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说的？”Ryan皱了皱鼻子。“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不许再就这样的事和我说对不起，听明白没？”方淳后退一步，整了下Ryan的衣领，又绕着他转了一圈后满意地点了下头。“其实也不都是你的责任，过去那些年我一直到处跑，有时候也拉着你一起，有时候就把你东托付西托付。小时候带你的那些人都会说中文，又觉得把你一个小孩丢来丢去有些愧疚，也就不强迫你了，想学的学，不想学的也就算了。而且你英语不是挺可以的吗？日常简单对话都难不倒你。”
“你……”Ryan看着方淳搁在自己前襟上的手。“是不是有些太……溺爱我了？”
“你也知道？”方淳拧了下Ryan的鼻尖，自然地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揽进自己怀里。“走吧，先吃饭去。”
“嗯，肚子饿了。”Ryan回头和招呼他的店主兼设计师挥了挥手。“ciao！（再见）”
“再见！”结果那人笑着用生硬的中文跟Ryan道别，还送了一个大大的飞吻。
“呀。”一直到被方淳塞进车里，Ryan还是很惊讶地趴着车窗看着那位五官特别深刻的设计师。
“别看了，你这样看着一个男人，不怕我吃醋吃得牙齿都化掉吗？”方淳不满地将Ryan 拉回来。“他是设计师，接触的客人各国的都有，哪只能会本国语言。何况他是通过参加一档设计师的选秀节目初露头角在服装圈发展起来的。那比赛是在美国举办的，办了好几届了，一直都很受欢迎。晚上要去看的那位设计师也参加过那个比赛，应该说是一条不错的捷径。怎么了，眼睛瞪那么圆，跟小松鼠似的。”
“是档什么节目？”Ryan眼睛发光，亮晶晶地瞅着方淳。
“Top Designer，下个礼拜要播出最新一季的第一集。你有一直在追的，回去庄园可以重新将你存在硬盘里的前几季再看一遍。”方淳一副很耐心的样子讲解，事实上他根本就想跟Ryan说这个节目。想好了很多话题引过来，结果才抛出第一个就上钩了。“一年一次，今年开始第七季。比赛历时五月，会海选出名14名设计师。淘汰赛制，一周淘汰一名，最后五名会被要求设计一个指定系列的五套服装，争夺前三名额参加最后在纽约的时装秀，他们会有两个月的时间来设计制作一个系列的十二套服装进行真正的天桥秀。冠军会得到一笔基金开创自己的品牌。比赛的结果一般由五位评委商议决定，一位主持，两位常规评委，两位嘉宾。你刚刚去的那家服装店的设计师是第五季的冠军，而商墨石是第四季的亚军。”
“哇哦，商墨石好厉害，亚军哎。”Ryan转了转眼珠，小声地问道。“什么资格才可以参加呢？”
“你现在绝对没有资格。”方淳一点没有给Ryan面子。
“我……我又不是说马上要参加，怎么这样啊。”Ryan愤愤地瞪了方淳两眼，又立刻软下来，用手指戳了戳方淳的肩窝。“问你呢，好好说嘛，我都不记得了，很可怜地，说说嘛。”
“又撒娇？”方淳将Ryan揽进怀里，小心护着不弄皱他的衣服。“至少第九季，搞不好还得第十季你才有可能去试试。比赛门槛很高，你至少要有自己的设计出来，有自己的品味和理念。资历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可以做什么，能不能给人带去惊喜，是不是有潜力。你得给评委期望，让他们想要了解你。”
“为什么你要特别强调是评委？”
“因为他们决定了你是留下还是淘汰，小笨蛋。”
