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裴自嘲道:“别吹捧我了,这种招数被人知道,可够丢人的了,这也是不得已的办法,我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只要有用就行。小赵,这段时间你尽快去联系一个有实力的买家,如果银行那头实在弄不来钱,我们就把那块地卖了吧。”
几人脸色都有些黯然。
那块地的价值非常可观,他们是打算自己做的,只是眼下公司缺钱,实属无奈。
“好,之前想买的就好几个,现在去找他们也不难。”
“就这么决定了,阿武,你去跟渭水那边的人说,说我是传染病,编个像一点的名字,至少一个星期要在家休息不能见人,然后,我现在就回家休病假去。”说着,顾青裴真的站起了身,“吴总,银行那边儿继续跟进,千万别松懈,我们还不能放弃。”
“是。”
顾青裴真的回了家。其实去不去公司对他的工作影响并不大,他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外面应酬。
晚上,秘书给他打了个电话,说环境局的一个厅长今晚有时间跟他吃饭。这个人顾青裴约了很久,和那个副行长以前是大学同学,尽管据说好多年没联系了,顾青裴也还是想试试。
说完这个事情之后,秘书又道:“顾总,今天有个姓原的先生找公司找过您。”
“原?是个年轻人吗?”
“是的,个子很高的。”
“他找我做什么?”
“他说……”小秘书似乎觉得有些尴尬。
“说什么?”
“他说……您的领带,落在他那里了,特意给您送来。”
顾青裴有些恼火,“无聊,不用理他。”
小秘书讪讪道:“对,我说您不在了,他就走了。”
顾青裴压低声音,“这件事别乱说,知道吗。”
秘书紧张起来,“顾总您放心!”
挂了电话之后,顾青裴换了身衣服,开车去约定好的饭店。
他在半路上接到了原炀的电话。
“喂,有事吗。”
原炀充满男性魅力的嗓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我今天去你公司了,想把领导还给你,结果你不在,真让我失望啊。”
顾青裴冷着脸,“你找个垃圾桶扔了吧,刚好过时了,我不想要了。”
原炀低笑道:“可我想把它还给你,那上面还沾满了顾总的东西,这么随处乱扔,我总觉得是个事儿。”
“扔了。”顾青裴加重语气。
“我舍不得,我一看到它,就想起顾总的腰有多细,我一只胳膊就能环住,顾总的皮肤有多热,越摸越热,还有顾总的宝贝,随便碰碰就能立起来,看起来挺饥渴的嘛。”
顾青裴默默听着原炀的言语性骚扰,直到原炀说完,他才道:“把原炀憋成这样,可真不好意思。”
“你要真觉得不好意思,就让我上一次吧。”
顾青裴嘲弄道:“你等着吧。”
原炀笑了两声,“对了,听你的秘书说你生病了?我听你声音挺清醒的。”
“不劳原总关心了,我还有事儿要忙,你要是成天就这点儿鸡巴破事儿,能少烦我吗?”
原炀哈哈大笑起来。
顾青裴挂断了电话,烦躁地把手机扔到了座椅下面。
晚上的饭局来了七八个人,有好几个都是西北的,顾青裴看他们的架势,知道自己今天这顿酒是免不了了,他给自己的司机发了条短信,让司机两个小时之后来饭店接他。
然后,他就硬着头皮跟这群人喝了起来。
顾青裴的酒量以前很好,他的酒量,是在他在国企当办公室主任的那两年锻炼出来的,那个时候成天大小饭局不断,他后来的发展,说是酒桌上拼下来的也不为过。
但是自从晋升到高管后,他“被喝酒”的次数明显下降,尤其是在新加坡的那两年,那里不流行劝酒,他几乎没喝过几次,这一回国,碰上这样的阵势,一时真有些招架不住。
一顿饭吃了将近三个小时,他陪着这群西北汉子天南海北地吹牛,几杯酒下肚,个个称兄道弟,顾青裴一直试图保持清醒地头脑,想让那个厅长把他和X行副行长的关系疏通,那厅长喝高了之后,答应得也挺好,至于后续怎么样,还得继续推动。
后不容易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这才散伙。
顾青裴几乎瘫在椅子上,半天没站起来,他晕头转向找不着北,说是醉,却还有意识,但已经几乎没法思考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快睡着了,突然有一个有力的手臂扶住他,把他架了起来往楼下走。
他隐约觉得应该是他公司的司机,只不过他记得那个司机是个跟他差不多高,比他还瘦些的小伙子,被架着的时候感觉这人肩膀怎么这么高呢,而且很厚,力气很大,想不到那个瘦巴巴的小子这么有劲儿啊。
顾青裴睁开混沌的眼睛,发现自己只能看出来一个影子,他跟一滩泥一样攀附在那人身上,眼皮直往下垂,他实在撑不住了,渐渐失去了意识。
那一晚上顾青裴断断续续醒过来很多次。
第一次是他感觉自己躺在柔软的床上,特别舒服,特别暖和。之后,他就感觉有湿乎乎的东西擦着他的脸、他的脖子、他的胸膛。之后,他感觉所有束缚着他的衣物都不见了,他从来没觉得这么放松过。
今天喝的酒都是好酒,喝多了也不上头,只是醉,那张被温柔对待的感觉好像躺在棉花里,别提多舒服多放松了。
他再一次张开眼睛,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物件,那是一个吊灯。这个吊灯,让他看了很久,他拼命在记忆力搜寻着这个款式的吊灯,他知道这个吊灯属于他,属于他某个房间的灯。
