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是知心姐姐。”
路西菲尔故意往范文江两腿间瞅一瞅，“记得这里上次还有东西，这次怎么没了？”
一开始范文江还没听懂，过会儿明白了，眼角看他，“你什么意思？”
“你不自称姐姐吗？最近加百列已经够烦恼了。你这小东西别再擅自将自己归入她管辖范围让她更苦恼了。”
“小东西？！”虽然他在这里是很小，尤其和路西菲尔殿下相比下更是……可是好歹他在人类世界已经是成人了！那么大的差别是人都受不了好不好！
“好了，别生气，是我错了。”看范文江要怒了路西菲尔主动赔罪，虽然他口气也是劝小朋友的那种就是了。
“对了，那天我来你家找你，不是给你两个朋友撞见了吗？”
“是，怎么了？”范文江最终决定不和路西菲尔计较。
“你答应隔一日让他们见我的，可是我们后来却去了城外对他们失约，会不会不太好？”接收到范文江疑惑不解的目光，路西菲尔继续说：“毕竟给别的天使看到你和我在一起，会给你带来很大麻烦。我们又对他们失约。还是找个时间回去找他们吧，顺便告诫他们不要告诉其他天使你和我的关系。”
范文江这才知道为什么那天路西菲尔看自己的眼神里有歉意，不由得失笑，“你想太多了吧。您可是天国最美最勇敢的天使，得到您的垂怜高兴都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有麻烦呢？”再说什么我们的关系，说得他们两有一腿似的，明明只是普通朋友。
路西菲尔摇摇手指，又弹弹他额头，一副过来人口气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如果给其他天使知道我和你在一起，肯定以为你勾引我，到时你回第五天，明的虽然不会对你怎么样，但是白眼总少不掉的。”
“……”是他低估路西菲尔的魅力和大家对他的狂热度了。
25.
范文江稍稍推了尼雅一把，尼雅一瞬间惊醒，呆呆看着前面坐姿端雅容貌体态美丽无比的男人，一下子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哪儿，紧张地吞咽口水，眼睛倒一眨不眨瞪视对方。
尼雅这种状况可以说在范文江意料之内，不过连萨麦尔也掉了魂似的痴痴呆呆，倒让范文江有些感叹，果然低估了路西菲尔对于天使们的意义。
范文江倒了茶，忍不住说：“再看，小心米迦勒烧你们屁股。”
两个小天使都回神了，尼雅不开心地嘀咕，“米迦勒那家伙才……”总算还会顾忌路西菲尔和米迦勒的关系，及时刹住。有些小心翼翼地看路西菲尔脸色，就怕自己一时失言让尊贵的殿下不快了。
殿下倒没什么不快，还和颜悦色地同范文江说：“大家看到我，包括沙利尔他们也是，说话都结巴的呢。”
范文江只横他一眼，“美不死你。”
尼雅和萨麦尔两颗心都瞬间吊起来，看看范文江又看看路西菲尔，见路西菲尔好象很习惯范文江这样的口吻没有任何怒色，才放松下来。
范文江慢慢在屋里坐得无聊，尼雅和萨麦尔一心都栓在路西菲尔上，他也不习惯在他们面前和路西菲尔谈谈笑笑，他这一刻是切实感受到天使对于路西菲尔的态度。景仰爱慕着，像对待美丽昂贵的水晶瓶，愿意围绕在他周围却害怕碰触他。