“没有制片方的意见？”这话一出口，Ryan自己都有些惊讶。“我是说……这个是选秀节目对吧？”
方淳脸色略微一沉，立刻又露出一个体贴的笑容。“这个不用你去烦恼。”
“方淳。”Ryan闭上眼睛，将头靠在方淳肩上，还蹭了两下。“不知道怎么了，忽然有些头疼。”
“那就休息会儿，到了叫你。”方淳低头在Ryan头上落下两个吻。“把外套先脱下。”
“嗯。”Ryan坐正，自己也不动，眼睛还闭着，已经不是一副难受头疼的模样，反而懒洋洋地像是在赖皮一般。方淳也未多想，自然地替Ryan脱下了外套交给前排的杨捷，然后抓着Ryan的肩膀让他斜靠在自己身上，一手揽着对方的腰身，将人固定在自己怀里。Ryan似乎觉得很舒服，笑眯眯地用鼻子在方淳的腰间蹭了蹭，伸出手臂抱着对方，将自己牢牢地锁在方淳怀里。那种信任与依赖从每一个细节里满满溢出。
车内异常安静，只有Ryan偶尔像只幼犬那样发出“哼唧”的声音。方淳抬眼看向右前方，发觉副驾驶座上的杨捷也正透过后视镜看着他们，两人对视一眼后又有些刻意地很快将视线移开转向了窗外。
204 米兰时装周
商墨石的春夏服装发布会于当晚八点在米兰大教堂广场举办，算是拉开了这一年米兰春夏时装周序幕。原本方淳计划次日便带Ryan回庄园，但在两小时前确认亚洲影后朱韫因个人原因取消了这次时装周之行后便决定带Ryan在米兰逗留一周，多带他参加几场发布会。既能让Ryan放松心情，增长见识，又给了庄园更加宽裕的时间来迎接他们的小主人。对于这个决定Ryan兴奋异常，差点在餐厅就激动地欢呼起来。
方淳没有带Ryan坐第一排，而是选择了较为背光的位置，看T台清晰无比，若看他们就有些偏暗。开场前半小时方淳独自一人去了次后台，而Ryan由杨捷陪着乖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尽管心里好奇无比，眼珠子一直活络地转来转去，人还是坐得端正着，那种在洞口磨爪子想跳出来又后怕的小幼崽模样。
“我以前来看过吗？”Ryan很小声地问了一样腰板笔直的杨捷。
“嗯，不过都是先生陪着地。”杨捷随口一答，故意扭过头不去看Ryan，心里头吐槽依旧。这可是他人生头一次来看时装发布会啊，比上回装高雅去听歌剧还难受，那好歹还有个剧情看看，这时尚的东西见仁见智，如果是男装他还能说说自己喜欢不喜欢，会不会买了穿，这女装……他一大男人，怎么知道女人喜欢穿啥？不过要他给那些服装配备各类武器，那或许还有些看头，找到那么个点，杨捷心里终于乐呵了。
“你忽然笑什么？”Ryan侧着头盯着杨捷的侧脸。
“Ryan，将来你设计服装的时候，能不能给设计些暗袋什么的？”
“为什么？”
“嘿嘿，以后你会明白。”杨捷说着抬手预备去揉Ryan的头发，刚刚碰到立刻反射般缩了回来，随即轻咳了声，将视线移开。已经入座的各类人物中那为数不多的几个亚洲人里，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Ryan撇了撇嘴还想说什么，腰上一紧，人就半贴近了一个怀抱里。
“去哪儿了？”
“后台，和商墨石打了个招呼。”方淳答道。
“现在不是会很忙吗？”
“嗯，后台就和菜场似的，不过说一两句话还是可以的。”
“方淳，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和商墨石？”方淳微微一笑。“我可以算是他半个老板吧，简单地说我提供了生产线和布料。”
“资本家。”Ryan斜了方淳一眼，转而嘻嘻一笑。“方老板，收我做小短工吧，就把我丢商先生那条线上。”
