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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醉东风——by浴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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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里闪着挣扎的泪光,可是我的眼神很坚定,我抬起头,倔强地道:“除非东风亲口告诉我他爱的是艳雪而不是我,否则,我相信他!”

羽觞原本雪亮的黑眸,变得忽明忽暗,有若黑夜荒坟里的一灯鬼火,幽冰若魑魅。

我哂笑,“羽觞,就算东风不爱我,我们俩也说不上谁比谁可怜,毕竟,艳雪已死,他爱不爱你我不知道,可是作为他代替品的流霞,却永远也不会爱上你!”

此话一出,我就有点后悔了,因为我知道,我已经将一头猛兽逼到了发疯的边缘。

“砰”

杌上瓷杯砸地破碎的声音,青花的碎瓷,卷起一片瓷花。一片碎瓷掉在羽觞的手上,白玉的肌肤上,划出一道猩红的血痕。

我抓起羽觞受伤的手,不怕死地舔了一口红色的鲜血,笑道:“真没想到,我以为你的血会是又冷又腥,原来你的血,也是又热又甜。”

羽觞不顾流血的伤口,反手捏着我的腕骨,冷魅笑道,“霞美人,我现在才发现,你原来一点也不像雪。”

羽觞用了内力,一阵阵疼痛钻进骨头里,钻进心里,我疼得眉毛都快绞在一起,却忍不住道,“你早就应该知道,我和他,一点也不像!”

羽觞道,“为什么?”

我已经疼得眼泪不争气地往外掉,却依旧丝毫不输气势地吼道,“因为我是我,我不要做任何人的代替品!”

“即使是风华绝代的艳雪,也不行!”

羽觞没有说话,他又一次吻了我,吻得又残又爆,又毒又辣,疯狂地血液,在我的唇舌之间流动,滚烫滚烫,像刚从火山口喷发出来的滚滚岩浆,灼得人遍体鳞伤。

被推倒在榻上,大红软缎的衣衫被撕开,一片片飘落在红色的地毯上,像暮春的落花,像杜伊诺的哀歌,像断线的残筝。吻,变为更深沉的掠夺,流霞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是一道道被碎咬出的伤痕,深深地嵌进流霞的体肤之中,像在对世界宣布,醉流霞的身体发肤,是属于他羽觞的,他想如何便如何,是疼是爱,是毁是灭,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羽觞就像燎原野火,而我就是那漫天的衰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东风,我梦中的绿眸美人,你如今,身在何方?

然而,就在我以为羽觞即将再次撕裂我的整个身心的时候,他却像抛弃一把稻草一般将我抛开。

羽觞冷魅道:“你的身体木得跟死鱼一样,这么不想被我压?”

35.东风夜放花千树(一)

元夕之夜,一轮圆月挂在星空之上,有若银盆。

洛阳城内,玉壶光转,火树银花,锣鼓丝竹,雕楼悬结彩之灯,画梁挂镂花之盏。

“霞少爷,快看,莲花公子在马车前等着我们呢。”

刚一踏出琼珠楼的大门,红儿便像脱线的风筝,拍着手一脸兴奋地道。

画扇一袭粉白水獭斗篷,柔笑着立在一辆淡绿帷幔的马车边,车沿上挂着两只如意画纹小洋灯,更加映得他眼如点漆,唇若施朱,面温似玉。

画扇的身边,立着一身浅绿斗篷的锦屏,亭亭玉立,弱不胜衣,果然的一对佳人。

我乜斜着眼扫了扫身侧的风林无泪,见他仍旧漠然着一张清瘦的脸,双眼深凹,面无动容之色。

我心下暗叹,面瘫脸就是不一样,人人都热闹的时候,他偏偏还是这样一幅不咸不淡的表情。

“流霞公子,请吧。”

走到车前,画扇温文地道。

“好,那我们上车吧。”

羽觞没跟来,我心中惬意极了,管他是什么原因呢,反正只要羽觞不在身边,本少爷才能享受片刻的自在。

我撩帘上车,画扇和锦屏也相继上了马车。紫儿,红儿,珊枝却立在车下,站在风林无泪身边,迟迟不动。

“紫儿、红儿、珊枝,都上来吧,车上地方宽得很。”

