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衫气急败坏，“狗嘴吐不出象牙，叫你胡说八道！”
“哪有啊，哥？我简直比窦娥还冤，你也不看看小摩托，那丫头，满脖子都是小草莓，天天晚上和她男朋友没完没了。我眼睛再不好使，这东西能看错？承认了吧，哥，有什么的，现在不都这样吗？要知道，现在是开放的社会。”
时衫哑口无言，神情一下就复杂起来。
突然的，时衫一改往常无害形象化身恶魔，恶狠狠的威胁，“不许和别人说！不然，嘿嘿，呵呵。”
“不敢，不敢。”时光机倒退着，连连摆手。他知道，嘿嘿，呵呵，代表的含义太多，太复杂。
时光机跑卫生间偷偷抽了支烟走了，被时衫吓死人的眼神吓跑的。时衫对着镜子看了又看，磨起后槽牙。
整个下午，时衫工作心不在焉。
主任以为他有事不高兴，没有多问，也没有给他安排什么事情，只管自己带嫦娥继续熟悉工作。好在，他们赶上了一个难得轻松的下午。这个下午服务请求出奇的少，也没有极品顾客登门，甚至连电话都不多。
时衫手头事情一旦少了，便开始杯弓蛇影，时不时要把领子往上拉拉。时光机晃荡过来几次，尽管那小子什么也没说，可眼神总是带着三分猥亵往他脖子上瞟。这让他很是如芒在背，同事偶尔和他打招呼，也会被误会成关注那棵草莓。在焦灼不安中，他熬过了一个漫长的午后。
6点的时候，主任和嫦娥打卡下班。目送她们出门的时候，时衫望了眼天色。东南团聚着大片乌云，被夕阳的光芒映得笼了一层妩媚的金辉。估计一会就要阴天。
时衫的心里就好比压着厚厚的一团乌云，遮住整个心脏，让他压抑的近乎窒息。
扯张纸出来，烦躁的写了尹政的名字。接着，又写了一遍。写过第三遍，时衫写不下去了，把纸揉成团，扔进纸篓。
“太可恶了！”
24.抵触相处
晚上尹政准时过来接人，时衫一脸不乐意上车。
这表情让尹政很震惊。通过几次几面，他觉得时衫的性格不是完全放开型的，也算开朗，待人友善又不爱记仇。有点胆小怕事，还要分针对什么。现在这是怎么了，苦大仇深的，上车后，连个基本的招呼都没有了。
问了也不说，这让尹政更加疑惑，难道，又被上司骚扰了？问题是，会是谁呢？他那个主任，尹政连连摇头，魅力不够大；他那个姓白的经理，心里又打个叉，半老头儿了，也没什么吸引力。
尹政绞尽脑汁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放弃。到家了，时衫一声不吭继续他的事情，尹政坐在一边就那样不错目的看着，偶尔问上一句两句。大多时候，他在问他需要不需要喝点什么，或是吃点什么。
时衫看文件时很专注，心无旁骛，尹政问他的，基本嗯嗯啊啊的算是回答了，并不抬头。接下来，他会全神贯注的看，有时候会在纸上记些什么。
人一旦对某件事认真起来，就是这样，任你如何心思巧妙，也很难见缝插针。哪怕，你是好意提醒他适当休息一下。
时针即将指向12的时候，尹政直接拿走文件，“很晚了，先休息。”
时衫愣了愣，暗暗叹口气，“好吧。”
时衫进了浴室很久没有出来，尹政也不好催他。剩他一个人，百无聊赖，又再想时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来也奇怪了，脑海里，忽然浮现早上时衫说被蚊子咬了的情景。尹政眯起眼睛，暗呼糟糕。搞不清楚什么时候露了陷，他认定，时衫现在肯定是知道了。
在哪露了马脚呢？尹政开始懊悔，本来想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先甜蜜一段时间。现在看来，这个福利报销了。
