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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醉东风——by浴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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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怔道:“那夫人,我师父他既然练了玄玉心经,治好了体内阴阳不调之症,为什么不回樾萝国去?”

金叶夫人轻轻一叹,“此事说来,却是与古木无花的大弟子,风儿的大师兄艳雪有关。”

我又是一怔,“艳雪,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金叶夫人看了看我,“你的容貌,乍一看确实与他有几分相似。”

我心中又是一阵郁闷,流霞和画中的艳雪,除开一双眼睛,流霞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又大又亮,那蝴蝶公子艳雪,却天生一双柳月一般缠绵的凤眼,单就容貌而论,两人确实极为神似。

我也不知为这张酷似艳雪的脸,遭了多少罪了,恐怕是今生今世,也难脱其阴影。

金叶夫人却又道:“那艳雪的父亲”落花神剑“艳南天本是名扬天下的剑客,与嵰雪山主古木无花并称”南艳北古“;据说十五年前,东洋扶桑的第一剑客花流鬼前来中原武林挑战,与艳南天在南海天涯海角比剑三天三夜,最后双双内力耗尽而死。伤心欲绝的艳夫人抱着其夫的尸体跳下天涯海角,葬身大海之中,留下刚满五岁的三个儿子。”

我又是一惊,“三个儿子,那艳雪还有两个兄弟?”

金叶夫人道:“不错,艳夫人当年一胎产下三个儿子。”

我一怔,竟然是三胞胎,便问道,“那他们三个长得岂不是一模一样,可为什么古木无花只收了艳雪为弟子呢,他另外两个兄弟去哪里了?”

金叶夫人接道:“艳南天夫妇死后,其妹艳初容带着三个侄子上嵰雪山投靠古木无花,那古木无花脾性极为怪癖,即使在艳初容带着艳夫人托孤遗书的情况下,也只因为看上艳雪武学天赋极高才收了他为大弟子。而艳雪的另外两个哥哥,却只能以侍卫的身份留在山上,就是他的侍卫苍雪苔影、冥雪幽魄。”

我心中一阵腹诽,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能生出羽觞那种儿子,想那古木无花,必然也是个怪胚。

至于艳雪的两位兄长,我与那无间狱的左尊者雪影倒是有过一面之缘,眼睁睁地看着他眼皮都不眨一下就砍掉一个绝色美女的手,原来他竟然是艳雪的同胞兄长。

我便又问金叶夫人,“那艳雪既然是古木无花的大弟子,武学天赋又极高,为什么古木无花不给他练玄玉心经,他却要从师父那拿?”

金叶夫人皱了皱眉,“风儿告诉你玄玉心经是他给艳雪的?”

我点头道:“是的。”

金叶夫人却摇了摇头,道,“但凡天赋极高的人,心性也是极高的,那艳雪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天才,自然是人中龙凤,无奈却天生一段痴情,据说他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他为了得到那人,才从风儿手中,骗走了玄玉心经。”

金叶夫人的一句话,震得我的一颗心险些要跌出来,“什么?玄玉心经,是艳雪从师父手中骗走的?以师父的聪明才智,怎么会……”

金叶夫人冷睨了我一眼,“风儿当年正是十五六岁,血气方刚的年纪,一时间被男色所惑也在所难免,只是那艳雪太可恶。”

我刷的一下红了半边脸,她的意思,是不是现在的我,比艳雪更可恶,毕竟我把东风害得这么惨。

金叶夫人冷哼一声,“你也知道自己是个祸根,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只是你若待风儿像那艳雪一般,别怪本宫翻脸不认人,一掌劈了你。”

她说着,紫袖下的手掌已经运起掌风,仿佛就要活生生地将我劈成两半。

我赶紧耸了耸肩,信誓旦旦地道:“夫人你先别动气,师父如此待我,我流霞发誓,今生若负师父,情愿五雷轰顶,尸骨不存,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金叶夫人这才收了掌风,冷声道:“算你这小子还有点良心。”