说完,我又看着风林无泪,明知他不会上来,故意逗他道,“无泪大哥,你要不也上来坐车,每次都让你跟在马车后面怪不好意思的。”

风林无泪看了我一眼,漠然道:“不用。”

我暗自吐吐舌头,待红儿、紫儿、珊枝上车之后,“刷”地一声拉下车帘,将风林无泪隔绝在外界,反正在我眼中,他跟盖世太保也没什么区别。

“驾”的一声,马车向洛阳的明珠园驶去。

透过雕花的琉璃窗格,洛阳城的元夕之夜蒙太奇一般从眼前剪过,一幕幕,临街的店铺,都悬着花灯,有挂玻璃灯,有挂画纱灯,有门外搭着灯楼,有门内放着灯屏。还有那些卖灯的,密密麻麻摆了一地的各色花灯,动物灯。幸喜街道宽阔,不然就寸步也不能行了。

几个扎着双丫髻子,穿着大红洒花棉袄的小童在雕花木门前放着泥筒花炮,脸上一副雀跃的神情。

红儿到底最是个孩童心性的,一脸惊喜地指着窗外,嚷道,“霞少爷,快看,那是流星赶月,那是九龙戏珠,那是狮子滚绣球,那是嫦娥奔月,那是白牡丹水中采莲,那是吕洞宾月下吹箫,哇哇……那是张国老倒骑驴,那是孙悟空大闹天宫……”

红儿没头没脑地报着花名儿,紫儿便笑道,“红丫头什么都不记得,除了酒,就记得这些小儿家的玩意儿。”

画扇温雅一笑,锦屏和珊枝,也被红儿逗得笑红了脸。

我看着窗外缤纷的烟花,各色瑰丽如诗的古典画卷,心尖儿有点发烫,如此太平意象,丰登景致,若非羽觞的存在,流霞的世界,其实也是美的,有疼他的师父,有爱他的水容,还有红儿、紫儿两个贴心的侍女。

马车在我的涣散遐想中停了下来,掀帘下车,已经到了明珠园首。园外一色的灯棚,灯市中摆满了各式花样新翻的彩灯。棚内人山人海,园门外雕鞍玉勒,香车绣撵,将一个园首,妆成一条五彩缤纷的长龙。

我们刚下车,便是一辆红缎帘子的马车从身边驶过,我待要让开,却被那车轴拦住,车帘在夜风中吹开,车子突然停下,车内伸出一只脚来,正是一双三寸莲钩,纤不盈握。

那高梆的三寸金莲,粉红缎面上绣着的花样,不是花,不是凤凰,不是鸳鸯,也不是燕子,而是一对琵琶,粉红缎面上绣着这么一对雪白的琵琶,那鞋弓弯弯的一勾,像要把男人的一颗心都勾走了。

我的心,扑通一跳,难怪古代的男人都爱女人的三寸金莲,果然是有够香艳的。

只这么一双脚,我就认定,下车来的女人,定然是个尤物。

车帘被一双手撩开,探出一个少妇。我抬眼一看,差点没吓得跌倒在地。

那少妇生得奇丑,堆了一脸的黑肉,涂起粉来,虽然是晚上,也显得紫油油,黑洞洞,整个一黑脸张飞,就差那搓大胡子,那双滚石眼,飞刀眉。

少妇走下车下来,却是里头抹巾障袖,外间貂绒大衣,打扮甚是华丽。

她红着一张大黑脸,小眼眯成一条缝儿,娇滴滴地道,“这位公子,可是要约奴家一同赏灯?”

她的声音忸怩得像蹩脚的陀螺,我听得掉了一地的疙瘩,指着我蒙着红丝面纱的脸,道,“我下半边脸上有十条刀疤,所以才蒙了这张面巾,小姐,您还要我陪么?”