时衫轻轻关了客房的门，并在里面反锁。他不知道这样能否真正挡住尹政，至少目前能给他增加一定的安全感。他刚才洗澡的时候就在想，自己是不是太矫情了。已经和那个人有过最亲密的肢体接触，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现在介意他留在自己身上的一个吻痕，是不是太可笑。诚如时光机所说，现在不是都这样嘛，社会真的开放了。那么，我到底在为什么制气呢？
关于这个问题，时衫一直没想明白。他也不愿去想了，时间也已经过了两天。
周日下午，时衫只要把这个晚班奋斗完，便可以连续休息两天。
大多数人在休息前的那一天，工作会格外卖力，希望能有个轻松、愉快、不被打扰的周末假期。时衫平时也是这种心态，但是目前，他反而不希望这一刻早点到来。说不应该矫情，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
当然，这也不能完全怪时衫。谁叫时光机总是拉着他跑一边，有事没事拿那棵草莓逗他。过了很久，久到什么程度时衫自己也说不清楚。那会他才想明白，原来，自己一时的奇怪心理，不过是因为心底的秘密被人窥伺到了。这就像一个偷了情的小媳妇，被人抓住了把柄，整天提心吊胆，看谁的眼光，都觉得那是在谴责自己。
一有了这种心理作祟，时衫自然而然的，也就抵触起和尹政的相处。
3点多的时候，服务台只剩下时衫和嫦娥两个。主任去楼上找经理，已经去了近一个小时。这时没什么事，时衫教嫦娥兑换会员礼品。
“对，点确定就可以。我的笔记里注明了一条，大姐你一定要多留心。就是礼品库区的选择，绝对不能出错。否则，你就要去通州大库补货。”
嫦娥了然的点头，“嗯哪，明白了。”
“哥，录单子。”一个声音打断了时衫，抬头看过去，是AV组LG促销员。
嫦娥马上让到一边，LG推门进来，手里是薄薄一摞纸质单据。时衫翻了一遍，蹙起眉，例行公事的发问，“为什么不开你们组销售的号录？”
LG耸耸肩，一脸疲惫，“销售上不去系统，这顾客是机场的，急茬。所以拿下来了，赶在6点大库结单前，录了争取明天一早送货。”
时衫点开客服销售系统，输入自己的密码，“不错啊，都是你们家的。这个月奖金应该不会少吧？”
“一说这个忘了，等我。”LG转身推门就走。
“唉，大兄弟，他干什么去了？”嫦娥奇了怪了，这人怎么说走就走啊。
时衫两眼不离屏幕，双手不停，随口道：“他看你渴了，请你喝水。”
嫦娥指了指自己，“请我喝水？”
正说着，LG回来了，抱着4瓶妙恋乳，当即递给嫦娥一瓶，“大姐，以后多关照小弟。”
“嗯哪，那是必然的。”嫦娥高兴的开了瓶盖，喝了一大口，推门出去找人炫耀去了。
时衫劈吧劈吧敲着键盘，不停点着复制粘贴，忽然问道：“再确定一次，冰洗（冰箱洗衣机）同送，彩空（电视空调）同送对不对？”
“是啊，哥。”
“行，那确定了。你这一下十四份单子，我不问清楚了不行。真出了错，改起来太麻烦。”
LG理解状的应着，顺手递过妙恋乳。
时衫接过来却没有喝，侧过来看他，“没说让你买水，别那么大头。脸色这么差，生病了吗？”
“没有。”LG错开时衫看过来的目光，像是在回避着什么，拿起单子走人。
“这小子挺识相的。”嫦娥回来了。
时衫哭笑不得。
20分钟后，LG一阵风似的跑下楼，直接扑进服务台，“哥，完了，单子得改。”
时衫嘴角抽了抽，“改什么？”
LG翻个白眼，气哼哼的，“我那会电话里还特意问，是不是他预留的地址，他说是。结果刚才傻X打电话过来，说按照这个地方送货。”指了一张单子背面，新写的一行字。
时衫伸出只手，勉强自己做几个深呼吸，点开ERP改单子。
