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壑松仍旧愁眉难展，“在琴儿之前，我们并未派任何人去五毒教卧底，五毒教又岂会有这样的人？”
“这……”程斌一时间也难以回答师父这个问题，只得话锋一转，“这问题我们想破头只怕也不会有结果，不如姑且静观其变吧？既然那余炼如此器重程师弟，想来他短时间内应是无性命之虞的，至少这点是值得庆幸的，是不是？现在，倒不如不要辜负了程师弟好容易才探知的情报，查出那个内贼才是。”
“没错！”叶绯虽然明知道师兄只是为了转移程壑松的注意力，但一说起这个内贼，他仍是忍不住义愤填膺，“一定要快点抓出这个乌龟王八蛋！！把他大卸八块！！！”
“……”程壑松却是沉默不语。他此刻心中满是对儿子的担忧，哪里还有什么心情管什么内贼不内贼的？
程斌只得自顾自地续道：“据我分析，要找这个内贼也并不难。程师弟平日里和寻常弟子并无太多深交，就算是和他有了亲密关系的人，他也是若即若离，说不理就不理。所以他已不在星月山庄的消息，迄今为止也只有少数几个人知晓。那么，这内贼就一定在这几个人当中了。”
“对啊！”叶绯掰着指头数着，“这几个人就是我，师父和师兄……哦，还有敏欣师姐！”
“……这……”程斌苦笑了一下，“你我三人自然是绝无可能，依我看，敏欣师妹也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还是不要胡乱怀疑他人的好……”
“切~”叶绯撇了撇嘴，“我也没说一定是敏欣师姐啊，这不是你说要用这种方法来推断的吗？那不就是这些人了？知情的还有就是我爹娘和爷爷，你总不会怀疑他们吧？再说程师兄不是说余炼当天就知道这件事了吗？他们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啊！！”叶绯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这件事在星月山庄知情的不只是我们几个！还有那个赵怡！”
“……！！”程壑松和程斌闻言，都是猛的一惊。是啊，赵怡是刚入门不久的弟子，大家都还不甚了解，论资历，论为人，也就只有他最值得怀疑了！
“……可是……”程壑松也当然不能随便给人定罪，“这件事我们也只是推测，并无真凭实据，难道就要因此去审问怡儿不成？怡儿的胆子一向很小，倘若这事不是他干的，他岂不是会很难过？”
“哼，那只能怪他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太差，我们只是问问他而已，又不是要严刑拷打……哎呀！！”叶绯又是大叫一声，“我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我们上次不是一起派了好几个弟子去五毒教的入门试炼吗？我以前就在奇怪，那赵怡长得不是最好看的，论文韬武略更是完全没法和其他人比，为什么最后被选上的人却是他？！那个入门资格试炼又不像最后是余炼亲自来选，选的是真本事，又不是脸或者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这件事只能有一个解释——因为他就是五毒教派来的卧底，所以五毒教才故意选了他！”
“……对啊！！”程斌听了这番话，也顿时犹如醍醐灌顶。“小绯你说得太有道理了！！”
“……唔……”程壑松却沉吟道，“这样的推测虽然的确很有道理，但它仍旧不能当作证据啊……这样吧，怡儿一入门就是由欣儿来带的，我让她去想办法问问怡儿好了。她行事一向有她的方法，想来既不会太莽撞，也不会不了了之。”
叶绯笑道：“是是是，师父你老人家一向宅心仁厚，宁可放过一千，也不肯错杀一个！”
“……呵。”程壑松听了这话，也忍不住微微一笑。这是他今天第一次把一直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就这样，程壑松当即去把敏欣找了来，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地向她讲述了一番，让她去旁敲侧击般地问问赵怡。
敏欣虽然十分惊讶她一手训练的弟子居然有如此重大的内贼嫌疑，但向来冷静睿智的她还是很快就平静下来，开始琢磨这件事该如何开口才既不会伤害到也许是无辜的赵怡，又能问出个结果来。
她走到赵怡房前不远处，见赵怡正在练剑。
敏欣心中不由得默默地叹了口气。