接着,她又叹了一口气,道:“可怜风儿至孝,以为艳雪弑师,全因了他给了艳雪玄玉心经,是以发誓在中原为古木无花守孝十年。”

我才想到,那古木无花正是在十年前死的,如今十年之期已满,东风还留在这里,却是为了我的缘故。

我思想着东风的一切,他看起来越是至清至淡,内里却是至情至性,他待古木无花如此,待艳雪如此,他待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54.似此星辰非昨夜(一)

一个绛红色的身影,风姿潇洒地旋落在黄花梨的屏风之外,透过屏风的白纱,眉间的一颗朱砂痣却像是用胭脂笔点染出来的一般。

“绝尘,你深更半夜跑来干吗?”

我对着屏风哇哇乱叫一通,心道惨了,如今东风受了重伤,本少爷的神功,尚未开始练,绝尘若是不守信用来抓我,这下死定了。

绝尘抱胸靠在画墙上,脸上一副看好戏的神情,“放心吧,本堡主来的时候,你们第一轮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

我脸一红,什么叫做第一轮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那他岂不是,岂不是全都看见了?

唔,本少爷真是够悲催,竟然演了一出活春宫给绝尘看。

东风揉了揉我垂在裸背上的青丝,掀开云被,披了件外衫,才缓缓道:“红尘无恋,你明明刚刚才到的,为何要欺骗霞儿?”

绝尘的眉毛扬了扬,叹道:“早知道你这么没情趣,本堡主就不说了。”

我听得再一次想大骂出声,你那种恶情趣,本少爷和师父,那是统统都没有。

等等,东风叫他红尘无恋,难道他就是紫儿口中的那个陌上红尘家的红尘无恋?

“霞儿,你怎么了?”

东风见我惊讶地张着嘴,担忧地问道。

“没,师父,我没事。”

只听绝尘又道:“流霞,你要不要穿件衣服,出来和本堡主谈谈?”

我的脑子里仿佛有数只苍蝇在嗡嗡嗡地乱飞,一时之间不明白他要找我谈什么?

东风已经转出屏风外,立在绝尘对面,在屏风的白纱上投出一红一绿两道长长的倩影。

东风道:“你找霞儿所为何事?”

绝尘道:“你放心吧,沉醉又没叫我红尘堡帮他找男宠,他和沉醉的事情,自然与本堡主无关。本堡主此番前来,自然是有别的事情,你好歹看在本堡主给你送了一封信的份上,将你那宝贝徒弟借给本堡主一用又何妨。”

东风道:“你送信给本座,不过是各取所需,说不上谁欠谁。”

绝尘道:“本堡主若是要强行带他走,料你也拦不住。”

东风道:“你可以试试看。”

趁着他俩一来一去间,我迅速地穿好了衣服,就在他们已经剑拔弩张的时候,及时地闪了出来。

我拽着东风的手臂,笑道:“师父别担心,徒儿不会有事的,徒儿保证,和绝尘大堡主聊一会儿就回来,一会儿就回来。”

东风一怔,“霞儿,你知道他找你什么事?”

我嘿嘿一笑,“知道,知道,不过切磋些练药的事情,徒儿在绝尘大堡主的别院待了几天。绝尘大堡主与徒儿切磋练丹术,徒儿可是受益匪浅,估计今晚,绝尘大堡主一定是想到了什么奇方,前来找徒儿谈谈。”

我算想明白了,绝尘找本少爷,除了为芳树无心那大冰块的事,还能为什么?只是此事断不可让东风知道,一来太杀绝尘面子,二来要是让东风知道那苦肉计是本少爷出的,实在有损本少爷在他心中纯洁可爱的形象。

绝尘果然是个聪明人,连连点头道:“对,就是炼丹之术,风楼主,你的徒弟本堡主先借走了。”

绝尘说完,拉着我就往外跑。

“师父,你好好休息,徒儿很快就回来。”

