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成德点了支烟，“那么方明宇呢？他怎么会在病房里出现两次？还有宋晓波，照理说他跟死者并没什么关系。”
林凯点点头，“方明宇据说第一次从病房离开之后就到病房食堂吃饭，然后在急诊遇到宋晓波。至于宋晓波为什么会在病房出现，据方明宇说，是死者本人提出的要求。我问过宋晓波，死者当时情绪相当激动，只是说自己不是杀害郭丽娜的凶手，还说郭死于诅咒。至于诅咒的内容，却三缄其口。”
他当然知道晓波为什么那么晚还会去医院。一想到他被自己弄的伤痕累累，他的心里就觉得很难受。
“诅咒？恐怖片看多了吧。”赵思瑶戏谑的说，“小女生就是喜欢胡思乱想，要是诅咒能杀人，我就让阎王第一个死。”阎王是赵思瑶警校的理论课老师，以辣手无情出名，哪怕离及格线差半分也不给过，让赵思瑶第一次尝到了补考的滋味。
“还有一件事也很奇怪，”林凯打开案发当晚走廊里的监控录像，“你们注意看这里。”时间是10点08分，走廊里静悄悄的。因为到了睡觉时间，只有夜灯亮着，周围很暗。突然，病房的门开了，昏暗的灯光渗进走廊里，有些渗人，有些刺眼，片刻之后又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头上。看的人头皮发麻。监视器下方的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众人的视线也都聚合在一起。
过了二十分钟，房门再次自动开关，一切归于平静。
赵思瑶直冒冷汗，小声嘀咕，“太邪门了，太TM邪门了……”
伍成德猛吸了几口烟，周放忍不住爆粗口，“此奥，真他娘的见鬼了！”
林凯微微一笑，有些得意，虽然刚开始的时候他自己吓了一跳。
“因为监控器放置在走廊尽头的一侧，所以对于同侧的某些位置是有盲区的。我去现场试过，如果只是贴着墙走的话，只要不是太胖的人，都不会被监控器拍到。而且，在这个位置用力的话，”他指着墙角靠近门轴的位置，“是完全可以把门打开的。”
“还有，我研究过病房周围的地形，如果是坐电梯上来，是没办法避开监控器的。所以，凶手一定是从病房附近的安全梯上来。安全梯的外走廊是吸烟区，直通一楼侧门，所以凶手应该是对医院比较熟悉的人，而这个人应该也是死者认识的人。”
“我们下一步就是要排查死者周围的同学和朋友，特别是同学可能性很大，他们经常在医院里出入，对环境很熟悉，并且跟死者比较亲近，不容易让人提防。”
赵思瑶附和道，“有道理。我认为跟死者感情纠葛的人应该做为首要目标。”
“说说你的想法。”
收到林凯鼓励的眼神，赵思瑶的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
“死者死后曾经遭受过性虐待，阴道严重撕裂，但现场没有采集到不明来源的体液或者毛发。这就说明第一，凶手是有备而来；第二，死后虐尸，应该是一种发泄愤怒的方式，而性虐必定是与感情有关；第三，凶手未必一定是男性，也可能是女性，使用道具同样可以达到虐尸泄愤的目的。”
“好啊小赵，分析的头头是道，有进步！”
周放递过去一个夸奖的眼神。
林凯拍拍手，“好了各位，现在知道要做什么了吧。现在这个宿舍出了两件大案，上头非常重视，咱们得加把劲，争取好好过个年！”
3
远方一早就觉得晓波有些心不在焉，跟前几天的难过跟恐惧不一样，他的心事似乎更重，但也甜蜜。
他会时不时把手机拿出来看看，那种紧张就好像是生怕错过了什么一样。
该不会是……恋爱了吧。
远方笑了笑，他也曾经年轻过，曾经为过某一段感情牵肠挂肚魂断神殇，虽然最后的结局大多留有遗憾，但回味往事总能让人为曾经片刻的美好而无怨。就算永远得不到别人的祝福，只要彼此牵挂着、想念着，也足够回味一生，不是吗？
