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杨蔚然再次垂下眼去，轻轻点头。
“……明白了。”卓凌骁脸上的表情终于被抹去一般消失干净，转过身抬脚便走，“再见。”
杨蔚然有些诧异地猛然抬头看了这人的背影一眼，但很快也咬着牙转过身去，迟疑片刻后也快步走开了。
不疾不徐地朝跟杨蔚然相反的方向走着，卓凌骁此时脸上虽然没表情，眼里却满是怒火。
他抬手拽了下自己短发的发梢，后不满地自语着：“啧，冲动是魔鬼……不过既然剪了就不能亏太大……”
脚步停住想了想，某人又掏出从刘轩那要回来的手机开了机，然后拨通家里的电话：“喂，高爷爷，是我……嗯……瞎说，我能有什么事儿……是这样，老爸那你先帮着做下准备工作，我要回家了。”
第62章：蠢羊与呆咩
那之后，卓凌骁回家给老爹赔罪服软去了，再加上各种小手段，那么一点点的人脉帮助，卓父终于也没再为难这儿子——也许，人老了，病了，总是会特别脆弱，对别人送上的温暖特别没有抵抗力。
于是卓凌骁除了着手准备将产业重点北移外，又有条件一天到晚泡游戏了——诚然，此举让杨奕攥着赌约的事儿鄙视地对他各种损，持续了整整一星期。
但卓凌骁无所谓，他知道杨奕这货最近也没干什么好事儿，建了好几个小号全丢进了一个浩气帮派，一天到晚逗那个二剑走天涯玩呢。虽然杨家侄子还不太承认，但卓凌骁觉得这基本就是他要沦陷的前奏了。
至于卓凌骁自己？
他真的再也没能在游戏里看见自家的呆徒弟，倒是黛眉姑娘还是从前那个上线频率。于是妖秀号他就那么放着不动了，重新捡回风骚羊开始打装备混阵营，并没事就以照顾徒弟家媳妇儿的名义拉着黛眉姑娘一块儿，像当初细心地教呆咩玩纯阳一样，投入无与伦比的耐心去教他媳妇儿玩七秀，并带着她日常、副本、攻防、巡山，甚至战场。
总之，大抵是个人都要看出来卓凌骁心怀不轨了。
不过别人再怎么说他也不在乎——黛眉的在线时间在不可控地渐渐变长，跟自己在一块儿的时间在变长，这就是卓凌骁要的效果。
如果老头子不给力，那就自己去勾引她也无所谓，卓凌骁就是这么想的。
但，对方毕竟还是孕妇，在不陪她的时候，某少爷还是会有大把时间空出来。
于是一个月后，他忽然有一天手残了一下，跑到点卡区的新服去建了个角色——这时候，剑三刚开了新的资料片，阵营开启了战阶模式，七剑帮里的大部分人都正为新的阵营小棉袄拼死拼活早起贪黑。
最热衷PK的杀人魔风骚羊却忽然又淡出了。
卓凌骁在点卡区的角色叫蠢羊，依旧性别男，但职业却是天策——起这个名字的原因是连卓凌骁自己都觉得自己在杨蔚然身上投的精力太多了，越来越有痴汉嫌疑不解释。
但，什么叫不可控。
不可控说白了跟犯贱就是一回事儿。
在新区的这个角色目前的唯一好友，他叫，呆咩。
呆咩是蠢羊刚出新手村那会儿在洛阳遇上的同级小号，系统默认的发型，九号男脸。
在见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卓凌骁觉得自己的心脏深处传来一阵刺痛，双手便不怎么听话地飞快在近聊敲出来一行字：
[附近][蠢羊]：兄弟，请问纯阳怎么去？
[附近][呆咩]：……那边离长安比较近……但是你可以找门派新手接引人传你过去
[附近][呆咩]：……不过要等你满15级的时候
[附近][蠢羊]：哦