“小鬼。”方淳憋着笑，在Ryan后腰上拍了记。“开始了，好好看。”
商墨石的这次发布会主题是色彩与季节，使用了大量拼接和撞色手法，在视觉上形成了极大冲击。新款中长裙依旧是他的主打作品，自然飘逸地就如同将斑斓的季节披挂在身上一般。这对于商墨石来说不畏是一次不小的突破，但在布料运用和服装建构上依旧保留着自己的特长和明显的商氏烙印。商墨石是那一部分坚持自己风格到底的人，对于他们来说，突破的基础是自己原有设计的局限，而不是自己风格的改变。
在最后设计师出场接受大家掌声那一刻，Ryan觉得自己仿佛就漂浮在那一大片色彩里，它们像是拥有了不朽的生命，激烈碰撞着，翩然起舞。不得不说，商墨石是一位叫好又叫卖的设计师，他是行内人眼里少见的天才，也是商人眼里的摇钱树。人们会想要走进商场购买他设计的衣服，她们会喜欢看着它们穿在自己身上。这个长了一张典型东方脸孔的年轻设计师，就站在那座闪闪发亮的天桥上，接受着来自世界各地时尚领军人的掌声与鲜花。其中不乏一些知名的品牌设计师，当然也不乏方淳这样唯利是图的生意人。
“我很喜欢，方淳。商墨石是一位天才，我一定要他做我的老师。”也有Ryan这样的仰慕者。
方淳没有给出任何答复，只是笑得一脸高深。一手稳稳地握住还在一个劲儿鼓掌的人的腰肢，另一手悄悄对一旁的杨捷做了个手势，同时还不忘瞟了眼前排那个空位。那个位置，本来是给亚洲影后朱韫的。
发布会后有一场晚宴，地点在大教堂广场附近的凯德公园，说是宴，实际上自助餐式的酒会。与会的人各自端着酒杯三三两两地同朋友或熟人或合作伙伴聚集着叙旧八卦闲扯，政治经济还有最近的球赛。算不上喧嚣，零散的笑声，气氛很是融洽。伴着管弦乐队的表演，映衬着当晚的月色，到真是分外宜人。
Ryan适应的很快，端着香槟小口抿着，安静地呆在一个角落观察着在场的人。听到的语言很多样，偶尔会有几句英文，这时还会喜滋滋地，因为至少听懂了个大概。方淳并没有一直陪在Ryan身边，杨捷甚至没有随同一起参加。欧洲的酒会不像国内的酒桌，是谈儿生意买卖的好地方，酒会是用来交朋友的。不过多了个朋友就多了条路，哪怕这时不谈出点什么，以后也有机会，即便真没有机会，若是谈得来，交到一个志同道合朋友的心情一点不会比谈到一笔生意差，因为前者的效益可能是终身制的。
商墨石是这次酒会当仁不让的主角，Ryan断断续续观察了他有一个小时，此人身边一直没少过人。
“是在看我叔叔吗？”
Ryan正瞅到一个商墨石得空的机会想奔过去和他说话，就听到耳边传来极为流利，嗓音性感的中文。眨巴下眼睛好奇地转过身，就见一个有一米九几的大个头站在自己跟前，手里捏着和他一样的香槟。可能是人精瘦精瘦地，显得更加高，那身材匀称挺拔，像衣架子一样竖着。这人身上的衣服Ryan白天才在一本时尚杂志上见到过，晚上就直接真人展示了。这身高，场合，衣着，此人该是模特，而且不是一般的模特。
“不会说中文？真可惜，我一眼就看到你了，想着终于有个有趣的小朋友可以聊聊天，结果是只香蕉。”
“什么香蕉？”Ryan微仰着头，挑着眼角打量着眼前笑得一脸让Ryan拳头痒痒的男人。是男人，而且长了一双桃花眼的男人。浅咖色的眼睛，眼窝有些像欧洲人般内陷，不排除是个杂毛的可能。“什么小朋友？”
“我以为你不会中文，长了张黄种人的脸，骨子里却流着白种人的血。”那人捏着酒杯小饮了口香槟，眼睛还是直勾勾地看着Ryan，看得他不觉后退了两步保持距离。“我叫商舟，商墨石是我叔叔，要我引荐吗？”
“叔叔？”Ryan 不可思议地又回头看了眼正和一位贵妇模样说话的商墨石。