他看到晓波挂电话的一瞬间，眼里转瞬即逝的欣喜，好像眼前瞬间漫山鲜花绽放般绚烂，那勉强压抑的快乐从唇角眉梢里散出开来，荡漾在言语间，连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渲染。
年轻的时候永远会觉得，其实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远方摇了摇头，开门出去了。
宋晓波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什么熟人，才小心翼翼的推开饭馆的大门。
林凯看他紧张的样子有些好笑。虽然两人的关系不能被暴光，但是这么拘紧可不就是做贼心虚嘛！
“怎么搞的像地下党一样，放心吧我都看过了，这里没什么熟人。”林凯打趣道，“再说你也太紧张了吧。总算是朋友也可以偶尔出来吃个饭啊。”
晓波嗔怪的瞪他一眼，可在林大队长看来，这跟抛媚眼也没神马区别。
“都怪你，没事打什么电话，现在老师都知道我谈恋爱了。”
“那有什么？你要是一直没有对象才让人怀疑呢。”林凯无所谓的摊手，他可怜兮兮的望着还在别扭的情人，“想跟你吃顿饭好难啊，还好今天上你们学校来，我还特意支走了赵思瑶。”他做狗腿状，“这里的馄饨不错，你想吃什么馅儿的？我要牛肉元葱的。”
“那我就皮蛋鲜肉的好了。”晓波的注意力显然不在吃上面，“你来我们学校是有新线索了吗？”
林凯咕嘟咕嘟喝了口热水，“刘婧被害当天，我们在监控录像里发现有六个人曾经进出过她的病房。”
“对，我也是其中之一。”晓波有些心急的说，这已经是好几天以前的事了。
“别着急，我们今天就是来核实你们的证词。”林凯不客气的夹起一只馄饨塞进嘴里，鲜美的肉汁在舌尖上四散开去，他满意极了。
宋晓波知道他最近忙的三餐不定时，突然觉得干他们这一行其实也挺不容易。
扫荡了一大半，林凯才抬起头，看到情人正微笑的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昨天又通宵了，今早没来得及吃饭，嘿嘿。”
“再忙也得吃饭啊，你以为自己是铁打的，”他抱怨的看着他，“赶紧吃完，好给我讲讲你们的新进展。”
“还是一边吃一边说吧，”林凯知道宋晓波好奇的很，故意逗他，“这些线索是不应该跟外人说的，不过嘛……”满意的看到对方薄怒的脸，林凯立刻改变态度，见好就收，“你是我内人，而且跟这还有些关系。”
“切~”宋晓波撇撇嘴，“你们肯定是核查过我的证词，所以你才敢把这些告诉我。”
“当然当然，”林凯谄媚的讨好，“你老公我可不是任人为亲的人。我那不是怕你生气嘛。”收到宋晓波警告的眼神，立即变得严肃起来，“我们通过监控录像发现，10点08分到28分之间，曾经有人进出过病房，不过这人很狡猾，知道监控器的死角，没有被拍到。414寝室里除了王佳妮，其余三个人都曾经在案发当晚去过病房，而王佳妮也证实，晚上10点之后四个人都在寝室没人离开，楼下的门卫也证实这一点。至于方明宇，你们在医院分手后就回到宿舍里，九点半就关灯睡觉，隔壁的陈锋曾经在九点四十五分的时候敲门，他可以证实。门卫同样没有发现他外面，所以他的嫌疑也基本可以排除。”
宋晓波用筷子挑着碗里的紫菜丝，嫌恶的扔在外面，“凶手应该是对医院很熟悉的人，跟刘婧也应该是认识的，不过有相同特征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我觉得你不应该当大夫，应该跟我一起当警察。”林凯有些佩服，他的思路跟自己完全一样。
“医生也需要严密的逻辑能力，找出致病原因和揪出凶手都是一样的。”
“所以我们是天生的一对啊！”林凯讨好的望着他，“今晚可以到你家睡吗？我会做很多好吃的给你，恩？”
“好吧，如果你会做水煮鱼的话我就让你去。”
4
宋晓波跟远方请了下午的假，远方以为他真的是跟女朋友约会去了，还很高兴的准了。晓波有些心虚的想，要是他知道自己交了个男朋友，不知道还会不会像现在这么开绿灯了。
得给他再买个枕头。
