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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醉东风——by浴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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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任务,是要先稳定住这个沈白云。

沈白云单薄的唇角微微上勾,像是泛起一丝兴味。

不知为何,越是靠近他,我心中越是惶惑得紧;他这样的一个细小而微的动作,更是让我绷紧了心弦。

羽觞……

我的心缓缓下沉,沈白云,他像极了羽觞……

羽觞已经死了,这不可能……

沈白云轻笑,“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给你一年时间?”

我的心微微一颤,指尖有点发凉。

我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若不答应,我保证在拔光你的每一个分寨后再死。”

沈白云突然大笑,抚掌大笑。

他盯着我,修长的指节弹起我的一缕青丝,眼底噙着笑意,凑近我轻声道,“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

此刻的沈白云,哪还是个文弱秀气的书生,那邪肆的气息,根本就是一只狼。

一只穿着书生羊皮的狼。

我总算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会是长江水寨七十二分寨的总寨主。在他靠近我的时刻,我感受到血性、野性的味道。

这个人不是羽觞,可是直觉告诉我,这个人,他比羽觞更残忍无情。

燕儿娇媚若春莺般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起,“沈白云,你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沈白云幽幽道,“如果我改变主意了呢?”

燕儿嘟着嘴,瞪了沈白云一眼,“那我就去死,带莺儿一起去。”

她一提到“莺儿”这个名字,沈白云面上的神色这才微微动了动,半晌,他才冷冷地迸出几个字来。

“你若敢动她,我保证你死得比她快。”

他的声音冷如寒冰。

如一根根冰箭穿透着少女的心。

燕儿的杏眼中突然滚出几颗珍珠般的泪珠儿,“沈白云,我恨你。”

她说完,转身往屋内跑去。

我心中不由得满腹狐疑,这个沈白云,与那燕儿,还有燕儿口中的“莺儿”,到底是什么关系?

90.迷影重重意难测(三)

燕儿跑进去后,店家堆了满面的笑意走了过里来,躬身道,“舍妹多有怠慢,二位客官还有什么吩咐,尽管吩咐小的就是了。”

我从衣袖里取出一锭银子,递给店家道:“不必了,这点银钱,就权作方才的酒菜钱吧。”

那店家忙推辞着道,“公子所要的东西,不过几十文钱;至于酒菜,那都是舍妹送的,实在不用这么多的。”

我只得将那锭银子放在桌上,对沈白云道:“沈寨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白云面上轻轻一笑,微微颔首。

秋风习习,溪边青草渐黄,垂杨黄绿相间的丝绦经风一吹,倒影在水面,覆上一层清淡的阴影,凌乱里有若水中飘舞的青荇。

沿溪上行,越过丛丛爬满藤蔓的乱石,便是一处长着几株灌木,甚为空旷的小山坡。

我运起轻功,片刻功夫,已经上了山坡。仆一站定,沈白云白衣一飘,已经意态悠闲,风姿潇洒地站在了我面前。

我不由得退了两步,将我和他的距离拉开。

沈白云负手而立,山间的风撩起几缕青丝,连同白色的衣袂在风中涤荡。

那姿容,堪比银碗盛雪,明月藏鹭。

我把沈白云看了个仔细,沈白云似乎也把我看了个仔细,才云淡风轻,若有似无的轻启朱唇,“说个理由,本寨主就再给你一年时间。”

他言辞间无限缓和,可他灼灼的目光,却十分犀利,仿佛能洞穿人的灵魂。

我心中暗忖,思量着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让沈白云满意。

不由得轻轻一叹,“实不相瞒,在下有一件要事,必须在一年之内办妥。”

我并不指望这个借口能够搪塞过去,孰料沈白云却不紧不慢地道:“可以,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我只得道:“愿闻其详。”

沈白云身影倏然一闪,眼见他的身子已经近在咫尺。

“我要待在你身边。”

我心下一紧,头脑有点充血,满眼不解地看着他,“你……你什么意思?”

