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里又开始冒水汽，但这回总算还能忍住，没像上次在办公室那样让它肆无忌惮地湿了裤腿，但却还是觉得前所未有地疲惫。
在身心都逐渐恢复平静后，杨蔚然回想着刚才的一切，才在最后失落地呢喃起来。
——“呆蠢羊……这么说的话……最后不还是等于承认了么……”
恍恍惚惚开着车，一路上简直可说是险象环生，导致杨蔚然好不容易到家锁上车门后才觉得浑身肌肉一下都松弛下来，接着拖着满身疲惫感开了门。
在门口换鞋的时候，就隐约听见杨奕的声音从书房的方向传出来，显然在跟人通电话，而在他走到房门口的刚好挂掉。
侄子一看是他回来就问：“怎么今天这么晚？月初你们不是一般不会忙吗。”
“嗯……上班的时候出了点错，只好留下补漏。”杨蔚然想了想还是决定撒谎，反正今天他的工作效率几乎归负也是事实，“是谁的电话？”
“我爸呗，你忘了他和老妈每个中秋都得回来的家规了？”
“哦……确实是没注意到，又快中秋了啊……”
“你怎么了。一副神情恍惚的样子。”
“……没什么。”杨蔚然转身，微不可闻地叹口气后还是停在门口说，“对了，剑三……你下次上线帮我跟其他人打个招呼吧，就说我……现实有事，AFK了。”
“有什么事？”杨奕眉间立刻起了一摺，问。
于是杨蔚然笑笑，回答他，照顾老婆带孩子呗。
——发生这种问题，现在估计老板他儿子就第一个不能容许他继续留在公司了。
那之后，某呆咩就真的从游戏里消失了，而现实里的杨蔚然也再没见过卓凌骁。
起初他隐约觉得不对，总忍不住想他那妖孽师傅不像是这么容易就会乖顺了的主儿，后来又觉得也许卓凌骁对自己也不过就是有那么点好感，想通了不继续费心也很正常。
可是，直到五天后的月圆之夜，他发现自己错了。
那天晚上迎回了哥嫂正跟杨奕还有何玳在客厅共度中秋的杨蔚然接到一个电话，当时看着来电显示上的“流浪儿”三个字，卓凌骁最初离开时带给他的违和感骤然就被激活起来。
皱着眉到阳台接通电话后，一向风格简练的流浪儿开口就问，卓凌骁还在你们那儿吗。
“他？这个……怎么问我？”搭在栏杆上的五指收起，杨蔚然的心跳立刻开始加速。
那边，流浪儿似乎在压抑着情绪，声音显得异常闷：“是这样，他现在其实算我的员工。五六天前那货突然跟我说要请三天假去趟你们那儿，结果到现在还没回来。本来还约好了几年中秋我们聚一起叙叙旧的……”
“他的住处！”
显然被杨蔚然这没头没脑的一嗓子给喊懵了，流浪儿一下子没回过话来，于是这边的人立即补完：“他在这边住的是哪家旅店？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去找！”
“……没有。他真的不见了？”
“……我只在他刚到那天见过他两次……已经问过其他人了么？还有他的家人或者……”
“该问的都问过了，本来还想打给杨奕，可是他关机，所以才想到打扰你……”
“可是师傅……妖秀他又不路痴……”
“三剑你老实告诉我，他这回是不是特地去找你的？”
“这个……”
“这很重要。”
“为什么……”
“看来是了。”流浪儿在那边幽幽叹了会儿，然后才用冷淡如旧的语调说，“既然他真的看重你，让你知道大概也是迟早的事吧……”
“到底怎么回事？”
“卓少爷他不仅游戏里仇人多，现实里也一样。而且现在因为他家内部的问题，可能这个数目又增加了。看情况大概是不能指望你直接找到他，但是B市那边的人脉我们也实在没多少，现在只能先从这边开始摸摸线索。至于那边，可能的话，你和杨奕……尽量吧。”
杨蔚然拿着手机彻底愣在了原地，片刻后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匆匆说了句好的再见就把通话挂断了。
边说有急事要出门一趟，边在其他人诧异又茫然的注视中套了外套冲出家门，杨蔚然一边急匆匆地发动着汽车引擎一边给肖逸萧打电话，结论是卓凌骁的这位红颜知己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何处下榻。
于是扶着方向盘的杨蔚然看着前方顿时茫然了。
——也是，连游戏里他找个NPC都得师傅来带路，现实里又怎么轮得到自己去找他。
俯身将额头也抵到方向盘上，杨蔚然苦笑着拨了第二个号码——110.
