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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劫——by冤魂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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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等便是一年,尊贵的马车停在了院门口,下来的锦衣男子恭敬的作揖,唤他“先生”。

他道:“寡人得仙人指引,寻得先生,望先生出山相助,救民于水火之中。”

典罹依旧握着那一柄竹扇,精致的面庞不带一丝表情。他侧过头想了一想,道:“好,你明日再来。”

夜里冷气重,黑无常携着白无常来了,和畲姬打一个招呼,偷享一些供奉,在敖楚跟前走一个过场,打算回去之时却被典罹拦下。

典罹道:“今日过后,我便不与他们一处了,你们也无需来走过场了。”

白无常道:“上仙守了这么些年,龙君早恢复的七七八八了,便是我们想收,怕也不大有法子了。”

典罹笑了一笑,道:“如此甚好。”便侧身让了过去,黑无常行了一礼,带着白无常消失在空气中。

畲姬道:“这百年来多谢上仙相助,畲姬感激不尽。”

典罹道:“我并非在助你,无需谢我。”

畲姬道:“无论上仙是助我也罢,是私心也罢,敖楚收益却是实情,畲姬还是要谢过上仙。”

典罹道:“我见你苦守着敖楚,想来也不容易罢。”

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愣后扬唇笑道:“上仙为何这么说,敖楚为我生,我为敖楚死,这才是公平的。可如今敖楚为我生,我却未曾为他死,便只好同他一生一世,才对得起他。”

典罹沉默良久,才应了一声,复又在石桌边坐下,甩袖在桌上化出一壶滚热的茶水。

畲姓的小娘子好福气,弟弟被晋阳王爷请去了府上做了谋士,这家子可该发达了。

巷头巷尾,卖菜的搭台的种地的全说着这个消息,那些个谁谁谁一口一个妹子,过来说句恭喜讨个吉利。

那小娘子前日还立在巷口应着一声声“恭喜”,第二日再去,那屋子就空了下来,东西一件不少,人却是无影无踪了。

立刻有人压低声说这一家子可不是常人,是神仙啊,昨日晋阳王爷梦到的可是天后啊,天后都说了这家不寻常,一定是神仙!

巷里头坐着的站着的,立刻一口认定了,改日便在京城四处传了:那晋阳王爷请到的是神仙呀。末了再加上一句‘可千万别叫别人知道了’。

第七章:所谓敖斥

晋阳王爷唤作刘绪,是当今天子逶迤的嫡亲皇弟。典罹踏入晋阳王府的第一天就受到传召,典罹站在门口,道一声‘不去’,丢下了一屋子惊诧的人。

敖斥化作了人形,在他屋子里把玩着垂着的玉穗,对他笑道:“我听说人间把……你们这等人叫做狗头军师,典罹,来,让我看一看,你的狗头在哪里?”

典罹沾了一滴茶水,挥手打中他的眉心,然后又在的继续喝茶。

敖斥被他打翻在地上,哼唧着坐在地上不愿意起来,道:“典罹你只没能这样,好歹我也与你同床共眠了一百多年……”

“可别这么说。”典罹哈哈大笑起来,伸出手去托起敖斥的下巴,明明空旷着什么都没有的眼眶中,竟然泛起一点红光来,“这些年来我也没少和帝君同眠,若是有用,呼着喊着耍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敖斥“嗷”了一声,浑身上下炸毛了一般,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一头扎进一个怀抱中,与此同时响起了典罹的一句“小心”。

敖斥又退了一步,瞪了一眼那个一脸错愕的黄袍男子,甩袖给典罹丢下一句“下次再来看你呢,帝君最近总抓着酒仙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便纵着云走了。

刘统瞪大眼睛看着敖斥小时,转过头问道:“这、这便是仙人么?”