然后,他想起来了,这是他和原炀同居的那栋房子里卧室的灯,没错,是那个卧室的灯,他花了六十多万从香港带回来的,他一直很喜欢。很多次,当原炀压着他,在他身上用力驰骋的时候,他会在被快感侵袭的空隙里,偶然之间睁开眼睛,看到头顶的这个吊灯。这个吊灯,贯穿在他和原炀所有或疯狂或温馨的记忆里。
他竟然差点儿把它忘了。
差点就……
顾青裴感觉自己伸出了手去抓那个吊灯,实际他也不知道自己伸出去了没有,他鼻腔充满酸意,喃喃着说:“忘了……差点忘了……”
差点忘了,他和原炀有过多少让他心酸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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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青裴感觉自己好久没睡过这么舒服的一觉了,周身处于柔软温暖的环境中,每一根脚趾都得到了彻底的舒展和放松。
那慵懒舒服的感觉在跟他争夺着自我意识,他挣扎了好半天才睁开眼睛。
身体的感觉迅速归位。
旁边有人!
顾青裴猛地清醒了过来,他费劲地扭过脖子,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浓黑的剑眉,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这是一张让人看一眼就永远无法忘记的脸,也是一张顾青裴曾经见惯了各种表情的脸。
顾青裴瞬时有些慌乱,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原炀的脸,他的腰上横着原炀的胳膊,他身上的床罩的花色怎么这么眼熟?还有那个……那个灯!
顾青裴抬头看去,果然看到了昨晚“梦里”的那个吊灯。
那不是梦,他真的在他以前的房子里,就像从前无数次那样,在某一个普通的清晨,和原炀赤裸相拥着醒来。
有那么一瞬间,顾青裴觉得很多让他痛苦的事都从来没有发生过,他只是做了个挺长的梦,醒来之后,原炀依然触手可及。
原炀睁开了眼睛,漆黑的深邃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顾青裴撑起了身体,试图和原炀拉开了一点距离,但是毫无意义,原炀还搂着他的腰。
“终于醒了。”原炀用手撑着脑袋,“我早上一已经起来过一次了,你睡得跟猪一样。”
顾青裴顾不上他居然出现在这里的震惊,下意识地辩解道:“我喝多了……”
“岂止是喝多了,昨晚你又哭又闹的,还吐了我一身。”原炀虽然嘴上在埋怨,心情却看上去不错,他的手拍了拍顾青裴光溜溜的屁股,戏谑道:“我都把你扒光了,但是看着你那副德行,一点食欲都没有。”
顾青裴心里多少有些窘迫,不过没表现出来,他甩了甩还有些发胀的脑袋,终于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我为什么在这里?”
“废话,当然是我带你回来的。”
顾青裴皱了皱眉头,“你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
“哦?我不知道。”原炀颇无赖地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我在酒店,我怎么会在这个房子里。”
“我在酒店碰到你了。”
“放屁。”顾青裴当然不信。已经有太多的巧合,让他开始怀疑原炀在跟踪他了,不然他怎么去哪儿都能碰上原炀呢。
原炀坐起身,露出上半身结实漂亮的肌肉,“你爱信不信。”
顾青裴瞄了一眼他赤裸的胸肌,就赶紧别看了眼睛,“好,下一个问题呢?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说起来你还要感谢我,我时不时会回来帮你看看房子,昨天的酒店离这里近,当然就回这里了,有什么问题吗。”
顾青裴哑声道:“我当时说过,让你把钥匙留下,别再来了。”
原炀眼神一暗,冷道:“我同意了吗?”他伸手捏了捏顾青裴的下巴,“就算我同意了,我也会反悔的。”
顾青裴拍开他的手,“我是这房子的主人,现在我让你把钥匙交出来,不过分吧。”
原炀扯着嘴角一笑,“我不给。”
顾青裴皱起了眉。
原炀伸展了一下胳膊,然后看了他一眼,“饿了吧。”
顾青裴想了想,“嗯。”
原炀跳下床,赤裸,看来他睡觉依然习惯全脱光了。
顾青裴以前没觉得自己欲求不满。一个男人一旦全身心的投入在工作上,对性欲的需求就会淡薄很多,所以他在新加坡的那两年,连自慰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就连受到小男孩儿的诱惑发泄过的那么两三次,既没让他尽兴,可也没让他觉得不满足,就好像……就好像可有可无一样。可是当他看着原炀无一处不透露着力与美的修长健壮的身体,还有转身的时候在两腿之间晃动的大家伙的时候,顾青裴觉得面皮有些发烫,身体有一股让人无法忽略的燥热。
原炀似乎感觉到了他的视线,扭过了头来,眯着眼睛看着他。
顾青裴耸了耸肩,态度很坦然,“你自己不穿衣服,我不看白不看。”
原炀挑了挑眉,“你硬了吗?”