黑脸少妇先是一愣,随即将手中的大红香罗帕照脸打在我脸上,双手插在那水桶一般的腰上,啐道,“走开点,真倒霉,老娘还以为遇到个小白脸,结果,遇到个大花脸,真是出门不吉。呸呸呸。”

说着,便扭着肥臀,踩着莲步,扭头不屑地走了。

“霞少爷,太好笑了,那个女人长得好奇怪。”

红儿已经笑得歪到了紫儿怀里。锦屏掩着唇,强忍笑意,珊枝羞涩的小脸蛋上,也红扑扑的。

连风林无泪,漠然的眸中也闪过一丝促狭。唯独画扇,依旧儒雅地立在那里,面色柔和,却并不看我。

突然,“嘶……”的一声,掌风裂空而过的声音。

黑脸少妇的一只手,已经扣住了红儿的脖子,寒森森地道,“你这臭丫头,竟敢说老娘长得奇怪,老娘今天就让把你这漂亮的小脖子拧下来下酒。”

哇,这真是泼妇一张口,就知有没有,这女人,不但够彪够悍,还跟狼一样凶猛。

我忍不住道,“你一个大人,何必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还不快放了她。”

黑脸少妇娇笑道,“小子,今天你得罪了我金莲罗刹谢夫人,这丫头的命,就当是你陪给老娘的吧。”

紫儿的小脸微微抬起,笑道,“原来阁下是江东二乔中的大乔金莲罗刹谢夫人,不知道玉莲银灿小乔可有一同来?”

黑脸少妇一怔,瞪圆了一张紫脸看着紫儿,“紫衣的小丫头,你怎么知道老娘的名号?”

我听得快呕出一口血来,就她这德行,还江东二乔,可怜的周公瑾,孙伯符,你老婆的名字被这样糟蹋。我了个去……

紫儿仍旧温柔地笑道,“阁下可曾听过,江南紫雨,陌上红尘。”

黑脸少妇大笑道,“岂止江南紫雨,陌上红尘,连湘江枫林,岭南芳树,塞北流花,老娘都听说过。”

说完,她似乎觉得有点不对,又问道,“丫头,你是什么人?”

紫儿笑笑,柔声道,“我只能告诉你,如果你手中的小丫头掉了一根头发,那么陌上红尘,绝对不会放过你,红尘家的少主红尘无恋的残忍,你想必应该听过吧。”

黑脸少妇粗眉一皱,似乎正在思量。

紫儿便字字如击玉磬地道,“而你手中的人,是红尘无恋最在乎的人!”

她此语一出,黑脸少妇嚣张的气焰,似乎一刻之间就被浇灭了。

正在这时,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娇滴滴有若海贝风铃的声音,自围观的人群中传来。

那是一个少妇,水蛇腰,削肩膀,身材却极为圆滚滚,银面,裙下白色软缎的三寸金莲之上,绣着一对黑丝线的琵琶。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女人,就是紫儿口中江东二乔中的玉莲银灿小乔。

银面少妇咯咯笑道,“大姐,别听着丫头胡说,天下人都知道红尘无恋是个断袖,爱的是男人,怎么可能在乎这么个小丫头片子。”

紫儿正欲开口,风林无泪已经闪电般移到银面少妇跟前,犀利深挚的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玉莲银灿。

风林无泪没有动,但他背上刻着古朴花纹的青铜大刀,却似要脱鞘而出。

银面少妇神情中闪过一抹惊骇,“风云刀?”

黑脸少妇一听之下,便丢开红儿,立即闪到银面少妇身侧,两人并肩与风林无泪对峙。

她们各自的手中,已经抱着一把黑白玉琵琶。

银面少妇冷笑道,“风云刀,你可是要领教下我二人的幽夜销魂曲,胡笳十八拍?”

银面少妇说完,又接着道,“你要是个男人的话,就跟我们来。”

说着,二女红白两双三寸金莲轻轻一点,便燕子穿花一般飞去。

我心中啧啧称叹,真看不出来,那黑银双脸圆胖身材的大小肥乔竟然飞得那么快,那身段,别提有多灵活了。

然而,风林无泪却立在那里,似乎丝毫也不打算去追她们。

我忍不住问风林无泪,“喂,你为什么不去追?”

风林无泪白我一眼,“她们又不是我老婆,我为什么要去追?”

……

我面巾下张大的嘴,已经足可以塞下一颗鸭蛋。

“红儿,你没事吧?”

