊子都卖起了苹果,听说是情侣之间互相送的。虽然不是传统节日,商家也就是搞个噱头,回到宿舍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问齐漾,要不要送你个苹果?齐漾瞪了我半天说,你去抢钱了?我也瞪着眼睛看他,同时伸出四个指头朝他晃了晃。齐漾再问,你抢银行了?我莫名其妙,开口:“就送个苹果,犯得着么?今天才四块钱一个。”齐漾眼角抽了抽,说,我以为你要送我iphone4,还说你暴发户附体了呢。我晕,说要是真暴发户了就送你部铱星,烧钱玩儿!

最后,“苹果”自然没送,苹果也没买。圣诞节那天涨价到20块一个,齐漾说,谁买谁发烧了,最不小资的人想出来骗小资的方法。我想了想,齐漾好像和以前那个人越来越不像了,文字更加的成熟和犀利,有时甚至带着一种霸道的气势,可见微知着,亦可高屋建瓴,警句玉言,信手拈来。我知道他是适合做这行的,离开了优渥的家境和背景,他亦可以过一种清贫的生活。这种人身上的气质无法模仿,到了一定程度,亦不妨说高山仰止。

那一年的最后一个学期,我和齐漾照例在大学校园里面闲逛,拍照。在大学能自由支配的时间多了,心也野了,反而将有限的时光放在了其他的风景名胜上,忽略了学习生活四年的地方。到现在来看,这倒也可以说是幽深曲折,草木掩映的好地方。我问齐漾,看着这样的地方是不是又有灵感了?齐漾笑了笑,说第一年来这里就是在这里写东西的,我们那时候还经常坐在园子里吹风呢。也就是你,上完课吃完饭趴在石桌子上就睡着了,还轻声打呼噜,我有时候突然没灵感了气得摔笔,坏了几只笔呢。

正式毕业的那天我和齐漾拿着证书从大礼堂走出来,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朝外面的天空吐了口气。风不断地把落叶带来又吹走,七月,好似最瑰丽的人生刚刚开始。我对齐漾说,我们回去吧。他点头,我们回到宿舍坐在床上歇了会儿。这窄小的房间空空荡荡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整齐地放在一旁,一点地方都不占的。剩下的书本已经分批寄回去了,我们只是把一些没过时或还没破旧的衣物收进箱子里,带回去。我对齐漾开玩笑地说,我们要被学校打包赶走了,干脆乖乖回家吧。齐漾笑着说好,然后把他保险箱里放着的宝贝日记都装进了书包里,拉上拉链,拎起了箱子。我看着他手上微微鼓起的青筋,轻声说,你好像稍微养胖了点么。齐漾都没回头看,直接伸脚向后踹了我一下。那半个灰色的鞋印,像是最后盖下的印章,签订了一纸契约,谁也跑不了的。

到家的时候屋外灯火星星,屋里橘黄色的暖光透过玻璃和轻薄白纱,照在人身上,好似十五的温柔。齐漾说,也该是团圆的时候了。我瞥见他眼底的落寞,遂笑着说,这不是正好大学毕业了么?我们下一个地方也已经有着落了,怎么,不出国玩玩?太对不起自己这副眼睛了。齐漾被逗笑了,正笑着,我妈拎着锅铲出来开门。齐漾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太激动了,一开口就是:“妈!我回来了……”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愣了,我妈的锅铲还往下滴着菜油,这也不顾了,她一把把齐漾拉过去揉,像疼心肝儿似的。

我爸在里面喊了一声:“俩孩子都回来了就进屋!外面多热。”我妈应了一声,我悄声问,爸认啦?我妈说,固执的老头子过这么几年还不开窍?真爱的力量是无穷的!我看齐漾的脸色渐渐绯红,对我妈道:“言情剧又看多了吧!”我妈没理,直接把齐漾的行李接了过去,说:“你,把锅铲捡起来,再抹抹地板!看都弄脏了……”我目瞪口呆地认命,按皇后娘娘的吩咐收拾了。晚上我问妈,到底怎么回事?我妈说,还不是你爸他们家,三代就盼望出一个读书人,要不是齐漾你铁定不读研究生了!我跟你爸这么一说,他不理亏?我无语地看着她小女孩儿一样俏皮的笑,搂着她说,妈,辛苦了。我妈低头抬手,用袖子抹了把脸,把手套围裙都脱了下来:“知道啊?算你孝顺,帮妈把碗洗了!把地拖了,再去洗厕所。”我嬉皮笑脸地应下来,当晚还在厕所里哼歌。齐漾后来说,那天晚上鬼哭狼嚎的,把他灵感都吓没了!

