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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子衿——by闲看花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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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发生的太快,没有人来的及阻止,等一切尘埃落定,那爆裂的中心却只余下飞溅的血滴,破碎的衣服,以及半缺不全的残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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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鲁尼吊着手臂揉着几天没有好好睡觉而发疼的太阳穴,却不得不把眼前堆积的公文赶紧处理掉。想着这本来应该归尤飒管的工作,德鲁尼咬着牙,闭了闭眼。

距离那动荡的一夜已经过去十天了,那天他因为受伤被小莫拎走去包扎,等他收到消息赶到现场时已经只剩下那一片的狼藉。

他几乎没有办法接受共事多年的好友就这样变成地板上散落的破布、血迹和肉块,他当时几乎发疯一般想要扯着那个被余波震荡昏迷的老头,他妈的,这算什么,用一管激光炮轰一具没有穿任何护具的肉体!!!

事后他是怎么冷静下来的?好像是被紧急召唤来的小莫抱住,然后被老大打了一个巴掌。

他清楚的记得,老大眼中深沉的伤痛,他对他说,“别给尤飒丢脸!”

呵呵,是啊,尤飒是护主而死,他拉着一个已经惨败的老头摇晃真是丢脸!

后来才知道,尤飒护的是被老大抱在怀里的那个人。他说不出来当时知道时的感受,不晓得该大骂,还是该大笑。

那个人是老大的配偶,却从来不是他们的主子,老大却说,尤飒是护主而亡。

这是承认了那人的身份吗?呵呵,也是啊,据说,那人肚子里还怀着老大的子息……

德鲁尼烦躁的扔开文件,几天的忙碌让他头直犯晕,感觉憋闷的脸颊都发热了。把热烫的脸颊搁在冰冷的桌上,他想起老大抱着那人时目光里闪过的心疼,恼怒,失望,还有伤心。

他不喜欢那个人,一直以来。

其实他和那人接触不多,反而是尤飒因着工作和他接触过几次。每次问尤飒那人如何,他总说,好。

以前尤飒对于老大的配偶从来没有什么评价的,这次的一个好字,算是认可了吧……所以最后才会舍身去救吗?

德鲁尼咬咬牙。

可他第一眼就不喜欢这个人,那么漫不经心,那么置身事外,仿佛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不放在心里……

胡乱的想着,德鲁尼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昏。真是讨厌啊,他本来就不擅长处理文书工作啊,这原本,是尤飒的工作,可惜,那家伙却不在了……

德鲁尼觉得自己脸眼眶都开始泛热了。

通讯器响起,德鲁尼揉了揉眼睛,勉强坐起身,接听。

“跟老大说,桑亚斯先生的情况恶化了,还想要老婆孩子,就给我赶紧过来!”