人人都说赵怡是个只有生得好看这一项长处的小白脸，更有不少人在议论他企图通过和程韵琴之间见不得人的关系向上爬，但只有从他入门起便亲自带着他习武的敏欣知道，赵怡绝没有其他人想象中那么不堪。他虽然武学基础的确很差，也的确是因为程韵琴看上了他的姿色才破格让他进星月山庄，但他至少不是个不求上进的人。敏欣一向认为，一个人只要肯努力，那么这个人就一定是有希望的。
“赵师弟，又在练剑啊？”敏欣微笑着走了上去。
“啊……是敏欣师姐！”赵怡放下剑，冲敏欣腼腆地笑笑，“师姐怎么想到这时到这里来？”
“……我……”敏欣想了很多种开口的方式，但最后，她却决定直话直说，“我来是有个问题想要问你。我知道这个问题你可能会有点接受不了，但你不是一直跟我说，你想成为一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吗？那么我现在告诉你，真正的男子汉，不止是武功好，还要有承受他人误解的能力……所以，我现在不得不告诉你，你现在有是五毒教卧底的重大嫌疑。”
“……！！！”赵怡闻言脸色猛的一变。
“你不要那么紧张。”敏欣柔声道，“如果是误会，那么只要你解释清楚，就可以洗清这嫌疑。”
“……”赵怡低下头，沉默了很久很久，忽然扑到敏欣的肩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是我该死……但我真的是被迫的……”
“……？！你真是五毒教派来的？！”对于这样的结果，即使敏欣已经作好了某种心理准备，但还是十分接受不了，语气也顿时变得严厉起来，“……说！！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星月山庄有哪里对不起你了？！还是五毒教给了你什么天大的好处？！”
“……呜呜……不是……都不是的……”赵怡不住地抽泣着，“师姐，你杀了我吧……”
“……好了好了，”敏欣的口气又重新柔和下来，“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你跟我说就是了。”
“……师姐，你对我真好……在星月山庄，就只有你对我最好了……呜呜，你是世界上对我第二好的人……曾经对我最好的人，是我爹……可是……可是他……呜呜呜……他前不久眼睛看不到，耳朵也不好使了……”赵怡一边哭，一边开始断断续续地叙述事情的经过。
……
敏欣听完之后，沉默了许久许久，才道：“赵师弟，这件事你虽然其罪可诛，但也的确是其情可悯。你自然必须承担起属于自己的那份责任，但师姐也一定会想办法帮你减轻责罚。”
“……师姐，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赵怡泪眼朦胧地问，“我明明又笨又胆小还心术不正，根本就没有半点优点……”
“别再说了！”敏欣打断了赵怡的话，“不要妄自菲薄，你没有那么差劲！其实，在我的眼中，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什么？！”赵怡愈发不可置信地看着敏欣。
“……”敏欣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不禁脸一红。但她沉默片刻之后，干脆心一横，把那句藏在心中很久的话问了出来：“小怡，我问你一句话……你……你喜欢我吗？”
“……！！！”赵怡整个人都僵住了。直到良久良久之后，他才终于红着脸轻声说了一句，“……喜欢……我暗自爱慕师姐已经很久了……”
“呵~那太好了~”敏欣绽放出了自己迄今为止最有女人味的甜蜜笑容，“我也是！”
第30章
这段时间，程韵琴当然是不敢再练剑的了，便在房中安心静养。
而余炼几乎每天早中晚都会到程韵琴的房中来喂他吃药——虽然程韵琴的身体状况已一天好过一天，现在更是根本完全没有被人喂的必要，但余炼坚持要这么做，他也没有办法。
今天清晨，余炼也一如既往地端着一碗药过来了。不过，他今天倒不急着喂给程韵琴，只是盯着他手上的药碗端详着。“韵琴，人家都说就久病成良医，不知道你是不是也通医理？”
程韵琴微笑着回答：“的确略懂一些。”
“那你说，这些既然都是补药，我这没病的人吃了，也不会有什么事吧？”
“……啊？”程韵琴诧异地望着他，“喝了倒是无妨，可你想喝这药？很苦的，不好喝。”
余炼淡淡一笑。“就是因为很苦，所以我才想尝尝。”说着，他就端起来喝了一大口。一阵强烈的苦涩感顿时侵入喉中，让他忍不住眉头一皱。“……果然苦得要命。哎，你每天都要喝那么苦的药，真是可怜，要不，我以后都陪你一起喝吧？我喝一口，喂你一口，好不好？”
“……你不用这样的。这药本来就很贵，你身体那么好，喝了岂不是白白浪费？”程韵琴一时间也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这个男人永远都有许多让自己意想不到的举动。
