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子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女人的高跟鞋，忽远忽近，徘徊不定。难道门口有人？这么晚了，在门外徘徊不去，又会是谁？
晓波住的地方有些年头，房门都是老式的铁门，墙壁的隔音也差了很多。邻居谁家关个门在卧室里都能听的一清二楚。现在深更半夜的，走廊里又格外安静，就更显得脚步声空旷的吓人。
林凯披件衣服刚要下床，一只手紧紧拉住他的衣服，脆弱的哀求着，“别走……”
林凯回头一看，晓波可怜巴巴的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小声问，“你听到了吗？”
林凯点点头，连忙安慰着，“别怕，我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晓波忙从床上爬起来，手里还是紧紧的扯着林凯的衣服，“我跟你一起去。”别扔下我一个人！
说实话这张无辜的小脸实在是让人不舍得拒绝，林凯当然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连忙点点头，拉着他冰冷的手，轻手轻脚踱到门口。
门外除了女人的高跟鞋来来回回之外，仔细听听，似乎还有另一种声音，极轻极柔和却又规律的，像是一个母亲在温柔的拍着自己的孩子入睡！
林凯感觉到晓波的手在那一瞬间紧紧的抓着自己，似乎真的是被吓到了。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一下。
没有用！没有人知道晓波心里真正害怕的到底是什么！
在林凯把门推开的那一瞬间，晓波的眼前似乎看到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一想到她那一脸狰狞、血肉模糊的样子，他就害怕！
他杀过人！他清楚的记得自己是如何眼睁睁看着那两条生命在自己的手里灰飞烟灭。他清楚的记得那个女人嘴里恶毒的话语，如同地狱的诅咒一般让他永世不得翻身。听说，冤死的人魂魄会继续留在阳间，怨念聚集成强大的力量，与想要报负的人纠结缠绕至死方休！
他怕那个女人会来找他。他还记得那个女人临死前的样子，双眼如毒蛇一般死死的盯着他，像要把他的模样永远记在心里，就算到了另一个世界，甚至转世为人之后也不要再忘记他，总有一天定会报那血海深仇一样。
还有她肚子里的那个没有来得及出世的孩子！好有容易得到投胎转世的机会，却连这个世界都没有看到，就跟着他的母亲一起离开。他也一定非常怨恨吧，就是这个男人夺走了自己再世为人的机会，怎么能不恨？又怎么能轻易放过他？
可是，如果还有选择的机会，自己一定不会再那时一般单纯无知，只因为一句不着边迹的谎言就可以死心踏地毫不犹豫。是的，因为那次善意的欺骗，他已经彻底丧失了信任的能力。害怕受伤，害怕再次被欺骗、被背叛，那么，只要不是全部付出，只要还有所保留，就不会伤的那么深，伤的那么重。
现在，就连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就连自己也不是可以信任的。人生，也许原来只是一个玩笑，一场互相欺骗而已吧。
所以林凯，原谅我不能毫无保留的爱你。
2
她早就知道那个东西落在她的手里，她曾经看到过她偷偷的对着那个东西发呆。而现在身边发生的一切，似乎又与她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些她憎恨着、讨厌着、希冀着、向往着的东西，又似乎全部都实现了。
一定不会这么巧！
就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她亲眼见证着她的变化。印象里她只是个安静略有些内向的、不太惹人注意的女孩子，可是现在却越来越光彩夺目。她身边流露出强烈的自信与骄傲，跟平常有些畏畏缩缩的样子判若两人。
就连她心里喜欢的那个人，也会经常出现在她身边。虽然不知道她们他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虽然不知道他是否如她所愿的一样喜欢上她，可是只要能守在所爱的人身边，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那也是自己最大的心愿！
果然，真的在这儿呢！
她用激动的直发抖的手打开那只潘多拉的盒子，里面装的是可以实现她一切愿望的宝贝，同时也是足以将她毁灭的魔鬼。她知道将灵魂交给恶魔的后果，只是她的心里有太深太深的愿望，就算是牺牲一切也在所不惜。她希望那个人能回到她身边，无论付出怎么的代价，只要那个人能留在她身边，再也不离开，哪怕让她献出自己的生命都不后悔。
3
门开了。
门外没有人。
很奇怪，真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就连刚才清清楚楚的声音都在大门打开的一瞬间消失了。
林凯向走廊上望了望，除了周围两户人家，再也不像有处可藏的迹象。如果只是在开门的一瞬间就躲开的话，似乎也不太可能的样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有鬼！”晓波受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不由分说一把关上房门叫道，“不要把她放进来，她就在外面！就在外面！”