沈白云如画的唇角轻扬,绽放出丝丝缕缕地笑。

仿佛蜘蛛在织一张丝网,要将人的情感罗织。

他挺翘如玉山的鼻尖微微上扬,贴着身子道:“你还要我再说一遍吗?我要待在你身边,形影不离。”

咳,咳,我只得干干地咳嗽两声。下意识的后退两步,脸上不禁有些发热。

“这……这不可以。”

沈白云黑若点漆的双眸紧锁着我,“怎么?这就怕了吗?我沈白云又不是老虎,又不会吃了你。”

“……”

他的语言暧昧又轻薄,到此间,我心中不禁动了气,面上也有些恼了。

既然你沈白云如此不识好歹,那本少爷也只好刀剑相向了。

心上这样想,手已经不由自主地移向腰间的七星连珠剑的剑鞘。

然而,在触摸到冰凉剑鞘的瞬间,仿佛触摸到东风冰冷的肌肤,那双原本澄澈明亮若清泉疏竹,如今黯淡昏暝的双眼。

师父,师父还需要我,我不能睹。

就算要睹,我也不能输。

一定要,赢。

一招秋风拂柳,瞬间退开一丈开外。

“铛”的一声,剑已出鞘。

森寒地剑尖对着沈白云,沉着地道:“今日地流霞已非昔日琼珠楼的醉流霞,沈寨主若一再以言辞相辱,流霞情愿与沈寨主一决高下,快意恩仇。”

沈白云突然朗声大笑,那笑声有若春雷滚滚,响遏行云,秋云为之不流。

他年方弱冠,便有如此浑厚的内力,实在令人震惊。

他眼中的促狭与调笑之意,也在瞬间收敛,冷冷道:“醉流霞的艳名,虽然远播千里,但我沈白云,还不看在眼里。”

他顿了顿,又接着道,“不怕实话告诉你,本寨主此次前来,乃是有人出了高价,要本寨主亲自护你周全。”

我皱眉,冷笑道:“不知道什么人,出了多高的价钱,能请动山中白云亲自出马?”

嘴上虽然这么说,心中却思量着那人会不会是东风。

沈白云道:“十万俩黄金,把你安全送到银焰山。至于雇主是谁,道上的规矩,是不可能告诉你的。”

我心中诧异已极,“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银焰山?”

沈白云轻笑道,“我倒不知道,不过,你这一说,便知道了。”

这么说来,我此行的目的,已经有人知道了。东风是断然不会知道的,雇佣沈白云的人,断然不可能是东风了。

只是,会是谁呢?

这一路,实在诡异得出奇,洛丝丝的离奇死亡,沈白云的突然出现,那性格怪异的少女燕儿,还有那神秘的幕后雇主。

“真是想不到,名震江湖的山中白云,竟然也会为了十万俩黄金,不惜涉足银焰山无间狱。”

沈白云俊逸的双眉微微一皴,“流霞,你已经被鬼蜮门的人盯上,如果我是你,就应该求着我在你身边。”

我心中不由一怔,“你是说花流鸿?”

沈白云一拂衣袖,“应该说,是花流雁。”

“花流雁是?”

沈白云道:“鬼蜮门的新任鬼君花流雁,花流鸿的胞兄,他东渡而来,正是冲着落花神剑艳南天的后人而来。”

我虽然对鬼蜮门的人素无好感,却不由得冷声道:“花流雁既然是冲着艳南天的后代来,那他要对付的,也应该是艳雪、雪影、雪魄,而不是我。”

沈白云道:“你别忘了,你是艳初容的儿子。花流雁兄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与艳南天血脉相连的人。”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艳雪已死,雪影雪魄已经在江湖上销声匿迹,鬼蜮门盯上的人,只能是你。”

沈白云说得没错,艳雪诈死,雪影雪魄躲在无间狱里。紫薇岛上花流鸿被我打伤,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我。

我盯着沈白云,“好。我答应你。”