[附近][蠢羊]：看你这名字也是准备当道士去的？
[附近][呆咩]：不是，我想去少林
窝在办公椅里的卓凌骁就忽地一抽，想象了下自己跟风骚羊一样发型一样八号脸的角色剃个光头的样子……然后他寒了一下说，算了，我去隔壁天策吧，刚看了下地图，纯阳离少林真远。
旁边那个小号默了一下后头顶也冒出来一行字：不会，游戏里面地图间传送都是瞬移的，不远
卓凌骁便扬了下嘴角：
[附近][蠢羊]：哦。不过我还是决定去天策，我以前没玩过T，尝尝鲜也好玩
[附近][呆咩]：哦
[附近][蠢羊]：你呢，看级别也不高，高手的小号？大号叫什么我加你？
[附近][呆咩]：没，随便玩玩而已，这号十天前就建起来了，只是出了新手村后一直没空升
于是卓某人眼睛一转，又开始十指跳跃各种话唠起来……
[附近][蠢羊]：但是你一副很了解这游戏的样子，明明是老手吧
[附近][蠢羊]：担心我坑蒙拐骗傍大款？放心吧，你看我连号都是男的
[附近][蠢羊]： 也不会突然说自己是妖人充妹子，我保证
[附近][蠢羊]：兄弟诶，不要这么拒人千里吧，一个人玩网游多无聊
[附近][呆咩]：没有……
[附近][呆咩]：总之我真没大号让你加，信不信随你
那家伙敲完这段字就开了个蹑云跑开了，动作还各种敏捷，跑位步法还带点迷惑性。
看得卓凌骁在后头一抽一抽的哭笑不得——还说没大号，明明就是老手没得说！
然后他开始发挥皮厚不怕打的未来神T基本素质，右键了那人的名字发过去一条组队邀请，然后等等等等到时效过了，便再次右键继续发，这么坚持了好一会儿那人才终于让把队组起来。
[组队][呆咩]：你……到底想怎么样……
[组队][蠢羊]：没怎么啊，就是找个人一起玩而已
[组队][呆咩]：……
[组队][呆咩]：那你应该去找个万花或者七秀
[组队][呆咩]：哪怕纯阳藏剑都比我好，以后我们一个和尚一个天策，都是T，连下本都不好组队
[组队][蠢羊]：怕什么，你要是想输出我就练铁牢，你想当T我就傲血呗，实在不行学个二内，一样玩
[组队][呆咩]：……
[组队][呆咩]：你这人怎么跟狗皮膏药一样……
[组队][蠢羊]：哈哈哈，是啊，所以放出去就是一祸害，身为未来大师你必须先收了我
卓凌骁打完这行字后连自己都愣了一下，心想这怎么就忽然死心塌地对着个陌生人勾搭上去了呢，呆咩这ID……也不算多有特色其实。
难道是自己耐不住寂寞的本性开始作祟了……？
想到这卓大少赶紧端起杯子抿了口咖啡，对自己默念了遍这只是无聊，纯无聊而已，便再次看向了频道。
此呆咩说，好吧，以后有不懂的问我，但是我不会常在线。
卓凌骁就笑着耸了耸肩，加上对方好友后也不在说话，认认真真跑起任务来。
虽然在老服他的主号一个是纯阳一个是七秀，说起来东西两头跟洛阳都不搭界，但天策和少林号依旧是有的，洛阳任务没两下就跑完了，角色级别也早就升破17，远超转职标准。
于是他在组队频道对才16的呆咩说，那我去天策了啊，你加油。
片刻后那人回话：
[组队][呆咩]：嗯，不过我快下了，明天再去拜师，88
说完也不等他回个话，真的转眼就灰了头像。
于是卓凌骁很是无趣地也点了回退登陆界面换回老服，连对话框里那行来不及发的“速度快吧，其实我也是老手”都保持原样。
让卓凌骁抑郁的是当第二天下午他再度附体小天策的时候，好友栏里唯一的名字下面级别已经到了39.
