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微微一笑，吻了一下八福晋的额头，在福晋脸颊微红下，潇洒的走了。巧牙一直看在一边，等胤禩离远了，她才乐呵呵凑到八福晋身边。
“看看，福晋脸都红了。”
“好你个巧牙，看我不打你。”八福晋娇嗔地瞪了一下巧牙，巧牙嘻嘻笑，毫无惧意。八福晋拿她没办法，伸手抚上自己的肚子。掌心贴着薄衣，他似乎能感觉的到腹内的小小生命，暖意在心底蔓延。
她眼珠转了一下，让巧牙扶着自己回房，让下人端来纸笔，迅速的写好一封信，密封后交给巧牙。
“巧牙，我身边最信任的就是你，你一定要把着封信交给我阿玛。”八福晋淡淡地笑着，抚上肚子：“我能帮爷的，也只有这些小事了！”
巧牙凝神将信件收好，发誓一定要完成任务。
胤禩刚推开偏厅的木门，一股子凉气就迎面而来，顿时消下去外面带进来的暑气。十四放下茶盏，迎上胤禩。
“八哥。”
“十四弟坐。”
两人坐落，丫鬟送上祛暑清茶，安静的退下关门。
胤禩单手放在桌面，正思虑怎么开口时，十四已经大刺刺的说话了：“八哥你算得没错，从北方来的那批货确是太子名下的。”
数十日前，从北方私运了一匹数额惊人的货物，命人数次查访，终于握住了太子的把柄。近一年，胤禩打量收集胤礽走私贪赃的证据，还有荒淫无道的事迹，等到一切准备就绪，再选定个日子，惹康熙发一次怒，胤礽恐怕就要从那高高在上的位置滚下来了。
“那现在只要等着收网就好。”
“八哥太厉害了。”十四有些激动，他双手握着拳：“我老早就等着这一天了，他胤礽何德何能霸占着那个位置，那里应该让更有能力的人坐，才不会断送咱们祖宗打下来的江山！”
没错，胤禩在心底想着。在他心里，能担得上这万里江山的，只有一个人！
“不管我们有多么的着急，现下也只有忍着，小不忍则乱大谋。”虽然他记得不多，但胤礽曾被两立两废却是有印象的。康熙太过偏爱他这个儿子，即便知道他越来越无能，也执意扶持他。
终于在失望透顶之下，幽禁了胤礽。
胤禩还在沉思，十四又重新挑起了话题：“听说，四哥一直在帮太子，我们的行为他们那边多少可能察觉一些，是不是到时候连四哥也要……”
十四停住了话头，但话后面的意思，即使不说，聪明的八哥也一定能猜到。果然，胤禩怔了一瞬。他缓缓看向十四，鲜有的认真。
“十四弟，有些话，我必须要和你说清楚。我的目的很明显，也决定势必拿到，这过程可能会牵扯到你家族背后的利益，甚至……”
“八哥你不用说了。”
胤禩停下看他，十四也板起了脸，曾经青涩的少年已渐渐有了成熟的味道。不再是以前总跟在自己身后，事事询问八哥意见的孩子了。
“八哥以为我到现在还一直不考虑这些问题吗？”十四瞳孔闪亮亮的：“额娘在我面前不下数次的提醒我，我知道他想让我坐上位。但十四尚有自知之明，也清楚自己的能力，比起被困在高强红瓦的皇宫里，我宁愿镇守边疆，保家卫国！”
胤禩怔了半刻，才缓缓回神。他看着眼前的十四，突然有些佩服起来。当皇帝这个诱惑太大，没有谁能无动于衷，可是他身边的兄弟们，却毫无保留的帮着他，一心只求跟着他。
这一世，得这些兄弟，夫复何求。也正因为如此，在实行计划的时候，他才刻意留了最后一招！
没一会胤禟胤俄也来了，几兄弟商谈一番，做好严密部署后，各自办事去也。在胤俄离开时，胤禩悄悄递给他一张小纸条，悄无声息。胤俄看了胤禩一眼，不动声色的离开。
在回程的路上，马车里，胤禟看着面色深沉的胤俄，一脸不解：“十弟，你怎么了？从上了马车之后，你就一直这幅摸样，难道是……？”