典罹略点了点头,叹气道:“三界皆有自属的规则,敖斥是龙,你身为帝王,看到也是不打紧的,可你身后那一干却是不可以了。如今我消去他们的记忆,你也切记不可再提。”

语毕,也不等他回答,伸手翻覆之间已是消除了他们的记忆。

刘统立着望了一会儿天,额首应了,恭敬道:“朕本是想着哪来的骗子,将皇弟糊弄了,却不想果真是仙人,朕钦佩于仙人的,还望仙人能助吾等一臂之力,扫清外敌。”

典罹坐在桌边,喝了一口茶水,抬起头叹气到:“莫叫仙人了,我不是什么仙人,唤作先生便是。”

仙人又如何,也逃不过生老病死……天人五衰!姐姐她是想用敖斥来唤醒匀寒么?也好,反正最无情的总是自己,为了自己,伤再多人,也再所不惜。

典罹微微笑起来,山风吹动他青色的衣衫,猎猎作响。

长留山顶有一间极为简陋的木屋,屋门半开,不时传出一些细碎的话语来。

“丘容,凤君的宝珠果然有效,你看,你的皮毛已与往日无差。”

“丘容,我等了两万年,两万年。我失败了那么多次,我不敢相信这竟然是真的,你真的就要重新回来了。”

“丘容,你累了吗?好,你睡,我不打扰你。”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轻响,敖曲走出来,与匀寒并肩而立。

匀寒道:“狐二如何?”

敖曲微微合眼,满目的疲惫,低声道:“已是大好了。”

匀寒点了点头,伸手渡给他一些仙气,敖曲不客气的受了,就地坐下。

匀寒俯瞰脚下的群山,半晌忽道:“当初你凭什么死死扣住狐二的魂魄,要知道,即便是仙,失去的便是失去了,再无法挽回。若他再无机缘重生,你受的这些苦痛,岂不是白费?”

“哪里……会是白费?”敖曲叹了一口气,那一寸一寸生生抽出龙筋,拔光龙鳞的苦痛,又怎么及得上半点的相思?那才是深入骨髓的痛楚,无论如何也甩不掉,赶不走,至死方休。

敖曲随他一同望向红尘万丈,立了许久,终于还是道:“匀寒,你生来性冷,怕是不会懂了。我看着他,哪怕只是存在于人世的一缕孤魂,哪怕,哪怕他不再回应我,不在认识我,只要让我知道他还在,还有再见的一天,哪怕是万雷轰顶,我也心甘情愿。”

匀寒步上天庭,走了几步,忽的驾云往酒仙那处去。

酒仙远远地看见了蓝光,只觉得眼前又起了一层又一层的幻象,冷的砭入骨髓,不由打了个寒战。

匀寒拂袖散开云,负手道:“可有佳酿?”

酒仙让扎髻小童去宫前那颗桃花树下挖酒,自己同匀寒立在门外闲聊一两句。

酒仙道:“有些日子未见敖斥了,他又上哪去了?”

匀寒略摇了摇头,道:“不曾在渠安宫,怕是在凡间吧。”

酒仙笑着摇头道:“天上一日,人间一年,这算一算也有十来日了,敖斥是被什么迷住了心窍?”

说话间,酒已经被送了上来,小小的一坛,酒仙双手捧着递过来,道:“这酒是我用千万滴凡人的情泪酿成,极苦,只怕有要让帝君嫌弃了。”

匀寒道:“为何你总酿这样的酒?本君看先前宴上那些也是好的。”

酒仙笑道:“这世上最好的酒,能催人泪,能断人肠,宴上那不过能引人醉,却是半点滋味也没有的。”

匀寒默然,接过酒,一摆袖便往下界去。

顺着典罹的气息寻至,竟是战场,金戈铁马万人厮杀。

“帝君又拿来了什么好酒?”典罹的身形在他身后出现,一拂袖在云间坐下,取出两个白玉酒器来,“一边品酒,一边看这万人征战,也有些豪情顿生的味道了。”

匀寒也随他坐下,道:“怕是不行了,酒仙这回,也没酿什么好东西。”