“哥，谢谢了。”LG不住双手合十，信誓旦旦给时衫许愿，“哥，等明年，7月份，你休年假，到兄弟家那边玩。我们西蒙那达慕盛会开始了，别提多好玩。我请你吃烤全羊。”
“别打岔，我先改单子。”时衫没好气，小声抱怨，“烤全羊我不敢吃，我怕不消化。”单子改好，时衫郁闷的伸伸胳膊。
LG走了不到10分钟，风一样又跑回来，哭丧着脸，“哥，不行，那破地址还得改回去。”
时衫太阳穴突突跳着，额头青筋凸暴，就算平时再好脾气，这时也有点火儿了，“你耍我是不是？”
“没有啊，哥。”LG大声喊冤，“我刚才正要联系大库，让他们明天一早送货。谁知道那傻X电话又来了，说他们头发话了，还是送开始那个地址。”
啪，时衫手无力的落在桌上，头一低，额头贴着手背，彻底无奈了。
晚上7点半，卖场的顾客虽然比平时要多，但是明显比白天减少。
时衫倒了垃圾回来，LG倚着服务台的门等他。
“哥，吃饭没有？”
“没有。怎么，想请我吃饭？”时衫揶揄了一句。
“行，你说吃什么，我去定。”
时衫看他一眼，开门，“行了，我吃过了。进来吧，坐会。”
LG也不客气，一进服务台，垂头丧气，唉声连连。时衫一头雾水，“你这是怎么了？”
LG有气无力的、沮丧的说：“我被甩了。”
时衫脑子里飞快的转了转，似乎他今天刚上班的时候，就听说上午LG被投诉了。主任说，LG心情不好，把情绪带到工作中了，结果和顾客起了争执。走运的是，顾客比较好说话，道个歉完事走人，事情也就没有闹大。这会听他一说，难怪啊。不禁同情起他，“想开点，会过去的。”
LG弯下身子，双手抱头，不时搓着后脑勺的碎发，“哥，你说，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对感情这么不负责任。我们交往了半年，才来北京，只住了4天，她就跑了。”
“撒子？”时衫放下那会LG买的那瓶妙恋乳，上前拍了拍他的背。
LG一度哽咽，“我请了4天假陪她玩，陪她逛，给她买衣服。她喜欢什么，兄弟眉头都没皱一下，都紧着她高兴了。可她，”LG有那么一瞬说不下去，吸了吸鼻子，才又接着说：“我才上班一天，还特意早回去看她。结果，她给我留个纸条，就说我们不合适，拿着东西就走了。我那会脑袋一下就懵了，和哥们就去西客站找啊。找了一个晚上，也没见到人。”
“……”
“我啊，这几天白天上班，晚上就泡酒吧。三天了，我三天没睡觉。那会先回去一趟，就是抱着一线希望，想着她等我回来。呵，做梦啦。后来，我就把屋里，凡是和她一起用过的东西打包都扔了。哥，你知道不，4天，我给她花了一万多。哼，钱是小事，出去了还能挣回来。可是我这心里，总不是滋味。过去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心痛，这会知道了。4天啊，4天。”
“给，喝吧，你嗓子都哑了。”时衫开了妙恋乳，又还给LG。他对感情还是一片茫然，也不知道这会该怎么劝他。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似乎这会人家正伤心呢，应该不合适。
这回LG也没客气，咕嘟咕嘟仰头就喝。
下班后，时衫在对面天桥下看到尹政的车子。尹政那会正在抽烟，忽然见时衫和一人并肩走来，不时说着什么。那一瞬，他就觉得有什么在心头一闪而过。
嫉妒？
是嫉妒吗？
25.履行合同
“——这位是？”一丝疑惑在尹政眼底稍纵即逝，表面不动声色。不等时衫回答，很绅士的笑了下，那笑容看起来颇有些寡淡，“看来是我糊涂。一定是你的同事。”
时衫立刻就察觉到了他语气中那丝异样，硬着头皮介绍，“我的同事，LG驻门店AV组促销员。”
尹政笑容可掬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那笑容只有他自己知道有多假，有多么敷衍。