第59章：报应不爽
“你……居然还真有心情玩游戏啊……”
闻言，卓凌骁在键盘上跳动的十指微微一顿，但很快便再度活动起来，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站着的人说：“不然做什么？缩在床脚咬着被子拿眼神求你放了我？”
“……”身后那人显然被狠狠噎了一下，半晌才续道，“只要你同意我们的要求，就算不这么做我也会放了你。”
荧屏里的爆菊剑妖秀不再动弹，是卓凌骁终于收手活动了下腕部，然后不耐烦地叹着气说：“我强调过了，卓家的产业未必会给我，继承人现在还没有着落。不然，哪轮得到你和外头那几个小混混绑我。”
“都已经落到这地步还敢用这种口气说话，你真当我不舍得伤你？”办公椅猛然被人硬转回去，逼得卓凌骁不得不直视那人。
他皱了皱眉头。
倒不是因为这人长得伤眼，毕竟是卓少爷的前任情人之一，不可能不俊俏。让他反感的只是这种被当初在身下浪叫的家伙一脸阴狠地俯视的状态。于是卓凌骁站起来逼视回去，想了想却又笑起来：“如果不是，你干嘛这么好吃好喝供着我？不就是因为还留恋老子的……”
当然，这话没能说完，那俊俏的青年已经听得脸色发黑，一个右勾拳招呼过来。卓凌骁倒是早就做好了准备抬手去接，只是对方的愤怒大大超出他的想象，加之左手并不是自己的惯用手，居然没能成功将之挡下来，情急之中改目的为将之带歪，也还是被它擦着自己的下巴过去了。
差点咬到舌头的卓某人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青年，打量他几眼后笑起来：“行啊小子，长本事了。”
“哼，托你的福，我现在每天不是现实里练揍人就是游戏里练PK，保证不管哪一种都能伺候得你浑身舒爽。”
“口气还真不小。”
“拳头你已经试过了。”青年摊了下手，又一指桌上的电脑说，“游戏，就你现在那个连装备都不齐的七秀号？笑死人了。卓少爷，你就算装得再趾高气昂也掩盖不了落地凤凰不如鸡的事实。在大街上被个小出版社的上班族当众拒绝，现在居然还在我面前拽？对了对了……那个出版社还是卓氏控股的吧好像？哈哈哈……不是继承人……没了钱，没了你老爸撑腰，你还是个屁！”
这青年越说越激动，到了后头已然整个表情都狰狞起来，卓凌骁却只是看着半晌没说话。
“怎么了，觉得脸上挂不住了？想找个洞藏起来了？”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
“你一踏进这个城市就在我家的势力范围内了，怎么着？”
“……那家伙的事你还知道多少？”
“谁？”青年愣了下。
“……”
“……你是说那个杨什么什么？你是……担心他？”
卓凌骁再度皱眉：“刘轩，老子警告你，我两的问题是我两的问题，我们两家的争端也是，别TM牵扯别人。”
他话到此处，名叫刘轩的人眼中忽然清明起来，看了卓凌骁半天陡然大笑着说道：“卓凌骁……卓少爷居然学会担心别人了！我说你怎么这么镇定，还老老实实说自己影响不了卓家！原来是特么失恋了所以觉得生无可恋了！”
“生无可恋你妹！老子告诉你，别以为背后没有那老头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卓凌骁抱起双臂，冷笑，“我和杨蔚然要是有个什么不顺心的，你也别想今后能有好日子过。”
刘轩闻言静了片刻，却陡然也是阴森森地一笑，说：“我倒是好奇了，那个杨蔚然到底怎么能在你卓少爷心里占到一席之地的。”
从中秋开始往后算，时间已经又过去了两天。
在得知卓凌骁失踪的当晚杨蔚然想来想去都没什么更好的办法，最终也只有报警一条路可走。然而卓凌骁毕竟属于外来人口，而且还是来自跟B市隔了半个天朝的地方，失踪得也够突然够蹊跷，调查显然进行得很不顺利——或者说，根本毫无进展。
在找相关人员采集线索的时候，杨蔚然就想起来自家老婆也曾跟卓凌骁走在一起，于是抱着莫大期望去问何玳卓凌骁有没有提过什么特别的事情，令他失望又疑惑的是何玳居然一阵呆愣后摇了摇头说那只是个救了她一次的路人，她连他叫什么都不清楚。
然而直觉却告诉杨蔚然，卓凌骁分明是认出了何玳的——他很清楚卓凌骁跟自己不一样，各项感官都更灵敏，还亲口对他说过何玳的声音好听又特别，很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让他小心游戏里那些欲求不满的宅男勾搭他老婆——何况卓凌骁还清楚这徒弟和老婆是同一个出版社的事情。
