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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舟——by楚寒衣青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8-16

顾沉舟坐在床铺边沿和卫祥锦说,“如果是军队里出来的倒是不奇怪,地方军队一向比较嚣张,家属也是——说起来最能嚣张的应该还是你,哪里是什么便宜兄弟?明明镶金嵌玉呢!”他笑着跟卫祥锦说。

这一次换届带来的地动还是非常大的,光光从顾贺卫三家来说,顾新军和贺南山虽然是分出去成为扬淮及福徽的省委书记,也是一方要员封疆大吏,跟卫祥锦的爸爸卫诚伯看上去差不多,但顾新军和贺南山一个是从京城平调到地方,一个是从京城降职到地方,算起来都是在斗争中趋于下风,不得不暂时退避的结果。而卫诚伯在换届之争真正拉开前就果断离开京城,虽然从京城到地方,但职位升了半级,从副军区司令到正军区司令,固然跟省委书记的含金量差不多,但一个是升,一个是降,未来的前景在无形之中又有了不同。

电话里的卫祥锦噗了一声:“我怎么觉得这话也是在说你自己?扬淮的第一太子啊!”

“加了个前缀的第一太子有什么意思?”顾沉舟说,耳边又听见了开门声,抬头一看,贺海楼提着自己湿淋淋的双手,从浴室里出来了。

“怎么没意思了?至少是个鸡脑袋!”卫祥锦死劲寒碜顾沉舟。

“鸡脑袋你好,鸡脑袋再见!”顾沉舟回敬对方。

一个屋子里,顾沉舟又没有特意避开贺海楼,他这边说什么,那边的贺海楼也都一字一句听清楚了。

本来都已经上了床的贺海楼听到这一句话,又掉转了身体,伸出双手对着顾沉舟的脑袋,像猫狗抖毛一样抖手,将上面的水珠全部甩到了顾沉舟的脸上。

顾沉舟:“……”他挪开电话,掩住话筒,“敢成熟一点吗?”

贺海楼哼笑:“白公鸡脑袋你还好吗?”

顾沉舟也哼笑:“黑公鸡脑袋你也好吗?”

一句话说完,两人都觉得自己傻透了。

顾沉舟接着跟卫祥锦讲电话去了,贺海楼倒头到床上,继续睡觉。

电话的卫祥锦已经跟顾沉舟报备距离了:“先挂了,我现在上了山路,大概十分钟之后就能到了!”

“十分钟……”顾沉舟下意识地去看床铺上用枕头遮住脑袋,双手又压在枕头两个角上的贺海楼。他几乎没有察觉到自己在这一刻轻微耸了一下肩膀,“行,我等着。”

电话切断了。

顾沉舟打开衣柜,从上层放被子的格子里拿出了一条空调被,抖开来搭在贺海楼身上,睡觉的贺海楼从枕头下露出半边脸,瞟了他一眼。

他就顺势开了口:“等下祥锦会过来。”告诉了对方一声。

“哦?你的意思是要我和你一起下去迎接他吗?”贺海楼说,声音还带着一丝昨晚的暗哑。

顾沉舟说:“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继续睡。”

他没有再和贺海楼说话,打开衣柜,从里头挑了衣服,自顾自地换了起来。

贺海楼这一下倒是不急着再闭上眼睛了。他的目光在顾沉舟近乎赤裸的身躯上来回扫视着,就像顾沉舟昨天晚上仔仔细细地看他那样,同样看得非常仔细,从对方笔直的脖子到宽阔的肩膀,又从肌肉匀称的手臂到劲瘦的腰肢,再从腰肢下微微隆起的弧度到更往下的修长的双腿——

