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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重逢——by烂锅配烂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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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建议你早点走回正路,把精力放在找工作上。”岳洋也笑,“天天堵我下班不觉得幼稚吗?”

无论他正点下班还是在公司留到深夜,路子明都会出现在他面前,有几次显然是面试之后没换行头就等在那里。无论长相还是身高,路子明都太过显眼,再怎么低调也还是惹人注目,干脆向岳洋的同事递欧陆传媒的名片,谎称是有事相求的业务员。十几天下来,就连岳洋的顶头上司都好奇地过问岳洋这个勤奋的业务员到底能从他身上捞到什么油水。

岳洋只能打官腔说这是开发商被纠缠得不耐烦了甩给我处理,就让他等在那吧。

路子明许久没说话,岳洋还以为“幼稚”这个词说服了他,却没料到他低着头是在笑。“关心我啊?”

他不等岳洋反驳,站起身道,“不如这样,我们做个协议,你每天下班之后在公司等我,我到了就打你电话。这样我就不用每天提早下班去堵人,你也不会在同事面前那么尴尬。”

岳洋刚把围巾挂在脖子上,一愣:“你找到工作了?”

“别打岔。”路子明笑着说你既然不是零就别让我做这么大牺牲,应该是你来爱护我才对。

“别拿这个压我,我跟你又不是情侣,没必要对你好。”岳洋说,“追女人不用你做任何牺牲。”

路子明完全能够喜欢上女人,他没必要也没道理选择跟男人在一起。他从一个衣食无忧的小老板变成现在这样的落魄境地,所要挽回的东西太多太多,根本轮不到爱情。岳洋屡次反省路子明到底能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值得他牺牲前途值得他放弃原本的性角色,新鲜感吗?

岳洋暗自摇头否定这个荒谬的想法,车窗上路子明的侧影映入眼帘。

高三的那个秋天,两人曾经在黄绿相间的足球场上并排躺着,路子明说这个世界太无聊,应该来点意外调剂调剂。

这个场景屡次出现在岳洋梦中,也偶尔会在清醒时被记起。那时岳洋认为路子明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意外,很难说现在的路子明是不是正刻意地把他也变成自己生命中的意外。

“路子明,”岳洋转过头去,“我真的玩不起。”

路子明的沉思被他打断,半天没有回应,甚至没有一点表情,只是沉默地看着他。慢慢地,他皱起眉头,嘴角却也扬了起来:“我知道,我也玩不起。”

一年前,他所谓的成功失败了,他的家庭瓦解了,但他才二十六岁,之后在电业局的几个月里,他从当下的一秒钟就可以看到往后的几十年,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其实一直到选择了Q市,路子明也依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只是自负地拒绝了周仁的帮助,打算玩白手起家的游戏。

然后他见到了岳洋。

岳洋猜对了一部分,路子明联系他的最初目的就是为了利用,但见面之后事情就渐渐脱离控制。他对岳洋的痛苦看得太清,又没法视而不见,他的动作总比大脑快一步,却不是出于七年前的习惯。

几天前他领了周仁的情,帮于会长打理一些Q市的生意,同样是屈居人下,并不比在欧陆传媒糟糕,地位更是没法比,但欠下的人情却压得他抬不起头来。

他陪他上了楼,说了明天见和晚安,笑着看他进门。

就当是弥补吧。谁让自己当年是个混蛋呢。岳洋关上门,倚在旁边点起一支烟,走廊里也同样响起轻微的打火声。

如果不是那张从口袋里掉出的超市购物单据,岳洋恐怕永远不会注意到电梯旁的垃圾桶,也不会察觉到里面多到不自然的烟蒂,正是路子明抽惯了的牌子,接连几天早晨都是如此。

岳洋走进客厅,将烟搭在烟灰缸的边缘等它自然烧完,习惯性地按在玻璃上捻两下灭掉,又用烟蒂擦净烟灰缸底部的焦黑色污渍,起身走向门口。

他开门的动作非常迅速,靠在门边的路子明完全没时间反应,摘烟的手指还停在嘴边。

“吓我一跳。”他笑着捏住过滤嘴垂下手,试图遮掩刚刚才点燃的烟,“怎么?感应到我在这吗?”

“是啊。”岳洋敷衍地勾起嘴角,侧身靠在门上闪开一条路,“外面不暖和,进来坐吧。”

“……好。”路子明到底没把那句“引狼入室”说出口,进了屋先到客厅弯腰捻灭香烟,双手抄兜靠在墙上,“我十一点就走。”

暖气已经停了,空调也没开,偌大的屋子像样板间一样,整洁漂亮却没有人气。

岳洋接杯热水递给他:“我知道你在等谁。”

路子明的眼睛很自然地从他的眼睛滑到鼻尖和嘴唇,张开手指卡住杯口从他手里提了出来:“我没等什么,就是想离你近点,我有时候还是挺矫情的。”他退后一步笑了笑,“单独相处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我本来不该跟你进来。”