已经有些迷糊的脑袋终于反应过来这个已经挂断的通讯是小莫发来的,然后才想起十天前那晚那人动了胎气一直在小莫那里修养,但是老大却一次也没有去看过。

突然反应进来小莫话里的意思,来不及想自己先前还在心里说讨厌那人,德鲁尼赶紧起身冲进老大的办公室。

“老大!小莫说情况恶化了。”没有明说那人是谁,从那晚后老大的脾气和心情也一直处于下降状态,尤其是提到那个人的时候。这也是德鲁尼愈加不喜欢那个人的原因。

领口开了两个扣子,外套随意丢在沙发背上,衬衫带着褶皱,头发也微微乱的失了本来的严谨。此刻坐在办公桌后忙着处理事务的伊安·帝尼亚哪里还有数月之前一派优雅的样子。

德鲁尼冲进来的时候,伊安被那大门撞开的声音吵的蹙了一下眉,但随后德鲁尼口中喊出的话却打飞了到口边的呵斥。面色没有变化的伊安却一下攥紧了手指,霍的站起身。

++++++

仍旧是那个半旧不新的平民宅子,仍旧是不像诊所的那个诊所。

一贯稳妥驾驶的司机在伊安黑沉的脸色里用平素逃命的速度飚到了这所不像诊所的诊所。

德鲁尼下车,还来不及替伊安开门,老大就已经自己跨了下来,不等德鲁尼通知小莫。,自行推开了门。

眼下,站在客厅的伊安知道,康德就住在客厅尽头那间唯一的病房里,但是已经到了门前的他却裹足不前。

这十天里,他强迫自己不去看他,只是叮嘱小莫每日回报他的情况。听别人转述那人醒来,转述那人忍痛的辛苦,转述那人安静的保胎……

不是不想去看他,只是压不下心中的那股怒气。

康德消失的那晚他其实心里隐隐有所察觉他在一连串事件里所扮演的角色,但他却没有想到那人竟然不愿意和他做一点商量,就这么孤身一人走了。当在罗洛塔上将那里见到那人时,席卷心中的是满满的失望和怒气。

失望努力了许久,仍旧不得那人的信任;生气那人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孤身周旋在那老狐狸身边。

失望太多,生气太多,让伊安一时不知道怎么去面对门后的那人。

他怕看见那人的隐忍,怕看见那人事情落幕后那双懒散的目光里浮现云淡风轻的不在意,怕自己握不住那双手,他始终记得那人垂目的一句话——还好,我只是喜欢孩子……

伊安苦笑了一下,原来他也有害怕的一天。

突然,近在咫尺的那间病房里传出一声低哑压抑的痛呼,似乎是百般忍耐之后从唇缝中泄露一般细微,却仿佛是沉重的闷响撞击进伊安的耳中。

伊安的心下一抽,担忧早已漫过心中的几番纠结,一手推开病房的虚掩的门,却没有想到映入眼帘的画面让他心痛的目光一缩。

第七十九章

这间唯一的病房是改造自小莫家的客房,房间算不上大,各种仪器的摆放也占据了许多空间,但并不妨碍伊安一眼看见房间中央那张明显是特制的病床。

病床是可调节高度的,只是眼下被调成床头低,床尾高的位置,而康德则套着一件米白色宽大的罩袍躺在上面,表情隐忍,两腿叉开着,小莫正在那之间忙碌着。

看着小莫偶尔丢出来的带血的棉花让伊安蹙眉。

而伊安进来的动静也引起了病房里两人的注意,康德先是看了他一眼,目光中闪过一丝读不清内容的情绪,最后却转开了脸,大约因为疼痛,轻哼了一声,却很快被他咬牙忍了下去。

而小莫一见伊安却是大为松了一口气,从那晚康德动了胎气被老大打横送进来后,老大就消失了踪影,除了每天的情况报告从不主动问起康德,而康德自从醒来就一直安静的躺着,听自己的交代,配合治疗,却止不住每天都有的些微的见红。

这个胎儿很不稳定,同样的,也给本来就情况不怎么好的康德带来难以忍受的腹痛,只是这个人都咬牙忍下了,既没有问一句孩子的父亲,也没有抱怨一声身体的不适,只是安静,面无表情的整天看着窗外,除了痛的受不了时偶尔的一声轻哼,安静的仿佛不是之前自己见到的那个人。似乎是把初见时散发的那种慵懒和随意都敛进了体内,只剩下无奈的隐忍和连小莫都能察觉的出来的委屈。

看的小莫有时候真觉得自家老大有些可恶。但是想起老大每次听他报告时的神情和偶尔话语里露出的一丝情绪都能知道他家老大并不是真的对康德淡漠了,或许两人之间有些误会吧,可惜,却又不是他这个外人能指手画脚的。只是可怜他这个旁观者看的都要内伤了,偏偏两个主角还犹不自知的自虐。

而今天,卧床保胎的康德晨起时突然有些咳嗽,本来不严重的问题,却因为几声咳嗽过度用力引起下身的出血,情况有些危急,小莫当即联系了老大,总算这个孩子的父亲还是马上赶来了。

“怎么回事?”几步走过来,伊安注意到康德侧开视线,只留了一个紧蹙的眉峰让他知道这人的不适。

小莫还来不及回答,康德突然几声压抑的轻咳,伊安目光扫过他岔开的,不着寸缕的双腿间,果然看见再度渗出的几丝红色,眉峰蓦然蹙紧。怎么会这样持续见红?

