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奕看着他显然本想点头，也不知脑袋里转了什么主意，最后改了摇头，摁开麦不负责任地交代了一句：“我去吃饭，人妖接麦。”
那头静了片刻就响起卓凌骁一句牙痒痒的：“你妹！”
转身下楼梯的时候，杨蔚然听着身后某人掺杂各种不文明用语肺活量全开的喝叱，听着那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的声线，忽然就决定了要重新把客户端下下来玩，随便玩玩不让任何人知道都好，换个服务器孤身闯江湖也罢，毕竟是自己接触的第一个网游，毕竟，那个人还在……
可是在建新角色的时候，杨蔚然猛然间就开始怀疑自己怎么会是个艺术专业出身的，艺术专业出身的想象力怎么能这么贫乏……
草草给角色换了张比较顺眼的脸后，杨蔚然对着空白的名字框发了半天呆也没想起来该填个什么进去，平常自家杂志里出现的那堆小说角色名此刻他几乎都想不起来，偶尔想起来一两个还是因为那都起得特别二特别囧……
最后纠结来纠结去，他还是很犯贱地打上了呆咩二字，进游戏了。
一开始的新手村任务虽然最初做的时候杨蔚然都是无脑跟着师傅刷，但后来陪何玳养小号的时候又跑过一次，这下怎么都必须顺溜了，三下五除二，几乎是不知不觉就发现，咦已经十级了，咦原来新手任务这么简单……
杨蔚然一边苦笑一边在选主城时随手点了个洛阳，然后看着马车跑的空当就想，洛阳也好，旁边是嵩山少林寺，干脆去出家吧，跑跑门派任务多了解点佛家学说，搞不好真能让自己了断红尘……
但，让他无奈的是，这游戏它……毕竟是游戏。
周所周知的，剑三是傲娇属性，时不时就会在你神行或切地图的时候犯一下毛病，程序跳掉什么的……
此时杨蔚然就对着忽然回到桌面一片干净的电脑回神了，默然了，刚好顶头总编差人来叫开临时会议，他也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这一走就是一周，他都没想起再去碰那个图标。也不是又改了主意，只是没那个兴致。
当十来天后他突然有了玩心的时候，上去就见驿站边上除了自己还有一个刚下车的家伙，脑袋上蠢羊二字让他忍不住无声地会心一笑。
然后那人原地转了半圈看见自己，脑袋上就冒白字了……
一开始杨蔚然只觉得哦这是个新手，然后就是哎这个新手打字真够快的，估计跟卓某人有得拼，再然后就是……
我擦，你新手要傍大款也别弄个男号来傍啊，傍就傍吧，我在这区确确实实没大号养你啊！
就这样，杨蔚然是抱着对蠢羊同学的一番偏见不情不愿地加了对方好友后分手的……
但，呆咩就是呆咩，此时的杨蔚然心情不太好脾气也被游戏生活养燥了，但骨子里还是那样，不乐意吧，也没想过其实可以不把对方加进好友栏或者干脆拉黑……
让他比较意外又安心的是，这蠢羊同学似乎其实也不太蠢，虽然升级速度慢得一逼估计走了不少弯路，但从来不见他提什么很小白的问题，有时候拽着自己话唠聊的内容其实还挺有深度，天文地理古今中外，有时候甚至是杨蔚然看都看不懂的电脑技术或金融问题。
而这段时间他家小光头其实还没满级，即使后来满级了也是初期没装备不打架阶段，并不怎么忙，所以其实这个时候的杨蔚然回话少，其实是因为……对方敲字太快话题太跳跃，他……压根不跟不上，不知道答什么好……
这让杨蔚然又想起了当初在H市时看着卓凌骁跟老外们其乐融融地“交流”时的情景和心情，后来乘马车跑地图时闲着无聊就多了个开网页查生词看资料的习惯——没徒弟又不打算收嘛，除滞散什么的要省着用，大家都懂哈。
