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顾小童还在母体时，顾莫北就不稀罕，他甚至还让代理孕母打掉这个孩子，虽然最后迫于父母的压力，孩子留下了。直到顾小童出生，他都没什么感觉，若是非要说出那么一点感觉，就是莫名其妙多了女儿。他甚至偶尔会想不通这个孩子为什么会生下来。
不要指望他会有做父亲的自觉，那只是一个他根本没想到过的产物。
顾莫北一直这样心安理得认为。
可是，血缘这种东西，有时候是难以解释的。无论他个人怎么觉得不可思议，但那终究还是他的孩子，从最初陌生的相处，直到他看着她一点点长到现在，几年时间，又怎会没有疼没有爱。
他虽谈不上什么好父亲好儿子，却也不是狼心狗肺六亲不认的人。
他转头看了看去机场的路，无奈叹了口气。
＊＊＊＊＊＊
齐小童再次看了看手机，并没有顾莫北的来电，他并不是期待顾莫北的到来，也不是多希望对方给他打电话，可就像一件刚有些习惯的事，突然又发生改变，他会有些无所适从，仅仅只是这样而已。
也许顾莫北正在飞机上。
这样想着，齐小童舀上手机出了家门，往酒吧赶去。
一直到节目表演结束，齐小童去更衣室换好衣服，从抽屉里舀出手机看了看，发现还是没有顾莫北半点信息。抬手看了看表，将近十二点，按说顾莫北该到了。想象着对方前几天一直说今晚要来，语气中还满是兴奋跟迫不及待，齐小童竟觉有些好笑。
“小七，现在打车不好打吧？要不要我送送你？”齐小童收拾好东西，正往门外走时，乐队的贝斯手叫住他。
他转回身，冲对方摆摆手拒绝道，“不用麻烦了，又不顺路，我往前走走就比较容易打车了。”
“这么客气干什么，又不浪费时间。”
齐小童知道他是好意，可还是不打算叫他送。
“真不用，谢谢啦。时间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家吧。”
“唉，你脑袋真是石头做的。”见他态度坚决，对方也不再勉强。
齐小童报以一笑，拉开门走了出去。
出了酒吧，周围不见一辆计程车，他按照经验先步行往前走。刚走了五十米，怀里的手机便响了，齐小童神经反射的迅速舀出来，果真是顾莫北打来的。
他选择接听，平平淡淡的道了一声‘喂’。
“小童，你到家了么？还是在酒吧？”顾莫北一上来，就是十足的关心。
“正在回家的路上。”他看着前面的路，边走边说。
顾莫北沉默了几秒钟，紧接着莫名其妙道了声歉，随后解释道，“我今天有事耽误了，所以没去成，不过明天下午的机票已经订好了，明天晚上我一定到。”
齐小童对他的解释并没多大感慨，只说了声‘哦’，然后问道，“明天是周六，你晚上到这里，周一还得上班吧？你周日还得赶回去，不觉得这样根本没意思么？”
“……”
“你不要再来了，来了我也不想见你。”
“小童，你是不是生气了？我今天真是……”
他的话还没落音，齐小童就已经受不了他的自以为是，“顾莫北，你搞清楚，我为什么要生气？就因为你今天没来？你放心，你就是以后都不来，我也不会生气，你别这么自以为是行么？事实上，你来不来，管我什么事？难不成我多想见你？”
顾莫北听他噼里啪啦一大堆说完，怔了一会儿后，突然朗笑出声，说道，“你在口是心非。”
齐小童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活活被他的自恋恶心死，遇见这种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人，他还能说什么。
“我挂了，没时间跟你废话。”拦下刚巧经过的计程车，齐小童挂上电话，上了车。
临挂前，他还听见顾莫北在那端吼，“我明晚一定到。”
＊＊＊＊＊＊
