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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苍野外之墙外西塘月 下——by你倾覆了我的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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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劲极大的一巴掌狠狠落在云初脸上,打得他头往后一偏身子撞在了鹤行风身上。好不容易稳住没摔倒,东藤介野紧跟着一脚踹在他腹部,厚重的军靴踢得云初一口血喷出来,整个人往侧面趴倒在地上。

厚底高帮的军靴一步一步移到眼前,东藤介野蹲下来一只手捏住云初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来,面上还是那样温淡笑着,“我这才想到,原本那么厌恶我的你,怎么会突然在戏苑遇到一次,就答应跟我吃饭。怎么会连续跟我约会,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个军火仓库,怎么会为了让景灏天脱离军火交易而答应跟我上床!”

手劲奇大的男人猛地直起身来,将云初从地上拖起用力撞向墙面,跟住对着他一顿猛踢。“你还不承认吗!要不是你通风报信,那个看起来轻易可取的军火仓库,怎么会突然设了埋伏,浪费了我三支分队!更可恶的是,那个景灏天竟然一把火烧光了军火,彻底绝了我的念头!笨蛋,到这里我都已经想通了,你还不承认吗!”

云初硬拼着受了他几脚,都踢在腹部软当里,原本就不怎么挺朗的身子一阵阵发寒,口角便源源地喷涌出血来。东藤介野收住了脚,冷眼看着云初痛苦地捧着腹部蜷缩起身子,撑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清澈的眼望向东藤介野,云初手臂一折背脊靠在墙上,强压着喉咙里翻腾的血腥味冷冷嘶声道,“我说过,你跟我从来不可能会在一条路上。现在你们的军国正在用血腥和武力屠杀我的同胞血亲,你说我有什么理由,该与你一起?早知这样的结果,当初是你执意要接触我,那又怪得了谁?现在,我承认了,我接近你是要获得你的情报,你要杀了我吗?”

此时,刑架上的人慢慢动了一下,似乎是听见了熟悉的声音。鹤行风的脸抬了抬,眼睛却模糊看不清影像,只是试探性地轻轻叫了声,“云初?”

却不料这一声唤,让东藤介野原本的浅笑的脸蓦地冷了下来。

“咔嚓”一声轻响,东藤介野突然拔出佩枪狠狠一把推上了膛,举起来直直对准了鹤行风。他头颅拧过来看着云初,嘴角抽动了几下,却最终笑不出来,“杀了你,我怎么舍得?我也说过,我会用一种两全的方式让你跟我都活下去。你要信我才对。只要你告诉我你们还有哪些人,然后你就一直留在我身边,跟我一起在这个军区里面,我就可以永远和你在一起。你说呢,云初?我不会杀你,但是如果你不说,我就杀了他!”

云初靠着墙尽量是气息平缓下来,手背慢慢抹去了嘴角的血,两眼望着东藤介野和他手里的那把枪,喘息无言。他静美如冰的唇微微一扬,竟是浅浅笑了一下。刚才东藤介野说什么来着?想不到他这样的男人也是有弱点的。东藤拓人就是他的弱点,而他执意认为自己身上有东藤拓人的影子,那么是不是表示,他还有机会,至少可以保鹤行风目前不死?

捂住腹部的手指紧紧攫起,他还可以赌一把。如果输了,不过是赔上自己一条命而已。

背脊无声地挺直,离开墙面,云初淡淡望着东藤介野,说:“你开枪吧。”

东藤介野恍然一愣,随即便被云初的态度激怒了。这个人,就是看着他对他有情,所以笃定他是个下不了手的懦弱胚子吗!“你以为我不敢吗!”

话音一落,手指用力扣下扳机!枪膛狠狠倒推,子弹呼啸而出。

就在他手指曲了一下的时候,云初修长的腿忽然飞起一个侧踢踢中了东藤的手腕。意料之外的突变令东藤一惊,却眼睁睁看着枪脱手而出。几乎同时云初脚尖一折,两个旋身挡到鹤行风身前,手臂一展稳稳接住了落下的枪支。

而刚才东藤脱手的那一颗子弹,却正正射在云初肩膀。近距离的穿透力让他身子微微晃了一下。

顾不上左肩撕裂的痛和奔涌的血,云初一枪顶到东藤介野的脑门,“放他走!”