——还说没有大号！就算没大号也肯定有大号亲友吧！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无名火突然就让卓凌骁焦躁起来，也许，是身为剑三知名玩家之一的尊严在作祟。
总之他一个没忍住就酸溜溜地发过去一句“哟，神速啊，就说你身后有人吧”。
[密聊][呆咩]对你说：没有，昨晚通宵了而已
卓凌骁愣了一下，问他为什么。
他总觉得，这人应该不会是单纯为了个游戏级别而撑死不睡的那型，虽然他也不太说得清为什么。
果然，呆咩告诉他，睡不着。
[密聊]你对[呆咩]说：怎么了，说出来听听说不定能给你排遣排遣
卓凌骁说完就囧了，反应过来要是对方真说了怎么办，自己其实完全不会安慰人……
幸亏，这人果然跟那种喜欢在网上到处乱吐苦水的主儿不一样，只是发来个呵呵后说，没事儿，就是突然不想睡而已。
结果卓凌骁又觉得看着那个呵呵就想抽人……
但这回他自然没像当初对呆咩一样，一来他不再是对方师傅，二来……卓凌骁近来也确实有些变了，不再是当初那个学校里的纯二代公子哥儿，眼不着地地以为这世上没什么值得顾忌的事情。
于是他说，那好哥们儿你快升级，满了以后回头拉拔我一下呗。
对方很爽快地回了个“嗯”就再没说话。
然后呆咩就真的在那之后的第三天就满级了，而这个时候，卓凌骁这小军爷还很没出息地没事就在任务路上挖挖草踩踩矿什么的，或者有时候突然跳山发现什么风景好的地方了，就原地打坐没完没了地呆着看，一边看一边密语那个大师版呆咩，扯些没边没际的话题跟对方闲聊，从诗词歌赋到人生哲学，只是绝口不提自己的事儿。
而那呆咩大多数时候也就是看着，回话并不多，偶尔回了就是嗯、哦、啊、原来如此这样的词汇，搞得卓凌骁有时候看一眼整个聊天过程都会怀疑自己是真的太话唠。
但他还是喜欢跟对方说话，也许就是因为那人静吧。卓凌骁一直觉得这人入少林还是挺对的，很有那么点淡定脱俗堪破红尘的味道。
直到他刚迎来60级没多久的某天，世界上忽然刷出一条喊话，内容是“[呆咩]你个小人，趁人不在偷袭算什么英雄！有本事来洛阳城外过招！身为浩气还专杀浩气，有病吧你！”
然后底下一片叫叫嚷嚷的附和，一看就知道大部分都是加了呆咩仇人的家伙，但就是没有呆咩的亲友出来，甚至他自己的发言都一句没有。
卓凌骁不由一挑眉，立刻M了对方：原来你平常那么少言寡语都是在打架？
对方回过来的还是一个字：嗯。
“我擦！”卓凌骁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久违地鸡血了。
其实这个时候他在老服的风骚羊仗着气场和六合在手，战阶已经很快又跟上大众水平，加之原指挥生来是恶人的AFK和新指挥杨奕的三心二意，时不时也会在GF的时候上麦顶一下统战指挥的角色。而且由于肖逸萧那广播剧的预告终于正式，其人气还被恶人妹子们捧得前所未有地高——只不过由于其本人指挥方式太粗暴，而且一点都不避讳在开场前送人头拿BUFF等行为，讨厌他黑他的汉子也不在少数。
也是为这，他的风骚羊近来处境比以前还要血雨腥风，最近玩小蠢羊的时间也有所延长。
——但是卓凌骁毕竟还是个技术控，他其实还是爱单兵PK。
但是看了看自己离满级还有十岁的小天策，却又不得不放弃去给呆咩出头的想法，只好停下马继续密对方：现在也还在打？
[密聊][呆咩]对你说：嗯
这回卓凌骁真忍不住抬手抹了把脸：
[密聊]你对[呆咩]说：你敢不敢给我两个字！
[密聊][呆咩]对你说：……什么？
“我勒个去……”卓凌骁爆了，起身离开办公椅开始原地打转。
他的大号不在这个服，显然开大号唬人什么的是办不到的。而天策这个，实在也是剑三推出至今PK最悲催的职业，没有之一，就算一下养大了也依旧不能为兄弟出头。