后来，他阵营刷到七八阶混到小棉袄了，和尚用熟练了也有点跟人打架的基础了，这人就不那么安分了。
其实他还挺迷恋当初跟刘轩一战时的感觉，卓凌骁灼热的手心在肩膀上按着，上涌的热血在身体里翻滚着，头脑和双手却都前所未有地沉稳灵活。
他想找回那种感觉，何况游戏，除了PVE就只有PVP。去五小四大持国宫中然后小战宝大战宝？不好意思，早就不感兴趣了。
其实，也想过把那个还在四五十间挣扎的小天策收为弟子带其游戏，但一想当初自己收奈落落和黛眉时卓凌骁的愤怒，以及自己后来下的不再收徒弟的决心，这个念头立刻就退了——何况，对方自己都没提，说不定人家还不想要个秃子师傅呢。
杨蔚然就这么成为了南屏山巡山幽灵的一员——清心寡欲的和尚嘛，还是老老实实当个浩气感觉比较对盘。
但是杨蔚然虽然这么给自己的小光头定位了角色，但旁人眼里的他显然不是这个形象，尤其在他一声不吭突然加了共同巡山多日的某几个人仇人，并帮着头恶人羊来杀他们的时候。
本来，这个只穿了身旧时代的120品威望套的小羊羔是多好啃的肥肉啊，何况他还面对浩浩荡荡两个队的近十个浩气不知道逃？
死了，等复活，站起来插个无敌继续顶，被人爆气场了倒下，还是不回营，一声不吭地倒了趴趴了倒，搞到后来有的浩气姑娘都不忍心了，在他尸体旁边打坐抠白字说不想看你死了，回营吧孩子，这人还是不知道犯的什么抽，继续起来打。
最开始第一次，这身红衣服开着梯云从头顶飘过的时候还是杨蔚然自己一个龙爪把他给抓下来摔死的……
此刻那个叫呆咩的大师就坐一边看着姑娘们调戏那头小红袍的羊，跟对方一样，一声不吭。
他又想起了卓凌骁，想他那个永远喜欢红裤衩鄙视剑茗套的骚货师傅，想他在野外碰上仇人时永远挡在自己前面让自己远离战团的身影，想他后来开着七秀拖着半管血还是只知道对自己摇扇子的别扭……
想着想着就忽然湿了眼眶，赶紧抬手用袖子擦了，皱紧眉头飞快把周围还打算吞战阶的全加了仇人，接着，抡棍狂砸。
这些，他后来都没有告诉某头蠢羊——也幸亏他没说过，不然若干年后这人还会后悔得想拿脑袋撞墙。
当时周围人都想不通这人是撞了什么邪，毕竟是多日一起巡山的兄弟，虽然这个大师向来沉默寡言，但战斗力毕竟是杠杠滴，看他顺眼的人还是不在少数。
于是姑娘们有的震惊有的……兴奋，一下子地图频道阵营频道都炸锅了，有满嘴漏粪叫骂的，也有看好戏般嚷嚷“有基情有基情”的。
杨蔚然都不理。
他这回建角色的原则从一开始就多动手少打字，话多容易惹俗事，何况眼下打架呢抽不开手。
于是渐渐的，007的名号坐实了，冤家结死了，那个120恶人羊来搭话拿他当兄弟了，好友栏上终于有第二个名字了——他在浩气的名声，也臭了。
终于有一天，上世界了，蠢羊来问了。
杨蔚然本来还是打算照常搪塞就算，但这回却不知怎的，说着说着就刹不住车，手一抖又说多了。
满载呆咩属性和省略号的那一句敲出去后杨蔚然扶着额头想，难道真是因为蠢羊呆咩这两名字相性度真的太高？还是因为两人都是道士面相最后却都没去华山？
——罢了罢了，既然说都说了，就顺其自然吧，反正对方平常那么爱跟自己话唠，显然是有心拿自己当朋友看的。
于是杨蔚然定了定神又发出去一句：其实说白了，看到两种人我一定会杀，以多欺少爱守尸的，敌对阵营顶红名的。
对方静了好一会儿杨蔚然才看到频道终于刷新了一下：
[密语][蠢羊]对你说：真是少林寺出身，浩然正气啊
某人看着荧屏一愣，接着浅浅笑了笑
[密语]你对[蠢羊]说：这么说就未免显得虚伪矫情了
[密语][蠢羊]对你说：呆咩……没看出我在练习拉怪嘲讽脸？#鄙视
某小叔又是一愣，脸上开始发热：
[密语]你对[蠢羊]说：呆你妹的咩……
