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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海余生——by酥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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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生知道他们已经不是在演戏,他们的反应是真情流露,面对滔天的巨浪,面对生死未卜的伙伴,他也和他们一样,伫立在山顶,因为紧张手心里早已溢出了薄汗,紧握双拳,凝望着茫茫无际的海天一线,百感交集,失神了良久、良久……

这个夏季并不炎热,相反,是江海县有史以来最阴沉的,上天仿佛也为江海县百姓的愚昧而感到痛心,乌云镇日挡住阳光,天色黑沉沉地,压得人抑郁。

这天完颜均刚刚处决了一批被揭发对灵蟾教心怀不轨的人,换下染血的衣衫,洗净沾染血腥气的双手,走进后院,一眼就看到云舟坐在院中那株白海棠下睡着了,穿着一身白衣的小书生安然地闭着眼睛,后背倚靠着树干,青丝未绾,散了一地,洁白的海棠花瓣飘落在他的发上、身上,整个人看上去萦绕着一层静谧的安宁,如果不是他赤着足,而且身上的衣衫过于单薄,完颜均是绝不忍心打扰他的。

完颜均将自己的外衫脱下,包到云舟身上,将他裹得严严实实地,然后俯下身体,将云舟横空抱起,往屋里走。经过一场大病的摧残,云舟的元气恢复地很慢,怀里的人形销骨立,抱起来比一片落叶还要轻,也许是完颜均的动作惊动了浅眠的云舟,他张开眼睛,看到面前的人是完颜均,冷冷地说:“放我下来。”

自从他病好后,完颜均再也不舍得折磨他,相反,对他的态度可以用“温和”来形容,甚至还特地准允了半个时辰的自由时间,每天给他半个时辰解开脚镣的时间,可以在庭院和花园里活动活动。但是温和并不代表百依百顺,至少他不会放任这个小书呆只着一件单衣赤着足跑到外面吹冷风,所以他没有理会云舟的要求,继续往屋里走去。

“我叫你放我下来。”

不适应被他的气息包拢的感觉,云舟不安地挣动起来,完颜均眉头一蹙,沉声道:“别动。”

云舟愣了一下,他原以为完颜均会不耐,会生气,谁料没有,他只是将他抱到了房里的床上,亲手为他锁上脚镣,然后拉过床上的被褥,盖在云舟的脚上,掖掖被角,盖得更严实一些。云舟很不习惯他一反常态的动作,从他病好之后的这些天里他一直生活在这种不自在的“折磨”之中,他已经习惯了这个人的粗暴无礼,他一下子的转变,倒叫云舟感到心慌意乱,下意识地闪躲着,但都被他按住了,动作里有霸道,但还是感觉地到他仔细拿捏过力度,不会把云舟弄疼。

“你们中原人的头发都这么长,打理起来不麻烦吗?”

他现在已经能说一口流利的中原话,云舟听到他在耳边这样说,感到头发上一下下的抚摸,那人好奇地捋过自己一络滑顺的发丝,嗅了嗅,笑着说:“有海棠花的味道。”

云舟扭过微红的脸,不一会儿,完颜均从袖子里拿出一支白润通透、特意为他打制的白玉发簪,挽过他的头发,以指为梳,为他打理发丝,手上的动作有些笨拙,很显然是第一次为人做这样的事,替云舟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插上那支白玉簪子,完颜均显然为自己的“杰作”感到十分满意,眯起眼睛端详了半天,发出由衷的赞美: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我看你们中原人的书上就是这样形容品德高尚的人,它配得上你。”

云舟听在耳朵里,只觉七上八下,他宁愿完颜均用先前那种态度折磨他,也不希望这个魔头对自己变得温柔,这会使他想起在他俩初遇的那段日子里,云舟还是云舟,完颜均却不是那个完颜均,那时候的他还叫小朱,他将他当成了大侠,他为他梳头、盘发……

云舟心里一突,不知是突如其来的耻辱感,还是内心之中的理智作祟,他不知哪来的勇气,拔下发间的白玉簪,当着完颜均的面狠狠地往地上扔去!

“叮!”