目光相触的那一秒,岳洋想起高三时无数次四目相对,那时最大的绝望只是路子明永远不会喜欢自己,而绝望中却还包藏着最后一丝期许,期许他经由一次次亲吻产生眷恋,甚至更加卑微地期许他在跟别人接吻时会偶尔想起曾经亲过一个男人,只需要在他的记忆中留下一点痕迹。

谁都没有在沉默中看向彼此。

“你就当我不存在,该干嘛干嘛。”路子明既不喝水也不坐,靠在墙上重复一遍之前的话,“我十一点就走。”

他的确在等人,无论钟领对岳洋来说意味着什么,他都不会让岳洋一个人面对。

岳洋向着空气笑笑,低头舔过干燥的嘴唇。

他很清楚自己不可能既装成一个好人又拒绝得了路子明,借口毕竟是借口,它们没有杀伤力。

他希望把坦白的时间拖得晚一点,再晚一点,但是路子明咄咄逼人。

“我大学期间跟几十个人上过床,”第一字说出口时他几乎松了一口气,“被……”

“岳洋!”路子明一愣,随即低声叫出他的名字,虽然笑着但却是喝止的急促语气,“你说这些我可不会羡慕的,谁没点浪漫史啊?”

“我都不怕说,你还怕听吗?”岳洋没有附和他生硬的幽默感,扬手掰回他皱眉别开的脸,“你早点知道对你我都好。”

看进路子明眼睛的同时,他松开了卡住他下颌的手。如果路子明再次躲开目光,他就不用亲自把伤口撕给他看,这件事就可以结束了。

但路子明没有躲闪,他甚至用试探的力道握住他的手腕:“我不怕听,我不在乎,我是不想你难过。”

岳洋抽回手,他的手指并未挽留。

“我不说,钟领也会告诉你。”

说出这话的一瞬间,岳洋蓦地感到累了,他从未如此渴望过结婚,一了百了。

“这……”不知相互凝视了多久,路子明沙哑的嗓音打破沉默,他握拳在嘴边干咳一声,“这就是你的杀手锏吗?”

“什么?”

“你不肯接受我的最终理由,”路子明抄兜深吸一口气叹出来,“就是你马上要说的这些?”

岳洋笑了:“你听了之后就会对我死心了,跟我是不是接受你没有任何关系。”

“别玩文字游戏,对我来说都一样。”路子明稍一迟疑,还是向他迈出半步,“反正这就是最后关卡,只要我过关你就愿意承认对我还有感觉或者愿意试着再喜欢我吗?”

岳洋脸上的苦笑转瞬即逝,问他:“你能接受一个人堕落到什么地步?”

“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卖过淫。”

他没有从路子明脸上看到厌恶,甚至惊讶也只是一闪而过,路子明皱了皱眉,却勾起嘴角笑了:“就这?”他笑着看愣住的岳洋,问,“我能抱你一下吗?”

他没等到回应就把他拥在怀里,在两人身体接触的瞬间失控地箍紧手臂:“真不明白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他声音里透着无可奈何的笑意,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岳洋下意识地要后退,却被他拥得更紧:“我滥交,多可耻的事都干过。”

“那又怎么样?”路子明说,“反正是过去的事。”

“我……”

“别说了。”路子明说,“都无所谓。”

“松手。”

“我凭什么听你的?”

“我做的那些事不是听起来那么……”岳洋一时不知该怎么描述那段日子,卡在一半居然哑口无言。

“如果你想详细地描述给我听,我就当你勾引我,当你在给我做性启蒙。”

岳洋木讷地站在原地,干巴巴地问你的道德底线怎么这么低?

“是你的太高。”路子明说,“只有好人才会对过去做的错事耿耿于怀,我不是好人,我无所谓。”

他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岳洋的只言片语,干咳一声:“你不抱我一下吗?”

岳洋突然想起,这些事本来对自己已经是无所谓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耿耿于怀的呢?

“这一关我算是过了吧。”路子明还是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垂眼笑道,“你愿意喜欢我了吗?”

三十三、力不从心

岳洋在茶几上放下买来的早点,把豆浆倒进杯子,这一系列惯常的动作与很多个早晨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那杯时不时撞入视线的冷水,提醒他昨天路子明来过。

他拿着水杯走进厨房,倒空了放在洗碗池边。

分手之后,他不需要再顾及习惯晚起的许文凯,每天起床的时间提前了一个半小时,足够他把自己的早晨弄得更完美一点,然后像往常一样八点出门。

他的生活需要循规蹈矩,感情对他来说既不是必需品更不是奢侈品,而是一个多余的变数。

路子明的出现让很多事情脱离了掌控,他力不从心。

他没有正面回答路子明的问题,只是告诉他自己已经动了结婚的念头,改变不了。

“没关系。”路子明说,“我没打算阻挠你结婚,你只负责被我喜欢就行。”

类似的话许文凯说过,钟领也说过,或许世界上所有的追求者都会做出这样的低姿态——我的付出不求回报。

岳洋已经过了天真的年纪,他早就不吃这一套。自私是人的本性,向来以爱为借口,尤其是所谓真爱。

只要没有其他安排,他就在公司等路子明来接。路子明不是知难而退的人,刁难他没有意义,事事顺着他没准很快就觉得没意思了。

路子明到得越来越晚。

同样是生意,采石场和贸易公司的经营手段却完全不同。分公司总经理的职位刚一砸到头上来路子明就预料到自己吃不消,于会长的这个人情看起来很大方,其实是递出一根鸡肋,虽弃之可惜,但食而无味,根本无所谓兴衰。