LG很被动和尹政打个招呼，两人握手时，只觉对方的手给人以沉重压迫之感。
“放松。”尹政继续无公害的笑，转过来看时衫，“先上车。”并没有做自我介绍，眼神里却写的明明白白，你不希望我把我们真实关系说出去吧？
LG差异的也去看时衫，“哥……”
三个人的气氛顿时显得有点诡异，画面多少显得有些微妙。一辆高档轿车旁，一位风度翩翩的男士在邀请他的爱人上车，看过去的眼神温柔中饱含着不容抗拒的霸道。而旁边还站着另一个男人，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们，看着那个受邀的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显然他没有读懂绅士眼神的含义，一味的稀奇，这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而就在这个时候，绅士转过身来，不动声色问他，“你住在哪里，如果顺路，一起上来。”
LG当时就傻了，愣了几秒钟，反应过来那句话是问自己的，结巴着报了一个地名，尹政明白似的的点下头，“请上车吧，可以送你一程。”
“谢、谢谢啊！”LG心慌意乱的上车，尹政挂档，踩油门走人。
今天已是连续了两天的阴天，黑沉沉的乌云盘踞着天空，即使是夜晚也显得比平时压抑了几分，就连大街上的霓虹灯光都显得分外迷离晦暗。这时秋老虎还没有过，空气里散发着丝丝热气。这雨总是说下不下，使得团聚在心头的浓云，没来由地漫过身体的每一根神经，将那股因闷热带来的焦躁侵入四肢百骸。
车里没人说话，一路安静的近乎诡异。
骚子营，一处修装毫无特色的门脸房前，尹政缓缓停了车。
“谢谢。”LG推车门，不忘和时衫打招呼，“哥，你太好了。呃，还不知道这位大哥是——？”LG等着迟来的介绍，尹政幽幽开口。
“我是他哥。”
时衫：“……”表情忽然一下丰富多彩起来。他曾用过很多词来形容尹政，比如：变态、史前怪物、恐兽、疯子等等，唯独没有哥。
LG当时的表情更精彩，哇靠……
“尹先生，你到底想干什么？”时衫不无抱怨，语气中甚至透着点恼羞成怒。
尹政缓缓把车子开进车库，并不急于回答问题。车子停稳，帮时衫拿了包，继续保持绅士笑容，尹政伸手，让他走在前面。时衫迟疑着放慢脚步并最终停下，回过头，尹政这时回以他的微笑，多了几分柔和。
“怎么不走了？”尹政整理搭在肩上的外套，语气轻描淡写。
那种被某种危险大型动物盯上的感觉是如此的强烈，时衫两腿灌了铅似的迈不开步。这种奇怪的感觉已经消失了好几天，今天突然的，说出现就出现了。
“你为什么走在我后面？”时衫犹豫了好一阵，艰难地挤出一句话。
他是那样的怕，显然尹政并不认为自己有多么危险。他耸耸肩，过来把一臂搭上时衫肩头，就这样拥着他走。他在他耳后轻轻嗅了嗅，低声道：“你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事。”
时衫一愣，“故事？”
“嗯。”尹政拧开门，让他进里面沙发上休息。他去倒水，边走边说：“那是很老的一部片子，老到我已经忘了片名。故事说一个土耳其的国王，走在心爱的人身后。那个爱人不理解，问他原因。他说那是他们的传统，丈夫走在妻子身后，守护妻子，欣赏妻子的美丽。”
时衫：“……”
“国王又说，无论身份地位是怎样的悬殊，那份爱不会因此而变，那份心不会因此而变。所以，他选择走在爱人的身后。来，先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