胤俄无奈：“九哥你又瞎猜了。我没事，只是一些事情想不通而已。”
“想不通？说来听听。”
胤俄沉思了一会，开口：“年前，八哥曾让我们复制一张狩猎场的地形图，当时我也没在意，以为八哥只是想先了解一番，可是后来八哥受伤，太子嫌疑，我突然就有些怀疑了。”
胤禟一惊，胤俄继续开口：“如果真按这样设想，那么后来发生的一切难道都是八哥……”
“安排的？”
胤俄心口微凉，更多的是吃惊和不信，这件事他们居然谁都不知道！胤禟现在也万分疑惑，他蹙眉，想认真在把事情回顾一遍，待想到第三遍时，突然一个细微处让他了然。记得狩猎前夕，他去找八哥，竟看到太监吴用偷偷将一名大夫打扮的老头，从小侧门送走。
莫非真的是八哥……
“为什么？”胤俄呢喃：“为什么八哥就那么想当皇帝？”
胤禟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狠光，他揪住胤俄的前襟，拉至身前：“你怀疑什么？”
“九哥……”
“什么都不准怀疑，我们说过，不论八哥想要什么，我们都要竭尽全力的帮他的，这是我们欠他的！”
“可是……”
“没有可是！就此打住，这件事以后谁也别提，更不准去问八哥。”
马车里突然安静下来，胤俄勾唇，冷笑：“九哥，我们不欠他的，活在皇宫里，没有一个人会是完整无缺的。”
胤禟愣住了，他第一次从胤俄脸上看到那样的神情。冷酷，无情，又透着轻视。似乎只要那种眼光多留在身上一刻，心口就像被生生刮下一块血肉，疼的他呼吸困难。
他握紧了双拳，指甲都快陷在了肉里。他只觉得体内翻腾着一股气，压抑的他快要发狂，他呼吸开始急促，然后喉咙一甜，一道鲜艳的血丝便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胤俄被吓到了，他惊慌失措，他想上前却被胤禟猛地推离了身边。马车里发出哐啷一声，驾车随从的声音几乎立马传来。
“爷，发生了什么？”
“没你们的事，继续行驶，不准停。”胤禟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两个随从对视一眼，应了句是，便不再发出一声，沉默的驾车。车内，胤禟胤俄对持，胤俄没了刚才的冷然，只是多了失落和嘲弄。
胤禟眼底通红，像发了疯的豹子。他直勾勾地盯着胤俄，然后扑了上去。胤俄没有躲开，他闭上眼，任宰任割。谁料，胤禟并没有动手，而是瑟瑟发抖的扑进了胤俄的怀里。
胤禟狠狠的搂着胤俄的腰，似乎用尽了力气。胤俄睁着眼，听着从胤禟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
“不准你那样看我，不准你那样对我，如果，你再对我露出那样的眼神，我立刻挖掉你的眼睛！我说到做到！”
第四十七章：异样
只短短的数月，太子的表现越发不得康熙满意，不仅私下训斥频繁，更是在朝堂上屡次给胤礽难堪。众人面无表情，心底却已有思虑。
胤俄悄声看了眼一直沉默的胤禩，微微皱眉。前日，因为怀疑胤禩，他和胤禟之间产生了很大的危机。胤禟最后留下的那句话，这两天一直徘徊在脑海里，包括他当时的神情。
他也是第一次看到那样子的九哥，眼里是嗜血的通红。胤俄并没有被吓到，他只是不解，甚至隐约有那么一点开心。
从小到大，他们之间的模式几乎一成不变。两人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从不表明些什么。但胤俄必须承认，他渴望表现出来，但又害怕。他怕，他们走错了一步，然后便是万劫不复。