我赶紧去关心我可怜的被劫持的悲剧小丫头,安慰她受到惊吓的小小心灵。

“放心吧,霞少爷,我没事。”

红儿转着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我,脸上的神情好像她还没有玩够。

我再次绝倒,这都是些什么怪类。

算了,物以类聚,本少爷也好不到哪里去。

正在这时,又是一顶花桥,垂着大红的流苏帐子,轿子在我们面前停下,轿帘之下,露出一双月芽儿似的莲钩,仿佛一条蜿蜒的灵蛇,映着香莲花的纱灯,有若狂蝶穿花,惊蛇出草。

藕荷色的缎面上,绣着的花样,不是花,不是凤凰,不是鸳鸯,也不是燕子,而是一对雪白的琵琶!

36.东风夜放花千树(二)

软红轿帘被一只玉洁晶莹的纤手掀开,绿缎绣花鞋踩在地上,眼前的人,竟然是南唐馆的二花主风潇潇。

风潇潇盘着灵蛇髻,画着三色倒晕眉,鬓梢自右眼角,贴着一串鹅黄的柳色花钿。

明珠园斑斓的灯光之下,风潇潇裹在青色玄狐斗篷下的曼妙身躯,映着她那妖艳至极的容貌,越发的引人遐想。

原本看灯会的男人,看着她,都不由得看痴了。

“姐姐,你真漂亮,这个花灯送给你。”

一个身穿揉蓝袄子的小男孩提着一只九瓣莲花灯,笑盈盈地递到风潇潇面前。

风潇潇的长袖一甩,便将那莲灯扫落在地,灯内的烛火立即点燃了灯架、灯纱,在地面烧成红汪汪的一片。

“哇哇……”

小男孩受惊,立即嚎啕大哭起来,漂亮的脸蛋,已经皱作一团。

风潇潇一怒,喝道,“滚开点,不要挡着本姑娘的路。”

眼见风潇潇如此践踏小孩的一片真心,围观的人已经开始对她指指点点。

“真是人不可貌相,长得这么好看,内里却是一颗毒蛇心肠。”

“哎呀,小朋友,你别哭了,她不要就算了,咱们不理她就是。”

“听说那女人是南唐馆的妓女,果然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

这下好戏要上演了,风潇潇已经激起来群愤,人群中议论纷纷的三大姑六大婆,吐出来的口水差不多都要把风潇潇给淹死了。

“啪啪”的两声。

风潇潇灵蛇一般夭矫的娇躯一闪,那个骂“婊子无情”的女人,已经被她扇了两巴掌。

扇完后,风潇潇拍着手掌,一双杏眼勾魂摄魄,“你再骂一句试试,信不信本姑娘把你舌头都割下来下酒。”

哇佳佳,怎么天水王朝的女人都这么喜欢吃肉喝酒,先前那只大黑肥乔要用红儿的脖子下酒,这个风潇潇又要吃女人的舌头下酒。

“潇潇,不得胡闹。”

娇软若黄莺出谷的声音传来,又是一顶鹅黄坠流苏帘子的软轿。

轿亭,帘开,走出来一个披着绒黄染貂斗篷的女子,女子的面上,犹自罩着薄薄的鹅黄面巾。

百褶裙下黄色缎面的绣花鞋,仅仅绣了些同色的卷云纹,总算没有绣琵琶。

可是她的手上,却抱着一把白玉雕成的五弦琵琶。

这个女人,正是弹得一手好琵琶的南唐馆状元花主——花迟迟。

赛花台上的一曲《绿腰》,实在惊为天下,天下间,恐怕再难听到她那么美妙的琵琶曲,突然我有点遗憾,不知道那大小肥乔的幽夜销魂曲、胡笳十八拍是怎样的曲子。

还是算了吧,那种曲子,听了是要死人的。

花迟迟走到画扇面前,微微一敛身,向画扇行礼道:“南唐馆花迟迟,见过莲花公子。”

画扇微微颔首,笑道:“相逢即是缘,既然在明珠园门口碰到二位花主,不如同我等一起赏灯如何?”

画扇说着,又看向我,像是在询问我的意思。

我连忙打了个哈哈,笑道:“出来玩嘛,自然是人越多越好。何况是与这么两位大美女一起呢。”

汗,风潇潇的确是个大美女,天字第一号的毒蛇大美女。

紫儿似乎听出了我话里的弦外之音,掩着唇柔柔地笑着,我赶紧的用手肘肘了一下她的腰,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别笑啦,我们快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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