“本来孕囊受过伤,怀孕就对他来说是个负担,之前又动了胎气,现在快三周,胎儿开始发育,孕囊更加脆弱,早晨他又有些受凉,咳嗽的震动影响了肚腹的稳定。”小莫随口解释了两句,两手之间动作不停。

处理完康德的下体,小莫看着沉默不语,视线也不相交的两人,犹豫了一下才说道,“老大,本来怀孕的雌性就需要适当的……房事来维持胎儿的基因稳定,桑亚斯先生又是这种状况,我是说……”察觉到伊安的视线,小莫抿了抿嘴,停了话,但他知道床上的人和床边的人都已经听到了,也应该明白了。

就见康德侧着头的身影僵了僵,而他家老大冷着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现在呢?”

知道老大是让他退场的意思,小莫一边退下手上的手套,一边抬了抬下巴示意床头柜子上的药盒,“暂时没有问题了,那份药要吃掉,止咳和安胎的,不会影响他身体。”说完就退了出去,顺便给里面这两个明明在乎彼此却又闹着别扭的人带上了门。

希望这两人能和好如初,也省的一个遭罪,一个心疼。

小莫退出去以后,病房里安静的仿佛没有人在,伊安静静的站在床尾,而床上的康德则侧着头,视线一直落在窗外,只是岔开的双腿微微动了动,合拢了一些的动作显露了他对于眼下情景的尴尬。

伊安勾了勾嘴角,终于动了起来。走到床头倒了一杯水,拿起药,对还侧着头的人说道,“吃药。”

康德闻声似乎怔了怔,才慢慢转回视线,看向伊安。没有一丝不苟的发现,连那身总是笔挺扣到顶的西装也穿的随意了,一身懒散的伊安让康德讶异。

“大少觉得我这样能吃药?”头低脚高,他可没办法喝水。

伊安弯下身,对上康德的视线,嘴角勾着笑容,“要我抱你起来?”

一抹狼狈闪过康德的眼底,没有回答伊安的话,只是默不吭声的把手肘支在床上,微一用力想要撑起身体,却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躺的太多身体发软,还是之前的痛疼消耗了太多体力,就见他突然手上一软,撑起一些的身体眼见就要砸回床上。

伊安赶忙伸手撑住康德的后背,带着一抹后怕,看向怀里再度侧了头,不和他相对的人,“你怎么就这样犟,偶尔服个软依靠我一下会怎么样?”

伊安只是有些气不过康德刚刚的行为,话语虽然严厉,倒没有别的意思,但是说的无意,听的人却不这么想,康德身体一僵,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意,“大少原来喜欢那种小鸟依人的?那何必来找我,反正我们三个月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嘴角的笑意配着眼角眉梢一如既往的慵懒,此刻的康德看着像是恢复了平时的摸样,高傲不羁又刻意疏远。

“三个月的时间是要到了,但不要忘记了你现在肚子里拼命要保着的孩子是我的,在你生产完之前我们的配偶关系都不会结束。”不想听康德胡言乱语,伊安打断了他的话,只是说出来的话看似伤人,却偏偏牵扯着直指那晚之后两人始终回避的孩子话题。

果然,康德闻言脸上顾作的慵懒一散而尽,取而代之的是眼角眉梢的怒意和失望。

将康德的表情收进眼底,伊安心底终于松了一口气,好坏,这人终于不是那种疏离的样子,只是……心下苦笑,伊安目光扫过康德仍旧平坦的肚子,这个孩子是他的期待,却也是他胆怯和犹疑的原因吧。

伊安没有说话,只是扶着康德,把药递过去。

那人先是下意识的侧了侧,想要躲开伊安的喂服,但大约是立时想起了自己的状况,只得靠过来就着他的手吃了药。

重新扶他躺下,伊安拖了一张椅子坐在床边,目光扫了扫床上的人。“我们谈一谈,我也相信你有话要和我说。”