真是美不胜收。

贺海楼想。

可是只有背后这半边。

裤子、衣服、皮带、皮夹、手表、手机、再到一条浅灰色的围巾。

顾沉舟将东西一一穿戴好,穿着木拖鞋往楼下走去。

这个时候,距离卫祥锦挂断电话刚刚好十分钟三十二秒。

这个时候,走到一楼庭院位置的顾沉舟,已经听见外头传来的车子驶过水泥路的车轮滚动声。

卫祥锦今天开过来的车子还是他之前的那辆改装过的越野车。

顾卫两家虽然都暂时离开了京城,但顾老爷子和卫老爷子还住在正德园中,因此不论是顾沉舟还是卫祥锦,都没有把车子开到地方去——有老人家在,他们总会时不时进京走走,平常的时候,说不定也会进京探一探消息或者和其他圈子里的人联络一下感情,一些必要的东西,比如一套房子或者一辆车子,还是会留下来的,官到了卫诚伯及顾新军这个地步,也不差那两个钱了。

贺海楼昨天晚上是坐着顾沉舟的车子过来的,从外头进来的卫祥锦一点儿不对劲也没有发现,只是跟着走出来接他的顾沉舟一起来到庭院里,站在树下向上张望——他上一次来的时候,有一只猴子狠狠涮了他一把,他还在企鹅上写下‘最讨厌猴子’的签名,结果被顾沉舟看见了,又收获“发小嘲笑”徽章一枚……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顾沉舟吃得惯的东西卫祥锦也吃得惯,就像喝茶跟喝酒,部队里的人一般都会喝酒,卫祥锦是从小跟着卫诚伯练起来的,酒量很不差,平常也经常喝上一两杯,但轮到跟顾沉舟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多数改为喝茶,并且能够品出茶叶的好坏——至于贺海楼,他倒不是喝不出茶叶的好坏,只是对这个饮品一点兴趣也没有,喝茶跟喝水一样。

顾沉舟这一回将自己爷爷昨天给他的茶叶拿了出来,但并没有准备在庭院这边泡茶——京城的冬天太冷,在室外泡茶这个滋味实在不是特别好。

卫祥锦在树下张望了一会没有猴子的身影,也就和顾沉舟回到了客厅坐着。

泡茶的水已经烧开了,顾沉舟刚刚将茶叶放到茶壶里,就听卫祥锦说:“对了,昨天你把贺海楼带到沈家去了?”

果然等在这里。

顾沉舟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止,近十年的功夫下来,一套泡茶的动作早就做得行云流水了。他带贺海楼去沈家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就算卫祥锦这一次去没有人提,卫祥锦也总会知道这件事,早晚的区别而已。

顾沉舟早就想过怎么和卫祥锦说了,他微微点头:“嗯,昨天我刚好和贺海楼一起回来,他在京城里没事,就跟我去了沈家。”

卫祥锦一想起贺海楼对顾沉舟的想法,心头就膈应了一下,脸上也跟着有些不好看。

顾沉舟笑着递了一杯茶给对方:“贺海楼还能吃了我?他去我外公家不就跟做客一样?——其实贺海楼早就去过了。”

“你不是一向不带圈子里的人去沈家吗?”卫祥锦问。

顾沉舟说:“哪里是我带的?那时候是我第一次从青乡县回来,大概大半年了吧,贺海楼在门外一站,我的三表哥就直接把他带了进去。”

卫祥锦皱了皱眉:“他上一次救的是我,你让他有什么事跟我说。”一句话落下,他想了想又说,“算了,我现在直接给他打电话吧,贺海楼现在在哪里?”

就在你脑袋上!

这句话顾沉舟当然不会说出来,他说:“得了,贺海楼那次如果救的是我,难道你还不管了?”他没让卫祥锦把电话拿出来,轻描淡写地就转移了话题,“我也是昨天刚刚回来的,还没有到卫爷爷那边坐,待会我们一起过去?中午在你家吃还是我家吃?”说的是在顾老爷子那里还是卫老爷子那里,“——对了,我回来之前还跟你打过电话,你不是说最近忙着放不上假吗?”

“我提前把事情搞定了!”卫祥锦得意地笑了一下,一脸来问我吧的表情。

顾沉舟刚要接话,就看见斜对着客厅的落地窗外,贺海楼围着一条蓝色大围巾从窗户外经过。两个人的目光隔着一面玻璃对上,贺海楼往围巾里缩了下脑袋,似乎被风冻着了,动作看上去很可爱。但下一刻,他就扯下围巾,冲顾沉舟咧嘴一笑,同时举起手,对对方做了一个手指套圈的猥琐动作。

……真是一点气质也没有。

当然,经过昨天晚上之后,他在对方眼里大概也不剩半点气质了。

顾沉舟不动声色地接了卫祥锦的话:“我记得是演习?演习也能提前搞定?”

