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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苍野外之墙外西塘月 下——by你倾覆了我的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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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双“哎?”了一声,却没敢问出口。又去找那个男妓?不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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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微亮起时雨势总算收小了一些,倾盆大雨转作淅淅沥沥小雨,却没停的迹象。

校舍里头点着灯火,鹤行风一夜未眠,身上还穿着中山西服,抬头看了看挂钟,四点五十分。重重合上了手里的书,翻了一夜却什么都没看进去,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云初还没回来。

昨夜云初跟他说了要去那个军火交易的地方看看,他本来是不赞同的。云初跟日本人的接触还不算深,信任尚谈不上,这样贸然去了,只怕不好脱嫌。但云初坚持要去试一试,话语间虽然有些忧虑,到底还是笃定多些。只说去探一探情况,很快便回。

一夜间鹤行风不知到校门口看了几次,雨越下越大,实在令人心神不宁。

起身倒杯水,转身时看到窗外有影子晃过,鹤行风忙忙放下杯子,开门去看。

这一看,着实吓了一跳。

云初整个人都湿透了,全身没一处是干的,发梢脸颊衣裤上都在淌水。他无力地半靠在门上,低垂着头,精神恍惚不清。门一拉开,那人便一头撞了进来,没头没脑地扑在鹤行风身上。

“徐助教!”鹤行风赶忙一把扶住他,却被他浑身不着力的重量压得往后退了两步。还没站稳,那人脚下已是一软,身子软软地沉沉地往地上坠。鹤行风被他拽得跟着单膝跪了下去,将他上身搂在怀里,眼见他脸色唇色煞白,浑身冰冷僵硬,也不知他昨夜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不由有些手足无措。

费力地一手甩上了门,鹤行风拿手掌去帮他拨开被雨水浸透贴在眼睛上的额发,“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只觉得怀里的身子又是冰冷又是颤抖得厉害,鹤行风一连串问着,云初却恍若未闻。他手指竭力地扣住鹤行风衣服,突然冲头埋在他怀里一阵猛烈咳嗽,直咳得肺都要跳出来。鹤行风手忙脚乱地帮他捋着背脊顺气,哪知他咳着咳着突然一手抵住了口鼻,指缝间竟源源不绝地喷涌出血来!

“徐助教!”年轻的小伙子吓了一跳,赶紧两手架了他要扶他起来,却觉臂弯霍然一沉,那人竟这样不声不响地昏倒了。

鹤行风哪管天亮没亮,狂奔去喊了校医来看。校医诊了个急性肺炎,责怪鹤行风怎么让人在雨中淋了一夜,真是没轻没重。

鹤行风暗暗心惊,到底是发生什么事,徐助教竟自毁似地搞成这样。

******

云初醒了之后却什么也不说,整个人恍恍惚惚地没什么精神。鹤行风看他这样也不好多问,只是悉心照料着。

两个礼拜后云初总算恢复了些体力,傍晚的时候,鹤行风提议跟他出去透透气,那人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安安静静地自己穿了衣服,跟着鹤行风一起出门。

才到了校门口,一眼看到有人等在那里。鹤行风认得的,是那个日本人。

云初目光曳地没看到他,那人已经快步奔着他们走了过来。也不管场合,也不管鹤行风还在旁边,两手拽过云初猛地将他抱住了。

病了一阵,云初瘦了很多,身子轻飘飘地全不着力,被他那样一扯,轻易地撞进了东藤介野的怀抱。

鹤行风知道云初对这个人的计较,只得说忘了拿东西,匆匆地又折返回去了。

东藤介野一手捧着云初的脸细细审视了一番,皱眉道:“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我每天都来找你,门卫说你大概病了,又不肯放我进去。我只能每天晚上在这里等你。云初,你快把我担心死了。”

云初睁着两眼一动不动盯着他看,看了许久,才像是辨认清楚了眼前的人。嘴角微微一动,“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东藤介野也像是这才定下心来,一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长长一声叹息,“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云初。”

第五十章

景灏天到医院看到金嘉爻的时候,金嘉爻已经醒了。陶然将她绑在渔船中,用一根极细的针管插在她手背静脉中放血,若真的挨上三天,只怕人早就死了。阿坚带人找到金老板之后即刻送往了医院,一番抢救,这才缓过性命来。

金嘉爻看到景灏天脸色不佳,心知他这几天也没得睡个安心觉,自己身体正虚,也就没像平时那样与他口舌交战。四双带了人守在门外,景灏天脸上没什么神情,一本正经得令人不习惯。

金嘉爻淡淡一笑,“怎么了灏天,日本人的事,很难搞?”

