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归途
已是回御城的途上了，我坐在青龙纹的车鸾中，里面尽是细软丝帛，可卧可坐。
呵呵，这君上的规格，果然不同。
如今也不比来时，那时我尚要在一干兵士面前树个亲士爱将的形象。如今，这形象，便由亮剑于我代
树了，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再者功者尽赏，也让上了下了一批人，得用的自然心念御君，没得用的自然……
至于我行不行得军，坐不坐马车，倒在其次了。
这一来一回，御城的机要之重，终是稳稳地掌握在手中了。动此许多兵马，花费钱粮无数，如此，也
不枉走这一遭。
如今，军里按说是安稳了，便可想想御城改制的事了。
头一遭，便是要让御城，成为天下十家里……恩……如今只剩了九家了，成为天下九家里首屈一指的
繁华大城；可以没有皇城的绝胜烟柳；却要有北地的大气恢弘，兵骁马壮。
否则，在九家里面，又哪里说的上话？
教育么，是要普及的，我无需他们满腹经纶，只是每族要有能看得懂公文者即可，其中重中之重，却
是要晓得御家少君，君权天授，英明睿智，不可逾越。思想教育要真能做成这样，确确得下一番功夫
。
活字印刷也可以推广推广。
至于开化之事，我自是不会大张旗鼓地做，启蒙了，可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么；有心思的，我自会
留一条自荐之道。至于其他虻虻懵懵的，灌输他们御家少君为天，也就是了，况且他们也很吃这一套
。
恩，再派些政策解说员去罢，每逢新制颁布的时候。
五千常用字也可以推广推广，度量衡也该统一了……
梯田，开河引渠，两季稻之事，前些年一直叫石先着财喜来里的专门研习了的，我也不太懂，若开块
地，实验出来真好，也可着人推广下去。
也着楼里、财喜来里研习草药的编几本书吧，请御城里的医师也行。分别了草药，一项一项地将功能
、用途、形貌、用量逐一记下来。打仗用的常的，便可启了大规模人工种植之事。也不用背着筐去山
里采了，弄得只有贵族吃得起。人工种植，便可大量随军供应了。
回去了，我也起个一夫制的典范，大族豢养人数众多的侍人，终究不利于人口增值，以身作则，想必
这风气也可以刹一刹。
再者，这些风流事，也不该当是一个有志男儿成家立业后，再沉溺进去的了，真有情意还好说，大族
里却多是故意为之，权当了脸面，好像一家里不养个十个二十个，便显不出风范似的。
男宠妓女的贱籍也可打算打算，只待大改皆成，再修养生息个几年，大族再下去些，便能乘机取消，
一并归入民籍了。
话说大族……既然庄行山没了，如今庄家也没了势头，不如再君恩浩荡下，免了庄家世代的兵役。
如此，军里接不上，庄家便离只富不贵不远了。
其他大族，如今我控了城军，城粮，更无所虑，不过还是怀柔为上，少些成本吧。
至于兵器么，叫亮剑重新完善一番吧，顺便把经典十一阶军衔搬用过来……恩，就按军功换算进阶罢
……
楼里的典制也规范规范，何时进的楼，为何进，功劳若干，也留个档。以后月月集在一起，听我这少
君讲讲御城的宏图大业和他们肩负的使命罢。如今士族庶族间存着一条深深的沟壑，就连民籍，也分
了上、平、贱三等。如今把改天换地的热情来做了信仰灌输与他们，难道他们还没有企盼么？更何况
，这些也不是我凭空造出来的，却确确是御城，乃至天下九家都有的。
否则，当年，我又怎么会选了偏郊。
如此，也可把楼里算是我培养精英和嫡系的地方。
这天下的局，我瞧着，也不如往日那般平平稳稳的了。先不谈冀家没了，就是各家在那天庆功宴上嘴
脸，便知……
如今，虽仍是不晓那百君为何如此，不过能如何，不外乎一个权字，一个利字，一个情字。他三番里
着了哪一番，日后慢慢的不定就知晓了，也没什么好惴惴记挂的。
虽不知他目的为何，倒是他效果却的确达到了。
那其他的几家，本来对我这御家少君还待着观后效的，如今他一个‘眼观天象’又配了我援救天子的
一招，破冀城的一招。如今，我倒成了个不可不防之人了。
那日，九家里最后争来争去，皆是想要那冀城的风水宝地，收租纳银。倒也没什么。
终是天子一锤定音，道是御城军骁勇，御家又常驻北地的，拨些军过来，一起守了冀城，起了战事，
便可从御城驰援。朝廷再派官员进驻御城，地税交于天子，守军之费，起了战事，再由天子来拨。
又道这次兴师祭冀君，这三年里各城的供奉可以免了，日后十年，比常的八成即可。
如此，也算合理。
只是……想用冀城守御的用度来拖垮我么……恩……未必是拖垮，倒是想磨磨我的性子，让我知道翻
不了天去罢。
天子出言，七家赞誉，我自是没话可说的。不过御城军驻于冀城，也有些不比寻常的用处，只是不到