“笨，叔叔只是个辈分。”商舟数落了Ryan一句，人已经快挨着他站了。“你叫什么？喜欢我叔叔的秀吗？”
“Ryan，R-Y-A-N——Ryan。我很喜欢商先生的风格，所以这次才特意过来看。”
“你是……”商舟思索数秒。“方淳的……朋友？”
“嗯，你怎么知道？”
“排除法，这里其他人我都认识。”
“你是模特吗？”
“不是。”商舟骄傲地扬起笑容。“是超模。这几天会有很多场秀，也许我们还会见到。”
Ryan有些挑剔露骨地上下扫了两圈商舟的身材，老气地说道。“设计师一定会高兴由你来诠释他们的作品。”
“真无趣，你看我的眼神就和我叔叔一样，我又不是真的橱窗里摆设的试衣模特。”商舟还想抱怨几句，一个高个的金发男子走了过来，很暧昧地靠在商舟身上。那双蓝得和湖水似的眼睛挑衅般看着Ryan，然后对着商舟的耳朵说了几句也不知道是哪国的语言。商舟听完笑着眼睛都眯了起来，转过头吻了下他的鼻尖。
Ryan眼睛一下撑大，看着两个身高一米九几的男人在自己眼前如若旁人的深情热吻。
“我男朋友，也是模特。”一吻结束，商舟对Ryan说了句。“你慢慢喝，后会有期。……Ryan。”
“呃……随意。”Ryan干笑了下，看着商舟揽着老外模特的腰向公园一头的林子里走去。
在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Ryan倒是真的看到了几场由商舟主秀的时装发布会，看来他确实是各设计师喜爱的模特。作为亚洲人，Ryan为他骄傲，那种亲切自然产生，Ryan将它最简单老土地总结为“老乡情节”。
可惜Ryan没有机会和商墨石单独见上一面，商墨石在时装周的第二天就飞去了美国，参加那档Ryan心心念念的设计师比赛的节目录制，担当某一集的嘉宾评委。节目要录制三天时间，然后有一个真正的晚宴和一个讲座在等着他。等他再次回来，Ryan已经和方淳回到了庄园。当然，以后的机会很多。
关于商家的事情，方淳零碎地和Ryan提到过几句，商墨石可能是Ryan将来的老师，而商舟则有可能是他将来的同学。对于这个可能，Ryan先是有些吃惊，不过转念一想到也很快就明白了。
“是商墨石想他学服装设计，很多超模最后都走这条路。”方淳说。“只可惜和很多模特一样，他只能是个模特，展示服装，而不是设计它们。不过也没有什么可以遗憾地，这个应该就叫做各司其职。”
“我以为很多模特后来都进娱乐圈了呢。”Ryan随口说道。
“呵呵。”方淳不明所以的笑了两声，转头凑近Ryan，鼻尖对着鼻尖。“我们要再推迟一天回庄园。”
“为什么？”Ryan也不避开，反是用自己的鼻尖去撞了撞方淳的鼻尖。
“我想带你去参观下马兰欧尼学院，如果你接下来几个月可以把语言补上的话，我就送你去那里。”
“好啊好啊。”Ryan都没多想，立刻点头，觉得方淳给的一定是最好的，是他要的。
“Ryan，你知道马兰欧尼学院是做什么的吗？”
“呃……”Ryan眨巴下眼睛，很认真地问道。“做什么的？”
方淳对着Ryan呆愣糊涂的小脸沉默了数秒，低头咒骂一声后，直接吻了上去。那是Ryan醒来后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也是他和方淳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并不陌生的感觉，自然地反应，完美的配合，就像已经做过很多次一样。有什么在心底被一点点唤醒，一点点温暖，却还是觉得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