林凯抓着他的肩膀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晓波惊慌失措的大叫，“她来找我了，一定是她！我听的出来！为什么这么久了她还不肯放过我，我真不是有意的！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林凯连忙把他紧紧搂在怀里，一下又一下安慰着他发抖的身体，他不知道为什么晓波会突然见变成这个样子，更不知道他心里真的恐惧的又是些什么东西。他希望的只是晓波全身心的依赖，希望他愿意对他倾吐心底的秘密。
第十七章：尘封往事
1
“我知道自己不喜欢女生的时候只有十三岁。很可笑是不是，那个年纪连恋爱都还弄不清楚的时候，我就发现自己跟别的男生不一样。”
晓波自嘲的笑了笑，平静的像是在说一个陌生人的故事。
“那时候真的很害怕，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这种事没有办法跟朋友说，当然更不能告诉爸爸，我不想看到他失望的样子……”
那个时候他跳级进了高中。也许是从小就没有母亲的关系，他发现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跟女生相处。反倒是跟班里的男同学在一起的时候更舒服。十六七岁的男生正是个子像雨后春笋一样急速长高的时候，而十三岁的晓波却几乎还没开始发育，被那些男生一比，就好像参天大树中的一株小草，渺小而脆弱。
十六七岁的男生，却正是男性荷尔蒙开始泛滥的时候，这样可爱又可怜的小弟弟自然被划到跟女生一组，是大家争相保护的对象。不知不觉里，晓波已经渐渐依赖上这种保护，也习惯被大家当成女生一样照顾着。就好像温室中的小花，再也无力经受风吹雨打。
于是他理所应当的进入大学。
可是他不知道，大学是半个社会，在那里，没有什么人会理所应当的对他好，会像高中里那些无忧无虑的少年们那样，把他放在手心里呵护着、疼爱着。
所以他变得不知所措。离了笼的金丝雀根本飞不远，只有继续寻找下一个饲主才能过活。
然后他便遇到了李洪晨，那个改变了他一生的男人。
李洪晨比宋晓波大了十多岁。那时候他已经投考到最著名的血液病专家刘教授的门下，正在跟他的导师一起进行一项国家级课题的研究。其实故事的开始与无数次俗气的英雄救美像极了，只不过落难的美人是个男孩子罢了。
李洪晨只记得这个不满十七岁，稚嫩的还称不上是男人的少年拉着他的手，用一双水色潋滟的大眼睛激动的望着他，一遍又一遍笨拙的表达着自己的感谢。也就在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爱上这个单纯又可爱的少年。
之后的那段时间可以说是宋晓波这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李洪晨是个好情人，他体贴儒雅、风趣细心，他身上聚集着许许多多晓波所喜欢的优点。李洪晨的出现让他看到了与自己生活有很大出入的另一个世界。就连对咖啡的嗜好，也是在李洪晨潜移默化养成的。在李洪晨的温柔与谎言之下，这个初尝爱情滋味的少年，义无反顾的投入这个甜蜜陷阱中去了。
可惜，这世界上原本就是痛苦远大过于快乐。以为可以就这样幸福下去的生活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那个自称是李洪晨妻子的女人，当她挺着个肚子一脸得意的出现在晓波面前的时候，那一刻，所有的美好全部终结。
原来所谓爱情，终究是繁华尘事里的一场梦。
这个叫做妤慧的聪明女人，几乎是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丈夫与这个美丽少年之间的不正当关系。她只是不动声色的让父亲终止了对李洪晨所在项目组的合作。她知道，在这个男人的眼里，没有什么是比事业更重要的，况且她现在身上有李洪晨的亲生骨肉，所以这场战争的胜利者只能是她自己。
他以为他们之间就这么结束了，却没想到李洪晨不打算轻易放过自己。
“他想让我做他见不得光的情人……他把我关在一间地下室里，整整三个月。他拿走了我的衣服和手机，不让我跟外界联系。他拍了跟我做爱的照片和视频，威胁我，如果不听话就要公布出去。那三个月……我像活在地狱里……没有白天和黑夜……好痛苦……我曾经试过自杀，被他发现之后只会受到加倍的折磨，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我觉得自己很脏……就算洗的再干净也不能洗掉身上的味道。”
林凯突然有些痛恨自己。那天他借着醉酒满足了自己的欲望，却忽略了他的痛苦。自己唤醒了他深处难堪的过去，不管他做过什么，这样的惩罚已经够了不是吗？他想起他手腕上纵横交错的伤痕，他当时究竟是多么的痛苦跟绝望才会一次又一次放弃自己的生命？
他无言的把眼前这瘦削的身体搂在怀里。
“我终于找到机会，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把洗衣粉和消毒剂混在一起喝了下去。他害怕我死掉，只能送我去医院。我趁机给他老婆打电话，让他老婆知道他还没有离开我。”
他忘不了那个女人愤怒的眼神，那狠狠一巴掌打在脸上的感觉真的很疼。这都是自己轻易相信别人的代价，就因为别人偶尔的施舍同情，就付出全部真心，得到这样的惩罚也是应该的。
“……她碰到桌角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她自己不小心跌倒的，我根本都没碰她一下！”