卫祥锦说:“……演习我怎么可能提前搞定啊,这次演习倒是取消了,但另外还有一件任务,不过这个任务是保密的,所以我前面就没有跟你说。”他说到后来,自己也纠结起来了。

顾沉舟笑了笑,没有往下接话,而是倾身摆了一下茶壶,顺势把桌上的车钥匙扫到手里,同时说:“我回来的时候在扬淮那里带了些特产来,有你一份,我去拿个青乡县出来的清泉李给你吃。”

“好啊。”卫祥锦说了一声。

顾沉舟顺便把沙发上的一本军事杂志塞到对方手里,保证对方在自己离开的时候有事做,不至于无聊的突然转头张望。

“快去,你给我带了什么东西玩?”卫祥锦催了顾沉舟一声,低头看一眼杂志封面,发现是最新一期他还没有看过的,低头下就看了起来。

“一些小玩意……”顾沉舟回答卫祥锦一声,脚步已经走到了走廊去的落地窗前,他打开落地窗,将手中的车钥匙朝站在外边的贺海楼一抛。

贺海楼接到手上,一句话不说,直接转身走了。

顾沉舟又快步拐去厨房的冰箱里拿出水果,又走到的柜子上拿了一个薄薄的盒子,再转身回到客厅里。

通过客厅的玻璃窗,顾沉舟看见贺海楼正朝自己的车子走去,而坐在沙发上的卫祥锦翘着一条腿,还在翻着军事杂志,并没有注意到他侧面的窗子外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顾沉舟立刻将自己手中的CD盒子打开,将里边CD放进了读盘机里,几乎跟贺海楼按下车子开锁键的同一时间,古典戏剧的咿呀声响起,是《桃花扇》中的一折《离亭宴带歇指煞》,恰恰好盖过车子解锁的声音:

“俺曾见,金陵玉树莺声晓,秦淮水榭花开早——”

坐在沙发上的卫祥锦吃了一惊,立刻抬起头来,看向顾沉舟这边:“《哀江南》?”

“《哀江南》里的第七段,我记得你很喜欢这个?”顾沉舟笑着将洗好的清泉李递给卫祥锦,顺便用CD盒子轻轻敲了对方的手背,“老艺人的亲笔签名!我可为你求来了。”

“好兄弟!”卫祥锦眼睛都亮了,他拿过顾沉舟手里的盒子,打开来果然看见上面写了一句“赠给我的小朋友,卫祥锦”,下面则是唱曲人的名字,他爱不释手地反复翻着,等CD里的一折《离亭》都唱完了,才抬头对顾沉舟说,“要不然中午我们一起吃?你爷爷我爷爷,大家都坐一桌吃饭。”

“行啊。”顾沉舟一口答应。

这个时候,贺海楼也正将车子开下山坡。他同时接到了京城里朋友的电话,电话里的朋友也正邀请贺海楼去老地方一起吃喝玩乐。

贺海楼一只手放在方向盘上,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对着镜子中对自己轻轻勾起一抹笑容:

“行啊,老地方见。”

“等等,说起来你的车子呢?”卫祥锦突然问顾沉舟。

这个时候已经中午十一点了,吃饭的电话半个小时前就先打了回去,但卫祥锦十点二十分才到这里,两个人在沙发上坐着,一边聊天一边听戏曲,等到十一点左右,才站起来,准备开车前往正德园。

也是这个时候,卫祥锦才发现顾沉舟的车子不见了。

他站在天香山庄外,在呼呼的冷风中看着自己车子旁空荡荡的位置,近乎愕然地问——顾沉舟拿车钥匙及把车钥匙丢给贺海楼的动作是小动作,卫祥锦并没有发现,但一辆车子是否有停放,他还不至于弄错。

退一步来说,就算之前这里没有车子是他记错了,那顾沉舟昨天晚上怎么回来的?