虽然同床共枕听起来很浪漫，但对两个大男人还说，还是有些不大方便。如果不是怕熟人太多，林凯到是很想让自己住在他那儿的。其实在自己这儿住也不错啊，虽然是旧楼，但是地点比较方便，也有不少人是搭伴合租，这样他们两个就不会太显眼。
买个什么样的枕头给他好呢？决明子可以缓解疲劳，薰衣草有助于睡眠，护颈枕可以减少颈椎负担，他最近好像很累的样子……还有，他会喜欢什么颜色的枕巾？宋晓波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越来越像贤惠的家庭主妇了。
电话响了，是王佳妮。
“师兄，还在实验室里忙实验吗？”
晓波平静的回答，“没有，今天比较顺利，结束的也早了点儿。”
王佳妮那边的声音有点犹豫，“师兄……麻烦你件事，可以吗？”
“可以啊，只要是我能帮的上忙的。”对于别人的要求，他向来都是有求必应。
“我们要赶着交药理的结业论文，我想去你实验室那里赶个通宵，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方便？”
实验室里的电脑跟学校图书馆里联网，可以免费下载CNKI里的医学论文，而且通宵给电。以前也有过别的学弟学妹在他们晚上通宵实验的时候来借电脑用，学校对于这种事并没有明令禁止，基本上只要不影响实验进度就行。
“可以啊。周六吧，我下午休息，晚上八点以后你直接过来就行了。”
“谢谢师兄，那咱们就周六见喽。”电话另一边，王佳妮笑的心满意足。
第十九章：夜半惊魂
1
王佳妮收拾好桌子上的化妆品，又对着镜子仔细的照了又照，用炫耀的语气对全寝室的人说，“我今天有约会，就不回来了！一会儿的晚课我就不去了。”孙薇薇斜眼看着她那副装腔作势的模样，冷冷的哼了一声。康文欣倒是把她当空气一样，只有李江丽不好意思见她冷场，却又不想跟她接话惹康文欣不高兴，只是应了一下。
王佳妮知道她们的想法，可是今天心情好，就当她们是在忌妒吧，不能让这些人破坏了自己的心情。
郭丽娜死了之后，这个寝室里自己也就跟李江丽还能说上几句话了，本来刚上大学的时候，她曾经很努力融入到她们这个小团体，有什么活动或者讨论什么话题，她都让自己努力的参与其中，只是她的占有欲太强，跟谁在一起的时候都希望那个人只把她自己一个当成朋友，寸步不离，而且她总是按自己的想法来要求自己的行动，弄到最后连一个朋友也没有。可是她却从不知道反省自己，把一切都推到别人身上，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受害者的样子，在外人看来仿佛是受到别人的推挤，真象却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了。
女人之间的友情本来就是世间最廉价最脆弱的东西。比起刻骨铭心的爱情，根本不值得一提。
王佳妮走在阴暗的小路上，幸福的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却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已经全都落到别人的眼里。
晓波看了看表，已经十点，再过一个小时实验楼的大门就要关了。虽然有些许学生或者助教会在这里通宵实验到天亮，可是为了财产安全着想，实验楼的大门会在九点准时关闭。不过因为是周末，留下来赶进度的不多，现在好像只有他自己。
他起身泡了杯咖啡，欣赏起窗外的景象。初冬的夜来的太早，如果不是校园里昏暗的路灯，只怕四周早已经是一片黑暗。而夜的颜色却好似深红色的幕布一样，诡异的如凝固的血。远远的，他看到佳妮瑟索的身影，大概是着急的原因，她的步子迈的很大。就在晓波正准备起身给她开门的时候，他突然像被失了定身术一样立在当场！
——他看到尾随在佳妮身后的一个白衣长发女人！那女人仿佛查觉到晓波的目光，突然抬起头，扬起一张雪白的正在狞笑的脸！
2