景灏天侧着身子靠在窗边,脸上波澜不兴,让金嘉爻觉得他稳重了,却也沉重了许多。“没什么难搞不难搞,我能应付,你不必放在心上。”

陶然的事,金嘉爻也已经听下面的人说了,虽不知那夜究竟出了什么事,但可以肯定跟景灏天的人有关。像是斟酌了一下,金嘉爻才试探地问了,“灏天,跟着你的那个男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去货仓那里?”

景灏天眼睛冷冷瞟了她一眼,转身将两手撑在窗台上,嘲讽似地叹了口气,“玩枪的难免会走火,就是那么回事。”

“你的样子,可不像是玩玩的。灏天,我觉得那男孩子没那么简单,你,要当心一点。”金嘉爻知道他不想多说,她也不该过问,便只简单善意地提醒了一句。顿了顿,又微微一笑,“对了,听说月底你父亲要来上海,到时候跟我爸爸一起,两家人吃顿饭吧。”

“嗯。”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老爷子过来除了看看军火的生意,无非就是那个目的。不知道他到底看中金嘉爻什么,几年下来了还是心心念念。或许金嘉爻骨子里的飒爽征服了老爷子吧,让他觉得做他景家的儿媳妇,必须要这样辣手决断的女人。

显见的是,这两年下来,金嘉爻对他的敌意消弭了很多。从最开始抱着只是合作的心态到眼下,她的角色已经可跟华翎他们相提并论,对景灏天来说,已经是可靠的同伴了。只不过他心里对她从没有过想法,却不知金嘉爻心里是怎么想的。

“到时候你安排吧,我没意见。”景灏天转身过来,抓起撂在椅子里的西装穿上,嘴里淡淡应着。“你自己小心一点,我去公司了。”

“灏天。”金嘉爻靠坐在床上静静看着他,在他拉开门时忽然喊住了他。景灏天回头,看到她姣美的脸上带着几许难言的清雅,对他浅浅一笑,“日本人不会就这么罢手,你也要小心一点。还有,下个礼拜圣约翰大学举办赛马盛会,邀请了上次所有筹款的单位。你还是跟我一起去吧。”

景灏天浓眉不动声色地挑了挑,脸上也没什么表露,微微点了点头,“好。”

******

四双打着方向盘,车子随意驶进了一条巷子。夜里十一点,这里也不是繁华地带,路上行人很少。四双尽挑偏僻地方走,省得他一边开车一边还要顾及少爷的心情,还是通畅点好。

“少爷,咱们都快把上海兜遍了,也没个目的,您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自从一个礼拜前军火交易事件之后,景灏天不是到弗莱缘找那个叫水笙的男妓宿醉,就是叫他整晚开着车漫无目的地逛。却从不提起徐云初,更别说去找他。纵然猜到两人之间肯定发生了不愉快的事,四双却没料到局面会变得这么僵。

景灏天两腿交叠两手抱胸,坐在后座一动不动像尊雕像,听见四双说话,也懒得回。

四双心里头暗暗叹气,别说少爷心情不好,成夜成夜这么折腾,搞得他都快神经失调了。看什么事情都不顺眼,脾气一天比一天火爆。

正这么想着,不防路边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影,差点擦着车头。吓得四双赶紧一记猛煞,整个人往前冲去都快撞到玻璃。定神一看没撞着人,火气就噌地上头了。把窗子摇下来伸出头去,冲着那个正弯腰在地上捡东西的人骂道,“你他妈的走路不长眼睛啊,要寻死的大可去撞墙跳江上吊服毒,别死在老子面前脏了老子的眼睛!”