温润的玉石撞击在坚硬的地面上,玉簪没有断,但是完颜均的面色一下变得铁青,感到云舟身边一股冰寒的压迫感正包围着他,他俩的距离很近,近到,云舟可以清楚地听见他的牙齿气到格格颤抖的声音,看到他眼睛迸发出血红的光,他那只搭在云舟肩膀上的手骤然收紧,捏得他的肩胛骨都要粉碎,云舟忍着痛,哪怕脸色发白,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他直面完颜均的目光依旧沉静如水,无所畏惧。

完颜均被气疯了,云舟知道,按照他以往的性格恐怕早扑上来把他撕碎了,可是完颜均喘着粗气,那双眼睛盯着他,肩上的那只手力气时松时紧,从微微的颤抖之中可以感觉到他内心的挣扎,最后,理智暂时压抑住了冲动,完颜均放开他,一掌劈碎了房内的那只红木桌子,风一样地冲出门去,只留下门窗断裂的巨大声响。

完颜均曾经发过誓,再也不动他一根头发,这个生性残暴的蛮族将军为了克制住自己的脾气费了好一番努力,同时为了得到云舟的心,他也同样费尽心思,可是云舟毫不领情,他一次又一次地驳回男人的示意,就算他知道要这个狂妄自大的将军以被动的姿态做出讨好的举动有多不容易,但他很有原则,就像他平时一直对小墨说的,大丈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他一直以这句话来警示自己,千万不可以被塞外人迷惑,千万不可以对塞外人心软,哪怕,他本就是个容易心软的人……

第26章

在和完颜均相处的这段日子里,云舟发现他是一个高度理智的人,理智到可怕的地步。

他领兵入侵中原,盘踞在这小小的江海县,美其名曰改造他们中原人,结果还真是彻头彻尾的改造。凡是他手下的猎物,他就不会把他们当人看,在他的眼中,中原人就只有两种,可以改造的和不能改造的,他把可以改造的当成试验品,给他们洗脑子,把他们改造成二等的塞外人,就算是在灵蟾教里,级别最高的座前尊者只能有真正的塞外人的担任,在这江海县里,老百姓见了塞外士兵经过都要卑躬屈膝。至于那些不能改造的,就毫不留情的销毁掉,完颜均是个崇尚铁血政策的人,奉行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的道理,也坚信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古训,凡是只要被举报过的人落在他手里基本是有去无回了,另外他性子谨慎多疑,定期会在教中做一份秘密调查,每个教徒都要匿名写一个名单,把自己认为最有可能盼教的人的名字写三个上来,完颜均从中挑出几个,派人时刻盯梢,一头动静就格杀勿论。

在他这种激进残暴的治理之下,江海县呈现出两个矛盾的极端,一方面,这种雷厉风行的政策培养出了不少狂热的信徒,为灵蟾教剿清障碍不遗余力,剩下朴实老百姓对他也是又敬又惧又怕,但无奈吃的用的都得仰仗他,只得小心翼翼地跟随在他的身后,俯仰塞外人的鼻息存活。另一方面,民众的怨言越来越多,他们之中有些人看穿了这些塞外人的阴谋,处处生活在血腥恐怖之下,朝不保夕,身边的亲朋好友相继受到残害,这些人恨得牙痒痒,只可惜敢怒不敢言,风雨飘摇的江海县到了这地步,早已是民怨难平,现在就只差一个导火索,情势就能一触即发,一发不可收拾。

云舟虽然被困深院,但他对于外面的情况还是有所察觉的。光是他这个小院里的侍女仆从就换了一批又一批,个个都是被做过手脚,既聋又哑,问他们问题也是神情呆滞,完全无法交流,另外有时外头的骚乱声音大到云舟待在深院里都听得一清二楚,外面有人在哭,有人在喊,还有人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云舟缩在床上,听得心惊胆颤,脑海里仿佛可以看到外面血流成河的景象。当天夜里出现在他房里的完颜均面色会比以往还要阴沉上几分,浑身的衣物焕然一新,却掩盖不了身上似有若无的血腥气,想也知道那是他的同胞的鲜血,正因为如此,云舟对他的憎恶也就多上几分。