顾莫北这次没有再食言，周六晚上果真准时准点的出现了，就在齐小童下班时。他一出公司，就看见某个男人正一派轻松自得的朝他走来。
你追我赶的游戏做多了，齐小童也觉得无聊了，因此他没摆出排挤的表情，却也不加掩饰一丝不耐烦。
顾莫北放慢脚步，配合他的步伐，佯装自然的建议道，“今晚我们带上两个孩子一起出去吃饭吧？”
语气虽淡定，可是天知道，顾莫北说这句话时心里有多激动。要是齐小童肯点个头，他一定会兴奋的不顾场合抱住他。
然而事实证明，他果然把事情想象的太美好了。
“云姐都快做好饭了，就等我回去。”
“放冰箱里一晚又不会坏。”言下之意，就是继续邀请。
“吃剩饭不好。”
顾莫北性子一上来，差点将‘那就丢掉’这种话脱口而出，索性他现在在齐小童面前收敛的厉害，才硬生生给憋住了。
“那我去你那里吃可以吧？”
“没做你的份，饭不够吃。”齐小童百般找借口。
对于对方的心思，两人其实都心知肚明，只是谁也不愿退让罢了。
“那我从外面买回去，跟你们一起吃。”
面对顾莫北的步步紧逼，齐小童只好翻旧账嘲讽道，“他们三个对你都没什么好印象。”
“印象这种东西是能改变的，我正要改呢。”
对话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进行着，两人到了站台，等的车很快就到了，顾莫北本想建议打车，可话到嘴边也知是自讨没趣，于是就没说出口。
跟着齐小童上了车，由于是公众场合，人多口杂，顾莫北也就没再讨论之前的话题，只偶尔和齐小童说上两句，对方却不怎么搭腔。面对这种形势，顾莫北也不恼怒，他早就猜到见了齐小童铁定要碰壁，所以提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管齐小童对他多冷淡，多爱理不理，他死缠烂打的路线是必须要贯彻下去了。
白白放着‘老婆’儿子不要，那是傻子才会做的事。多亏本啊！！
下了公车，齐小童往家里走去，旁边跟着个尾巴，叫他怎么甩都甩不掉。
“你别跟来了。”
顾莫北放软了声音，好声好气道，“小童，他们怎么说也是我的儿子，我有义务见他们，也有义务跟他们相处。”
他特意把权利俩字改成了义务，希望能听上去谦卑一些。果然，齐小童听后不说话了，不过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因为懒得再说。
顾莫北也不再开玩笑，拉住他后，一本正经道，“我只是想一家人一起吃个饭，你觉得这个要求过分么？”
很显然，顾莫北这句话才是真起到了作用，一下子便触动了齐小童的心里。只见对方沉默两秒，随后转身向家里走去。顾莫北依旧从后面跟上，齐小童虽没说同意，却没再阻止。
家里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注定这顿晚饭吃的异常诡异。云姐一直没说话，只是不忘给齐小北跟齐小莫夹菜。两个孩子见顾莫北同坐一桌，明显有些不满，却碍于齐小童的脸色，谁也没敢表现出不礼貌。而齐小童这个关键人物，自始至终都很少说话，只面无表情吃着饭，偶尔应付对面的男人两句。
要说唯一那个高兴的，甚至可以说是兴奋的人，就属顾莫北了。虽然大部分时候是在唱独角戏，可他却唱的不亦乐乎，那种满足感急速膨胀，说不出的身心通畅。
饭后，云姐去厨房收拾，两个孩子进了卧室玩游戏，客厅里，顾莫北跟齐小童僵持着。
“饭你也吃过了，可以走了吧，我还要照顾孩子洗洗早睡。”
顾莫北向来是个得寸进尺的人，可这回却学会了循序渐进，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汤要用温火慢慢炖，才更有营养。因此他绝对不会承认，他有多想像猪八戒吃人参果那样的速度。