那人穿着短袄围兜,带着袖套,是个女人。她弓着身子在车轮旁捡起了一只空的马桶,约摸是个帮中层人家倒夜香的。四双最近火气大,看了她的马桶直觉触霉头,更是来气,冲着那女人狠狠骂了一通。

那女人倒也不是个泼辣的,找到了她的东西只是回过身来欠了欠,“对不住。”

这么一个急刹,景灏天也是整个人往前冲了冲,只是意兴阑珊地隔着玻璃看了那人一眼。然而一眼之下,却突然像是被什么毒物蛰了一下,竟是整个人一怵。随即碰一声踹门下车,两步走到那女人面前去,不可置信地盯着她。

女人低着头,先是看到眼皮底下的一双皮鞋,以为有钱人耍酒疯又要闹事,不自觉便抬头去看对方。哪知一看之下,也是双眼大睁,惊讶地嗫嚅,“是——你。”而后便觉得羞愧拘束起来,一手拎着马桶一手捏住了围兜,手足无措。

四双一眼看清了人,张着嘴再也骂不出口,只恨不能抽自己两个嘴巴。眼前这个差点撞在他车上的女人,竟然是在景灏天九岁就跟管事私奔的景家正夫人,也就是他家少爷的亲娘!

景灏天站在女人面前,只是点了点头,神态有些僵硬,“你怎么会在这里?”

从九岁开始对这个人失去印象,到如今十七年了,还是能一眼认出来。尽管最初记忆里那个气度雍容的女人,如今不过是深巷里的夜香婆。以前也曾想过如果再见到,心里想必是恨的。却不料真的见到了,只是这样为现实所捋平的淡然。

其实这样的现实,早就已经在心底接受了。所以,再不想去做任何强求的努力。

女人脸上神情复杂,最终也只是淡淡笑着,叹道,“我来这里很久了。从那时离开以后,就一直住在这里。”

“是吗?”景灏天顺势看了看巷子里的情况,大都是蓬门暗娼之类的破落户,想必日子也是辛苦的。却仍是点头,“你要自己出来做活,那个人呢?他后来对你不好吗?”

“他身子不好,一直卧床吃药。过得惯了,也没什么的。”女人脸上微然笑着,看得出早年的容貌秀雅美丽,如今风华不再,却仍是好看的。“你呢?你过得好不好?”

“我好吃好住好穿,当然没什么不好。”

“是啊。那就好,那就好。”

人和人之间是这样奇怪,即便再浓厚的血缘,真的已经确定陌路以后,也会变得跟许久不见的熟人一样,能说能讲的话语,就剩了那么几句问候。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敷衍,最终只剩下了那么一个字,好。实际上生命里个中辛酸,也不过变为了不足为外人道。仿佛一个简单的好字,就可涵盖一切过往,足以真的让双方都放心不再牵挂。

原本错过了的,永远只是错过了。

女人最终细细打量了景灏天一眼,便笑着转身走开,“那么,我先走了。”

景灏天站在原地,看着她微驼着背,拎着那只大号的马桶一拐一拐地走开,心里竟不知是什么感觉。直到女人走出去四五米,才突然问道:“你那时,后悔过吗?”

女人听到了,顿住了脚步。她微微侧转身来,并没有看景灏天,只是笑叹,“我自己选择的路,再难再苦,也必须自己走。后悔不后悔,没有意义的。”

而后,便转身走远了。

景灏天久久站在原地,心底里脑海里突然一片空白虚无,仿佛整个人都放空了,什么感觉也没有。直到四双将他推进了车里,车子开出巷子,也什么都没有。

又兜过了两条街巷,四双忽然听到他说,“去圣约翰大学。”

四双赶紧调头拐弯,暗暗思忖这样敢情好,过去找云初哥说开了,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开着开着,又听见景灏天疲惫地问话,“四儿,你说徐云初他,跟我在一起,开心不开心?”