康德闻言,转过头看向伊安,目光中流转的却是却是隐涩而难言的东西。最终,康德垂下视线,带着一丝示弱,“大少,我想带着这个孩子离开……”

伊安闻言,蹙眉,却没有打断康德的话。

“或许你早已经知道我的某些过去,也或许不知道,权当听我废话几句吧。”

“大少也知道,我出身西科尔家,桑姆不怎么受西科尔先生喜欢,当有了我之后西科尔先生也没有选择要留下桑姆,我虽然是西科尔先生的子息,却在他已经有了几个孩子的情况下显得不那么宝贵,所以我的桑姆想要带着我离开。西科尔家不是什么纯善的地方,离开那里即使是不得喜爱的桑姆也不是那么容易,更何况带着我。”康德的视线落在他自己被抬高了的腿上,目光有些迷离。

而伊安,只是安静的听着。

“那时候桑姆已经在军部算是小有成就,所以他用了自己所有的成绩和人脉以及积蓄换来了我的所有权,带着我去了平民区。一个失了工作,地位,退出匹配的雌性,还带着一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孩子,生活的辛苦可想而知。”说到这里,康德的嘴角习惯性的露出一抹懒散的笑容,现在伊安已经知道,这是这个人伪装坚强的面具,为的,只是不让人窥破他心底的某些脆弱。

“那时候桑姆为了我大约什么都尝试过吧,可惜生活总是艰辛,除了温饱,其他的就没什么好苛求了,不过在幼年的记忆里,相依为命的日子也算是幸福吧。后来,在12岁的时候,我们遇见了大公,桑姆把我交给了他,那时候不怎么理解,只觉得桑姆丢弃了我,生了许多的隔阂,现在倒是明白他的苦心,是不希望我就那么淹没在辛苦的生活里吧……想要我成才什么的……”喃喃的语句,康德说话的神情有些出神。

但很快他转回了话题,“后来大公就资助我读书学习,进入军队,只是他很少出面,和我接触的都是另外一位和善的老贵族,不过我心底是知道的。无功不受禄,我很清楚今后我最会有一天要为大公效力的。”

“只是培养了许多年,大公却只给我下了两条命令,一是在战场上掩护他的小儿子,二是在罗洛塔上将的事情里将计就计。”说到这里,康德已经近乎是在做解释了,只是语气随意而平淡,像是解释又想是述说,仿佛解释就是示弱,而他的示弱也带着一种隐隐的骄傲。

“在我的眼里,他是带我和桑姆走出艰辛生活的人,因着这点我也希望他做的事情能够成功,更何况罗洛塔上将也算罪有应得……所以那天我出现在那里,因为那样,罗洛塔上将才会相信我的所为……”

如果前面的话是想是解释又想是述说,那么最后的几句,伊安已经明显的明白康德是在解释他那天不顾自身安危而冒险的缘由。伊安抿了抿嘴,其实他在猜出康德身份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他出现的原因,而后来父亲也和他联系过,只是他生气的,康德不顾自己身体是其一,他的不信任也是让他失望的原因。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伊安想起当时看着康德站在罗洛塔身边,右手偷偷摸着腹部的样子,目光中就闪过一丝心疼及危险。

康德笑了笑,其实他那时候心里也清楚,明明他们父子在做同一件事情,想来大公也不会不同意自己把他的身份曝露给他儿子,但他最终选择了隐瞒,或许是因为以前的经历,让他始终对于匹配的婚姻抱持着一种戒备心理,那时候他下意识的就选择了这种不告而别却突然出现的方式,想要做一种试探吧,可惜……结果试来的的却是数日的不闻不问,有些心寒,或者还有一些后悔……如果……算了,生活哪里有那么多如果。

没有回答伊安的问题,康德只是重新把目光放回了窗外。或许,他最终的结果还是应该和桑姆一样,带着一个自己的孩子,辛苦却满足的养大他,这才是适合他的生活吧……

伊安看着床上的人再度给他露出半个后脑勺,最终心底的恼怒化成一声无奈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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