典罹轻笑,往杯里斟酒,品上一口,是幽艳的清香,一丝丝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下方的厮杀越演越烈,黄甲的君王已是满身鲜血。

清香慢慢的,越来越浓郁,如同一朵花开始怒放。

黄甲君王格开刺过来的长戬,却无法避开身后的利剑,远处的敌君也架起了弓箭。

香气戛然而止,然后是枯老的苦涩,铺天盖地。

青紫色的巨龙腾云而起,扫尾撞塌了城池,千百人瞬间死亡。

“敖斥。”

第八章:所谓情字

敖斥垂着头,双手被钉入墙里,上面的血迹已干枯,伤口极为吓人。

典罹拢袖进来,敖斥动了动,却仍未曾说话。

典罹道:“敖斥,你莫怪帝君,他也不过是职责所在。”

敖斥笑了笑,哑声道:“我不怪,是我自己犯了过错。”

典罹默然而立,到:“林统已入冥界,天下易主。他说,他在奈何桥上等着耗着,也要见到你。”

敖斥苦笑道:“我犯了如此大的过错,无法再去见他了,算来算去,不过是我咎由自取。”

典罹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看他走了,匀寒自角落中踱了出来,步至敖斥跟前,沉声道:“你可知你一插手,人间少不了有千百户妻离子散。即便你插手,林统也依旧要入轮回,命数便是命数,你改不了,不过为自己徒增罪孽罢了。”

敖斥哈哈大笑,沙哑又凄苦,声声催人泪下,匀寒莫名觉得心里堵上了什么,冷声喝道:“你笑什么!”

敖斥道:“情之一字,害人至深,我倒希望像帝君这般,不知情为何物,也好过相思苦极,蚀骨焚心。”

情,偏偏又是一个情字。

匀寒拂袖出了天牢,撞见了来为敖斥送酒的酒仙,酒仙行了礼,道:“帝君,这次敖斥小龙不过是一时糊涂,抽筋削骨已是大刑,够他受了,还望帝君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替他求求情,至少保一条性命罢。”

匀寒道:“错便错了,他自己也认了,本君为何要替他求情。”

酒仙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什么。

匀寒又道:“他人喝你的酒,总是千百般回味,为何本君尝,却是酸便酸,甜便甜,怎么也尝不出那个味道。”

酒仙笑着叹道:“无情人喝多情酒,如何尝得出千百般滋味使人愁啊!”

匀寒无言以对,拂袖离开,却是往冥界去了。

三天后的诛仙台,敖斥被缚着双手带上来,龙筋已抽龙骨已毁,却仍是咬着牙一步一步走上诛仙台。

“诛仙台,只须一弹指,便是灰飞烟灭。”典罹叹了一口气,抓住身侧天后的手,轻声道:“敖斥尚幼,怕也是一时迷惑,何苦如此。”

天后拍了拍他的手,温言温语,却不容辩驳。她道:“三界皆有规矩,敖斥如此已是坏了大规,千百余人的性命又岂是他可以背负的?况且敖斥算来也是北方帝君的灵兽,与你又有什么干系,你莫管了。”

匀寒合襟危坐,脸上更是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悲喜来。

典罹道:“虽是如此……让林统来看一看他吧。”

天后道:“冥界也有冥界的规矩,林统为何不投生,也自有冥界的道理,可他若上的天界来,还需看天帝允不允许。”

她的话音未落,突地见一袭黑影跃上南天门来,直直的掠向敖斥。天后冷哼一声,还未动手,就见匀寒拂袖站起来,瞬间制住黑影,寒声道:“林统!你擅闯天界,可知罪!”

林统抬起头来,想要挣脱身上的缚仙索,匀寒抬手一指,便让他滚下诛仙台来。

典罹悄悄抿起唇角,道:“这又是哪一出?”

天后笑而不语,又拍了拍他的手,低声道:“你且满意了?”

匀寒冷着脸,道:“敖斥,林统,今坏三界平衡,罪不容诛,罚入冥界十九层,思过百年!”