——是卓凌骁真的没察觉，还是发现了却因为什么动机故意不说？又或者……
各种事情千头万绪，让杨蔚然都渐渐觉得烦躁起来，却在这时发现家已经近在眼前，便猛一打方向盘打算先去别的地方再溜一圈，却在车头灯一转后发现对面那向来冷清的小巷居然有人，此时被他陡然转向的车子吓住了似的，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赶紧松了油门猛踩刹车，杨蔚然看着仍安然站在车子前面的男人松了口气，考虑片刻后还是决定下车问两句。
哪知道，刚走到离对方两三米距离的地方，便见那人嘴角翘起了一个似乎什么事情得逞的笑容。
杨蔚然当即心下起寒，扭头想回到车上，却发现不知何时多出来的另一人此时堪堪将门摔上。杨蔚然才怔住少顷，颈背上便猛地一痛，接着天旋地转中有什么人用一块布捂住了他的口鼻，同时哼笑道：“哎呀，没想到居然这么配合，倒是省了我们不少工作……”
“喂，你不是七秀吗，切奶啊！”
“切，你以为老子的云裳能随便切的么，何况还是个绑架犯，滚远点。”
“靠，不是你丫要打日常吗！”
“又没说要跟你一起。”
将日常的叫组信息又发了一遍后，卓凌骁悠哉哉往沙发上一靠，端起剩下半杯水转眼就喝干了。
而站在他妖秀号旁边的藏剑干脆盘起腿打坐去了，其主人刘轩则冷哼一声瞪了过来。此时门背推开，一喽啰颇无语地朝房间里的二人看了看，刘轩立刻像是会意了什么，问：“人醒了？”
“什么人？”卓凌骁心里一跳。
果然，刘轩俊秀的脸上浮出个阴险的笑来，边凑过来慢悠悠地把卓凌骁这边的游戏关掉，边说：“如果我没搞错，你是在追那个有妇之夫还没成功？”
“靠……”
“别急着骂人啊，我在做好事呢。”刘轩边说还心情很好地扭头在卓凌骁脸颊上啄了一口，“提供个机会让你把他硬办了，你该感激我啊，对吧？”
“……刚才的水……”
“BINGO！看你喝得一滴不剩，真饥渴，哈哈哈……”刘轩边笑边往门外走，末了一招手让跟班推了个人进来后说，“还有，这房间的电源切掉，让卓少爷专心享受。”
此时的卓凌骁已经把脚步不稳的杨蔚然扶住了，正瞪着合上的门板出神。
但杨蔚然的关注点显然依旧跟他不同，反应了一下面前站的这个确实是活生生的师傅后，径自左右看了几遍确定连头发都没多掉便松了口气：“还好……没事……”
“啊？”卓凌骁似乎在想别的事，低头对上徒弟明澈的眸子后还呆了片刻才猛然回神：“你丫怎么也被弄进来了！”
“唔，我也不想啊……”呆咩有点委屈地退开两步转过脸去，“不过没关系吧，两个人能做的事总比一个人多……”
“多浪费他家一份米吗！蠢羊！”
“喂！”自己一心一意担心某人的安危，好不容易确认到了正高兴却一见面就被凶，杨蔚然终于是恼了，瞪向卓凌骁后却陡然又没了火气——卓凌骁的样子很奇怪，仿佛自己身上有什么禁忌之物似的，一直往后退，而且脸泛潮红呼吸沉重。
杨蔚然一愣后不由又软了态度问：“怎么了？刚才看起来还好好的……”
“……”
“师……卓凌骁？”
被某呆咩忧心忡忡地看着口口声声叫着，卓凌骁只能在退得靠到桌沿后又横向继续往墙角方向挪——这倒不是因为他突然柳下惠俯身了，而是脾气的力量暂时还远胜欲望。
比起将杨蔚然按倒这样再那样的冲动来，他现在还是更想把刘轩吊起来抽个皮开肉绽。
卓少爷讨厌受缚于人，当然也讨厌被下药然后围观——总之，只要不是他自身驱使主动实施的事情，他都厌恶。
——给爷下药？当我是牲口吗！
所幸这次杨蔚然倒没有一呆到底了，显然已经看出来卓凌骁是不想自己靠近，即使急得像要原地打转也没有靠过来。
弄得卓凌骁忽然又觉得挺搞笑，忍不住笑出来夸了一声“乖”，只是当声音出来后却嘶哑得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视野开始晃动起来，原本在腹腔打转的燥热也已经蔓延到四肢。卓凌骁便知道，这大概是药劲儿上来了，而且药性似乎很烈。只是即使这时候后悔吃喝都太不客气也没用了……
“喂，呆咩……”
“什么？”杨蔚然回答得迅速，就跟最开始游戏里下本听师傅指挥时一样。
让卓凌骁又是一个晃神，然后才无奈地苦笑道：“等会儿无论我做什么……都不要太惊讶……哈……”
“诶？”
杨蔚然本来想问他要做什么，却没来得及问出口。
因为卓凌骁非常干脆地一转身自己把脑袋磕到了桌沿上，人已经软倒下去。
——就凭刘轩你这点手段，想让老子顺你的意？门都没有！
第60章：决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