非常时期用不到罢了。
有总比没有好。
费用嘛，就算我做的战时期权了。
再说地税归地税，天子能收上去，我自有办法让拨过来的军费留下。把冀城造成与蛮族通商的边贸重
镇，也不错。到时候，真能在冀城说得上话的，便是手握兵的，手握粮的了吧。
远于皇城，想必天子也管不太着。
我做的事事合礼，天子也不好明面上真压了我去，只能找这一个个的冠冕堂皇的空子，否则其不是叫
周围的几个凉了心，暗生警觉么。
倒是这百君……
再怎么闹，也不就是那样，天下九家的几个，都是省油的灯么，却非要有那么一出……
却是隆君散了宴了，把我领到僻静无人处，又好好教训了我一番。不错，教训……如今忆起来，唉…
…
还记得那时的光景。
隆君一脸肃然，横眉冷对，开口一句竟是：“那等毒誓可是随便起的么！！”
我诧异道，守玉自持清明，那毒誓又关守玉什么事。
却见隆君倒抽一口气，吹翘了胡须，一个转身，在帐子里踱来踱去。
一个顿步，竟又道，你怎么跟你君父一个样，什么都喜欢自己扛着。你就不怕哪天真倒在刀剑下面？
！
我心下大惊，赶紧赔笑道此话怎讲。
隆君深深看我，道，御君真道我莽撞粗鄙，什么都不知么。庄贼怎么死的，御君想必……
我皱眉道隆君多虑了。
隆君却哼一声，斜了我一眼，道，御君要不要再起个誓？
我只好道，守玉……
结果隆君暴跳起来，差点一个巴掌甩上我，幸好我闪得快……
隆君指着我吼道，你别用对付百羽的法子对我！！你他娘的有几条小命够你放狠话！！
我梗了一下，隆君这‘御君’也不叫了，你我相称不说，连市井之言都蹦了出来。
我脑中一片乱，真是，此人不可以常理度之。
却听隆君开口道：“御家的子孙，都是龙凤呈祥，你也别跟我说什么你出身不好的屁话，……”
我心下愕然，我哪里说过……
“……御家子孙，从来，都不是卧榻之侧容着他人安睡的主。你如此为之，甚合。”
话已至此，我只好道，隆君过奖。
却见隆君叹一口气，道，可今日，你却栽了个大跟头，你可知道？
我茫然摇头。
隆君开口道，你今年十五罢。
我点头。
隆君又怒道，你还知道你十五！你十五的跟人家五十的瞎掺和什么！！那几家的做了那许多年的君上
，席间都只知埋头吃酒，你却又叩又秉的还弄出个誓来，这不是自己把自己往浪口上推么！！！
我苦笑道，可不是百君……
隆君闻言，又仰天一笑，回首看我，捏捏我的脸，道，我还道你是装傻，原来是个真傻的。你不是十
五吗，你不会大惊失色摔杯子流眼泪么！！神绷得紧紧的，把那群老狐狸一个个打回去好玩么？你今
天玩他们，明天就是玩命。你……
隆君，我打断道，我意已决。
隆君闻言，转身气呼呼地便走了。
留下我一个人，暗暗惊诧，暗暗心惊……
隆君，你无非是叫我守拙自保。
可这一役，发生了那许多事情，我又怎能龟缩于内，明台一抹淡然。
倒是隆君，真是为奇人，做奇事……
我挑开随着车鸾的微微摇晃的车帘，这便是，快到御城了吧。
番外：隆君
小时候曾问过我爹爹，为什么世上会有我。难道真像张婶说的，我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结果我爹爹说，人生就是要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抱遍天下美人。隆君是美人，我抱了，于是就有了
你。
就是嘛，我怎么可能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张婶骗我。
我爹爹是萧风立马的西刀客，每年都会来看我几次。那几次就会成为我最开心的日子，可以听他讲隆
城之外的天下。
当然，我爹爹是没有名分的，大家都只道我是隆城君上出城的那一年养回来的野种，只道我爹爹是隆
君挚友。
我也管不了那许多，只想快快长大，然后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抱遍天下美人。
你问我想不想当隆君？
那个苦差事谁想干？！
老大老二老三老四整天在我脑前悠来晃去，搞来搞去，我看着都闹心。只等哪天他们哪个当了君上了
，爷我就开马溜人了。那种时候，死一两个，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么。
嘿嘿，隆家无圣旨不离隆城，到时候爷我的葬礼都办了，你还不准我游天下么？
可惜，离那一天似乎还远得很，爷我也不能在隆城里把自己憋死了。
一次战事时，我趁机跟君父请缨出战。结果君父就是不准。
喂……出去掉胳膊掉腿是小事，爷我再这样下去就要被憋死啦。
于是我偷了寻常兵士的衣服，偷跑出去了。
那一次
背透了。
——君父居然修疾书一封，叫御家来援。奶奶的，又是为了我么？如此，爷我的面子往哪里搁？！
