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倒聪明……教一次就会，其实说再见也说得挺流利嘛！
在休息室找到了正在悠闲上网的梁宜俊，杜小山默默拿了一罐温咖啡坐在他旁边。
梁宜俊正在追看这几天落下的新番，看旁边坐下的人是他，只瞥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主线剧情播完了，他才突然转过头盯着杜小山：“喂！哥们儿，你还挺多愁善感啊！”
“扯淡，我喝罐咖啡就多愁善感！”杜小山狠狠瞪了他一眼，懒得和他吵。
梁宜俊耸肩。
切，以为谁看不见你那一张晚娘脸啊！
分明是典型的北方城市，却偏偏像南方一样阴雨绵绵。
杜小山坐在公司里，隔了几个座位的巨大落地窗外，天色阴沉，雨滴啪啪敲在窗上，留下令人心烦的蜿蜒水迹。
还有五分钟就要下班，同事都在悄悄收拾东西，只有杜小山还盯着电脑屏幕发呆。
长假结束嘛……总归有一些后遗症的。
一只手机械化的刷着网页新闻，另一只手去摸索放在桌子上的半杯咖啡。
哐啷。
碰翻了被子，棕色的咖啡把桌上的一叠文件都染脏了。
杜小山木然的缓慢抖了抖，心想，算了，既然脏了，大不了再打一份。
刚又把脸转回电脑屏幕，就看到屏幕边搭着一只涂满了孔雀蓝指甲油的手。
完了！
行将就木的杜小山先生，被吓得抖了一抖，终于诈尸了。
“杜小山，现在还有一分十五秒下班，你却在看不相关的新闻网页？”Karry姐一脸不满，“咖啡泼了文件，你一点也不在意，浪费公司的纸就不是纸了吗？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Karry姐，人称变态姐。年龄目测有三十了吧，虽然身材不错，穿着也性感，可是作为一个女上司……她好像就太过于发挥性感了一些。
每个公司都有所谓的办公室八卦。杜小山的公司最多的八卦，就是变态姐什么时候借机揩男下属的油，某天某某回公司拿文件，却听到变态姐的办公室有很奇怪的响动……总之是让男职员们觉得棘手又尴尬的存在。
看着她腰肢轻摆，踏着高跟鞋哒哒走远，杜小山觉得许久不见的霉运瞬间又笼罩了他。
周围的同事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甚至有人还比出了加油的手势。
杜小山微笑挥手示意，转过身，蔫眉耷眼的慢慢往变态姐的办公室蹭。
“杜小山。”Karry姐挑眉看他，一双美目全是挑衅，“你是腰断了还是怎样，走得这么慢，想要我下班留你吗？”
杜小山立刻就想到了不好的传闻……他可不想要晚节不保啊！
“不，不是！我……我就是把文件看了一下。”杜小山不着痕迹的缩了缩，希望自己待会儿可以快一些打开门冲出去。
“哦……”Karry姐意味不明的哦了一声，抬手示意他，“你过来。”
杜小山挪了挪。
“再近点。”Karry姐眼睛一挑，微微撅起了新涂过口红的嘴唇，“哎呀，你快一点嘛。”
杜小山听到她这一句“哎呀”，自己真想哎呀一声哭出来。酸的他牙疼啊。
“Karry姐，我……我今天下班之后，真的有很要紧的事，刚才上班时间看新闻，咖啡洒了我也没注意，的确是我不对。”
许久闲置的大脑细胞开始飞速运转。还有什么借口……还有什么借口……Karry姐看过他的档案，知道他的父母不在本地，不能说父母找他，也知道他未婚……快想借口，快想出一个借口……
杜小山觉得自己很久不曾这样高强度的思维运转过了。
怎么办……怎么办……Karry姐盯着他的目光，赤裸裸的写着“不相信”三个字啊！！！
“我——”
“哔哔哔——”
杜小山还没说完，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小山。”
杜小山刚刚听到这个声音，就觉得浑身的细胞都从里到外拼命抖了抖，都活过来了。
所以他觉得控制不了表情，控制不了声音，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维。
“晟青……？你会打电话？！”杜小山后来每次想起自己这一刻的反应，都觉得简直是他睿智人生的一大败笔。
其实……按照他智力的正常水平，应该能说出点更有水平，更正常点的话。
晟青打给自己的第一个电话，自己就问他居然学会打电话了……这算怎么回事啊！
不过却把他及时从变态姐的魔爪下拯救了出来。
看他的表情，变态姐也明白来电话的人对于杜小山不一般，他说晚上有重要的事，估计也和电话中的人有关。
没办法，既然电话都追了过来，她总不能不放人。
“好了，你快点下班吧。下次注意点。”Karry姐失望的挥了挥手。
杜小山飞速冲出办公室，路过办公桌顺手拿了包，一路狂飙，电梯都没等就下了楼。