东藤介野不防下情势倒转,身上肌肉不由绷紧了,咬着牙瞪着云初狠狠握住了拳。云初感觉到他暗中积攒的预备反击的力量,拼着全力用几乎完全麻痹的左手,伸过去东藤介野腰间拔出他的军刀,一脚踢在他后腰将他踢到墙上,反手就是一刀插进他右手手腕,整个钉在墙上。

这一动作,血流更甚。然而云初只是强忍了一下脑中的昏眩感,便又抽出刀来,扎透了东藤的左手手掌。枪用力顶了顶他的脑袋,冷冷道,“给他一辆车,让他走!”

东藤介野此时双目露出凶狠的光芒,如同猛兽一样盯着云初,却不说话,也没有动作。云初看着他冷冷一笑,突然冲着门外用日本话说了一串话,让东藤介野的眼危险地眯了起来。

门外的军卫听到动静,开门进来。云初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叫他们放下鹤行风,给他一辆车,让他走。军卫愣愣看着东藤,半晌,东藤挥了挥手,让他们照做。

直到鹤行风驾着林肯车离开日占区过了苏州河,进入国军的守备区,云初的枪顶在东藤介野脑门上微微晃了一下,膝盖一曲整个人往地上倒,“现在,你可以杀了我。”

东藤介野面无表情地伸手接住他,阴鸷的眼中蓦地烧出无尽怒火。

这个人,平日里软得就像一滩水,他却忘了,冻成了冰的水,比任何刀刃利刺都来得锐利!不仅可以伤人,更能用来杀人!就是拓人,也不曾这样狠地对他!他现在想死,没那么容易!

竟也顾不得手上的伤,猛地将云初扛在肩上,大步就朝行馆里走。

狠狠地把云初扔在床上,东藤介野抽开腰间皮带将自己衣服尽除,又伸手来扯云初的衣服。奈何手上被他伤到了筋骨,竟怎么也使不上力。然而东藤介野已然疯狂了,突然歇斯底里大喊了一声,拼得伤口撕裂了一次又一次,将云初剥了个精光赤条。

白皙的漂亮的左肩上赫然一个可怖的血窟窿,如同一张丑陋的嘴,兀自笑着他怎么可能得到他的心。那里汩汩地冒出血来,过多的失血使得云初几乎陷入昏迷,脸上层层冷汗沁出,顺着脸颊鬓发横流四溢。

他想死!他偏不让他死!

素来冷静自制的男人突然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利啸,猛地扑上去疯狂地啃着云初的嘴唇和身子,颤抖不已的手猛地架高他的腿,便狠狠地冲入了他的身体。

被撕裂的身体只是本能地战栗了一下,云初仰望着天花板的眼神渐渐涣散,意识里最后一丝清醒的火光终于嘶地一声,熄灭了。唯有一个念头如水中的浮木晃晃悠悠,景灏天,还没回来啊——

屋里只剩下东藤介野疯狂失措的嘶喊声一阵一阵,奸尸一样地折腾着那早已深度昏迷的人。

第五十八章

“四儿,不用回公馆了,直接去圣约翰。”送走了金嘉爻父女,景灏天坐四双的车回公共租界。修长有力的手指无意识在车窗上短促敲打着,看着是心里焦急了。

已经夜里十点半,由于在码头耽搁了些时间,原本约好去接云初吃饭的,这会儿肯定让他等得心急了。那个人骨子里倔得紧,定然不会自己先吃点东西垫垫,还不饿坏了他。想着,景灏天倒觉得像是自己的五脏脾肺一起疼了起来,心里头慌张至极。

看得出来四双也很急,平日里稳妥的车技因一路猛飙开得横冲直撞。也不管什么避路不避路,直接穿过租界朝苏州河南岸飞奔。

车子猛地刹停在校外,景灏天踹门下车拿出证件对门庭晃了晃,匆匆奔着云初的校舍跑去。嘭嘭嘭连着拍了一阵门,里头却无声无息并不见人。景灏天不知怎的只觉得自己手心里都是汗,粘腻冰凉。又去拍旁边的房间,也是悄不吭声的。这才想起来好多人都不在校,有些躲回家去了,有些则出境了。

有些莫名的慌乱,景灏天搓了把汗湿的手心,只好又匆匆地往门外跑。想着去门庭那里打个电话回公馆,看看云初是否去家里找他了。还没跑到校门口,四双已经脸色大变地迎了上来。

“少爷,校门外来了辆车,是从北岸守军阵地里过来的。听那个人说,云初哥好像有危险!”