于是他放弃地说：没什么……
他本来以为对方不会再回话的，结果很久后频道又跳出来一行密聊字体：
[密聊][呆咩]对你说：知道你可能担心我，但是没事儿，真的，谢谢
卓凌骁愣了一会儿后才想起来敲字又问：看你不像爱招惹人的类型，怎么会搞得这么大盘？
[密聊][呆咩]对你说：讨厌喜欢以多欺少的人而已，有次看他们欺负个恶人小纯阳，没忍住就动手了，然后仇越结越深
[密聊][呆咩]对你说：唔……而且说我不爱招惹人也不太对……这个号建起来就是为了无聊PK两下的……基本……
某少爷瘫在办公椅里忽然就整个人都硬了。
这最后一句的口吻，搭上这ID，给人感觉也太穿越了吧喂！
幸而对方很快又过来一句，在更新情境的同时刷掉了某少爷的错觉。
[密聊][呆咩]对你说：其实说白了，看到两种人我一定会杀，以多欺少爱守尸的，敌对阵营顶红名的
第63章：暴力咩是怎么养成的
虽说卓凌骁一开始就有那么点拿光头呆咩当自己徒弟看的意思，甚至一度怀疑自己穿越或者两人又命中注定了，但此时的杨蔚然还完全没考虑过这个可能。
——虽然其实说起来，他们选择同一个服是有其必然性的，并非纯属巧合。毕竟，想换环境又不打算常玩，换去点卡服是很正常的选择，去点卡服里比较有活力的新服，更是合情合理。
但此时在杨蔚然眼里的卓凌骁其实……还是与其本来面目有一定偏差的。杨小叔骨子里本来就是个固执性子，一旦认了死理就很难被拽回头的那种，这从他对老婆的态度上就能很容易看出来。所以即使后来卓凌骁说着要追肖逸萧却又到处搞暧昧杨蔚然也没怎么觉过味儿来，肖逸萧的问题还没解决这人又来跟自己告白，小叔他更是因为本身也爱着对方，变本加厉地睁眼瞎起来，完全没来得及考虑卓凌骁这一串行为的不和谐——这种满脑袋浆糊的状态直到他AFK都快一个月后都还没解除，甚至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
那段时间里杨蔚然要被解雇的小道消息传了又灭，当事人依旧每天上班老实干活，旁人看着直夸淡定，说这才是真@领导风范，天知道这人是精神快崩了根本分不出神来担心这些。
这些日子下来，杨蔚然手头要是有忙的还好，一闲下来他就容易往自己师傅身上想，想最初他带着自己跑任务时发生的那些趣事儿，想他在YY跟自己说话时好听的声音，想第一次见面的乌龙和那时卓凌骁一回头间的风光霁月……
所以说，距离，虽然有时候确实容易让一个人忘掉另一个人，但也有些时候，它会让一个人在另一个人心里升华、被漂白化……
卓凌骁就是这么被某呆咩用一个月的时间漂回了那头特别威武本质里特别少年意气的风骚羊，所以某人后来在新服遇上那个狗皮膏药一样自来熟的小白蠢羊时，完全没往自己师傅身上想。
在杨蔚然看来，卓凌骁还是那个小号一堆但决不装新手，看谁都斜着眼爱理不理的臭屁羊；即使有一天抽风切了，也不会仗着女号装小白给人撒娇。最最重要的是——他坚信卓凌骁起名爱雷人，但决不会给自己起蠢羊这么犯贱的名字自降身价……
至于呆咩这个小光头的诞生原因，那起源于某天中午杨蔚然被老婆打发上楼想叫侄子吃饭。
走到门边听见杨奕正对着YY指挥攻防，脚下立刻灌了铅似的半步都挪不动，就僵在原地听着。
杨奕正说：“死了的都起来！回防陶广场！”
电脑里另一人的声音忽然就插了出来，带着股懒洋洋意兴阑珊的味道，就跟他瞧大多数人时漫不经心的眼神一样：“错了，他们从小少林绕下咒血河去北门方向了。”
杨奕于是静下来，大概在思考。这期间杨小叔就站在门边靠着墙，仰头盯着天花板，费了好大力气才把眼泪倒灌回去，调整了一下状态探出头说：“攻防？那我把午饭拿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