他看着女人倒在地上，殷红的鲜血顺着大腿流了出来。他看到男人惊恐愤怒的脸庞，他看到那个还没出生的孩子，哭着抓住他的裤角，问他为什么连自己来到这世界的权利都被剥夺。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眼前的一切，仿佛一刹那间全世界都换了模样。他只有走，走的越远越好，或许逃避才是唯一的办法。
“我杀了人……那是两条人命啊！可是我真的没有推她，是她自己、她自己不小心撞上去的。她的孩子……不是我存心让她失去那个孩子！”
“为什么到现在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就因为喜欢上了一个不应该去喜欢的人，就要承受这么大的惩罚吗？为什么还要来纠缠我？明明已经躲的这么远了，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
林凯把这个快要崩溃的情人紧紧搂在怀里，一下又一下安慰着他。
“我也想要忘记，可是这几天只要我闭上眼睛，就好像看到他们满身鲜血出现在我面前。真可怕……真可怕，我整晚整晚不敢合眼，我再也不想看到他们啦……永远都不要见他们！”
这屋子，果然有古怪！
最初是神秘出现的白衣女鬼，屋子里女人的长发，杨光鉴定为假发。现在又是小孩的哭声。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来是有人故意在设局报复。
会是谁？如果是李洪晨，那么他的目的应该不只是恐吓这么简单。不过目前看来，至少晓波的生命安全可以得到保证。毕竟他有过很多次机会下手，但是他没有。
时间不多了，必须在这人进行下一步行动的时候把他揪出来！
2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的时候，林凯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叫醒了。不忍心打扰怀里人的好梦，他轻轻抽出被压的发麻的胳膊，三步并做两步连忙接起电话。
电话里并没有人说话，只有一阵努力压抑的喘息声一直回荡在耳边。
窗外的女鬼、门外孩子的哭声、电话里的喘息……这一切的一切，绝对不是一个巧合！一定是什么人在故意搞鬼！
可为什么要这么做？到底什么人在跟晓波过不去？？
“刚才是谁打电话过来？”
其实在电话铃响起的那一瞬间，宋晓波已然从睡梦中惊醒。这几天来，每到这个时候电话铃声都会准备响起来，就算拔掉电话线也是一样！
“打错了。”林凯不想让他害怕，连忙安慰他，“再睡会吧。昨晚你都没怎么睡好，要不今天给你请个假，你好好休息一天吧。”
“是骚扰电话吧，这几天总这样……”看看表还早的很，荒唐的一整晚，确实有些累了，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
林凯知道他是真的累坏了，就没在细问，给他掖好了被角，也睡着了。
片刻之后，宋晓波猛然睁开了双眼，盯着床旁的电话机，若有所思……
第十八章：看不见的手
1
王佳妮搁下话筒，满腹疑问没有办法寻个清楚。
这几天早晨给宋晓波打匿名电话的就是她。
只是因为想要听听他的声音，如此而已。女孩子的心思确实另人难以琢磨，喜欢一个人却不光明正大的让他知道，而是通过这样或是那样的方法一点点让对方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每天早晨，能够听到晓波的声音是她一天里最快乐的事。特别是他好梦方醒唔哝不清的声音在她听来竟如天籁一般美好的存在。虽然看不到本尊，但是可以想像着他睡眼朦胧的模样，一定是可爱之极。
虽然是比自己高几届的研究生，可是他身上却没有太多成熟精明的社会气息，就好像是片还未开化的丛林，干净的让人心生怜惜。
为什么他的眼神可以那么清澈？清澈到连直视他的眼睛都会让人害怕？
王佳妮忍不住想，今天早晨接电话的人到底是谁？
晓波家的电话她早就已经熟记于心，打错电话是不可能的了。这么早就在他家里，一定是昨晚就留下没走的？那么又会是谁？导员跟他的关系好是好，可是昨天轮到他值班，一定不会出了学校的，而这个声音，仔细想想还有些熟悉。
王佳妮心中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安，似乎晓波会被别的人先一步抢走，再也不会回来。
那就只有先下手为强了！
王佳妮暗暗下定决心！
2
林凯哼着小曲，一脸神清气爽的出现在办公室。
“十分钟以后会议室开会。”
杨光正拿着一叠报告跟赵思瑶说着一什么，突然见到林队长多云转晴的一张脸，有点不太适应，私下猜测是不是他的春天提前到了，要不然怎么笑的这么桃花灿烂？
“刘婧的死亡时间是11月8号晚上10点到11点。我看过医院里的监控录像，在案发当晚，除了值班医生跟护士，一共有四拨儿人在她病房进出过。第一拨儿是康文欣和李江丽，时间是晚上5点20分到5点50分；随后是同一病房的另一个患者许丽佳的丈夫，他是6点进入病房，6点10分接患者离开；第三拨是孙薇薇和方明宇，应该是给死者送晚饭，进入病房的时间是6点30分，方明宇在7点钟离开，而孙薇薇则待到7点半；最后是8点15分左右，方明宇跟宋晓波，方明宇在进去两分钟后离开，而宋晓波一直待了二十分钟。”
周放继续说道，“我们问过当事人，康文欣和李江丽之后回学校上选修课，有很多同学都看到了。孙薇薇离开医院以后直接回宿舍。她们三个案发时一直在宿舍里没有离开，同寝室的王佳妮可以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