就像现在的四哥和八哥。
明明彼此心里都有着对方，又偏偏各侍为主。四哥态度模糊不定，甚至有一个处处为他争取利益的华真公主。而八哥，一心只想夺位。
他很想问，八哥怎么了？为何如今变成这样？他还依稀记得，小时候他们四个经常聚在一起，八哥很依赖四哥，即便四哥随军出征，八哥也一直笑容开朗，对着我们说，四哥一定会回来！
然而四哥回来了，八哥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胤禟对八哥的感情绝不像自己这边一样简单，胤俄这样想。
从小到大，胤禟虽然机灵聪明，又格外早熟，但无形间，却渐渐依赖八哥。胤俄有时觉得，胤禟和八哥之间，连他也融入不进去。那个世界里，只有胤禟和八哥。
胤俄很懊恼，连着两天也睡眠不好，眼底也依稀有了黑眼圈。其实胤禟的状态也很糟糕，连续告病两日不上朝，惹得康熙也担忧不定，还派了宫中最好的太医前去医治，然而太医只说情绪抑郁所致，放宽心境便好。
康熙得知后，只是古怪的眨了下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相比较几日下来，落在太子胤礽身上的目光反而多得多。胤禟冷笑，却也不多说什么，一切尘埃落地，该做的都做了，现在只要等着那个时机来临，然后一切顺理成章。
下了早朝，胤禩刚踏出殿门，就被一个太监拦住。胤禩定眼一看，竟是太子身边最得宠的宋明望。
宋明望躬身作辑，道：“八爷见谅，我家主子想请您过去一趟。”
“太子找我？”胤禩略显惊讶，他不明白这种时期太子找他会有什么事情！但是既然对方毫无顾虑的邀请，自己若是拒绝，只怕会招人话柄。当下想罢，便回复：“劳烦公公带路。”
宋明望微微一笑，道了句不敢，做了个请得手势，便领着胤禩朝毓庆宫走去。胤禟老远看见，见八哥要离开，紧张地想过去，哪知步子还没跨出就被制止住。他回身一看，竟是十四。
“八哥既然跟过去了，自是有打算的，九哥就别担心了！”
胤禟还欲说话，余光瞥到旁边的胤俄，终是咬牙闭上了嘴。
走了一会，毓庆宫便在眼前。太子的宫殿他来的次数屈指可数。一来两人并不亲近，二来两人一直相斗。虽口头说过邀请，但两人都很有默契的自动忽略。
进了正殿，宋明望并没有直接领着他见太子，而是要胤禩稍等，他去向主子禀报一声。胤禩冷笑，主动邀请，却又晾在一边，太子是纯粹想给他难堪的！
没一会，宋明望出来，恭敬道：“八爷稍等，主子这会儿有客人在。”
胤禩隐忍着不悦，耐心等候。
丫鬟送上茶点水果后，安静的退守在一边。大概过了三刻钟，宋明望才缓缓而来：“八爷久等，主子有请。”
胤禩点了下头，起身跟上宋明望。而在另一厢，胤禛皱眉看胤礽，不解：“太子为何要在这时候见八弟？甚至故意冷落他？”
胤礽心情仿佛很好，他斜眼看了下胤禛，嘴角带笑：“四弟先莫急，我自有我的打算，倒是四弟，等会八弟来了，四弟可还记得我事先说的？”胤禛愣了愣，随即点头，胤礽满意。
胤禩被领到了正殿后面的小偏殿里，一跨进门，就看到胤禛从太子手上接过什么藏于袖中。秀眉微拧，胤禩上前拜道。
“太子吉祥。”他故意顿了顿：“原来四哥也在啊？”
胤禛神色有些尴尬，他对胤禩点了两下头后，转身对上胤礽：“既然太子有客，我便不多留，先行告辞。”
胤礽准他离开，胤禛在经过胤禩的时候停了一下，复又重新起步。中间更是不曾对胤禩多说一句话语。
胤禩奇怪，却不得其解。
胤礽笑嘻嘻的迎了上来，把胤禩带出偏殿，在后面的一个房间里拿出一副山水墨画。