“好，照顾孩子的事就辛苦你了，你也早睡。”摆出一副温和的表情，顾莫北活活像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有些唠叨，有些……温暖。
齐小童的确没想到他会这么爽快答应离开，本以为还要一番磨蹭，这会儿效率提高了，反而叫人一阵不适应。
“明天我再来看你们。”一句交代的话后，顾莫北主动开门，走出去，最后给齐小童一个笑容，关上门。
齐小童皱了皱眉头，觉得有些不合实际。
门外，顾莫北奸笑着一张脸，开始筹划明天的事。
051、李斌的来电
由于第二天要赶回去,只会留宿一晚,顾莫北便没去打扰尼康,而是随便找个酒店住下了。到了酒店,他洗洗澡就穿着浴袍躺床上，开始给齐小童例行晚电。拨第一遍时无人接听,拨第二遍时，还是无人接听,等到第三遍，齐小童的手机干脆直接关机。顾莫北无所事事的躺在床上，盯着手上的电话,小强式的耸了耸肩。
次日早上，顾莫北起的很早，酒店的早餐刚供应，他就进去试尝了一番，觉得还算满意，才另付费打包了许多食物离开。出了酒店，他拦下计程车往齐小童家驶去。
毕竟是周日，孩子不上课，齐小童也不上班，因此一家人起的比平时晚了些。云姐是第一个起来的，简单洗漱后便打算进厨房弄早饭。她刚从冰箱拿出鸡蛋，就听有人敲门，于是放下鸡蛋去开门。
顾莫北左手一包右手一包，两手拎的满满的。云姐刚打开门，他就直接钻了进来。
“怎么是你？”
顾莫北看向云姐，面露笑容，“云姐是吧？”说着走进厨房，拿出碗筷把东西摆在桌子上。
“我从外面买的，味道还不错，你尝尝。”面对云姐错愕的表情，他依旧保持微笑，像极了一位绅士，显得相当有风范，“他们还没起床？我去看看。”
迅速放下东西，又擦了擦手，顾莫北兴冲冲的向齐小童的卧房走去。
虽然不上班，但齐小童早就没了赖床的习惯，何况又不是冬天，因此他只比往常多睡了一会就醒了。外面传来一些动静，他料想是云姐正在做饭，谁知这边睡衣扣子刚扣上，那边顾莫北就将门打开了。
他看见顾莫北，并未感到意外，相反，还在他意料之中。
“你起来了啊？”
“这么早啊。”齐小童掀开被子下床，趿上拖鞋就去了卫生间。
顾莫北看了看两个还在睡的孩子，跟着齐小童屁股后面走了。
挤上牙膏，齐小童对着镜子开始刷牙，顾莫北则阴魂不散的靠在门口，双臂抱胸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齐小童从镜子里扫了他一眼，但也只是一眼，就继续忙自己的了。不过，无缘无故被人一直这么盯着，他觉得全身皮肤都不舒适。好在刷牙洗脸这种事，几分钟就能搞定，等用毛巾擦了脸，他正准备走出卫生间，才发现自己想要方便。
他瞅了瞅顾莫北，对方却当没事人似的，说道，“早饭已经买好了，快去吃吧。”
“你能不能别像个门神一直站在那儿。”
不想顾莫北却故意露出眼馋的表情，“我还不是为了多看你几眼。”
“我还没死。”他夹紧双腿，想放水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偏偏顾莫北见他有心情斗嘴，就更加蹬鼻子上脸，干脆直接走了进去，明目张胆的环住他的腰部，低头就想讨个早安吻。
齐小童灵敏的退后一步，哪知这一紧张，险些尿出来。
“你信不信我能告你性骚扰。”
“打这种官司，多费时费力，劳民伤财啊。”顾莫北说着，跨前一步，紧紧跟上。
齐小童知道对方脸皮有多厚，因此不再指望顾莫北能主动出去。
“是不是我尿尿你也要看啊？”他摊牌。
“能看吗？”顾莫北似笑非笑的将眼神移至他的下身。
齐小童差点没被他的回答梗死。
“出去，门在后面。”
善于察言观色，明白见好就收的顾莫北，这会儿一见齐小童变了脸色，立马讪笑着乖乖出去了。
