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声怒吼着，苏寒衣有点不知所措地看了看他，又看向我。我捂住头，不得不承认这个齐飞的歪理实在很无耻。安抚地对第一次有些慌乱的苏寒衣笑了笑，我走到齐飞身边，不由分说地一把拥紧了他。
“我从来都没有觉得，小偷有什么不好……因为，我也曾经当过乞丐。和你完全靠自己的能力来获得金钱相比较，我却是通过欺骗来获得别人金钱。怎么说，都是我比较无耻一些。”淡淡地笑着，我的眼角滑下一滴泪来，滴落在齐飞□的颈项上，热烫的惊人。怀中的齐飞身体一颤，继而，也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了我。
真是瘦小的身体啊……不过身手很不错。
我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苏寒衣，内心冷笑。不要用社会上的规则去随意判定别人，不要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就去随意责备别人，不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去伸张正义……是不是幼稚的孩子内心总有英雄情结呢？所以那么喜欢为别人出头……
不过，不管怎么说，获利的都是我。
第四十一章：拒绝
“为什么要这样袒护他？还有，你以前，真的做过乞丐吗？”
日落西山，刚和苏寒衣爬回直升机里，他就这样问我，带着有些奇异的茫然表情。
“你认为怎么样呢？”我将双手交叠在脑后，惬意地靠着柔软的坐垫闭上眼睛。“你认为我今天是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者说，为什么我要去袒护一个明明就做错了事的孩子？”
“我不知道……或者说，我猜不出你的想法。”是因为同病相怜吗？如果是自己的话，绝对不会因为这种可笑的原因而去原谅别人。只有像面前这个黑发灰眸的男孩一样的人，才会这么去做吧……因为，他很善良……
身体被直升机起飞时的失重感觉禁锢在座位上，夕阳的余辉沿着玻璃弯曲的弧度刺进眼里。我将手背抵在额头上，唇角是悲哀又了然的笑容：“说什么小偷有什么不好……全都是骗人的。事实上，我从来都不觉得做小偷会是一件很光荣的事，就像我在妈妈死掉后的那几个月一直在街上做乞丐一样。”
我转头看向他，笑得更加悲哀。
“呐，苏寒衣，你有没有试过一个人坐在冰冷的街头，五脏六腑里好像有一只手在拼命地挤压，火辣辣地痛。然后你想躺下来睡一觉缓解这种痛楚的时候，却发现连一点点保暖的东西都没有，手脚被冻得几乎僵硬，却还是挣扎着想要活下去……苏寒衣，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呢？”
做乞丐很可怕，但是最可怕的并不是做乞丐时的饥饿抑或者寒冷，最可怕的是，心里那么清除那么明白地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需要你，没有任何人关心你。你活下来，不会有人感到幸福。你死去，也不会有人为你流泪。蝼蚁一般的存在，淡出世人视线的社会最底层——和乞丐比较起来，也许小偷反而会更加地有存在感，更加地快乐呢。
“没有人生下来就想要当小偷的。齐飞说得那么有理，实际上，连他自己都不会相信自己的谎言。小偷偷的是别人的劳动成果，所以才会被那么多人怨恨……可是，像齐飞那样家庭的孩子，你认为他除了做小偷又能做什么呢？或者，可以试试去做一个乞丐？”
“他没有学识，也没有力气。唯一有的就只有灵巧的身手和孩子的脸，能够从一些善良的人那里获取一点点同情心……如果去做工的话，这样没有背景没有父母的孩子，一定会被压榨到死为止。孤儿院？那就更不可能了。孤儿院那样的地方，有几个是能被称为“家”的呢……起码，我就不相信……”
双手被死死地握住，苏寒衣轻轻地说：“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没有钱的人生活得那么痛苦。”
你们当然不会知道。你们不会知道，没有钱的话，一个举目无亲的孩子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所以，我又怎么会相信齐飞那样一个混得如鱼得水的孩子，会是真的没有什么人帮助呢？天才又如何，天才不可能只凭借着超人的智慧就得到整个世界，更何况是一个莫名对我们怀有敌意的天才……齐飞，接近他没有恶意，只是想要避免一些麻烦而已。若是今天这样的举动能够让我以后的日子过得平稳幸福，流几滴眼泪又怎么样呢？我，只要自己开开心心，就什么都无所谓。
殊不知，正是由于我今天的举动，很久以后我本来就乱成一团的生活变得乱上加乱，好不热闹。而那个时候想要后悔，却已经来不及了。
苏家 克里奥特庄园
“父亲，这是我们的入学申请书。“
轻轻踮起脚将一叠白色的表格放在那邪气男人面前的书桌，苏行之、苏络音、苏莹、苏打有些紧张地看着苏朗轩，等待着他的回答。