在门厅听到外面的雨声更大，唰唰撞击着玻璃门，远处还有隐约雷鸣。
到了大门，杜小山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没带伞。
突然一道闪电照得天色变白，雨幕中走过来的人影映入杜小山眼帘。
晟青撑着一把淡黄色的桐油伞，一头长发尽绾，沾了水汽，稍许贴在白皙面颊。他依旧一身广袖深衣，踏水而来，仰头看着站在台阶上的杜小山，笑意满眼：“我来了。”
在雨中原本人都狼狈，然而晟青却怡然如在云端，风姿翩然。当真是唇红齿白，颜如舜华。
“晟……晟青？你怎么来了……”杜小山眼睛睁得滚圆，看着晟青，好像他是凭空变出来的。
其实晟青的确是凭空变出来的……
不过他不准备跟杜小山解释，因为自己会说的实在有限：“我嗅得到你。”
杜小山真想哈哈笑两声，然后调侃说你难道长了狗鼻子。
可事实却是，他不争气的脸红了：“……原来你知道我没带伞。”
“其实我来跟你回家。”晟青看他不动，干脆自己跨上台阶，伞沿一倾，将他勾进雨中。
刚才看来十分宽裕的大伞，杜小山挤了进去就立刻显得狭小起来。
“夫人，躲避雨水。”晟青说话还不太熟练，只是按照意义说出记住了的词语，“你靠过来。”
杜小山视线看到他一边肩膀淋着雨水，已经变成深色，才默默向他靠了靠。
晟青立刻抓住机会，广袖一挥，顺势就笼在了杜小山肩上：“路很难行，再近一点。”
杜小山转过头看他，晟青目光虽盯着前方，可是唇角却翘起了明显的弧度。
心脏这样喧嚣吵闹，一时杜小山连周围的嘈杂雨声都听不到了。
第8章
晟青很自然的将桐油伞收起，随手插在门边的空花瓶里。
晟青很自然的解开深衣挂在杜小山的外套旁边，露出里面杜小山送给他的T恤和大裤衩。
晟青很自然的在每个屋子溜达了一遍，还顺手打开冰箱门拿了一罐冰镇啤酒。
晟青很自然的坐在沙发上，笑眯眯望着他：“夫人，你吃了么？”
杜小山：“？”
晟青这是……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吧？他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找到的自己呢，就让他一路打岔，就这么回了家。
晟青看他没有听懂，俊美的脸上出现恍然大悟的表情：“你不饿？”
杜小山明白了，这是催自己开饭呢。本来想干脆出去搓一顿好了，但是考虑到他还不清楚晟青的现代化程度，怕他吃饭吃到一半，又会做出什么让自己尴尬的举动……
杜小山从冰箱里拿出前几天周末买的蔬菜，稍微犹豫了一下，又从冷冻柜里拿了一只老母鸡——上一次他妈过来看他，给他买了冻在冰箱里，要不是因为晟青，再冻个大半年他都记不起来。
不过……在洗好了土豆，放在案板上切块的时候，杜小山突然很悲哀的想到：为什么老子就这么进来做饭了？！他说吃饭就吃饭吗！！！
“夫人，我虽爱吃鸡，但也对牛肉、猪肉很喜欢。”晟青一边说，一边用筷子很灵巧的避开了盘子里的土豆，准确的夹中了一块鸡翅，犹豫了一下没立即送进嘴里，补充了一句，“当然，我对你最喜欢。”
杜小山懒得纠正他对自己的称呼，大约……夫人在他那个时代是种称呼，类似先生或者小姐？
可是，他跟鸡肉牛肉猪肉，这能搁一块比吗？！
杜小山翻了个白眼，迅速夹了几块土豆放在晟青碗里，没好气的说：“算了，我还没问你，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晟青说的什么能嗅到他……他才不信呢！
晟青听他这样问，笑眯眯的吞了鸡翅，一会儿就吐出了完整的骨头，才眨眨眼笑答：“真的嗅到你，所以我就来了。”
杜小山嗤之以鼻：“真能嗅到，也不会过这么久。”
夹了一块土豆放进嘴里，嚼了嚼，差点没噎着：“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走这么慢，难道是一边走一边闻，走着过来的啊？！”
晟青倒没真的点头来让杜小山刷新对他的认识，拨了拨碗里的几块土豆，有些不情愿的都塞进嘴里才说：“我先去拜山头了，所以来得晚。夫人着急了吗，对不起，为夫以后天天回家陪你。”
拜山头？陪我？杜小山的大脑里自动转换了一下语义。
拜山头=晟青是土匪？除了土匪，他没听说过谁到了新的地方要去拜山头的……
陪我=晟青没地方住，要来借住？
杜小山之前受了太多晟青的言语摧残，已经自动过滤了晟青话里一切能让他的小心肝抖一抖的内容。
“电视。”晟青看他，一只手指了指客厅的电视机，“里面说，拜山头。你们不这样说吗？”
杜小山虽然住在都市，然而都市也隐匿着许多道行深久的妖怪，晟青初来乍到，今后又打算留在这里，除了拜访旧友，自然要去探一探对方深浅。