完颜均对待所有中原人都理智到不带一丝感情,但惟独对他,完颜均无法做到理智。

从未自降身份讨好过任何一个人的大将军为了这个小书生是费尽心思,因为之前没有过任何经验,所以完颜大将军用来讨好情人的方法显得很稚嫩笨拙,除了不停地送礼物,就是不停地和他说话。他只听说过恋人之间喜欢甜言蜜语,可无奈他讲不来甜言蜜语,也没有哄人的神经,他送的礼物云舟正眼也不瞧一眼,他百忙之中抽空来到后院,搜索枯肠找到的话题云舟也从不搭理,干脆背过身去装睡,留他一个人在那儿自言自语,心高气傲的将军非但没生气,看他睡着之后还会替他拉好被子,然后转身离去。

有一回,完颜均对云舟说:“我最近读王摩诘的诗,有一句写塞外的风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写得极好,将来我一定带你一起回我的家乡,那里很美。云舟,早在来中原之前我就听说江南也是很美的,只是我太忙了,一直没有机会四处看看,待我料理好了这江南一带,就和你一块儿泛舟五湖,四处看看。”

云舟听后,转过脸来看着他,冷冷地说:“不劳将军费心,其实只要将军的铁骑立刻从这块土地上消失,回你的塞外逍遥,江南的风景会比现在还要美。”

完颜均被激怒了,这是他第无数次被这个不识好歹的小书生激怒,但这次和前面都不一样,事关他的民族,事关他的军队,他的反应比之前都要大,面容扭曲,手指抓在床头的雕纹上,整个床都发出咯咯的响声,摇摇欲坠:

“云舟,我有时候真不明白你,一个白痴皇帝,一个混帐的朝廷,他们曾经把你陷害成那样,为何还要处处为了他们与我作对?!”

完颜均的双眼冒着火,炯炯地直视着他,可见他是花了多大的努力才能克制住不去动他。

云舟并不为他知晓自己的经历感到意外,他既然想要得到自己,就有一万种方法把他的家世底细都刨问清楚。他只是回应着完颜均咄咄逼人的视线,不卑不亢地说:

“是,我曾经是个不光彩的阶下囚,被奸臣陷害,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但是圣上有负我,朝廷有负我,并不代表我脚下这块土地也有负于我!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深深地爱着这里,热爱这里的一草一木,热爱这里的风土人情,这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我的根就在这里,这是我的家,你要我背叛它,原谅我做不到!”

完颜均被云舟方才那一番话的胆量与气魄震慑住了,没想到一个柔柔弱弱的小书生也有这样惊人的骨气,完颜均看着他,只觉得现在这个陌生的、浑身上下洋溢着自信的光彩的云舟才是最迷人的,以至于他都忘了怎样去争辩,直到很长一段以后,他才想起找回自己那份根深蒂固的优越感:

“你懂什么?你们中原人这样软弱,连你们的皇帝都是个废物。你知道你们朝廷里有多少官员已经被我们塞外收买了吗?只要我们塞外的王一个指令,他们就可以毫不犹豫地打开中原城门,跪在他的脚下摇尾乞怜!什么样的地方就应该配什么样的人来统治,弱肉强食才是这个世界的准则,由我们精明强悍的塞外人来改造你们这些风一吹就倒的中原人,是你们天大的福分,你们非但不感激,反而处处作对,简直是自取灭亡!”

听了他的话,云舟笑了,为他们的狂妄自大,也为他们的自私狭隘:“你们说得头头是道,不过是为你们贪婪的本性打幌子。中原皇帝再如何无能,中原官员再如何趋炎附势,这都是我们中原人的事,哪里轮得到你们塞外人来插手?侵略就是侵略,不用谎称什么改造来美化自己的野心,明明白白告诉你们,我们中原人好的很,我们好好地生活在这块土地上,根本就不需要你们这群蛮夷来改造!”

