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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我不言离——by假手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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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浅这回没有办法当做没有听到,他睁大眼睛回过头来,看着符言离,一手指着沈勋:“你不是跟他来的么?”

符言离回头眼神温柔地看着沈勋,沈勋看了眼符言离,又看了眼肖浅,闭上眼点了点头,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立正向后转,两步跨上早已等在路边的车子,手臂向前一伸,叫:“开路!”

车子带着沈勋一溜烟跑了。

整套动作完成的行云流水完全找不到破绽,叫符言离十分满意,叫肖浅十分震惊。

“你自己打车回去!”

符言离把裤子两边口袋都掏给肖浅看:“我今天出来没带钱,我家又在日西山那里,打车回去要将近一百块,你帮我付啊?”

“你自己找个地方窝着去,别找我。”

符言离涎着脸蹭过来:“我现在能投奔的也只有你了。”

肖浅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一次他是完全见识到了符言离耍赖磨人的能力,而且几乎不敢正视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睛,因为那眼神……那眼神就像……

小狗一样。

肖浅掉头便走。

符言离摇着尾巴紧跟了上去。

“我有个室友,他今晚不回来的话,你有床睡,他要是回来了,你睡地上!”

“汪!”

第二十章:同床

临近午夜十二点的时分,空旷无人的街边,二人始终一前一后的走着,走在前面的那人风衣领子高高的立起,挡住了几乎一半的脸,面色和此时凉薄的夜幕一般。走在后面的那人,双手抄在口袋里,眼睛四处看着,显得十分悠哉和心情愉快。

直到走到了宿舍所在的那栋楼的防盗门前,肖浅才站住了脚步,他久久没有拿出钥匙,而是回头看了一眼离他站的有五步远的符言离。

对方显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你既然得不到,就以折磨我为乐是么?”肖浅问。

没有想到他会突然问出这一句,符言离张了张嘴,却来不及说什么,只见肖浅根本不准备听到他回答似的,打开了防盗门,径自走了进去,门颤颤巍巍的即将关上,吓得他赶紧两步跑上去拉住。

他肯定,如果自己被关在了这扇防盗门之外,不叫到整栋楼的居民亮灯抗议,肖浅是不会开门的。

符言离听沈勋说过,他们为没有住处的员工提供了临时宿舍,也听说了是条件不怎么好的地下室,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好的足够的心理准备,可是在随着肖浅进门的时候,他心里还是小小的酸涩了一下。

只有两张床和一张桌子,桌子下面两个暖水壶,床上只有一床被子,再多余的设施都没有,连天花板上的灯都是介于明暗之间的昏黄,晃得人眼睛难受。

从小养尊处优的符言离有时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样艰难的处境,能让这一个与自己同龄的男生连个像样的住的地方都没有。他想着,如果有机会……如果有机会能让他住到自己家里……

念头闪过的同时,耳边听见打招呼的声音,小杨躺在床上对他挥了挥手,嘴里正咬着一个苹果,含混不清的问肖浅:“肖浅,这是你同学啊?”

肖浅头也不回的铺床,语气平平:“嗯。”

“过来跟你挤一晚啊?”

“不,让他睡地上。”

小杨挪了挪身子看着肖浅,咽下嘴里的东西:“啊?睡地上?”

“嗯。”

“不好吧,又没铺盖,难不成让他没被子直接躺地上,半夜不冻死才怪。”

肖浅没说话,半晌,皱着眉头,再说出的话跟从牙齿缝里逼出来的一样:“他自己跟来的,不管他。”

符言离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脸上阴晴不定,只能在门口看着肖浅的背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心想,自己可能真的要在地上冻一宿了,肖浅狠得下心来,他相信。

小杨忽然笑了开来,他拿着那半个苹果摆摆手,重新躺好:“肖浅你开玩笑的吧,你哪是那种人,我还不知道你。”

说的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好几年似的。

没想到,铺好了被子,肖浅却真的一笑,回身在床铺上坐下来,“瞒不过你,我开玩笑的,”说完看着符言离,扬了扬下巴,“站着干嘛,坐啊。”

符言离狐疑的盯着肖浅,却没过去,肖浅也没喊第二遍,抬手按下开关,灯熄了,眼睛不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霎时间什么都看不见。符言离在黑暗里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了会儿,又听见对方说:“你不过来就一直站着吧,我睡了。”

符言离走过去,在他的床沿坐下,这时他的眼睛才适应了屋内的黑暗,地下室里有一扇小窗子,一半在地面下,一半在地面上,月华从那小半扇窗户里流淌进来,落在肖浅睁着的眼睛里,他就这么一直睁着,眼里却没什么神,不知在想着什么。

符言离躺下的那一刻,肖浅背过了身去,两个人都穿着衣服,衣料摩擦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极为突兀。

各怀心思,谁也没有睡着,就这样背对着背一动也不动,狭窄的床铺,甚至连后背之间都保持着一丝距离。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到小杨那里传来绵长有规律,而且夹着鼾声的呼吸,符言离才因为觉得身体蜷着难受,小心翼翼的动了一下,谁知一下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的脚。

起先都是被电到了似的猛地一缩,然而很快的,符言离首先想到的是:

怎么这么凉?