原本就惊跳不停的心猛地一沉,景灏天亦是脸色一变,连气也顾不上喘拔腿朝校门外奔去。

校门外一辆军车扬长而去,留下一个年轻的男孩头上扎着绷带,正往门庭走来。

景灏天一眼认出他是跟云初一起的学生,冲上去一把抓住了他,“徐云初在哪里!”

鹤行风头重脚轻地被对方强悍的手劲扯住,差点一头栽到地上。借着门庭的灯光看清楚来人,突然也激动地紧紧抓住了景灏天,“徐助教他落在日本人手里了!我要想办法救他!”

仿佛是心底的不安得到了证实,景灏天喘气不及猛地一滞,毫无预兆猛烈地咳嗽起来。他一手指着北岸日军军区的方向,暴睁着眼睛不可置信地再问了一遍,“你说他——在日军的中央军军区?”

不等鹤行风答应,突然甩头冲着车子跑去,狠狠甩上门发动了车子,就要往那边冲。

有人横刺里冲出来拦住车头,景灏天一记猛刹险些把人撞飞。抬头一看是四双,死死拦在车前,不由暴怒大喝道:“给我滚开!”

四双没有滚开,反而扑上来拉开车门两手扳住景灏天的双臂把他往车外拖,气急败坏冲他吼,“你要去干什么!你是疯了吗!云初哥被抓了,我们要从长计议!你一个人就这么没头没脑地冲过去是想送死吗!给我下来——”

然而景灏天状如疯狂,咬着牙脸上肌肉隐隐扭曲,眼神是杀人狂魔般的暴戾。他一言不发与四双两手缠住,使出蛮力两人几乎扭打在一起。景灏天嘶声怒吼不止,“给我放手!我要去杀了东藤介野那个贱种!”

“你放屁!你这一进去就被人扫烂了,你他妈的能杀得了谁!”胸口被景灏天疯狂的力量推拒着,四双几乎就要抓不住他。然而他亦发了狠一手死命拧住方向盘拼了死力不放手,一点一点地压过去抢车钥匙。“云初哥一定要救,但不是你这种方式!你他妈的快给我冷静下来!”

眼看快吃不住景灏天霸道的力度,四双也急了,竟然直接一拳砸了上去。

俊扬的脸上不防吃了狠狠一记,景灏天上身往副驾驶座微微一侧。四双趁机扑上去抢下车钥匙拽在手里,整个人蹭蹭蹭后退了好几步。

景灏天喘不过气似地张开嘴大口大口呼吸着,一手重重按住了自己额头。而后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血红着眼睛又朝车头下死命蹬了两脚。

许久,才听到他沙哑着嗓子对四双说,“我们要去找北岸的守军。”

四双也是气喘不止,却清清楚楚听到,景灏天的声音都在颤抖。幸运的是,他总算冷静下来了。

******

鹤行风的宿舍内,景灏天手中的烟一支接一支点燃、明灭,最后摁烂在烟灰缸里。

满室都是焦虑的味道。

然而,没有人在意。

鹤行风简单述说了今晚的遭遇,云初是怎样救了他出来,自己却受了伤,落在东藤介野手里,暂时应该不会有性命危险,就怕会被那人虐待。

说到之前云初怎样去接近东藤介野,以此来获取内部军情,而国军一开始对战势的准备判断和发动的猛烈攻势,主要归功于这些情报。

景灏天有些颓然地靠在椅子里,嘴唇颤动,却说不出话来。他深深吸了口气,手掌用力的罩住眼睛,按在太阳穴的力量使得手背上的经络清晰地浮现。“要怎样才能联系到可以带我们去军区的人?我希望越快越好。”