这样几万年几万年，被包围也同样被隔阂的日子，难怪路西菲尔会寂寞会厌恶这样的身份。
可是看路西菲尔面对萨麦尔和尼雅的小心翼翼没有任何异色，应该也习惯了吧，想到他上次说能听他讲一些不开心的话只有他，不觉有些替路西菲尔心疼。
“怎么了？”路西菲尔见范文江出神，在他面前招招手。
范文江笑，“没什么。想吃太阳饼吗？”
路西菲尔还记得这个食物，几百年前同米迦勒吃过。“好。”
“我出去买，你们慢慢聊。”
范文江没过多久就回来，关上门眼角看到路西菲尔神色有些奇怪，慌忙把什么塞到背后。
“你拿了什么东西？”范文江只是随意问。
路西菲尔笑笑，“没有什么。”
四个天使就这么在屋里从凌晨坐到天亮。这样的聚会在范文江眼里真有些乏善可陈，没有肆无忌惮的玩笑和打打闹闹。萨麦尔和尼雅总是兴奋紧张又有些谨慎地对待路西菲尔，而路西菲尔总是恬淡从容地应对。
颇有市井小民对上黄金总裁的感觉。一个毛毛燥燥，一个沉静优雅。
虽然范文江总觉得路西菲尔有些奇怪，也说不上具体哪儿奇怪，好象藏了什么心事？可是明明一开始好好的。
送萨麦尔和尼雅出去的时候两个天使都相当兴奋。
“真好，可以见到路西菲尔殿下，是路西菲尔殿下耶，那样美丽的圣光六翼，像我们这种出生只有二对翅膀的天使，要努力多久才能拥有六对啊？”萨麦尔先是兴奋，然后想到自己的状况，又难受地叹气。
其实大家都知道，出生只有二翼的资质，能达到五翼就已经不错了。
范文江宽慰地拍拍他肩，萨麦尔受到鼓励朝他一笑，“你放心，我没事。你现在虽然服侍殿下，但我也不会输给你的，我一定很快进阶得到更多的翅膀！”
尼雅想的却又是另一回事，拉住范文江的手说：“小贝，你要把握住机会，如果能成为殿下的人……”
范文江无语，直接当着尼雅的面把门甩上。尼雅在外面只能摸摸鼻子又愤愤哼气。
“今晚我们住这里还是……？”
路西菲尔说：“回原动天吧。”
“你怎么了？”
“什么？”
“感觉脸色怪怪的。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
26.
路西菲尔被召到第十至高天的神殿议事，一去就是两个月，范文江只好一个人到处逛逛。第九天是没什么兴趣了，反正有路西菲尔的戒指可以通行各天，于是逛到第八天，第七天。
这一天从第七天回来，拿了月工钱买了些新奇的玩意，路西菲尔宫殿里的工作单调无聊，月工资对于三翼的范文江却是一笔天文数字。
拿人类世界打比方，差不多就是从温饱阶级跳到中阶资产阶级，不仅面包牛奶有了，连四轮交通工具也来了。
“看来你过得不错。”身后忽然冒出声音，范文江免不了吃惊一下，也很快听出对方是谁，微微皱眉转过身。
果然是米迦勒。他和米迦勒自从上次和路西菲尔在树上养伤回来后就再也没见到。换句话说也就是米迦勒又和路西菲尔吵架了。
范文江本来还有些担心，但是沙利尔说自从米迦勒被神眷顾后他们一直这样，吵吵合合，合合吵吵，他也算见识过几回，慢慢也不再过于操心了。而且就算看路西菲尔郁郁不欢想操心，但想到他们最终一个变成地狱君主，另个成光之君主，一个在地一个在天，他也说不出劝慰的话了。