绝尘脚下跟生出两个风火轮似的,跑得飞快,本少爷跟得踉踉跄跄,险些没摔几个跟头。

不过盏茶功夫,绝尘已经带着我奔出一两里的山路,此时已经月上中天,星夜扶疏,沿路夹植的树树梨花,表明我二人仍未走出金叶夫人的梨花山。

绝尘在山腰处的一方草亭中停下,此亭名曰风露亭,亭上茅草覆檐,朱漆廊柱上嵌着一副对联:

上联为:似此星辰非昨夜。

下联为:为谁风露立中宵。

绝尘倚在楠木栏杆上,折下一枝梨花笼在绛袖里,美目朝我的方向一瞧,瞧得我以为是聊斋中的女鬼现身说法。

他长长地叹息一声,良久才道:“芳儿跑了。”

唔,难怪他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十几里山路来找本少爷聊天,原来是他的冰块脸媳妇跑了。

媳妇都跑了,能睡得着觉的,估计那也不是男人了。

我摸了摸鼻子,实在忍不住好奇地问道:“那啥,那苦肉计成功了没?”

其实,本少爷的意思就是,绝尘到底上了冰块脸没有。

绝尘美目转了转,桃花脸上开出一脸苦涩桃花,长吁了一口气才道:“本堡主依你之言,在芳儿面前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苦情戏,谁知道芳儿还是不领情。本堡主一气之下,便给他吃了点助兴的药,本来只是想磨磨他的性子。谁知道他却半推半就地让本堡主把事儿给办了。”

我的嘴巴睁得很大,他们两个,果然都是奇葩,良久才拍着他的肩膀道,“绝尘大堡主你虽然狠了点,不该给他下药,但即使再强的春药,以冰块脸的定力吃下去头脑也该是清醒的。何况虽然吃了药,但毕竟是他主动从了你,与被你强上还是有区别的嘛。”

我才想到,“那第二天早上呢?他清醒后没吵着要抹脖子自杀吧?还是……”

我上下打量绝尘两眼,看着他玩弄花枝的手,像是要确认他是不是完好无损,或者身体有没有什么变异。

“还是什么?”

还是,还是冰块脸有没有一刀宫了你。不过这话打死我也不敢说出口。只得讪笑道:“还是他有没有发什么毒誓,说什么一辈子也不要见到你,就扬长而去之类的。”

绝尘美目怔怔地看着我,眼中竟是不可思议的神色,“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想说通俗小说的情节大抵如此,看来那冰块脸,也不是不喜欢绝尘,不过是一时拉不下脸来,毕竟绝尘把他害得挺惨,少年白头不说,如今这处男之身,估计也栽在他手中了。

我只得道:“猜的,猜的,那大堡主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绝尘美目向我探来,眼中的神色有若猎人盯着他的猎物,如果不是太了解他对芳树无心的占有欲,我一点也不怀疑他是不是看上本少爷我了。

我瞪着他道:“喂,你不会在打我的鬼主意吧?”

绝尘本支颐靠在栏杆上,如今俯身向我欺来,美目邪笑道:“不知道用你去跟沉醉换芳儿,让他把芳儿派到本堡主身边作本堡主的侍卫会不会是个好办法?”

我的脊背一阵发麻,“绝尘大堡主,你千万不要开这种玩笑,若要我回到羽觞身边,你不如一刀杀了我算了。”

绝尘见我眼中的恐惧实在是从心底里涌出,弯了一双凤眼道:“你在沉醉身边待了一年,真的对他一点好感也没有么?”

我被他问得身子又是一僵,如果不是羽觞待我太过残忍,如果不是知道他深爱着艳雪,我也许,也许已经爱上羽觞。

如今他将我和东风逼到这步田地,我恨他尚且来不及,好感二字,又该从何谈起?

于是,我连连摇头,“没有,一点也没有,绝对没有。”

绝尘便又问我,“流霞,你爱上东风了?”