第20章

二十一岁。

离齐漾的生日还有五天的时候我们提着轻便的行李到了他爸妈家里,C城的中心地带。这主意是齐漾出的,他说落着雪的时节,他爸妈再讨厌我也不会把我拒之门外。我对这个主意绝对心存感激,因为见到齐父齐母的时候,他们先把齐漾接了进去,才看了我一眼。齐阿姨手扶在门上定了半天,看看外面飘飘扬扬的雪花,犹豫了半天说,先进来吧。

齐漾进门后见我还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走回来捅了我一下,我想起他在我家脱口而出的那一声“妈”,立马张口:“妈!叔叔好!”齐漾哭笑不得地看着我,我低下头挠了挠发顶,没敢看齐漾爸妈的脸色,被齐漾抓着坐到了沙发上。我本来没指望能得到多好的待遇,不被扫地出门已经万幸。可是齐漾爸妈估计是受不了多年良好教育的推动,还是给我也倒了杯热茶。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脱口而出:“哈哈,齐叔叔和妈倒的,就算是毒药我也喝!”他们瞪着我的样子无比复杂,我干笑着举起杯子,然后被能够迅速把茶叶泡开的热水烫到了舌头。出于本能反应我瞬间把嘴里那口没凉透的水吐了出来,正吐在手中的杯子里。我欲哭无泪地抬头,齐漾拍着桌子大笑,齐漾爸妈已经进房间了,也不知道是嫌我太粗俗还是忍笑——但愿是后者吧。

晚上他们做了一桌菜,齐漾也去帮忙。我在旁边想要打下手,结果洗完一盆青菜之后齐漾又泡了五分钟,捞起来碗下面都是沙子。我干脆两手一摊呆坐在沙发上,颇有点垂头丧气的样子。过了一会儿齐漾来拉我去吃饭,竟然是中国菜,我有种穿越的梦幻的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去他家蹭饭的样子。只是往对着餐桌的窗外看,没有熟悉的植物或风景,只有一层白,和街上隐隐绰绰却非同种同族的人。

吃完饭齐漾爸妈又进房间睡觉去了,我和齐漾对着电视上的语言有种来到外星球的感觉。我问齐漾你爸妈怎么会移民到这个国家啊?英语连第二官方语言都不算。齐漾说,他爸妈大学的时候就是同班同学,选了同样的选修课,七年里面学会了五种语言,这个算是熟悉的。他看着我的样子又说,不要紧,反正我也不懂,不会留在这里的。我问,你爸妈呢?他说他们又不会争取公民身份,住一两年就会回去的。说完走过来抱着我的头,我闻着他衣服上因屋内的暖气而变得干燥的清香,埋头笑了起来。

第二天齐漾爸妈都出去工作了,齐漾和我带足了钱和各种证件,出来观光,当是旅游。外国的中心街不像国内一样高楼林立,清一色的水泥建筑。反而是十分柔和安静的低矮房子居多,有些房子上还装饰着大片的贝壳,很是别致。街头的树木在阳光下肃立,昨夜雪落满枝,未化的白装点着深绿,有些好奇的小孩子甚至会用手扒拉下一些雪团来,趁大人不注意伸出舌头来舔一舔。我和齐漾悠哉游哉地闲逛,时不时照几张相片,去特色的巧克力店里坐一坐。一天的时光就这么耗过去了,我问齐漾,你打算就这么过了?齐漾问,什么意思。我说你要是来观光的,我明天就陪你欧洲全境游。你要是来看你爸妈的,我陪着你在家里过三个月。可你要是想把事情解决了,就别看着我一个人在家里出糗,还老偷着笑!齐漾说,没偷着,净大笑了。我捏着他的脸,直到捏出了一个小小的酒窝:“齐小漾,从今天起,不准跟我嬉皮笑脸!不准跟我耍嘴皮子!不准嘲笑我不会做家务!”齐漾愣了愣,说,我不会嘲笑你的,所有家务都让你自力更生,自己琢磨,我在沙发上呆坐着享清福,怎么样?

调侃了一阵,夕阳的余晖已经黯淡。雪霁后的一天总让人有种特别舒适的感觉,尤其是街上的水迹干了,空气里却还含有些水分子的状态,可说是神清气爽。齐漾在前面走着,我看着他仍然瘦削却不再那么脆弱的、带着几分挺拔坚硬的背影,紧赶几步上前,抓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齐漾略微挣扎了一会儿,没有用力,他侧头看了我一眼,很温柔。“好不容易出国一趟,当然要不顾你的意愿做做普通情侣要做的事情!要不然这么多年我都忍得内伤了,你赔啊?”齐漾的脸在黄昏光芒的映照下现出更多的红晕,他小声说,我也没说不愿意啊。我大笑起来,他好像是不乐意了,甩脱了我的手,跑到前面。我连忙追上去说,我错了,你可别哭鼻子?齐漾猛然一转身,下巴抬起一分,用特勾人的眼神看着我。我呆了,呆在原地,齐漾突然伸出手搂住我的后颈向下一摁,自己的唇狠狠印在了我的嘴上。

