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吧?”袁朗问。
女孩儿摇头:“没事,呛了下。”
“那我先走了,你保重身体。”
“好,拜拜。”
袁朗背着身子跟她挥了挥手,然后撑开雨伞,走回车里,说:“回公司。”
司机直接将车子开进了地下室,五层的楼房没有电梯,袁朗直接走上了三楼。到了办公室,没开灯,暖气却一直开着,他把沾了雨水的衣服脱下来丢到一边,然后拿过桌上的打火机,把嘴边的香烟点着。
袁朗一步,一步地走到窗户边上站着,从他这个窗口,可以很清楚的看见刚才的那家烟酒店。女孩儿还是在乖乖的看店,她的膝盖上摊着一本书,她每低下头看个两三分钟,就抬起头来往街两边看看,不知是在看有没有客人,还是在等什么人回来,要不就是捂着嘴咳嗽两声。
大约多久过去了?当袁朗口袋里的烟盒空了一半,他的脚下也落了大半的烟灰和烟蒂,女孩儿终于站了起来。一个穿着红色雨披的男人跨下自行车,把车停好,他脱下雨披,跟女孩儿拥抱了一下,又跟她拉开一段距离,说着什么。
那个男人是杨叔,烟酒店的老板。
袁朗抽完最后一根烟的时候,女孩儿已经不再看店了,转由杨叔坐在那里。袁朗虚了虚眼睛,觉得没有什么好看的了,他扬手拉上了窗帘。
第二十八章:相隔数年的再聚
日子一晃又过去的许多天,袁朗这几日抽烟的次数明显增多,凡是思考或只要是一个人待着的时候,都一根接一根的抽。曾经办公室的同事以为他刚刚升职,手头上的事情应付不来,都劝他慢慢来不要心急,少抽点烟。
不过自此一来,他与街对面烟酒店的杨叔和杨叔的女儿都挺熟悉的了,那个女孩儿叫杨眉,挺别致的名字,很健谈,只是身体看上去不怎么好的样子。袁朗有意无意的跟她谈及杨叔的事情,从她口中得知,杨叔曾经从1990年开始外出打工,1992年的时候回来,曾说要赚到了钱,要带她搬去另外一个城市。结果不到一个月,又说给他钱的大哥出事了,他再次外出打工,而且走的很急,这一次外出,直到2005年才回来,把她从奶奶那儿接过来,在这里开了一家烟酒店。
袁朗问,那你妈妈呢?
杨眉笑了下,低下头,刘海遮住眉眼:“病死了。”
袁朗怔了下,许久才低声说了句“对不起”,之后便再也问不下去什么。他突然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很残忍的事情,可是对不起,他收不了手。
某个周五下班,袁朗刚刚走出公司的门,便在门口看见了熟悉的黑色宾利。符言离倚在车门边上,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风微微吹动他衬衫的一角,他看着袁朗,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说:“上车吧。”
袁朗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站在原地没有动,这个时候车子后座上的车窗摇了下来,露出郭旭斌和沈勋的脸。郭旭斌从车窗里伸出手向袁朗打了个招呼,笑容中不乏调侃的意思:“你好呀,袁先生。”
沈勋只是看着他眨了下眼睛。
“都是一些朋友,难得聚在一起,正好庆祝一下袁先生的升职。”符言离说。
袁朗皱了下眉头:“可是……我与你并不熟,与他们……更是不认识……”
“一回生二回熟嘛,再说,以你的职位和我们两家公司今后的合作发展,以后还能不熟?”符言离往前走了两步,不轻不重地抓住袁朗的手腕,“上车吧,去喝一杯。”
袁朗几乎是被他半拉扯着上了车,坐上副驾的位置之后,还是符言离帮他扣上的安全带。符言离俯身过去拉安全带的时候,袁朗能闻到他头发上洗发水的味道,并不浓烈的香味。扣好安全带后,二人恰巧一个对视,然后符言离笑起来,他发动车子,说:“别这么看着我,记得第一次带肖浅去酒吧的时候,他的眼神也是这样戒备,其实……我不是个坏人。”
郭旭斌在后座上夸张的大笑:“阿离你好意思说自己不是个坏人,难道你还是好人不成,那是谁在英国跟人家打架,打得人家住院住了半个月?”
符言离看着前方,悠闲的开着车,嘴角一抹恶劣的笑:“那他是罪有应得。”
说完,他稍稍凑近袁朗,目光一偏看着他:“你觉得呢?”
袁朗并不看他,只是微微垂下了些眼帘,说:“我不知道你的事情,请看路,好好开车。”
符言离又是玩味的一笑,不再说什么,果真如袁朗所说的那样,好好开车。
“袁先生是哪里的人啊?”一直未曾开口的沈勋问道。
“就是本地的。”
“啊,这么巧我们也都是本地的,不知道袁先生是在那儿上的大学?”
“我去S市上的学,财大。”
“S市可比N市好的多啊,以袁先生的才能,怎么没有留在S市呢,还是父母都在本地舍不得离开?”沈勋看着窗外,天色在一分分暗下去,昏暗的天幕里,已经有不少家店已经亮起了霓虹招牌,越发撩拨出夜色的清冷。
“不是,只不过S市竞争太激烈,不适合我,我还是希望日子能过的安逸一些。”袁朗不慌不慢的回答。
沈勋的眼里透出不明晰的笑意:“那袁先生上的是那所高中,初中,小学呢?”