“谢谢米迦勒大人关心。”范文江向他微微弯腰行礼打招呼。人总是有私心的，虽然知道米迦勒也不是坏人，他也为这段感情苦恼，可是他到底跟路西菲尔更亲近，当然是偏向他的，对米迦勒也就打不起好感。
“好不卑不亢啊。”米迦勒轻轻一笑，声音还算温和，也看不出善意恶意，“要回殿下那儿吗？”
范文江自知和他关系没有好到要寒暄的地步，不由猜测他目的。
米迦勒又是笑，这一次，总算听出些讽刺的味道。
“你有死心塌地喜欢过一个天使，然后被无情地甩掉，前一刻是那个天使手心里的宝贝，下一刻却被他亲自摔到泥土里践踏的经历吗？”
“……”天使，当然没有。人类，算有吧？但是他不是死心眼的人，知道对那个人来说自己的分量只是那么一点，他没有死缠烂打，不像米迦勒。而路西菲尔就是给他那份勇敢和光芒打动的吧？
可是何必呢？有些东西注定不是自己，还是早早放了不是更好吗？那么纠缠下去，最后受伤的只会是自己。
“看你这表情也是有咯？”今天的米迦勒给范文江感觉很不同，他的性格应该像萨麦尔那样直来直往，敢爱敢恨，可是今天特别迂回婉转，也对他这个应该很讨厌的人相当冷静平淡。
“我喜欢那个前座天使长，我们有好多好多美丽的回忆，我和他在一起，有无数个感动，不管甜蜜还是酸涩，我都有尝到了。就是因为对方给我这些，我也以为我给对方这些。所以到最后我知道他竟然不爱我……他只是要个乖巧的低级天使打发时间……我以为我可以感化他。多幼稚天真啊？”米迦勒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结果怎么样呢？他厌恶我的纠缠……他让天使在学院里传播我不好的谣言，把我掳走用各种手段折磨我……遇到殿下的时候我真的想……最后一次，真的再最后相信一次爱情……没想到再一次证明，我真是最天真愚蠢的天使！”
看到他那样痛苦又怨恨的模样，范文江不由得愤怒，“你是路西菲尔的伴侣，路西菲尔真心喜欢的天使，可是你却这样想他？难道情侣之间不应该互相信任的吗？你却认为他在玩弄你？”
米迦勒这次却是笑得腰都弯下来，好一会儿才直起身，范文江竟在他眼里看到水光。
米迦勒看似冷静，声音却又像被撕裂一样沙哑，“他如果对我是真心，怎么会让我离开神，怎么会在圣殿，当着另外六个天使的面向神抗议不该破例赐予我力量让我变智天使？！他如果真心对我，怎么会不为我着想不考虑我那时会有的心情？！”
范文江抿住唇，一会儿后坚定地说：“我相信……”
米迦勒却打断他，“够了。”少年深深吸一口气，站姿挺拔骄傲，眼里水光还没有干，表情却已经是那种如释重负之后的洒脱和决绝，“我不会再重蹈覆辙，我不会让自己摔在一个地方。你愿意相信他就相信他好了。你也大可以上他的床，做他的情人，只是到时候被抛弃，不但一无所有还要背上勾引路西菲尔的罪名，被所有天使排斥的时候不要反悔，因为这个天国没有给你反悔的余地。而我已经有神的宠爱和荣光，就算他玩弄我我失去他，我也不会落得悲惨的境地，我总有一日超越他，让他后悔！”
“路西菲尔真的不是……”
米迦勒却不愿意再听，直接离开了。
27.