修长的手指划过线条优美的下颌，苏朗轩甚至根本没有翻过那叠表格一下，便淡淡地笑了：“不行，我不允许你们去上学。”
“为什么？”苏络音首先忍不住叫了起来，“父亲，您说过的，我们想要做什么都可以自己决定，你绝对不会干涉的！”
“是啊是啊，老爸说话不算话！”苏打摇着小手不断地附和。
“父亲……”
可是无论如何抗议，眼前的男人都维持着那样似笑非笑的淡漠神情，让所有人的心都深深地沉了下去。苏行之向前一步，推了推眼镜道：“父亲。我不明白。当初您承诺过我们让我们拥有绝对的自由，为什么到现在又否定了我们的选择？我不明白。”
“不明白？”苏朗轩屈指敲了敲红木的桌面，“那么……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也许问了这个问题之后，你们就会知道我为什么不答应你们上学的请求了吧。”
他注视着苏行之那副巨大的眼镜，声音低柔：“你们去上学，究竟是为了什么？”
究竟，是为了什么？
“什么话……我们去上学，当然是为了学习知识……”苏络音不服气地嚷了几句，说到后来，连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太过牵强，只能噘着嘴退了下去。
“学习知识？”嘲讽地扯了扯嘴角，苏朗轩了然地看着一个个微红的孩子：“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行之和络音两个人已经自学到小学五年级和三年级的课程了吧？苏莹和苏打也自学到了二年级……既然这样的话，你们要上小学理所当然应该从自己学到的地方读起，为什么你们这次的入学申请都要求进入一年级呢？还是最差的J班……”
暗暗冷笑，苏狼选推开椅子，站起身，朗声道：“还是让我来解释一下你们为什么要去读书的原因吧？一年J班，苏樵和苏寒衣所在的班级……自从上次绑架回来后，你们和苏樵的关系就变得很亲近，所以，知道他要去上学了，你们舍不得他，想要和他朝夕相处，对不对？”那个宛若谪仙般好看的孩子，心机已经深沉到了如此的地步，仅仅只是几日的相依为命，就让他的孩子这么依赖他……果然不枉费他一直以来对他的关注。只是，心里这种奇怪的兴奋感觉又是什么？是生气吗？这样强大的孩子，不正是他最好的戏肉吗？
“我们……并没有想过要欺骗您，父亲。”苏行之低下头，金属质感的声音带了点挫败。
“无论有没有欺骗，我不喜欢你们抱着不纯的动机去做一件事。”拿起桌上的申请书，慢慢地撕成了碎片。“等到哪一天你们想明白是为什么去读书，而不是去接近一个人的时候，我就会满足你们的要求。在那之前，你们只能继续呆在这里，懂吗？”纸片的碎屑从指缝中散落开来，天女散花般飘满了整个房间，落在了几个孩子的头上。
“我们……知道了……”
我并不知道苏行之那几个人曾经为了和我一起上学向苏朗轩争取过，也不知道那一刻苏朗轩心中闪过的百般算计。这个时候的吟霜楼里，我正在无奈地试戴着吴伯为我订做的机械手表。
“小少爷，您可以再试试看着一款手表，这是仿制电影007里面设计的特工手表，里面配有麻醉针、解密码用的乱数表、指南针、药品等……”
“嗯，这款不错是不错，可是这块表太重了，我根本戴不动啊……”
“那么，这款也很好，手工特制的机芯，使用发条调节，拥有享誉世界的珍贵品质……”
“全部都是纯金的，这样的手表带出去是被人抢劫的……”
“那么，还有这一款，从表面到齿轮全部采用中国的琉璃制作，绚丽多姿，典雅华贵，是今年预备在苏富比拍卖会上作为压箱宝拍卖的绝世珍品……”
“琉璃？那种东西也可以做成手表吗？磕一下就会碎掉了吧。”
“那么。小樵少爷，您也可以试试看这块手表……”
“吴伯，订做就那么不值钱吗？为什么你做了那么多手表给我？我一天换一块都戴不完啊……”
My god，我只要一块普通的手表就可以了啊……我的要求不高啊……
第四十二章：番外——很多年后
父亲一直对我说，我有所有让女孩子幸福的资本。美貌、才华、手腕、心计……所以，如果某一天我在接近一个男人时不成功，一定不会是因为我本身的原因，而是因为那个男人已经心有所属了。
而我，竟然在20岁的时候又遇到了这样一个男人。
苏朗轩，世界首富，连续10年在知名杂志上被评为女人最想征服的男人，英俊多金，风度翩翩，处处留情。可是这样一个处处留情的男人，却在我主动投怀送抱的那个夜晚推开了我。他的眼睛是像黑曜石那样深深的颜色，看不见底。当他把我从他的怀里扯出来的时候，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用这样一双沉静的眼睛看着我，便让我感到一阵恐惧。
他说：女人，几年前也许我会和你来一场419，现在……轻轻的微笑。
我没有想象过他这样的男人笑起来是什么样子的，可我在看到他的笑容时就知道，这一次的勾引，我失败了。因为这个男人笑的时候，有种幸福的味道。那是心有所属时才会有的感觉，我只在我的妹妹身上见过。
不过，我没有服气。我怎么能服气？我身材样貌哪一样输给别人，凭什么这个男人就可以抗拒我的诱惑？于是我打扮得更加妖冶迷人，如穿花蝴蝶似地频频出席他出席的宴会。逐渐的，他又开始注意到了我。这一次，我觉得我不能再给他拒绝我的机会。