顾沉舟沉默了一瞬,心里浮起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偷情果然是有代价的”,他微微咳了一声,抛开脑海里古怪的念头,心道不管是说车子被人拿走偷走或者掉下山崖——救命,还能再傻一点吗……

“这个,”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贺海楼拿走了。”

一个谎言总要用另一个谎言来弥补,他一向不对卫祥锦说谎,只是有些东西不说而已。

“贺海楼?”卫祥锦的面色有点古怪,他想了想,说,“贺海楼的车子好像是开到地方去了……他昨天晚上还跟你来了天香山庄,然后又把你的车子开走了?”卫祥锦说了一个比较可能的猜测,觉得自己刚才好像有看到顾沉舟的车子,又好像没有——到底刚才顾沉舟的车子是不是在这边?他一开始并不注意,现在突然也有些不确定,就没有深究了,只是说,“走吧!反正你每次也是坐我的车。”

“这还真是。”顾沉舟赶紧笑道,转移了话题。

天香山庄距离正德园的位置不近。卫祥锦在路上特意开得快了一点,等到正德园的时候,时间刚刚好11:45分,正好避开了道路上车流量最大的时间。

午饭已经由两位奶奶一同做得差不多了,两位奶奶还在厨房看着汤,顾老爷子和卫老爷子则在花园中一边逗鸟说话,一边聊天。

顾沉舟和卫祥锦在走进小楼之前,先向两位老爷子问了好,又在厨房里自家奶奶的招呼下进去洗了个手,再把最后的一道莲藕排骨汤端出来,两家人的午餐就正式开始了。

三代交好,卫家和顾家阖家吃饭的时间可不少,彼此之间就跟呆在自己家里一样。

饭桌上,顾老爷子和卫老爷子还是和平常一样,一边吃饭一边互相交谈着,只偶尔才对顾沉舟和卫祥锦说一两句话。但顾奶奶和卫奶奶的态度就是如出一辙的又高兴又心疼了,一边问自己孙子平常怎么样了,工作上有没有问题,有没有看上的姑娘,又迭声地关心外头的部队的饭菜好不好吃不吃得饱,夏天了有没有替换的衣服,冬天了懂不懂得给自己加一床被子。

一顿饭吃下来,别说顾沉舟和卫祥锦这两个当事人,就是顾老爷子和卫老爷子,也受不了地说:“他们是二十四岁,不是四岁,再过个一两年结了婚,你们就该抱重孙子了!”

结果这话一出来,两位奶奶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了一模一样的笑容。

一顿饭吃得非常愉快,饭后,卫老爷子和顾老爷子散步去了,两位奶奶本来要收拾餐桌,但卫祥锦和顾沉舟一人拿碗一人拿碟子,非常快速地把桌面上的碗筷都收进厨房的水槽,直接动手清洗起来,让两位奶奶跟爷爷一起散步去。

两个大男人并肩挤在水槽前,难免有些拥挤。顾沉舟看着窗户外的四个老人,说:“总觉得没有看过你洗碗……”

“我也有一样的感觉!”卫祥锦卷起袖子,拿着洗碗布在水下擦盘子,“不过我其实早就洗过很多次了,刚进部队那一年,什么事情不得自己干?”他顿了顿,又问,“倒是你呢?”

“你忘了我出国三年了?”顾沉舟说,洗到一半察觉口袋里的手机有震动,他跟卫祥锦说了一声“我先去接个电话”,就放下手中的碗,拿旁边的擦手布擦了擦手,一边往外走,一边掏出电话“喂”了一声。

“顾主任都回京了,怎么不打电话跟我们说一声?”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笑声。

是温家的温龙春。顾沉舟笑了笑:“这不还没来得及吗?温秘书是不是有什么活动通知我?还没恭喜你进了中央秘书厅。”

“这有什么好恭喜的?倒是活动还真有。”温龙春在电话那边说,“最近几天,从京城到外地工作的人差不多都回来,贺海楼这边有一帮人,我和陈涵这边也有一帮人——你和卫祥锦要不要一起过来,再把人叫齐一点,咱们大家一起聚一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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