袁朗没有说话,隔了一会儿,突然觉得好笑一般摇头笑了出来。
符言离即使打断:“行了啊沈勋,说的跟调查户口似的,袁先生家底清白,我能保证。”
本来是一句玩笑话,车座后面的两个人都笑起来,谁知偏偏这个时候,袁朗收起了笑容,侧过头看着符言离,轻声一句:“你凭什么保证,你对我知道多少?”
气氛一下子僵了起来,符言离抿紧了嘴唇,在一处路口的红灯前停了下来,说:“我敢保证是因为我相信你,除非你觉得你不值得我相信。”
袁朗看着他,眼神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沈勋看情况不对,急忙说:“刚才跟袁先生开了个小玩笑,希望你不要介意。”
“当然不介意。”袁朗往车座上一倚,目光被落下来的刘海挡住了些,只看见唇角斜斜一勾。
不一会儿便到了N市的一家夜总会,要了个豪华包间,好酒好菜可了劲得点,反正今天是符言离做东,沈勋和郭旭斌从来不会为他心疼。
菜还没有上,郭旭斌一首歌还没有唱完,符言离掏出手机,对另外三个人说:“不然我们叫点助兴的人来吧?”
除了袁朗不明所以,其余二人皆表示赞同。
符言离看了眼袁朗,然后在手机上按了几个键,走到门外去打电话了。
“什么意思?”袁朗问沈勋。
沈勋自来熟一般的手肘搭上袁朗的肩,说:“叫几个小姐呗,不过……哈……可不是外边普通的,一般是一些二三线的明星吧,袁先生不会看不惯,有些别的想法吧?”
“我倒真是有点想法,”袁朗对上沈勋的眼睛,接着笑了下,从他手中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来,叼在嘴边。沈勋见状,拿过打火机帮他点燃,袁朗抽了一口,把烟从嘴里夹出来,“期待得很。”
符言离打完电话不久,包房里便来了四个模样依稀瞧着挺熟悉的女孩儿,穿着虽然暴露但并不艳俗,谈吐举止让人瞧着也挺舒服。郭旭斌最不客气,先拽了个女孩儿坐在自己大腿上,挑起人家的下巴问:“你不是那XXX么?”
“能被郭少认出来,真是荣幸。”女孩儿甜甜一笑。
然后沈勋也挑了一个,揽在怀里互相喂东西喂得不亦乐乎,还不忘招呼:“袁先生别客气,人都叫上来了,你什么都不做也是要付钱的。”
袁朗略略虚了虚眼睛,指着最边上的那个单眼皮的女孩儿,说:“你过来吧。”
女孩儿顺从的走过去,坐在袁朗身边。
最后剩下的那个女孩儿,自然跟着符言离了。
“叫什么?”袁朗问。
女孩儿没有故作羞涩,简简单单三个字:“程安景。”
“挺好听的名字,”袁朗说,接着问,“你都会什么?”
“我什么都会,重要的是,看您想要什么?”程安景闭上眼一笑。
“接吻会么?”
程安景倒是一愣:“会……是会,只不过,很少有客人一上来就要求这个,他们觉得我们……”
她的话没有说完,袁朗已经倾身过去,堵住了她接下来想说的。程安景只有片刻的不适应,可是她的职业素养很快帮助了她,手臂环了上来,舌头回缠回去,眼睛闭上做陶醉状。
“哇哦~”郭旭斌怀里的小姐情不自禁的叫出来。
然而她却被郭旭斌厉喝了一声:“闭嘴!”
沈勋也皱起了眉头。
没有起哄声,包间里只剩下某首歌的伴奏在孤零零的响着,这份安静叫除了袁朗之外的所有人都由内心里感到发寒。
符言离身边的女孩儿尴尬的笑了一下,用牙签插着一块哈密瓜递到他的嘴边,柔声问:“吃吗?”
“滚开!”符言离挥手把女孩儿的手打开,他站起来,双手狠狠的握成拳,身上不引人注意的微微发着抖,然后大步摔门走了出去。
“阿离!阿离!”郭旭斌和沈勋都站起来去追他,沈勋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一看,袁朗和程安景已经分开了,那人甚至有些挑衅似的和自己对视着。
沈勋点点头,笑道:“很好,肖浅,你很好!”
袁朗站起来:“我不是你们说的肖浅,还不明白么?”
沈勋盯死了袁朗的那张脸,目光中竟带了一丝凶狠,他就用这样的目光刀子一般剜了一眼袁朗,然后同样的摔门出去。
第二十九章:袁朗的证明
符言离大步走进卫生间,低头用冷水冲了一把脸。
他脑袋里气得发晕,像是有什么东西刚才猛烈的一敲,直到现在还震荡着。在看到袁朗和那个女人亲吻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不一拳打在那张酷似肖浅的脸上。
难道自己六年之后回来,等到的就是这个结果?