旁边的路人有的受了惊吓,有的微笑,还有的小孩竟学着青年吹起了口哨。齐漾用只有我能听得到的声音说,谁怕谁啊!然后疯跑了出去。我在他后面追着,把距离不断拉近,就像那些年月里我不断追赶他的时光。只是现在,没有那种吃力的感觉,我甚至能感觉有风掠过他的耳际,然后轻轻地落在我的脸上,亲吻着,抚慰着,所有明显或是不明显的伤口与疤痕。跑到家门口的时候齐漾说,到了到了,冷死了,爸妈快开门!我跃上楼梯,抱着他的腰把他整个人举了起来:“捉住了捉住了!不如跟我回去当压寨夫人吧!”齐漾像是被挠到了痒痒的地方,呵呵笑着,也不停——门咔哒一声打开,我们两个抱着,齐漾爸妈在门口僵立。齐漾拍了我一下,我连忙把他放到平地上,然后帮他整理一下头发和领口。他妈妈看着,忽然像是没了力气一般拍了拍他爸爸的手臂:“算了算了,我看儿孙自有儿孙福;冯祁,小漾,你们先进来吧,别冻着了。”

齐漾回过头对我翘起一侧嘴角,露出坏坏的笑;我眨了一下左眼:“你妈让我进去,说怕我冻着了!”齐漾哼了一声,在玄关滞了一滞,凑到我耳边轻声说:“不仅把我妈的话篡改了,你要求还忒低了点吧!”我故意模仿记忆里热血漫画中主人公(或者是终年炮灰男)的样子握拳:“有希望就有胜利的一天!”齐漾又被逗得大笑,甚至直接脱了外套滚到了沙发上,用力弹了几下。齐叔喊了一声,真没规矩!我们才战战兢兢安静下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气氛好像没昨天那么僵硬,却更尴尬了一些。想来是齐漾爸爸还没有发话,我们有种两个半围攻一个半的感觉。那半个嘛……自然是齐阿姨的自我斗争了。吃饭之间谁也不会遵守西方的用餐礼仪(尽管“食不言寝不语”中国古已有之),我大着胆子开口叫了声,妈?很轻,齐漾鼓励地笑了笑,齐阿姨倒是没什么表情,筷子在盐水西兰花上顿了顿,就加了一块放进我碗里。我暗暗喊了一声,yes!没想到齐父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像什么样子!”转身就进房间去了。我看了齐漾一眼,他放下碗,手一直在抖。我握了握他的手腕,他拍开,说,我去和我爸谈谈。

那天晚上他说了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第二天齐父的态度完全变了,好像心灰意冷地对我摆了摆手,说,小崽子翅膀硬了,你们就是去荷兰结婚我也不管了!不过有一点你小子要弄清楚,我就这一个儿子,你要是敢对不起他,我活剐了你!我点点头,站起身,站到齐漾身边:“叔叔阿姨,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就是觉得我挺幸运,我根本想不出齐漾不在我是什么样子,可能就是一混日子的闲人,”不知道为什么说着说着我突然挺想哭,干脆抹了把脸蹲下来,“我很喜欢齐漾,特别喜欢齐漾,真的,我爸妈也是,爸妈,真的谢谢你们……”说着说着肺里的空气好像都没了,我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只觉得齐漾一直在试图拉我起来。眼前开始冒金花儿了,我想,不会那么丢脸吧,直接哭晕过去?!还有,我还真这么喜欢这小子呢?!

——正文完——

番外:齐小漾的告白日记

序:梦

我说相逢注定了相知,相知注定了相伴,相伴注定了相欠。你笑我太过多情脆弱,也笑我未知世事多艰。

我说情有所钟,难免跌落红尘,尘羁日多,我甘之如饴。你问,纵甘之如饴,又可会永远?我不答,你再不问。

你说我是高高在上的贵公子,你却不甘做我眼中的小人物。你未曾觉得自己有哪处配得上我,可我若执意堕天,你必张开双臂,免我折翼之后扑入地狱,碎骨粉身。

我,信你。

正文

如果非得让我像这场相遇低头,我承认我输给了你。但,绝不会再把你输给命。——题记

我很喜欢冯祁。

冯祁这个名字之前,不用加上任何的限定语。

有时候我恨他恨得咬牙切齿,甚至生出一种在他脖子上找准了血管咬上一口的冲动。不过这种冲动是不能表现出来的,因为在所有人的眼中我都是个标准的乖孩子,只要保持着这个样子,冯祁就会一直护着我。

我见他第一面的时候是在幼儿园。三岁的小朋友懂什么?看他就知道了。整天玩闹,也不嫌烦,我还得整天坐在日头下面看着他疯跑的样子。烦,可是我也羡慕,那种不怕把自己弄伤只要及时行乐的劲头,似乎把所有的汗水都在一天之内挥洒的劲头,即使是三岁的我,也知道羡慕。

后来处得久了,难免就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他怎么就那么皮呢?他怎么就那么烦呢?他是得了多动症啊还是想要耍脾气啊?他怎么就老是叫我爱哭鬼呢?哪天他要是也哭了,我非好好损他一顿不可!

当然以上的调侃都属于我心里面最小最小的那一个小世界,连冯祁也只能窥测一角的小世界。这个世界,也还是在过了喜欢伤春悲秋顾影自怜的年纪,才慢慢生成的。

大多数的时候,我很喜欢他待在我身边。那种感觉是安心的,往小了说,就是我不怕被人欺负;哪怕被人欺负了也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欺负回来,俗称借花献佛借刀杀人;往大了说,就是只要有冯祁挡在前面,哪怕是群体械斗我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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