这一探之下，晟青觉得形势一片大好。除了青丘旧友，缺了一条尾巴的狐狸蛮九，隐在一家典当行里当悠闲老板，剩下的都是些不成器的妖怪。
他们也甚可怜，人类对于神祗和妖物的敬畏越来越少，很多有灵性的妖兽都活不过百年，更遑论修行。
晟青在蛮九的家里窝了几天，主要就是在蛮九去典当行之后，按照蛮九留给他的几张光碟学说话。
蛮九告诉他这是人类拍给自己看的叫做电视剧的东西，如果想要跟他们一样，看电视剧学说话最快捷。
所以晟青看完了几张光碟，就抛下蛮九来寻他夫人了。那几张光碟中就有《林海雪原》……
杜小山忍笑：“那是土匪……而且都多少年前了。”
一想到晟青不知道是从几千年前穿越过来的，而且自己还是导火索之一……杜小山忽然觉得愧疚之情铺天盖地，自己不应该总跟晟青计较他叫自己夫人，还总是让他尴尬……
没准晟青原来的时代就是那个样子的，晟青没什么错……杜小山又想起来似乎好多朝代都有好男风之类的时尚……
没准晟青只是被世风影响了，但是来到现代，毕竟没那么……没那么好男风，再加上杜小山言传身教，晟青就能直回来，天天向上了呢！
自己还是应该尽可能的帮帮他，反正他还有一间空房……
杜小山捧着碗，忽然觉得自己背后有圣洁的佛光，光芒万丈。
吃完了饭，杜小山把晟青领到客房门前：“这个房间就给你住了，你还没工作吧，我明天下班回来给你买几本汉语书，等你说话学得差不多，再考虑考虑你可以找个什么工作。”
想了想，又十分大爷的拍了拍胸脯，一副豪气万丈：“反正是因为我你才穿越过来的，你放心，我会负责到你能自食其力，找工作赚钱的！”
晟青总听他提起穿越，自然也恶补了一番穿越电视剧，这才明白杜小山因为自己的话误会了。不过，他这样误会下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晟青也就没纠正。
“夫人……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晟青筷子也没放下，两只手托着脸，眼波闪闪看着他。
按照电视剧里，杜小山这时候应该对他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对你好。”
晟青的脸悄悄的红了，眼神也愈加欢快，带着鼓励看着杜小山。
杜小山觉得刚刚咽下去的青菜噎得他喉咙痛，十分艰难的吞了吞才说：“……啊？你别总吃鸡肉，青菜对身体好。”
晟青看着杜小山夹到自己碗里，小山一样的青菜，觉得胃发出了哀鸣……
可还是笑着都塞进嘴里吞了下去：“夫人，你对我真好。”
在电视剧里，这时杜小山应该与自己相视一笑，两人之间温情脉脉流动。
杜小山：“哦，那就多吃点。”又夹了一筷子青菜给他。
晟青低头委委屈屈把青菜都吞进嘴里，又立刻夹了一块鸡腿。
蛮九那个家伙……晟青就知道他还记恨着他在青丘借住，赶走了山下江里仰慕蛮九的一尾大白鱼的事情……
电视剧什么的，都是骗人的。
杜小山第二天果真十分认真的买了几本书给晟青。
他特意在书店里翻了很久，确定每一本都是教晟青日常生活对话，并没有什么“为夫”之类内容，觉得十分放心。
他回来的时候，晟青居然在家里。
虽然杜小山也大约知道，晟青不认识什么人，应该没处去。可是真看到他在家，还是有些意外的感觉。
怎么……好奇怪……
杜小山左顾右盼的清了清嗓子，一手提着装着几本书的袋子递过去：“喏，买给你的。”
晟青正以一种十分扭曲的姿势窝在沙发上，杜小山觉得他也太不见外了吧，怎么好在别人家沙发上扭来扭去……？
“夫人，你回来了。”晟青回过头，看到他就笑着站起来，刚才还极度扭曲在沙发上，下一秒就整个人直挺挺立在了杜小山面前。
杜小山捂了捂耳朵，是不是自己刚才幻听？晟青刚刚开口时，声线虽然柔软，但好像还有另一道极高的声音瞬间穿透耳膜，可是那时间太短了，短得杜小山连疑惑的时间也没有。
看他捂了捂耳朵，晟青于是也抬起手覆在他的耳朵上：“夫人刚才听到了什么？”
杜小山看着晟青的眼睛。
晟青的眼睛十分好看，带着柔和的笑意，像是一潭温暖的湖水。
“……没什么，是我听错了。”杜小山摇摇头，顺便从他的手掌下脱出来，晟青的手掌虽凉，可再被他这样捂下去，杜小山的耳朵估计就要烧着了，“这是我给你买的书。就……就是教你日常对话。”
“夫人，我找到工作了。”晟青只是看了看那些书，随手接了放在一边，跟在杜小山后面悠悠说道。
正在换衣服的杜小山一愣：“你找到工作了？”
这么快……？
忽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晟青原来其实不依靠自己，也能有工作，也能过得不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