“陪我去音乐会吧。”他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音乐会一如既往地沉闷无聊。我看着那个指挥可笑地挥动着手中的木棍，感到昏昏欲睡。我有些恼火，为什么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不带我去看场恐怖片呢？那样，我还可以装成楚楚可怜的样子依偎在他身边。
“他要出场了。”他似乎是看出了我的不安，毫不在乎地笑笑。眼神专注地看向舞台上，像是那里有什么珍宝。
然后，我就看到了那个人。
雪肤黑发，银色眼眸。宛若一江春水，让人深深地醉到了那温柔的笑意里。拿着碧绿的笛子，那双手晶莹如玉。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让人感到窒息。
台下的人呆住了，我也呆住了。接着，才慢慢地一个个反应过来。
“我的天哪……那是苏樵……”
“世界上最著名的古风音乐家啊……他怎么会在这里……”
“真人比照片更出众啊……”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人……”
身边的男人微微笑着，说：“我带你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看他。”
“你不是自恃美貌吗？那么，拿你自己和他比较一下，究竟哪个更好？”
“我今天的心情很好，所以，就言尽于此了。”
他看着台上那个如谪仙一般的人，满眼都是温柔的爱意。带着那样温柔的笑意，却说出这样诛心的话语。我苍白着脸站起来，根本没有听那传说美若天籁的笛声，便离开了音乐厅。
我一直自恃甚高，今日，却被人狠狠地羞辱了回来。
那音乐厅中美妙的笛声不绝于耳，我甚至可以想象苏朗轩看着那个男人时那样爱怜温柔的眼神。可是，我一辈子都比不上那个男人。不仅是我，这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是这样。这世界上，有哪个人比得上那人的风姿气度，有哪个人，可以像他这般清浅的笑……
我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其实，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我第一次爱上也是第一次被抛弃的对象，就是那个站在台上吹着笛子，不食人间烟火的人……
第四十三章：懦弱的人
阳光明媚的午后，风和日丽。
我和苏寒衣拎着管家准备的便当坐到了庭院里的葡萄藤下，身后跟着齐飞和丘艺。热烈的风被头顶茂密的枝叶滤过后变得凉爽起来，轻轻拂过脸颊。我打开饭盒，手指间的竹制筷子还带着阵阵清香，和着米饭的味道，让人觉得饥肠辘辘。
“苏寒衣，你的是什么？”我有些好奇地看了看苏寒衣的饭盒，他冷着脸把盒子往我面前一推，居然是一份精心制作的爱心午餐，米饭被捏成了白兔的形状，红色石榴子的眼睛配上绒绒肉松做成的耳朵，煞是可爱。
丘艺幸灾乐祸地看着苏寒衣的臭脸，嘲笑道：“哈，好幼稚哦～～羞羞～～”苏寒衣恼羞成怒地一巴掌拍到他脑袋上，丘艺立刻吓得噤声了。
我歪着头看了看一直沉默的齐飞，将盒饭递过去：“你要吃吗？”他瞥了我一眼，摇摇头：“不用了，我有。”说着，拿出一份丝毫不逊色苏寒衣盒饭的便当来，大快朵颐。我不在意地笑了笑，也和他一起吃了起来。
静谧的庭院，我嚼着嘴里的食物有些好奇地看着不远处A班教室的玻璃窗，问道：“其他的班级都没有下课吗？为什么到现在都不开始吃午饭呢？”回答我的是丘艺一记白眼：“唉呦，苏樵，你又不知道我们是差班，上课当然松了。总之，就是A班在上课我们在玩，我们在吃饭A班在学习，我们放学回家了A班在进行小测验……简直是一群书呆子。”
“说得没错。”齐飞“啪”地一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A班虽然是这里最好的学校，但老实说，我从来没有从那里的学生身上感到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相反的是，很多年级里品行不好的学生都集中在A班。”
苏寒衣挑了挑眉，不解地看向齐飞。
“A班崇尚成绩至上。”见我也向他疑惑地望去，齐飞解释道：“对于A班的学生来说，只有成绩才是最重要的。为了得到好成绩，什么手段都可以用出来。我们班级里的学生虽然也喜欢做一些恶作剧，不过却没有A班那么可怕。我曾经亲眼看到一个高年级的A班男生把一个成绩比自己好的男生推下楼……事后调查，那个男生也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所以说，如果在A班混的话，不强硬一点绝对会过得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