可能是被云舟一语道出真相而感到慌乱,也可能是被那一声“蛮夷”戳中了痛脚,完颜均再也无法保持理智,他像头狼似地扑向云舟,将他扑倒在床上,卡住他的喉咙,恶狠狠地逼问道:“你信不信,只要我动一动手指,就可以杀死你!”

云舟被卡住了气门,很快就憋得满脸赤红,可面对完颜均的威胁,他仍是奋力地挤出一丝不屑的笑,艰难地说:“你只管……杀了我好了……杀了我……来证明你们的……心虚……”

完颜均双目血红,他不想去听云舟所说的任何一句话,也不想被他的话语扰乱心神,他像一头失去理智的豹子,卡着云舟的喉咙歇斯底里地怒吼着:“我命令你收回刚才说的话!”

云舟呼吸渐渐困难,可还是倔强地从牙缝里吐出一个字:“不……”

“收回刚才说的话!”

“不!”

“这是命令!”

云舟用尽全力,啐了他一口:“呸!你无权命令我做任何事!蛮夷,快点滚出这里!”

也许是云舟这句话唤醒了他的理智,完颜均被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怔怔地松开手,抹了一把脸,表情埋藏在阴影里,久久都没有说话。而解脱了束缚的云舟力尽地瘫倒在床上,大口地呼吸着,眼里依稀有水光,许久之后,他感觉到身边那个人站了起来,高大的背影挡在床头,背过一身暗沉沉的光,在那一瞬间,云舟几乎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隐约听到耳边传来一句轻响,那个素来高傲的男人用寥落的语气对他说了一句话:

“你什么时候才能不那么固执呢……”

云舟心中一动,因为曾几何时,有一个人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他们两人之间向来不多言语,从没有爆发过如此激烈的争吵,完颜均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来找他。云舟曾经以为那个像魔鬼一样可怕的男人是无坚不摧的,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打击到他,可是他错了,原来那么强大的一个人也会受伤,而罪魁祸首,仅仅只是他的一句话……

云舟不是没有过隐隐的后悔,但是只要一想到那五个在他面前惨死的书生,想到那些聋哑的仆人,想到惨死的同胞,他就觉得他之前说的那些都太轻了,这个人是他的仇人,他在这片土地上犯下的罪罄竹难书,光凭这一点,他必须恨他,没有其他理由。

之后过了五六天,都没见到完颜均的踪影,云舟强迫不去想到这个人,他每日静坐院中发呆,忽有一日天空倏地暗下来了,云舟抬头,看到天上飞过无数鸽子,鸽子腿上捎着厚厚一沓纸片,飞到高空的时候纸片就跟下雪似地往下掉,落到江海县大大小小每一个角落里,外头的民众捡了天上飞下来的传单,爆发一阵又一阵的欢腾声,军队怎么镇压也压不住,云舟拾起落在海棠树下的一张便笺,看到上面题了一首四行诗——

桃李春风逐芳完

江南不改是朱颜

斑鸠莫笑侵巢快

自有雀儿胶泥滚

读到这首暗讽完颜氏鸠占鹊巢、侵占江南土地的藏尾诗,云舟的第一反应是笑,嘴角扬起久违的弧度,可是随之,眼光落在诗后那一行小字上“署名:江海余生”,视线就像被磁石吸住了似地,久久移不开眼去,他将手指触到那四个工工整整的小字上,来回抚摩着,眼里泛起滚烫的温度。

“吧嗒。”

一滴热泪滴落在纸上,晕开了其中两个字,一如他此刻的心情,有酸涩,有苦楚,有期盼,更多的,却是前路未卜的恍然,就像纸上化开的那一点墨迹,江海,余生,不知哪个愈加清晰,哪个愈加模糊了……

第二天,完颜均派人送到云舟房里一只八哥,这只鸟儿是吴知县为了讨好他搜刮了一堆民脂民膏献给他的,那些珍珠翡翠、古玉珊瑚他都没看上,唯有这只会学人语的巧嘴八哥引起了他的兴趣,心念一闪,想起后院海棠树下那人寂寞孤独的身影,就想把这只八哥送去给他作伴,但是转念想到他俩这几日的争吵赌气,碍于自尊心,完颜均不便亲自露面,于是即刻差人转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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