[密语]你对[蠢羊]说：别这么叫我
[密语][蠢羊]对你说：我擦，你就是这个名儿！不这么叫怎么叫？
杨蔚然噎了下，忍住拿额头往显示器上磕的冲动后抖着手又回：随便，反正不能这么叫
[密语][蠢羊]对你说：行，那叫小呆？呆呆？阿呆？二呆？呆瓜？呆驴？你挑吧
对着那人超常的反应速度，杨蔚然有点宽面条泪的冲动了……苦恼地又想了下，终于一计上心头，笑了。
第64章：含笑饮砒霜
对着那人超常的反应速度，杨蔚然有点宽面条泪的冲动了……苦恼地又想了下，终于一计上心头，笑了。
[密语]你对[蠢羊]说：都不好
[密语]你对[蠢羊]说：就叫咩吧
[密语][蠢羊]对你说：……
[密语][蠢羊]对你说：咩，今天日常了没？
[密语][蠢羊]对你说：没钱了，借我100G路费吧咩
[密语][蠢羊]对你说：咩，来带我刷本升级吧
[密语][蠢羊]对你说：咩，我挖了很多露水哦咩，咩我今天抢到白菜了哦咩
[密语][蠢羊]对你说：咩我们去跳成就吧，咩我们去下副本吧，咩我们去混攻防吧
[密语][蠢羊]对你说：你是要这效果对不对？
[密语][蠢羊]对你说：咩你妹啊咩！
当对方敲到最后一句时，杨蔚然早就笑瘫在椅子上了。又等了很久没见对方再说话，他终于坐直了腰正正经经地开始敲键盘：
[密语]你对[蠢羊]说：生气了？
[密语]你对[蠢羊]说：谁让你起这么个名儿，其实挺合适的嘛……咩咩叫……
一想不对，这么下去人得更生气了，赶紧改口
[密语]你对[蠢羊]说：再说你也涮我来着，扯平了吧
半晌后对方终于回话，却很难看得出来是什么情绪：
[密语][蠢羊]对你说：你还在打架吗？
[密语]你对[蠢羊]说：没呢，在躺尸，死了太多次了
杨蔚然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好瞒，于是照实说了。
[密语][蠢羊]对你说：躺你妹的尸啊
这边的人一震。下一秒——
[密语][蠢羊]对你说：还不如带我去升级。61了，可以去KL刷精英怪
杨蔚然赶紧灌口茶定了定神，回复道：哦，可以啊
——还是没想收对方当徒弟。
然后，不知不觉间，杨蔚然这头呆咩他……依旧轻易地被人给牵歪了了道路。
从那之后，蠢羊不上线也就罢了，要是这人上线，一定会有个什么事儿让杨蔚然带着他去做。
一开始是刷怪升级，满级后是龙门日常，再后来他真的跟当初说的一样为了两人一起下本去学了个二内回来——剑纯，虽然装备有够糟糕。
关于一起下副本这个，最开始杨蔚然还坚持推说自己是PVP向的，不懂打本，再说也没装备，但他立刻发现这话唠执拗起来自己完全拼不过。
蠢羊居然很有耐心地开始一条条密语开始讲当天赏金讨伐的副本打法，说完后才补充了一句，网上查的攻略。
杨蔚然当时一愣，隐约觉得没对，开始怀疑这个其实不是新手，但是一想又觉得这么细致这么一长串的，要说不是复制粘贴而是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地打……他又觉得可怕了点。毕竟蠢羊这个人平常给人的感觉很懒散，此时他已经知道这货升级慢完全不是因为他任务效率真低得那么可怕，而是因为其左边挖草右边挖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心不在焉……
呆咩就无奈了——毕竟别人二内学了攻略“教”了，如此热情下自己要是再拒绝就未免太不给面子……
只好叹口气，把纯PVP的筋脉又洗成了半T倾向。