“听说八弟酷爱诗词书画，这不，前两日，尚书之子送给我一副字画，说是李白的真迹。”胤礽呵笑两声，继续道：“话说二哥也不太懂，想着八弟也许会喜欢，就命人叫你过来了，不知八弟可喜欢？”
胤禩眼光在画面上转了一圈，看表象，似是真迹没错，但是无事献殷勤，太子送给他这么名贵的东西，想必等会的请求也一定不简单。
但是对方不说，他也不开口：“太子见笑了，这些胤禩也只是略知皮毛。然而让太子破费，这就说不过去了。”
“八弟哪里的话，宝剑赠英雄，那么这幅名画自然要送给配得上的人！这皇宫之中，说谁最懂文墨，怕只有八弟了！”
胤礽知他会婉拒，早就找好了说辞。以胤禩处处小心的性子，必定会怀疑这番行为的用力，而胤礽的目的，就是要胤禩怀疑。
果然，胤禩秀眉微蹙了一会，才接过胤礽手上的字画。
“太子心意，胤禩就收下了。”
胤礽笑意浓烈，拉着胤禩又看了几件刚刚收藏的宝贝。转眼一个时辰就过去了，胤禩不经意看向窗外，原本蔚蓝的天空已经转暗，隐隐有阵雨的迹象。太子好似不在意，又闲聊会，才正视胤禩的告辞。
“竟然都这个时辰了，而且看样子似乎要下雨，不若八弟留在毓庆宫一宿吧！”
胤禩连忙推拒：“已经叨扰太子很久了。”
胤礽笑了一下，命宋明望拿来一把伞：“差点忘了，八弟家里还有挂念的人，这时候应该在等着八弟吧？”
胤禩接过宋明望手上的伞，微笑听着胤礽说话。
“八弟好福气，有美眷相携，如今福晋更是喜日将近，我实在是羡慕八弟。”
“太子言重。”
胤礽笑着摆手，突然眼眸一闪，似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他伸手搭上胤禩的肩膀，故意挨着很近，凑在耳边轻轻的开口。
“哦，对了，跟八弟分享一件有趣的事情。”
声音和气息都离得很近，胤禩皱眉，不适的动了动。但无奈太子毫无意识，甚至整个身子都依偎胤禩的背上。胤禩咬牙，生生忍住。
“前些日子，我听到一个很好笑的流言，说是在我送给八弟的别府里，发生了一起绮丽的事件，八哥可听说了？”
胤禩身子一僵，呼吸微微急促。胤礽眼珠子转了一下，唇口轻启：“这等流言我想八弟是不屑打听的。也是，八弟常年不曾去过别府，自然不知道府里的丫鬟和家丁的丑事，不过八弟放心，那两人我已秘密处理，断不会有损八弟的名声。”
胤礽哼笑一声：“妄想借着八弟的身份，勾引丫鬟婢女，那个奴才也够胆大的，不知八弟要不要见一见？”
“不用了，太子处理就好。”
“那我便自行主张了。”
胤礽见他没有攀谈之意，也不留恋，来回几句便让宋明望送胤禩出宫。胤禩带着满腹疑虑和担忧，跨出了毓庆宫。
辞别宋明望，胤禩一人独走在京城长街上。
他手上握着把伞，低头慢走。时近黄昏，加上阵雨将至，街道上行人渐少。突然一个闷雷，随后几声炸响，倾盆大雨垂直而下。
行人纷纷避雨，胤禩撑起雨伞依旧缓步。雨珠打在地面上，溅到衣袍。马蹄狂奔的声音由远及近，转眼便到了胤禩眼前，胤禩微一愣，没了反应。忽然身子被猛一带力，马队堪堪躲过。
胤禩迟钝的抬头，对上胤禛微怒的眼。
“是什么让八弟想的这么入神？”
胤禩别开眼，从对方怀里出来。胤禛抿了下嘴唇，将地上的伞捡起阻隔雨帘。两人身上已经湿了大半，好在是夏日，除了有些狼狈，并无大碍。
“多谢四哥搭救！”
胤禛喉咙一哽，叹了口气，他牵起胤禩的手就走。胤禩眨了下眼睛，迫不得已地跟着胤禛的步骤。
“四哥要带我去哪？”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