等齐小童一切解决完毕，走到客厅时，顾莫北正坐在沙发上，云姐这时刚好吃了早饭，她看看齐小童，又看看顾莫北，最后站起身，说道，“我出去买些东西。”
“哦。”齐小童没说什么，往桌前一坐就开始吃饭。
原本坐在沙发上的顾莫北这时走了过来，拉开椅子坐在他旁边。齐小童以为他也要吃饭，因此便没计较，可吃了两分钟，顾莫北根本没动筷，仅是看着他吃。
于是他道，“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
“那就往其他地方坐坐，离我太近会影响我吃饭。”
“我们聊聊啊。”顾莫北无视他刚才的话，主动转换话题，一脸期待的建议道，“待会儿我们带着孩子一起去海洋馆吧？我下午两点的飞机，虽然时间有些紧，但还是来得及的。”
齐小童放下筷子，嚼完了口中最后的食物，又喝了口粥，放下碗看向顾莫北，说道，“顾莫北，你还真是坚持不懈啊，不管被我拒绝多少次，都还敢提出类似的要求，你认为我会答应么？”
顾莫北面不改色，似乎齐小童的话根本不足以影响到他。
他坦然的摇摇头，“不会。”
“那你还提？”齐小童蹙起双眉。
“总要试试嘛，反正被你拒绝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你以前的骄傲哪去了？”
齐小童不敢说自己百分百了解以前的顾莫北，但他敢保证，换做以前，顾莫北早就说翻脸就翻脸，更别提有这个耐性跟他耗时间，还低声下气讨好。没错，他看得出来，顾莫北的确是变了不少，可他也相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顾莫北似乎也被他这个问题问的一时哑口无言，因此片刻后，才一反常态道，“骄傲又换不回你。”
齐小童默视他几秒，随后撇过脸又开始吃早饭，其实肚子里早就塞满了食物，不想再下咽。
客厅安静了一会儿，直到顾莫北突然站起身往门外走去，齐小童意识到他要走，心里莫名就慌了一下，偏偏张开的嘴唇没吐出一个字。最后只好看着他开门出去。
齐小童放下碗筷，坐在原地怔了片刻，觉得心情糟糕透了。这时，卧房传来几声叫唤，好像是儿子醒了，于是他收回思绪，起身向房间走去。
给两个小鬼换上衣服，洗了脸，齐小童带他们去了客厅。六月初的天气渐热，顾莫北带来的早饭余温尚在，不用回锅可以直接吃。
“快吃。”
齐小北吃了几口，问道，“爸爸，今天的早饭很好吃，是你做的吗？”
“从外面卖的。”齐小童答着，用小碗给他们每人舀了几口粥。
齐小莫倒是没说话，只是吃饭的速度明显比往常快了些，好像‘爱不释口’。
齐小童坐在一旁，安静的看他们吃着，时不时拿纸巾给他们擦擦嘴和手。他用手指敲击着桌面，一下又一下，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等回过神时，他突然问，“你们想去海洋馆么？”
两个孩子停下吃饭的动作，齐小莫诚实的点点头，齐小北放下勺子，说道，“我想看海豚，还有热带鱼，爸爸，你是不是要带我们去看？”
齐小童被问的哑然，他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问了这个问题，现在想下台都难。
“我想想。”他假装思考。
“爸爸，带我们去看吧。”齐小北跳下板凳，跑过去揪住他的袖子。
齐小童避开儿子期待的眼神，站起身走到房间拿出手机，再三斟酌后，才拨了顾莫北的电话。
可是一直等到盲音，都不见有人接听，齐小童挂掉后，又打了一遍，但还是没人接听。他失落的放下手机，心情比之前更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