☆☆

秋气渐浓,秋风渐劲。一路往北走了两个多月,时节已界深秋。

山中红枫满林,道上梧桐黄叶纷飞,银杏淡若镀金的叶,在风中飘舞,一如旋舞的金色蝴蝶。

经风一吹,一片杏叶擦过沈白云的眉梢,飘落,在白色的马背上腾挪一番,复旋进秋风里。

羽觞极为靡费,东风极为简淡。据这一路上的观察,沈白云却是个随遇而安的。无论是豪华的酒楼,普通的农舍,还是山间的林屋,哪怕是荒寒的野外,他也安之若素。

沈白云驻了马,白衣染上些风尘之色,盯着远方道:“出了这片山,便进入草原了。今晚看来又要在山上歇一夜了。”

我淡淡地道,“好。”

沈白云说完,便一挥马鞭,骏马便发疯一般洒蹄而去了。

又行了数里山路,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我们便停了下来。

夕阳西下,山间雾气郁勃,夕阳的余晖折射在雾气之上,缭绕山间的云雾,突然变成一条紫缎,拴在山腰,浓得化不开来。

我趁着还有些余热起了个火堆,夜里寒凉,沈白云是内力深湛不怕冻的古代人。本少爷可是个怕冷的主。

趁着我生火的空档,沈白云已经自林中猎了几只野兔回来。

三只野兔,灰的、白的、还有一只毛色芜杂。

兔子死相安宁,脑门上都插着一个细细的绣花针。

神针花四娘的成名绝技,寒塘渡影,在江湖上已成失传的绝技。

沈白云道:“你盯着死兔子看做什么?”

我一边取出刀具给兔子剥皮,一边道:“我是看这几只兔子能死在寒塘渡影的绝技之下,实在不枉此生。”

沈白云莞尔一笑,掸了掸袖上飘落的树叶,“花四娘当年正是我义父的仆婢。”

能让神针花四娘甘心为奴为婢,我不禁有些好奇沈白云这位“义父”。

“在想什么?赶快剥兔子吧。”

搜肠刮肚想了一番谁是沈白云的义父不得而果,经他一提醒,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片刻的神。不由得赧颜一笑,手下迅速地剥起兔子来。

这一路上我处理野味的功夫已经是驾轻就熟,半柱香的时间,兔子便收拾好了,放了些作料,架在火上慢慢翻烤着。

不一会儿,便油脂光滑,清香四溢。约莫半个时辰,鲜嫩肥美的烤兔肉便出炉了。

沈白云一边悠闲地撕着兔肉,一边道:“你烤兔子的本事,是越发的好了,就算京城风华楼的大厨,恐怕也比不上了。”

我白了他一眼,“你怎么不说连皇宫里的御厨也快比不上了。”

沈白云微微一叹,“说起皇宫,有一个人倒是你的故识。”

他这一说,我不能不想到水容。便用皂靴踢了踢柴火,半晌才“哦”了一声。

91.迷影重重意难测(四)

沈白云见我低垂着脑袋,轻叹道:“当今皇帝还是玉王的时候为了醉流霞甘愿舍弃整个江山,倒也是人世难觅的痴情人。”

我心底不由得一颤,那些与水容的点点滴滴潮水般涌上心头。然而又似秋风中的落叶,已经从枝头飘落,在稀薄的空气里旋舞着,等待着零落成尘,辗转成泥。

我喃喃道:“人如风后过江云,情似雨余粘地絮。沈寨主,你可知道,有些人有些事,是你永远也忘不了,一生一世形影相随,至死怅惘不休的。”

“流霞……”

沈白云长眉微蹙,然而只是一瞬间,又恢复了他那惯看风云,过尽千帆的淡然。

他唇角微勾,竟然又浮起一抹恬淡的笑,那笑里,还有一丝放荡不羁。

就在那一瞬间,他突然身子一倾,流矢一般向压了过来。

“喂,你……”