心中有什么在躁动着,符言离闭上眼翻过身,手伸出去搂住对方的腰,意料之中的感受到他身体突然变僵。肖浅咬了咬牙,然后使劲动了动,想要挣脱符言离的手臂。

可是他的手臂死死的环过来,怎么都掰不动。

符言离在他的耳边轻笑:“就知道你还没有睡着。”

肖浅没有说话,也没有放弃挣扎,对方的脚已经缠了上来,温热的脚心贴在他的脚面上,一条腿也抵进他的两腿之间,他完全动弹不得。

夜沉了,整个城市都沉睡了,四下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同一室里,隔壁床上轻微的鼾声最为明显。不敢放开的动作,彼此紧贴的身体,二人的呼吸都渐渐粗重了一些,这种好似偷情的味道让人觉得刺激,连肖浅的心跳都快的不正常,他自己清楚,这绝对不仅仅是因为紧张。

符言离压低着声音说话,热气吐在他的后颈上:“你别乱动乱蹭,小心惹上火。”

肖浅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而且隐隐的感觉到,对方的“火”似乎已经上来了。这时,偏又听见小杨蹬了蹬被子,惊得他心跳如擂鼓,再不敢乱动。

“下学期我可能不会去上学了,我爸还是打算让我出国。”符言离说。

肖浅默不作声,头低下去了些。

符言离搂在他腰上的手抬起来,去摸他的脸,发现他的脸也是微凉的,手指尖擦过肖浅的睫毛时,那细小的触感让他流连不已。

“你先别高兴的太早,我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还得先在国内学几个月的语言,然后再走,这几个月我虽然不在学校,但是还是能常过来的。”他干笑两声。

肖浅像是睡着了,一直都是符言离再说话,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走了后,你会不会想我?”

踟蹰了半天,符言离还是问了出来,他不指望能得到什么好的回答,他甚至想着,最好的结果,大概是肖浅的漠视。

可没想到肖浅竟然开了口。

“也许……”他张口,声音轻到如果符言离不仔细去听,根本就听不到,“也许不会。”

愣了很久,然后,符言离无声的笑出来,之前的几分钟里,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样一句话,也许不会,也许不会……那会不会有“会”的可能性?而那个“也许”占的分量又有多重?

忽然,小杨清嗓子似的清咳了两声,这声音犹如炸雷一般在二人心里炸开,都一动不动,等着对方那里的反应。好在,小杨应该是没有醒,只是翻了个身,呼吸立刻又恢复到跟先前一样。

肖浅的脸终于不再凉,背后甚至有点汗意,他把声音压到极低:“别说话了,小心把人家吵醒。”

果然不再说话了,这时候,符言离把他的手拉过来,手臂绕过他的身子,在他的手心里一笔一划的写着什么。

因为看不到,肖浅只能感受着手心里的微痒的触感。

你,还,生,气,吗?

肖浅的眼帘垂下来一些,身体也往被子的深处缩了缩,没有说话,他能感觉到,得不到回应的符言离更加用力的抱紧了自己。

“对不起,我本来是想让你跟我在一起,能多开心一点的,”符言离生硬的笑,“可是你看我,把一切都弄糟了。”

肖浅听他的声音,不知为何,竟然觉得心里的某处好像被什么人揪起来了一样,可是他仍是没有反应,只是呼出的气沉重了些,一抹叹息,似又不似。

“算了……”良久,符言离发出一声真正的,短促的叹息,他强行把自己的五指插入肖浅的五指之中,下巴在他的头顶上蹭了蹭,柔声说,“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睡吧。”

第二十一章:离别与照片

那天晚上肖浅一直背对着符言离,他本以为这样睡会很难受,可是没有想到,也许是因为两个人睡的确暖和,又或许是太晚了实在太累了,眼睛闭上后没有一会儿,就睡着了。

像是某个电影的桥段,天还没有亮,从狭小的窗户向外望去,铅灰色朦朦胧胧的天空,吸入肺中冰凉的空气,带的鼻尖都慢慢变凉。男主角从小心翼翼的从被窝中起来,为身旁的人掖好了被子,穿好衣服后还是舍不得走,坐在床边久久流连,指尖拨过仍在安眠中的那人的刘海,然后沿着眉心,到鼻梁,到嘴唇……

觉得有些心痛,他心疼面前这个孩子般沉睡的人,他觉得,这个人应该拥有更多,他愿意把自己的一切给他,而不应该是像现在这个样子,不应该啊。

然而,总之的是,肖浅睁开眼后,身侧是空的,他从未感觉到这张床如此空阔过。小杨还在睡,外边天已经大亮,鸟儿在窗外的地面上一跳一跳,又低头啄着什么,他闻到了不知从哪家传来的饺子的香味,但好像又很遥远。

新的一年似乎从这个时刻才让肖浅有了感觉,可是符言离就这么走了,太不像他的风格,一句话都没有说。肖浅坐在床沿那儿发了很久的呆,心里面有个地方大概是被昨晚的那人埋下了什么种子吧,然后抽出枝芽,以肆虐的方式疯狂的生长着,那些柔软的藤蔓,就快要把他的整颗心包裹住了。