“哼，那我偏要呢？”余炼向来强势，也不管程韵琴同不同意，就真的开始喂他一口药，自己再喝下一口。
“……”程韵琴默默地任由他喂了一会儿，忽然把头一偏，冷冷地说了一句，“药没那么难喝，我也没那么可怜，你不用那么同情我。”
“……！”余炼一怔，随即一下子愤怒地咆哮起来，“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对你的感情从来与同情无关！！我只是想和你同甘共苦罢了！！”
“……对不起……”程韵琴心中霎时涌起一种自己也说不清的感觉，抢过药碗一饮而尽。
余炼倒也没再说什么，端详了程韵琴一会儿，话锋一转，柔声道：“我看你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是不是可以适当地恢复平常的运动了？”
“好啊！”程韵琴原本也很怀念那段天天跑步的时光，一口答应了，“那我也把每天练剑的时间也给恢复了吧，余大哥你说好不好？”
“……练剑？”余炼愣了愣，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吞了回去，“……呵，当然好啊。我不仅不会拦着你，你以后有什么武学上的疑惑也尽可以问我……说起来，星月山庄也是以剑术名闻天下的，你以前在家的时候也是天天练剑的吧？”
程韵琴摇了摇头，“并不是天天练，身体好的时候才练。不过即使是身体最好的时候，每天也只练一小会儿，爹不准我练太久。”
“呵呵，你以后想练就练便是了。我说过，我自然是不会像你爹那样的。”余炼笑道，“那星月山庄的成名绝技星月剑法想来你也有所涉猎了？”
“……”程韵琴眉头一皱，然后再次摇了摇头。
“……我明白了！”余炼忽然恍然大悟，“如果你真的有练过星月剑法，你也不会对现状如此不满，那么也不会想到来五毒教了……因为你不愿做个即使有名分也没有实权的少庄主，是不是？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爹的诸多限制让我遇到你了，哈哈！”
“……呵呵，余大哥说笑了。”程韵琴只是笑了笑。他之前一直不敢说他要练剑，就是怕余炼对自己的动机再次起疑，如今见余炼对自己关怀至深，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但只略略提了一句练剑，这些心思竟就一眼被余炼看穿了。这个余炼，到底敏锐到了什么程度？！
余炼看出了他不想再谈这件事，便改变了话题，“既然你的身子已经大好，不如我明日一早，就带你到五毒教外面去转一转？”
“……真的？！”程韵琴那么久以来还没离开过五毒教，不禁又惊又喜，“那太好了！”
“……对不起。”余炼却突然神情黯然地道了一句歉，“是我之前疏忽了。因为实在太忙，很难抽出一整天的时间来；让你一个人在外面晃吧，又怕你遇到危险，只好让你这里闷了那么久。”
程韵琴笑道：“余大哥刚还说你和我爹不一样呢，不也一样有保护过度的一面吗？我的功夫虽然比不上余大哥你，应付些地痞流氓总是可以的，哪里就能那么容易遇到危险了？”
“不对不对！”余炼正色道，“话不能这么说，你生得那么美，不管是地痞流氓还是正人君子，只怕都要见色心起，你的功夫再好，也是寡不敌众。”
程韵琴笑道：“你要是担心这个，那好办，我以前凡是出门都是用面罩遮得严严实实的，没人能看见我长什么模样。”
“……呵，原来是这样，难怪江湖中几乎没有人知道程少庄主长什么模样……”余炼沉默了片刻，忽然认真地问，“可是，你内心里真的喜欢这样出门吗？”
“……！”程韵琴闻言一惊。是啊，自己毕竟是个堂堂的七尺男儿，又不是未出阁的女子，为什么出个门都要遮遮掩掩？再说，江湖儿女本就不拘小节，各门派之中就算是女弟子，也不会像寻常大家闺秀那样出门非要犹抱琵琶半遮面。
他虽然没有回答，余炼已经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答案，柔声道：“不用刻意修饰了。我们就这样堂堂正正大大方方地出去。”
“……嗯。”程韵琴应了一声。对于余炼能准确把握自己内心这件事，他已经快习惯了。
“不过，既然明日要出去，今日就得把所有的事赶紧处理完……”余炼有些不舍地看着程韵琴，半晌，忽然眼睛一亮，“……对了！这样吧，你现在到书房去帮我磨墨，好吗？”
“……呵呵！”程韵琴笑了笑，“二爷爷也曾经在五毒教帮大爷爷磨过墨呢！”
“哦，是吗？”余炼也微微笑了起来，“他们之间的事我知道得倒是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