结果，我很背的，给御城军的人救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千巽。
有人告诉我，他是御家二少爷，就是那个以后是要作御君的人，叫我多结交结交。
奶奶的，他做不做御君，关爷我屁事。
看他那拽样，爷就不爽。
可爷我可不是爷们不是？不爽归不爽，爷我是这么小心眼的人么？给人家救了，情还是要还的。
于是我过去跟他说，‘你说吧，你要老子哪条胳膊，老子现下就卸下来给你。’
不想他瞥了我一眼，冷冷地道：‘不用了。’
喝——小样，给脸不要脸么？！
我正要开口大骂，结果他又接了一句，‘既然要还，不如你哪天把命还给我吧。’
这还差不多，算你识相。
我愤愤的走了。
爷我虽然喜欢以后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抱遍天下美人，可爷我再怎么说也是一爷们，怎么能做这种
欠人东西这种没道义的事。还命就还命。
后来我常常跑到御城去问他，‘你什么时候要我的命？’反正我闲呗，也不想呆在隆城，就借着这个
约的由头日日往外跑。
结果他每次都淡淡的说，还不忙。
一次两次如此，三次四次还是如此，我纳闷了，难道其实他不想要我的命？
那留命的话，是给我留面子的？
如此看，倒是我误解他了。这人还真是个面冷心热的。
直到有一天，我再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是御君了。我又问他这事儿，他却说，如今大事已定，没什
么用得着你性命的地方了，这一层，就揭过吧。
我傻了，他这是开口说不要我的命了？！
唉……爹爹常跟我说，不能以貌取人，看来爷我也落了俗套。
我没命还他，只好以后多多报了他了。
再后来么，就是老大他们就动了手了。
千巽问我，要不要借御家的兵马？
奶奶的，老子旧情还没还，你又要老子添新的？
反正老大没有族印，调不动城军，此次发难，图一个措手不及。君父未必应付不来。
不想爹爹在外面却出了事。老大他们竟查到爹爹这一层，想要拿爹爹跟君父换族印。
爹爹是受他们摆布的人么，便自裁了。
爹爹曾跟我说，男子汉，要有担当。
我知道的。
欠就欠吧，我扛得下。于是我找千巽借了御城的兵马，把老大老二老三老四的，都扫了。有些时候，
要做干净。
再后来，君父把族印交了我，就给爹爹殉了情。
我，就成了隆君了。
我知道这是什么，我知道。
我本是不想做隆君的，但事已至此，做男人的，要有担当，爹爹说的。
不如，我就当个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抱遍天下美人的隆君吧。也不负了爹爹的教导，也不负了……
君父的嘱托。
君父说，我生性放达，以后是可以成大事的，要我，把隆城，做好
君父说，我有看人的眼光，早就看出老大的不轨，禀过君父，君父没理，是他的不对。
君父还说，我善结交豪侠，就如千巽。
君父还说，我善笼络人心，宅子里没一个不敬我爱我的。
君父还说……
我自然知道我不傻，可爹爹说过，做人就是要放得开，要简简单单，生活才有味。
呵呵，当我真傻么。
人都是要死的，我以后也会死。君父和爹爹其实就这样走了也不错，到了下面，仍然可以相伴。
我还是做我的隆君——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抱遍天下美人的隆君。
有一天，千巽来看我。还带了一个男侍，名唤若水的。
我一见就呆了，奶奶的，爷我怎么就没碰到这么好的货色过？嘿嘿，不知等下这张绝色的脸上会有什
么表情。
于是，席间，我就开口向千巽要人，上次的不就送我了？这次想必也是如此。爷我可是要抱遍天下美
人的。
果然，见那美人没什么表情，脸却变得惨白。
我心下暗笑，这人爷我要定了。
却听千巽缓缓地开口道：“就要看隆君拿什么来换了。”
我说我那匹良驹就送你了。
我是小气的人么？那匹汗血马万金难求，天下少有，千巽马上英雄，想必……
千巽却笑了笑，摇了摇头。
咦……一个侍人……至于么，爷我不信邪了还。
我又说，那再加我这把剑。
这把剑么，是隆君历代传的剑，我向来出手没有不大方的。这总成了吧。
却见千巽望望美人，又笑笑。
喝……今天跟我杠上了。
‘来人！把隆家族印拿来。’
我倒看你撑到几时。
我把族印往千巽面前一摆。嘿嘿……
我这算是强要了，你真要为了一个侍人扫了我面子不成？
没想到还真扫了。
千巽不干。奶奶的。
下了席，我找了一个空子，跑去找美人，奶奶的，爷我今天失了这么大一个面子，少说也让我调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