他站直了身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刘海上的水珠冷不丁滴进眼睛里,世界骤然间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他抬起手来,有些颤抖地从上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他低头,照片上午后的色调微醺,照片里的那人面容恬淡,彼时一切安好。
而如今,符言离脑海里曾经对现在的幻想,摧枯拉朽一般灰飞烟灭。
“好了,阿离,别气了。”虽然是郭旭斌先赶到符言离身边,可是好像是被符言离的模样吓到了,一时不敢说什么,倒是沈勋先拉住他的手臂,劝慰道。
符言离那儿久久没声音,过了会儿缓缓的吸了一口气,他低着头看着水池,刘海垂下来,说:“他是故意的。”
沈勋叹气,反身倚在墙壁上:“故意又怎样,阿离,不是我打击你,我看那什么袁朗真不是肖浅,你想想看,若放在以前,肖浅是个酒吧都不愿意进的人,要是今天在的是他,看到我们叫小姐,免不得站起来说一声‘乌烟瘴气’,哪还会做出今天这种事?”
符言离一愣,想了下竟觉得真的有几分道理,可内心实在又不愿意承认:“人……人都是会变的。”
“那就换个角度说,”沈勋笑了下,“是不是肖浅无论变成什么样你都喜欢?还是说你真的只是喜欢他那张脸?”
符言离再次被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他耳边似乎是在反复放着沈勋刚刚问出的那几句话,一遍遍回声似的叫人心烦。最后,他只能一拳砸在大理石的洗手台上,手骨震得发疼,而那声音终于也停了下来。
“我真不明白,那个肖浅有什么好的,阿离你怎么就放不下呢!”郭旭斌突然叫嚷了出来,符言离无动于衷,依然咬牙低着头。
看那两人都没有回应,郭旭斌怒意上涌,他调头便往回走:“老子就还不信了,老子今天非要找那小子问个清楚不可!”
沈勋一听发觉不对,他比符言离还要清楚郭旭斌的脾气,怔然之后,一伸手想要拽住他可惜没拽住。着急之中想追过去,回头一看符言离仍站在原地,沈勋心里骂了句“操”,又返回来捶了下符言离的后背,大声吼:“发什么愣!旭斌那家伙没脑子的!搞不好要出事!”
符言离这才眼皮一跳反应过来,看了眼沈勋后赶紧往包间那里追了过去。
还没进门的时候便听见了女人的尖叫声,符言离心说一声“不好”,拉开门一看,果然郭旭斌已经一拳挥了过去。袁朗跌坐在沙发上,四个女孩儿瑟缩在墙角大气不敢出,他皱着眉极其轻蔑地笑了声,手背擦过嘴边,沈勋和符言离都看见了那一抹暗沉的红。
居然血都给人家打出来了!
郭旭斌没肯干休,双手揪起袁朗的领子,恨声问道:“你给我老实说清楚了,你到底是不是肖浅?”
袁朗斜着眼扫过站在门口的那两人,笑意依然足够轻佻:“我若不是,你这一拳不就是打错了人?”
郭旭斌完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他刚刚说的话,他只觉得面前这人的眼神一下又一下的撩拨着他的怒火,他只能再次把对方的衣领揪紧:“你别给我绕弯子,你要能证明你不是肖浅,老子给你跪下磕头认错!你要是证明不了,哼,不论你出于什么目的,老子叫这个所谓袁朗彻彻底底的消失!”
说完,他手用力一推,袁朗先是后背在墙上撞了一下,才又跌坐回沙发上。
“旭斌,别闹了!”沈勋这才火了一般走过来,一把推开郭旭斌,又跟扶起袁朗跟他道歉,语气诚恳至极,“袁先生实在对不起,我朋友他酒喝多了,你别往心里去……”
“不,”袁朗抬头,忽然一伸手打断他,“我已经往心里去了。”
所有人听着都是一愣,站在门口的符言离的双手骤然间握紧。
“袁先生我们……”
“我能证明。”
符言离先前走了一步,冷冷说:“不需要证明了,我们相信您的身份,您受的伤我们会负责,毕竟我并不想因为这件小事影响了两家公司的关系。”
“的确是件小事,但是我想证明,”袁朗抬头,眼中毫无惧色,甚至还带着几分挑衅的看着符言离,他开口,句句冷淡字字尖锐,“因为我要他跟我磕头认错。”
郭旭斌瞬间就想要再扑上来,好在沈勋这次眼疾手快把他抵在了身后。
符言离看着袁朗,默然不语。
“据我所知,肖浅是你大学同学,对不对?”袁朗问,他嘴边的血还没有擦干净,此时看上去竟带着几分嚣张的味道。
“……是。”
“那我只要证明,从2002年9月份起我不在N市,在S市就行了,对不对?”
符言离没有说话。
袁朗笑起来,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开始翻通讯录,挑出一个名字后递到符言离眼前,说:“这是我S财大的大学辅导员的手机号,他可以证明。当然了如果你觉得我跟他勾结,那你可以上网去查,我大二的时候获得了S市高校联合征文的一等奖,当时网上有登出照片和姓名。还有我的身份证,你可以去公安部门鉴定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