顾青裴哼笑道:“你想多了。”
原炀嘲弄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外走,路过浴室的时候,拽出一条围巾围在了腰上,这才让顾青裴松了口气。
原炀走出卧室后,顾青裴也爬了起来,他打开衣帽间的门,想找套衣服穿上,却在看到里面码放的整整齐齐的他和原炀从前的衣物的时候,愣住了。
他的手轻轻掠过一件件熟悉的衣服,指尖不可抑制地颤抖着。
这个家跟他离开的时候好像没有任何变化,甚至很多细节都透露着这个房子一直被精心打理着。
他抽出一套便装,穿到了身上,然后迅速走出衣帽间,关上了门。
原炀,你究竟在想什么。
顾青裴调整好情绪,去浴室洗脸刷牙,当洗漱完毕的时候,原炀也推开了门,“早餐热好了,出来吃饭。”
顾青裴站在门口看着他,身体却有些僵硬。
原炀皱眉道:“你不饿吗?”
“嗯……”顾青裴暗暗握紧了拳头,强迫自己把脑海中所有跟从前重叠的画面都剔除掉。
总是回想过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走到客厅,看着这个房子里熟悉的物件,那种熟悉的感觉瞬间包围了顾青裴全身,回忆充斥着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让他避无可避。
顾青裴突然有些愤怒,他冰冷地看着原炀,“你把我带来这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原炀自顾自地做到桌前,喝了一口豆浆,然后露出一个冷笑,“我想知道,我们当初在这里同居的日子,你还记得多少。”
“都忘光了。”顾青裴直视着他的眼睛。
原炀拿勺子的手微微一顿,然后轻轻地把骨瓷汤匙放进了碗里,动作轻得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看着顾青裴,深邃地目光仿佛能把人吸进去,他说:“我会让你一样一样地想起来。”
“想起来有什么意义!”顾青裴突然怒吼道:“有他妈什么意义!你究竟想干什么!你要是就想跟老子睡觉,我他妈现在就跟你睡,然后你以后再也别来烦我!再也别出现在我面前!北京城这么大,长安街十车道,总有一条是我们碰不上的!总有一条是我们不用看到对方的!你能不能放过我,能不能放过我!”顾青裴情绪的爆发毫无征兆,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他只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点着了、爆裂了,所有负面的情绪倾泻而出,他甚至控制不住一脚把那张钢制玻璃的小饭桌给踹翻了,豆浆和其他食物撒了一地。
原炀却还坐在椅子上,直勾勾地盯着顾青裴,眼中拉满了血丝。
“出去,滚出去!两年了,两年了你还想怎么样!你就是看不得我过安稳日子,你都他妈交了个小女朋友人生一帆风顺了,你还来招惹我干什么,我顾青裴欠你什么?你他妈说话,我欠你什么?我因为你丢了工作,丢了人,至今我那些照片还可能在谁的电脑里像颗定时炸弹一样悬在我脖子上,我在北京城混不下去了跑到国外去,我都被你逼成这样了,我他妈还欠你什么!”
原炀猛地站起来,以更大的音量吼道:“你欠我一辈子!”他冲到墙边的玻璃展柜里,粗暴的拉开柜门,从里面抱出了一个做工精巧的铁皮箱子,然后把那箱子摔到了地上。
箱子里的东西倾泻而出,有得直接飘到了顾青裴脚边,顾青裴低下头去,看着地上的那一堆照片。
全是他的,至少有两三百张,都是他在新加坡时候的照片,有些他甚至都想不起来这是在哪里,什么时候。
那一张张照片,就这么铺散在他和原炀之间,形成了一条看似很短、却又存在着无数障碍物的路。
顾青裴低着头,身体不断颤抖着。
原炀指着那些照片,颤声道:“顾青裴,你欠我两年半,欠我九百多个日日夜夜,也欠我一辈子。你当年敢扔下我一走了之,你敢不闻不问地把我扔在原地,我他妈像条狗一样等着你,一直等着你,我不是不能去找你,我是怕我看到你,我就回不来了,到时候你一定会嫌弃我太弱,嫌弃我没用,我现在已经足够强大了,你以为我会放过你?我要让你后悔离开我,我要让你再也翻不出我的手掌心!”
顾青裴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着原炀,低声道:“原炀,你对我有没有过一点愧疚?”
原炀握紧了拳头,“我愿意补偿你,你却不给我机会。”
“那就是没有了。”
原炀看着他,眼睛一片血红,“有过,直到你走之前,我都还想求你原谅我,可是后来我发现,你怪不怪我根本不是重点,你只是不想要我了。”原炀颤声道:“你就只是不想要我,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恨不得掐死你,顾青裴,你离开我多久,我就……恨了你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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