路子明并不像周仁那样愤愤不平,之前于会长肯跟L银行合作是有利可图,现在这个人情却只是看在女婿的面子上,怠慢是应该的。

但他绝不会对公私不分、不死不活的状态妥协,自尊心不允许他屈居一隅,他要把公司做大,不仅是还给于会长人情,还要向他证明自己。

无论多么犄角旮旯的关系,只要抓得住就能爬上天。

每天在停车场电梯门口看到岳洋,路子明都由衷地笑出来:他之所以堵他下班是怕他回家时遇到钟领,现在他十点多才赶得过来,有时喝了酒还得岳洋亲自开车回家,完全违背了初衷,却也慢慢养成习惯。

他总是走在岳洋一步之外,也从来不应邀进门,因为他对他的欲望从未减退,却并没有更多时间去经营感情。

“你没事吧?”

“我看起来像是有事吗?”路子明抬起食指比划岳洋的脸,“你脸色比我还差。”

房地产形势依然严峻,但凡业内人士都承受着不小的心理压力,岳洋夹在开发商与市场的缝隙间难做人,脸上愁云惨淡,的确跟路子明有的一拼。

两人相视苦笑。

晚上偶有闲暇,两人就会到夜潮酒吧待上一会儿,路子明的意思是我总等在你家门外被邻居看到了不好,岳洋也觉得放他一个人在外面过意不去,赞成到酒吧耗时间。他一开始就打算付账,倒没想到路子明会认识夜潮的老板,酒水只收市场价。

虽然有点意外,但岳洋并不吃惊。无论在什么人那里都吃得开,这正是路子明的本事。

夜潮是Q市年轻人最集中的地方,美女出了名的多,尖锐的口哨伴着劲爆的音乐此起彼伏,大胆搭讪的人不计其数,偏偏两个长相不错的男人漫不经心地沉默喝酒,路子明就打趣说这酒吧愣是让咱俩泡出gay吧的味儿来。

“比gay吧舒服多了。”岳洋伸长胳膊跟路子明手里倾斜的酒瓶一碰。

不止比gay吧,甚至比在家也舒服得多,岳洋从未想过自己会在一个普通酒吧找到整个Q市里最能让他放松的角落。他很清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路子明在自己身边。

即便是在酒吧,路子明也固执地离他一步之遥,不时有漂亮女孩从两人之间走过,眼睛和嘴角都泛起风情,作为目标的路子明也只是向他无奈耸肩。

岳洋很清楚,路子明再不放弃自己就要沦陷下去,可他就是不敢迈出一步。

三十四、力不从心(2)

如果不是路子明问起,岳洋已经忘了他的身份证还在自己的钱包里放着。他打开钱包,从一堆名片里找出那张硬卡递给他:“说起来,你打过耳洞?”

“哦,”路子明收起身份证,下意识地扯了下耳垂,“打了几个,还差点穿了眉环。别看我现在这样,在大学也没少干傻事,改天给你看我剃光头的照片。”

“算了吧。”岳洋笑着拍打他的胳膊,“一路平安。”

“谢了。”路子明一扬手,“回见。”

他目送他进门,转身往电梯走。

作为一个空降的总经理,路子明不得不面对各种质疑、猜忌和软性抵抗,尽管如此,却还是在短时间内做出令人瞩目的成绩,集团会议出席邀请的一纸传真送到桌上时,他紧绷了几个月的神经总算松弛下来。

他原以为于会长把自己看作寄生虫一类的存在,拼命做出成绩也只是打算博一句夸奖,从未想过能如此迅速地得到进入决策层会议的许可。路子明知道,就算毫无发言权,能去总部当回空气也已经是莫大的提拔,周仁这个女婿的情面还是很有分量的。

如果是白手起家,不知道要几年才能赶上岳洋的进度,更不用说给他安全感。寄生何尝不是一种捷径,只是路子明不愿去走。

岳洋难得按时下班,站在地下停车场吸掉一支烟,打定主意回家启用厨房。平时为了等路子明,他的晚饭都是在公司叫外卖解决,而周末除了打扫屋子就是外出,晚上又被路子明约出去吃饭,厨房和冰箱都是形同虚设。

路子明反倒让他过上了正宗单身男人的日子。

就连同栋的邻居看到岳洋也有点惊讶,随即笑着问最近是不是特别忙,怎么很久没碰见你了。

“瞎忙。”岳洋压住上行按钮让邻居先进,低头向她八九岁的女儿打招呼,“瑞瑞多久没看到叔叔了?”

“好久了。”

岳洋刚要逗她说点别的,却有人伸手扒开马上就要闭合的电梯门,张开手臂架在中间:“hello,小妹妹。”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起,钟领向邻居笑着点头打了个无声的招呼,转向岳洋,“好久不见了。我请你吃饭怎么样?或者你可以请我上去尝尝你的手艺,我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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