“好好的魂飞魄散,硬是叫你弄成了思过百年!”红衣女子竖着眉目坐在巨大的案几后,美艳的脸庞透出青气来,“你当我们这里空的很啊,还两个人一块罚,我怎么不知道匀寒你也会护短了!冥界十九层关着大奸大恶之徒,本是满了,你让我上哪腾个地界儿出来!”

匀寒我这盛着浅绿色茶水的杯子,心不在焉的答道:“放不下,那就留在二殿里,也好替你端茶倒水。不然传出去,说兵械殿秦广王竟连个下人也没有,岂不叫人笑话。”

秦广王冷笑一声,道:“我一个人处着也几万年了,还缺这么一两个人端茶倒水么。我不要,你给阎君送去吧,敖斥那一下子,可得叫我们忙上些时日了。”

匀寒道:“毕竟处了这么久了,敖斥那里……就当卖本君一个面子罢。”

“我好大的福气,竟然能得北方天帝一句‘卖个面子’~”秦广王似乎是开心的大笑了一通,蓦地寒下脸来,“匀寒,我怎么不知你何时这么念旧了?上次渠安宫里一个伺候了你万千年的仙童犯了错,入轮回受尽十世之苦你眼也不眨一下。到底是谁把你变成这样了?匀寒,万把年的交情我劝你一句,情之一字,沾上了,就容不得你全身而退,你是神,做什么非要去尝七情六欲。”

匀寒滴油喝了一口油绿的茶水,慢慢道:“那你呢?”

秦广王脸庞上的青气更重了些,她撇了撇嘴,抬眼看着冷清的大殿,平静地道:“所以我才呆在这种地方,不死不活,无止无休。”

第九章:所谓丘容

典罹重新回到天界,凤凰族里积起了些许事物,由长老逐字读给他听,再由他抉择。

“不过是些不大不小的事,”典罹执起笔,摸索着在纸上点上朱砂印迹,“由长老抉择便是了,无需经由我过目。”

长老弯着双眼笑了一笑,又道:“族里来了客人,方才到的,现下正在外厅候着,王是不是要去见一见?”

典罹摇了摇头,正想说“不见”,就听突兀的多了个声音,笑道:“凤君好大的架子,我怕我今日见不着凤君了,故而擅闯,还请凤君恕罪。”

典罹笑道:“既然是龙君,怕是不得不见了,还请进来吧。”

敖曲迈进来,一甩袖掷出两颗珠子,典罹接过拢入袖中,吩咐道:“你且下去吧。”

凤族长老应了,关上门离开。

典罹再抬起眼,先见到的不是敖曲,而是一个红头发的削瘦青年,裹着厚重的裘衣,面色苍白的坐着。

典罹掷了手中的笔,道:“这便是丘容将军么?”

丘容笑了一笑,道:“此次多亏凤君相助,丘容特此来致谢。”

典罹端起桌上的瓷碗,琉红的眸中是未消的光泽,沉出浓重的异色来,他道:“我不过是还帝君一个人情,丘容将军无需言谢。”

丘容咳了两声,又道:“这个人情,怕是大家都明白的,帝君不过是看在天帝天后的面子上不得不应,凤君又何必做个这般守信的人?”

典罹轻轻笑起来,抬眼扫过丘容,又扫过一旁立着的敖曲,慢慢道:“丘容将军这是……在质问我什么?”

丘容略带苍白的一笑,低声道:“我想问什么?呵,凤君怕是误会了,我什么也不想问,我不过本着救命之恩,来给凤君提个醒。”

“提个醒?”典罹将茶盏搁下,一勾唇角,眼底的异色越发的浓厚,“让我猜一猜,丘容将军如此着急的来我这里,是帝君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了么?”

丘容凝视他半晌,叹气道:“他是我的亲哥哥,我了解他。你无法上海他,但你却有可能被他伤害……言尽于此,凤君好自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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