不待我说完,沈白云已经抱着我迅速的滚到数丈开外。

此时,只听“嘶嘶”的物体破空之声,一抹闪着黑亮光泽的银芒,已经不偏不倚地袭到我方在坐着的地方。

我心中一凛,方才看清那是一条青黑色尺来长的蛇。

沈白云指间轻轻一弹,一把薄若蝉翼的飞刀已经射了出去,瞬间将空中迅猛飞动的蛇击中。

“我又救了你,你要怎么感谢我?”沈白云手肘肘在地上,一双黑眸促狭地看着我。

我无奈地对着星辰寥落的夜空翻了几个白眼,“沈大寨主,麻烦你先让我起来再谈好不好?”

经过方才的一番折腾,我们两个大男人两根麻花一般绞在一起,实在是……

沈白云眼中的神色黯了黯,突然扣着我的下颏,“如果本寨主偏要这样说呢?”

“沈白云,你讲点理!”

沈白云却不咸不淡地道:“你见过强盗讲理的么?”

“……”

江湖传闻长江七十二水寨的总寨主山中白云身世极为神秘。但他的武功,据东风所言,却与二十多年前便从江湖上销声匿迹的世外桃源破有源渊。然而有两点是江湖上人所共知的:一是山中白云武功极高,二是山中白云手段极其狠辣,据说他十四岁统一长江水运一脉,可谓血流漂杵,鬼神震惊。

沈白云,还真是货真价实的强盗……

我突然有点气结,愤愤地瞪着他,冷声道:“你让是不让?”

沈白云却似是不为所动,白玉般温润的面上依旧挂这薄薄的笑,那双黑亮的眸子,瞬间有些迷离,弯成一双浅浅的月芽,与薄暮中的弦月交相辉映。一时间我不禁闪了神。而他的唇就在那一刻压了下来,一片清凉……

白衣飘摇,夜凉如水,如叶落寒潭,如风过寒泉,黑沉沉墨云一般铺开的穹空里,撒着几缕疏星。

微凉的触感,带着微醺,如画双眉,微微上扬。

“羽……羽觞……”

我怔怔地望着沈白云,不可能的,沉醉明明就死在,为什么,沈白云吻我的那一刹那,与羽觞惊人的相似!

一阵凌乱的情绪自心间漫起,头脑一片混乱,袖下的双拳,已紧紧攥起,掌心温润的感觉,是汗,更是血……

沈白云却单手支颐,黑石般的黑眸闪着狡黠,促狭地道:“流霞,看清楚,本寨主是沈白云。”

“你让开……”,我几乎是反射性地推开他,沈白云在我的全力一推下,自然被推开了。

沈白云俊颜上闪过一丝冷冽,俊眉皱了皱,旋即又恢复了平静,仿佛雁渡寒潭,不留一丝痕迹。

我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袖上粘着的草屑,淡然道:“明早还要赶路,我先休息了。”

说完,便向百米开外的篝火处走去。

深秋的北方,众芳凋零,草木摇落。萧飒的风,卷起一地的落叶,黑暗的树林里,虽然越来越靠近火的温暖,却驱除不了心底的悲凉。

月下飞瀑,水中白莲,那个白雪世界中披一袭鹤裘缓缓走来的羽觞,已经死了。可是你为什么,要我在另外一个人身上,看到你的不散的阴魂。

夜风卷起脚上的衣物,九曲梅花铃“叮叮”作响,一滴温润的血自唇角滴落。

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因风凌乱的昏黄火焰上,东风青衫隐隐,清冷绝美的面上,浅浅温润地对我笑。

然而,就在低头的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东风坐在轮椅上的双腿。

“师父,你等我,徒儿一定能够拿到玄镜。”

清晨的山间,笼着一层朦朦的薄雾,淡淡的,雪素鲛纱一般缥缈着,沉浮着。昨夜恶梦连连,睁开有些酸涩的眼,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件柔软的白袍上,身边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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