这么多天终于听他提起云初哥了,四双赶紧拉着话匣就说,“当然开心了。少爷,云初哥跟您在一起那高兴,是从心里头出来的,那绝对骗不了人!”

“是吗?”景灏天微嘲地一笑,像是自言自语,“那我非要他跟我在一起,不算是强求吧?四儿,那你说徐云初他,心里有我没?”

“啊哟我的少爷,云初哥他心里没你,凭什么跟您搅这么些时间呀!他又不要您的钱您的地位。您说您这情场上什么风浪没见过,怎么一碰着云初哥,您就蔫了呢?您就是太顾及云初哥了,总担心强求了他。少爷,我四双还真敢说,这世上除了您,那还真就没人能让云初哥开心了!”

四双总算得了回机会,还不趁机把话都倒清楚了,也就不管景灏天是要拧他耳朵还是要抽他嘴巴了。不想景灏天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轻笑道,“你这辈子讲的话,就这句最中听了!”

四双心里一喜,脚下就猛踩油门。车子呼啦呼啦一路开到圣约翰大门外,吱地一个急刹。

门外停着另外一辆林肯车。景灏天从车窗里望去,校门廊柱上的球灯灯光照进那辆车里,可以看到人影晃动。其中一人似乎是坐在另一人腿上,正缠绵交吻。意识到后头来了车,里头的人忽然停了下来,不一会儿,就有人开门下车。

四双瞪着眼睛看到徐云初从车里下来,穿着一身锦素长衫。他身后即刻跟了另外一人,一把扯住了他的手臂,将他拉转身来给他整理衣领衣襟。做得细腻而暧昧。一边理着,也不顾及场合,那人又低头绵绵地去吻他。

那个人,不正是那天在货仓那里的日本人吗!

难怪少爷如此失常,那云初哥,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四双气得手都发抖,正要说什么,却听景灏天幽幽自嘲地一笑,“走吧。可能他这样,更开心一些。”

第五十一章

汇丰银行顶楼的彩灯亮起的时候,对面的弗莱缘总是最门庭若市的时候。幽蓝的远程射灯变换着角度,间断性地投射到沿街的房间内。

这一次水笙的房内水晶吊灯明晃晃地开着,屏风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还有男孩开心的话语:“景老板,您可有快一年没来我这里了,是生意好忙呢还是另寻了新欢啊?”

水笙手上忙着换衣,说话带笑,还带了几分调情的娇嗔。长衫在身上套好了,两手扣着扣子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走到景灏天面前。

景灏天仰坐在沙发里,手里的酒杯晃了晃,却没有喝酒的兴致。仰着头冲水笙微微点了点头,语气竟是出乎意料的好。“我光应付你已经足够了,哪来什么新欢。”

这说话这做派这意趣,简直叫水笙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拧好了衣扣伸手帮他把酒杯放到了几上,拉着他的手来抱自己的腰,“怎么样,我穿这个长衫好看不好看?”

到底还是个孩子,任景灏天两手搁在腰间,团团在他面前转了一圈,欢喜得不行,“好看不好看?”

“好看。”景灏天手臂圈着他的腰将他拉到大腿上坐着,脸埋到他肩窝里,声音有些闷闷地,却十分温柔。“很好看。”

水笙只当景老板这些日子来的转变是终于看上了他,才待他格外地好,愈是恃宠作弄起来。两条细瘦的手臂挂在景灏天脖子间,放肆地就去亲他侧脸,“那是自然的。你是特地找人帮我做了这衣服,当然十分好看了。景老板,还是您最疼水笙了。”

景灏天任由他搂着亲着,再不像从前那样大耳光抽他难听的话骂他了。甚至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有些颓然地叹了口气,却不说话。

水笙见他这样,更加放肆起来,扳着他的脸就要亲他的唇。景灏天也没有过激反应,任他试探地舔了一下,只拿手插在他头发里轻轻捋了一把。

“景老板,您说的那个什么大学的赛马盛事,是怎么个比赛法啊?我从来没见过,您跟我讲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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