我又是一怔,师父嘛,师父为我付出了这么多,我自然是爱的。

我朝绝尘点点头,怎么都觉得,绝尘这是在窥探本少爷的隐私。

绝尘又是长长一叹,仰头望月,若有所思道:“为什么本堡主觉得,沉醉待你,多少有点像本堡主待芳儿一般。那小子多半还是喜欢你的,看他对你如此锲而不舍,念念不忘就知道了。可惜……”

他突然长笑,“哈哈,这下沉醉惨了,他爱上的人,不但怕他怕得要死,简直就跟老鼠天生就怕猫一样,而且还爱上了其他人,这个人还是他最讨厌的东风。”

我白他两眼,忿然道:“羽觞那是锲而不舍、念念不忘地抓我回去,利用我来报复我师父好不好。”

绝尘对着明月长叹一声,从红缎绣花嵌玛瑙宝珠的腰带间解下一壶酒,拧开玉盖喝了一口,问我道:“要不要来一口。相信本堡主,本堡主和沉醉一起长大,虽然对他诸多不满,在喝酒一事上,却也算得几分交情。当年我俩还曾经偷偷下山,跑到扬州有名的青楼宜春院狠喝了三天三夜,喝得全扬州的酒鬼,纷纷要尊我俩为杜康老祖。”

如果不是绝尘说出来,我真难想象羽觞干过那种拉风耍帅不要命的事情。

夜风吹过我的裤腿,刚才穿衣穿得急了,袜子忘了穿,脚上空空的,脚踝上的九曲梅花铃,又在夜风的振荡下叮叮作响。

我心上堵得慌,便接过绝尘手中的红玉雕花酒壶,仰头狠狠地灌了两口。

烈酒下喉,喉咙里火辣辣的疼,真不该冲动,早知道,绝尘和羽觞一样,只喝烈酒的。

绝尘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美目带笑道:“看来有些人,有点口是心非啊。”

“接着。”

我把酒壶扔回给他,转身便往回走。

“绝尘,你若要冰块脸回到你身边,就要对他好点。没有人会愿意待在一个欺他凌他的人身边。”

绝尘笑道:“流霞,你这是在说你和沉醉吗?”

我回眸瞪他一眼,“我流霞今生今世,绝不会离开我师父。”

两口烈酒下肚,我的头已经有点晕了,有些趔趄地往回走,夜风吹着鬓边的乱发,在月下狂舞。

我依稀听到绝尘在啸歌:

咫尺的天南地北,霎时间月缺花飞。手执着饯行杯,眼阁着别离泪。刚道得声“保重将息”,痛煞煞教人舍不得。好去者,望前程万里!

我只知道,那支曲,名叫沉醉东风。

“霞儿。”

我一个趔趄,被一块长满青苔的石碓绊倒,脚下一浮,却载入东风的怀抱。

我带着几分醉意,望着东风绝美的侧影,恍惚着道了声,“师父。”

55.似此星辰非昨夜(二)

绿垂风折笋,红绽雨肥梅。

浓夏时节的青鸾峰,有杨梅千树,修篁万竿,我在一片翠竹林中练剑。以竹枝为剑,风吹绿竹,掀起一林碧浪。

我一连换了三招,天女散花剑法的杨妃插翠,飞燕红妆,蟾宫折桂,竹枝如光似电,灵蛇一般夭矫在竹林里,剑气有若九天玄女的的彩绦,笼罩了飒飒风林。

“霞儿。”

东风走进林中,他的身边,还站着粉白衣衫,腰系绿笛,玉貌如神的画扇。

“师父,莲花公子怎么来了?”

我赶紧收了剑招,飘身下竹,林风卷起我珊瑚红的衣袂,有若一团红云。

画扇温润一笑,“流霞公子的剑术,真是大有进益。”

我嘿嘿一笑,“莲花公子过誉了,这不是师父教得好么?”

东风替我掸掉洒落在青丝上的竹叶,柔笑道:“霞儿这两个月,轻功和剑法,都有很大进益。”

我最是个禁不住人赞美的,轻轻一笑道:“离目标还远着呢。”

画扇道:“却不知流霞公子的目标是什么?”

我想说,本少爷的目标,就是练到能保护我家师父的程度,不过东风就在面前,这种话实在有伤他的男性尊严,尤其还在他的侍卫面前,便只得敷衍道:“练到不用再怕被人追杀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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