于是，新服人民每天下午昏昏欲睡的时候就会看到有那么两个情侣号，明明一天策一和尚还非要凑一起喊世界刷小本，刷就刷吧，喊话的时候两个异常对称又扭曲的名字摆一起刷屏。有时候那天策在公开频道召唤和尚，对对方的叫法还是这样的句式：咩！来日常了！又在仓库号上吗咩！看见速度M我咩！
无端端，又给这个本来就基情四射的世界添了一抹粉红……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四个月……似乎风雨无阻，除非有些实在很偶尔的时候，两人中有人碰上工作上的突发情况。
好在呆咩自己清楚得很，这回两人间的相处什么幺蛾子问题都没有，蠢羊不会没事就拿话调戏自己，顶多有时候脆弱寂寞了就来密语刷屏胡扯一通——即使这也是不牵涉私人问题的学术型倒苦水。加之两个人都没有打团队本的意思，YY聊天也都没有过，对方的真实情况一概不知。
也是因为对方这样的合拍却又底线清晰，杨蔚然才乐意跟他一直呆着，不用顾虑太多。有蠢羊在，他多少又找回了一点当初刚进游戏时那种纯粹的新鲜感和快乐，但又不至于被牵动得总想起卓凌骁——甚至，因为这个人的存在，连师傅的影子都渐渐淡了，因为杨蔚然不再有那么多空闲用来回想他。
后来忽然有一天，蠢羊忽然说想建个帮派，弄个大仓库用，名下也顺道多个好听点的头衔。杨蔚然一想也是，这么久了连个帮派都没有，那么多次副本日常的帮贡都浪费掉了——虽然，好像存下来对他俩其实也没用……不过又好像，帮会家园什么的新系统快开了？
反正，建就建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几分钟后那叫蠢羊的军爷就顶了个“含笑饮砒霜”的帮派名字从帮会区溜一圈回到呆咩身边了，很快，杨蔚然荧屏上弹出个邀请入帮的对话框。
某小叔看着这帮会名字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带点迟疑地点了，才用新多出来的帮派频道问：怎么起这么个名字？
[帮派][蠢羊]：好听
干净简洁。
杨蔚然无奈了一下：也太……那啥……悲壮了点。你品位还是有点怪。
对方没说话，默默把呆咩设置成了副帮主，似乎是在图新鲜捣腾帮会管理的功能。
于是某小叔又问，可以再加个人进来么？
蠢羊说随便啊，反正也要有十个号顶着才不会到期解散。
于是杨蔚然就把当初那个怪脾气的红裤衩恶人羊拖进来了——此君因为太爱红裤衩，但顶着阵营穿那晃又容易成靶子，现在已经退回了中立，ID是叶落知秋。
这人入帮后蠢羊大概是更不习惯了，一时半会儿谁都没说话，直到帮会公告突然变成了“我愿意为你忘记我姓名，我愿意为你被放逐天际。”
一向也不多话的叶落知秋终于吱声儿了，却是乍开口就带起来一股子火药味。
[帮会][叶落知秋]：这什么破公告，敢不敢改个正常点的
[帮会][蠢羊]：贴歌词，听啥贴啥，你有文采你想去
话痨帮主的打字速度向来不是盖的。
[帮会][叶落知秋]：贴个YY频道再挂个Q群不就完了
[帮会][蠢羊]：都没有，也不打算要
这走势……杨蔚然按了下太阳穴，不祥的预感起来了。
果然……这两个人拗起来，战斗力都是超人级的……
[帮会][叶落知秋]：贴两句有点内涵的诗都好，不然干脆不要，这么肉麻兮兮的贴给谁看呢，帮里就三个活人，还都是大男人
[帮会][蠢羊]：我建的帮派我做主
[帮会][蠢羊]：你不爱看别看呗，还能闪瞎了你的玻璃眼不成？再说了，男人怎么了？男人不能肉麻？男人肉麻给自己看再正常不过了好吧
[帮会][叶落知秋]：我看你是被女人甩了欲求不满呢吧。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