佳妮隐隐约约觉得似乎有什么人跟在她身后。自从她踏上校园西侧的小路就有这种感觉。路边种着两排槐树，被风吹着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在寂寞的夜空里回荡。这个时候是学生晚上选修课的时门，没有课的人不是在图书馆里自习，就是躲在寝室里，周围连个人影都少见。
佳妮想起不知道听谁说到过，学校西边这条小道之所以种着槐树，就是因为西边是解剖实验室和医院后身的太平间，日子久了，难免会有些孤魂野鬼四处游荡。槐树沾着鬼字，刚好做他们栖身之所。
难道跟在身后的，真是鬼？？
她越是这样想，心里越是觉得害怕，仿佛身后真有人，不，也许是一只鬼也说不定，正紧紧的跟随着她！
会是刘婧吗？她到死心里都在恨着吧。那天如果不是在厕所里装鬼吓她，她也不会从台阶上摔下来，那么她的孩子也不会还没出世就死掉，她更加不会因此而声名狼藉并且最后不明不白的死去。
女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微妙，也许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可以让两个人水火不容。可是谁的眼里又容得下砂子呢？明明相看两相厌的人却不得不朝夕相对，这本身就是一种折磨不是吗？所以原本就如履薄冰的关系就变得更加一触即发，终于随着其中一方的死亡而消失干净了。
王佳妮心里真的害怕了，虽然讨厌刘婧，却没有要至她于死地的程度。而她却是被自己间接害死的，佳妮本来胆小，那次在寝室里的招魂，只是因为有方明宇在旁才强装镇定而已。当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风吹熄蜡烛的时候，她心里其实比谁都害怕。也许这世界上，真的有鬼！
王佳妮突然有种很可怕的感觉，这感觉在她脑子里越涨越大，她撒腿就跑。从这里到实验楼没有太远的距离，她看到大门离她越来越近，心里更加着急，真想一步就迈到门里再也不出来。她知道宋晓波一定在实验室里等着她。没有什么是比守在喜欢的人身边更加让人安心的了。
就在她冲进实验室大楼的一瞬间，楼里所有的灯——灭了！
3
被关在实验楼里的，还有宋晓波。
当他从那张惨白的脸孔里回过神来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就是立刻通知王佳妮。他翻出手机拨了号码，显示的却是对方正在通话中，可是他并没看到佳妮在跟谁打电话。又拨了一遍，这次却变成了对方已关机。想到那张脸露出毛骨悚然的狞笑——虽然只有一瞬间，快得几乎让他以为那不过是一场幻觉——他觉得有股寒气从骨子里散发出来。很明显，她的目标是王佳妮，那眼神分明在警告自己不要多管闲事。难道就这样袖手旁观吗？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年轻的生命就在自己眼前凋落？
宋晓波跑到实验室门口，想打开门到楼下去救王佳妮。就在他的手接触到门把手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刺痛从门上传来，延着手臂一直到达心脏。他下意识的甩开手，与此同时，整个大楼的灯全部熄灭了！
难道门上有电？？？
他连忙举起门旁的拖把用力撞门。木质的拖把杆应该可以绝缘。遗憾的是，实验室的门被人从外面锁住了！
晓波大声叫道，“谁在外面？快点把门打开！开门！”回答他的只有无边的黑暗。
黑暗使人听力变得格外发达，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有人在门外急促的喘息声，近的好像就贴在他的脸上，那声音在漆黑的夜里好似地狱的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