“符言离……”他终于轻轻叫出他的名字。

后来,果然,符言离没有再回过学校。

冬日渐渐变暖,阳光渐渐晴好到照在人的身上有些微微的发烫,年轻的男孩子们脱掉了上衣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女孩子们的衣裳也开始变得单薄而艳丽。学校外墙的铁栏杆上爬满了绵延了一条路的蔷薇花,旁边另一条有名的古街,道路两旁全是种的全是樱花树,风一吹便是漫天的樱花之雨,吸引了不少摄影爱好者和拍写真的人,整个学校,整个城市都在轻快起来。

可是肖浅觉得缺了什么。

他知道符言离还在,也许自己一个电话打过去,就可以用两个人之间无形的那条线,衡量出彼此一个真实的距离。

自己面前的,身边的,来的,往的,见过的,没见过的,似曾相识的,偏偏少了那么一张面孔。

是一张恼的,厌的,恨的,曾经想过不愿再见……

却又有些想念的脸。

除了符言离,生活的圈子里也少了一些人,嗓门大的郭旭斌,爱帮倒忙的沈勋,带着些女气的小野,都再也没有联系过了。

不过想想也的确是这样的,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就是靠符言离维系着的么?

想到了这些,肖浅以前从不是会怀念过往的人,这一次,对自己倒是有些诧异了。

郭旭斌是从生日会后就没有见过了,和沈勋是在那次KTV里,而小野是他最后一个见到,而且认真说了“再见”的人。

肖浅记得,开学后他辞了KTV的工作,领了最后一笔薪水后,一个人走在去公交车站的路上。那时候临近傍晚,他等的车迟迟不来,忽然一辆白色的轿车停在自己跟前,副驾上的车窗降下来,露出小野的脸,开车的男人约有四十多岁,肖浅并不认识。

“小野?”

“在等车?”

“嗯。”

“最近还好吧,符言离那小子天天咬着书本学英语呢。”

肖浅没笑:“还好。”

“回学校?要不要我送你一趟?”

“不用了,我坐公交车就好。”

小野也没有多做挽留,他看了一眼开车的人,那男人的手指以一种固定的频率在敲打着方向盘,他低下头想了会儿,然后说:“那……好吧,你路上小心。”

“好,再见。”

“再见。”

车窗重新又升了上去,汽车尾气喷洒出来,肖浅看着汽车向远处驶离,心里忽然有某种说不出来的不好的感觉,他明确的意识到了自己此刻正在做出的猜想,可是他不敢确定,更不会对谁说。

哪怕是对沈勋。

他以为这样就全部结束了,就像是以前因为好玩,QQ上加的那些好友,曾经无话不谈,现在却安静的躺在好友列表里,再也没有跳动过,有的,甚至头像再也没有亮起来过。

但他并不知道,符言离其实回来过一次。

那时候天已经热了起来,床上的小吊扇也装了起来,那天他不在,关彦事后想起来,对他说“你那个朋友来过一次”的时候,他已经想不起来那天为什么不在了。关彦说,那人进来走了一圈,在你桌上看了看,像是确认你真的不在,切,反正没两分钟就走了,坐着轿车走的,我看到的。

肖浅听完没有反应,可是眼前书上的一行字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没有办法跳到下一行去。

关彦说,你最近怎么浑浑噩噩的,恍惚什么呐你?

肖浅笑笑,没什么,不是马上要考四级了么,我英语差,有点担心,刚才走神了。

或许,只有符言离一个人知道,事实并非是关彦所说的那样。那天他走进肖浅的寝室,这是他第一次走进这人的寝室,床上的被子是叠好的,垃圾桶里只有浅浅的覆盖住底部的一点垃圾,桌上也比其他三个人要干净一些。那一刻符言离觉得自己像是学工处检查宿舍的,连自己都觉得好笑了。

他走近肖浅的书桌,桌上只摊着一本书,《当代侦查学》。

随手拿起来,又随手翻了几页。

纸张翻动的声音停了下来,符言离看着两页之间夹着的那个东西,然后把它抽了出来。

那是一张照片,照片上肖浅的头发比现在看来要短些,刚刚过了耳鬓,十分的利落清爽,他眼睛半垂着,睫毛根根分明,似乎这张照片是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拍下来的,渐落的太阳光正好渲染出了慵懒的色调,让照片上的人看上去像一只回窝了的猫。

符言离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把这张照片藏在手心,又放进了口袋。

虽然没有见到肖浅,可是并不是毫无所获,不,符言离坐在飞机上,把那张照片拿出来的时候想,简直是如获至宝。

肖浅甚至不知道符言离是什么时候走的,没有人告诉他,他更不会去刻意的打听。只是有一天坐在图书馆里的时候,看书看到一半,忽然听到飞机飞过时稀薄的轰鸣声,他胸腔里刹那间有一种少了一半的空气的感觉。

他仰头,看着那架飞机缓慢的离开自己的视线,这时一道刺目的阳光在他毫无准备的时候刺进他的瞳孔,他眼睛猛地一闭,急忙低下头来使劲揉了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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