他不想让徐云初一个人,一天也好,一个钟头也好,都不想。一定要尽快到他身边,是生是死,总有景灏天陪着他。

鹤行风叹了口气,“负责猎鹰情报组织的,是画凤楼的杜老板。猎鹰最初成立的宗旨,是为了制衡政府内部势力。当某一个势力过于强大,会影响到政局稳定的时候,猎鹰会暗中调查目标的背景,例如搜集其犯罪的证据从而打压那一方的政治势力。当然也包括制衡租界里各个国家的势力,所以从日本占领东三省并有意将战争扩大的时候开始,猎鹰组织则演变成为专门刺探日方势力渗透的间谍组织,负责为阻止日方势力在政界和商界的渗透提供情报。必要的时候,也有特别辣手的任务,比如暗杀。”

景灏天手掌在脸上抹了一把,自从猜到云初的身份,之前刺杀工部局总董的事他多少猜想到一些。因为充血而嘶哑的嗓音听着让人心惊,却是前所未有的冷静,“我什么时候可以见这位杜老板?”

鹤行风没有直接回答,脸上伤痕赫然,一双眼却是明澈而坚定地望住景灏天,“我马上就可以联系他。但是,在他的立场上来说,他有义务减少牺牲保全后继力量,所以他未必肯让我们去北岸。”

四双听了不禁将烟灰缸重重拍在桌上,“你们这他妈的什么组织!眼看着自己的人死都不去救吗!”

烟灰缸赫然碎裂。桌子发出了好大一声响。

然而回答四双的,只是满室的静默。

鹤行风的话没有错,在这样的组织里,为免牵扯更多,当某一只猎鹰陷阵以后如无望逃脱,则会成为弃子。牺牲更多的人去营救,在那种情况下,反而是不理智的。

静默中,只听景灏天轻声笑了一下,淡淡说:“我明白你们的立场。麻烦你告诉杜老板,徐云初对你们的组织来说,不过是枚轻易可弃的棋子。但对于我来说,他是我这辈子最重要最珍视的人,比我的命更甚。我不需要损耗你们组织的力量,只要他帮我牵个线进入北岸守军,他们进攻日占区时我跟他们一起打进去,不需要任何人为我负责。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放他一个人。”

话语淡然,却比雷霆怒吼更来得震撼。鹤行风从前对景灏天的所有印象,不过是“盛世公司大老板”的一个名头。突然想起那一次他问起云初,是否有喜欢的女子。那时云初说,有,只是,他不是什么女子。说着这句话时,云初那样寡淡如水的人,第一次让人觉得有种清傲的张扬。原来是这样用性命托付无可比拟的感情,所以,才会让云初爱得那么自豪吧!

景灏天说完那些,从椅子里站起来,转身在四双肩上拍了拍,“我一个人去。所以你自己回去公馆,要什么拿什么,趁早出境好好活去吧。”

他这么一说,四双像是受了刺激猛地振臂挥开了景灏天的手,眼睛红了嘴里却骂道,“放你妈的屁!你当我四双是面团捏的孬种吗!你要去拼老命,我却要卷了你的家财逃走,我他妈以后还怎么做人!云初哥他是你的命,你对我四双也差不离!要去救人的算我一个!不然你就是一枪打死我,我也不走!”

素来四双在场子里就是这么个腔调,只不过在景灏天面前,却是有生以来头一遭爆粗嘶吼对杠样样上。景灏天眉宇冷冷一拧,重又伸手捏了捏他的肩颈,却是什么都没说。

回头只跟鹤行风道,“联系守军的事,请你尽快安排吧。”

******

东藤介野的行馆内这几日增派了不少军卫,得中将大人的命令,说是关押着重要犯人,千万看着不能让他自绝了。

云初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只觉得身体重得无法动弹。左肩的枪伤,东藤介野已经差人喊了军医来处理过,处理的过程是怎样,他完全没有印象。棉被下的身体不着寸缕,满身都是难堪的情欲痕迹,事后东藤介野怎样帮他清理的,他也全没有记忆。

右手被铁制的镣铐锁在床头,只留他坐起来躺下去动作的空间,只要他一离开床,镣铐上绑着的线就会绷紧,牵动外头军卫头上的铃铛。屋里所有能够当做武器的东西都被清空,东藤介野不仅防着他逃走,还防着他自裁。

眼下因为身上的伤势,他也只能无力地躺在床上。

门外传来重重的规律的脚步声,然后是军卫的声音,“中将大人!”东藤介野询问了他们几句,接着传来门锁拧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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