范文江焦急地回到路西菲尔的宫殿，路西菲尔也已经回来了，有些失神地坐在床上。
“我遇到米迦勒了。”范文江直接说，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可他还是纠结了好久。如果从他的角度考虑，他真的希望路西菲尔放弃米迦勒。有时候就算真心喜欢，也并不一定能走到一起。可是现在真正要面临选择的是路西菲尔，欣赏米迦勒勇敢坚强的路西菲尔，路西菲尔究竟想要什么他不知道。他没有资格替他做决定。想通后范文江不再拖拉，“米迦勒对你有很大的误会，他好象是想和你断绝关系，如果你真心喜欢他就去找他，或许还有机会挽回。”紧紧看住路西菲尔。他以为路西菲尔反应会很激烈，或者绝望或者着急。
可是没有，都没有，路西菲尔很静，静静地转过头看范文江。
“你在骗我。”这句话，也是波澜不惊地说出来的。
“你在说什么？你到底要不要追回米……”
路西菲尔打断他，“你知道我是路西菲尔，从一开始，你甚至藏了我两张学院教科书上的画像，却假装不认识我。你之所以到这里做侍从也是因为神的旨意，你却听我说对于神的叛变之心，甚至支持安慰我？”说到这儿路西菲尔都笑了。
路西菲尔的笑一直温润柔和，有时候带着些微庄严优雅，范文江从来没见过这样……笑得自嘲可悲。
“你究竟……”
“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笑？明明是神的手下，却听我说对神的不满，我甚至还因为你的安慰支持觉得感动温暖，你是不是其实觉得我很可悲愚蠢？！”
范文江吸一口气让自己可以尽量冷静应对这个完全像变了一个人的路西菲尔，“我不是什么神的手下，我甚至没见过他，我只是个普通的力天使。”
“滚。”路西菲尔只冷冷说。
“路西菲尔你……”
“给我滚！”路西菲尔一甩袖，范文江竟然整个摔出去撞到墙上落下来。那一瞬间五脏六腑像移了位一样，全身骨头也像散了似的。
可他憋着没有叫出声，默默扶着墙站起来，深深吸一口气让自己脸上不至于因为疼痛显得太难堪扭曲。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我以为我们相处那么久……我依靠过你，你依靠过我，我们是好朋友。你却是这样想我的？”
路西菲尔只是赤红了眼，挺直了身体没有说话。
范文江也是自嘲，“我明白了，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谈什么朋友呢？是我自己一相情愿自做多情，打扰殿下这么久，真的抱歉。我这就离开。”
范文江坐到自己房间里的时候，一瞬间有种做梦一般的不真实感。明明路西菲尔去圣殿前他们还好好的。一起吃饭，聊天，沙利尔还直嚷着他们感情好。
可是现在他却一个人孤零零坐在第五天属于自己现在却显得陌生的昏暗房间，就刚才和路西菲尔断交，还被他打伤，拖着一身伤回到这儿。
突然感觉手间有硬硬的东西铬着，摊开一看，竟然是路西菲尔给他的那枚戒指，他忘记还给路西菲尔了。
放下手里的戒指，范文江感觉整颗心凉透了，他其实一直没有从那个人给他的伤害里完全走出来，虽然他在知道没有可能的第一瞬间就放手了，可不代表不痛。可是路西菲尔却抱着他，让他好好地，静静地能为启华带给他的痛苦哭一场。他以为他们是好朋友，路西菲尔甚至给予他只有因为启华才感受过的温情。
他家里很穷，大家都靠父母养过着衣食无忧，还能拿零花钱去吃去玩去挥霍的日子时，他要不停打工才能上学。他看不惯他们像温室里的花朵一点点挫折就哭天喊地，他们也看不起他没有钱一副穷酸相。所以他第一个朋友，是大学才结识的，就是吴启华。
吴启华主动接近他，他们认识，陪伴，了解。同住一个小公寓，虽然平淡但是很温暖。
路西菲尔也给他这样的感觉，像泉水一样温厚暖和，熟了后相处总感觉很安心很舒适。
也像吴启华过去虽然家里有钱但生活得很不自由很痛苦会向他寻找慰藉一样，路西菲尔也会依靠他，他也因为吴启华给他的伤害依靠路西菲尔，他以为这样的友谊是固若金汤的。
等范文江注意到时心里已经有钝痛，甚至眼睛也发酸，他有些呆住。
他这一刻才忽然察觉，虽然自以为亲密的朋友没有给他一点机会解释误会就这么断绝关系，他虽然会觉得痛苦难受，可是……会这样难受？难受到喉咙里像梗了什么，心坎被扎过似的，想哭又哭不出来……
他……怎么会这样？只是和路西菲尔绝交……却会这样痛苦？
明白这代表什么，范文江脸色顿时苍白，范文江，你是不是太好笑了，太好笑了……
这样想着范文江真的笑趴在床上。
过了几天范文江觉得身体没那么痛了，就去了原本就读的学院。萨麦尔和尼雅看到他一开始以为他只是来探望他们，但看到他手上拿着和他们一样的教科书，就知道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