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直到这一刻，程壑松才头一次没有了一切敌意。相反，他心中满满的都是对这个身世坎坷的孩子的同情。在他的记忆中，曾经偶尔会到星月山庄作客的余翔性情古怪，对儿子也没有多少慈爱可言。而如今，余炼竟然要卑微到从一个谎言中寻求那本不属于他的父爱！
想到这里，程壑松再也忍不住了，大踏步地走上去，对余炼道：“炼儿，谢谢你为了我和小恬的事那么操心，我以后会像是你的亲生父亲一样对你。”
余炼看到忽然出现的程壑松和叶星青，微微一愣，但随即便反应过来——定是他们方才听到了自己和程韵琴的谈话，所以才会对自己心生感激。他笑道：“程伯伯要是真把我当亲儿子，便帮我劝劝韵琴赶紧从了我吧。”
“何必要爹来劝？”程韵琴嫣然一笑，“我们之间不是都说好了吗？为了培养默契，我们晚上就睡一块好了。”
余炼闻言自是大喜：“你这话当真？！”
程韵琴掩口笑道：“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只是睡在一起而已，可不一定要发生什么。”
程壑松和叶星恬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不知道什么时候，程剑飞和叶星雅也出现了众人面前，也是彼此相视一笑。
看样子，所有的事，都正向着圆满的方向发展。
第66章
当晚，余炼就兴高采烈地搬去了程韵琴的房间。
程韵琴只是笑看着他忙东忙西，既不帮忙，也不阻止。
只见余炼搬去的东西除了衣物等日常用品之外，还有几本书、一根萧，以及一副围棋。
余炼拿着棋笑道：“上次说要和你下棋你不肯，这次不知程大少爷能否赏光一次？”
“这个嘛~”程韵琴抿嘴一笑，“你以前常常和人下棋吗？”
“没有。”余炼摇了摇头，“晶晶不喜欢玩这个，娘压根儿不会，至于爹，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再说就算他会，也不会陪我做这种事。只和厉庄偶尔下过一两次，可他棋艺太差劲，我每次都一下子就赢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哦~~”程韵琴意味深长地笑道，“大爷爷早年的经历和你类似，幼时很少与人相交，听说，他是在输给二爷爷2812盘、和棋129次之后，才终于赢了一次。”
“这不可能。”余炼一本正经地分析，“照你那么说，他们岂不是一共下了三千次棋左右？一年是三百多天，就算他们天天下棋，也得下十年才能下那么多次，但是，星月山庄诸事繁杂，他们都那么忙，又怎么可能天天下棋？再说，爷爷赢叶星雅的时候，也不到十年啊！”
“……噗……”程韵琴忍不住莞尔一笑，“这不是重点吧？我当然也知道这个数字不过是二爷爷瞎掰的，但他当真赢了大爷爷许多许多次，在多年之后才被大爷爷赢了一次。总之，你就作好输我一辈子的心理准备就对了——我可连那赢一次的机会都不会给你！”
“呵，是吗？”余炼脸上满是自信的笑容，三两下摆好了棋盘，“那就看看鹿死谁手吧！”
程韵琴原本以为，他这种自信是毫无道理的。论骑射，论剑术，自己虽然不敢和余炼相比，但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自己向来自诩为棋艺高手，在整个星月山庄种难逢敌手，就连对于教授自己下棋的父亲也早就出师了，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又怎么会把一个新手放在眼里？
但程韵琴很快就发现自己似乎想错了。余炼的棋艺竟还真是不容小觑，一直步步紧逼，让程韵琴丝毫也不敢松懈，在寒冷的冬天里，却是不到一炷香时间就出了一头的汗。
到最后，两人竟下成了一盘和棋！
“……”程韵琴诧异地望着最后的棋局，讶然道，“喂，你刚才是骗我的吧？！你肯定经常和别人一起下棋对不对？！”
“不不不，我保证我绝没有骗你！”余炼得意的笑容中又似乎有几分狡黠，“不过，我虽然没经常和别人一起下棋，却是经常自己跟自己下棋。”
“……原来是这样啊。”程韵琴这才恍然大悟，“想不到你对棋艺那么感兴趣。”
“呵呵，其实，我并没有那么感兴趣，也并没有那么闲，只是……”余炼忽然收敛了笑意，认真而又深情地凝视着程韵琴，“只是自从与你相识，我就在想，你那么文静，肯定很喜欢琴棋书画，要是以后我和你在一起了，自己却什么都不会，只会舞刀弄剑的，你不是会觉得很无聊吗？事实上，我那时候萧也只是稀疏平常，为了和你合奏，可当真也苦练了一番。不过还好琴棋书画这些东西本身也有它的魅力，我接触得多了，渐渐地也就真心喜欢上了。”
“……！！！”程韵琴瞬间惊得呆住了。原来，这个男人最初学下棋是为了自己，练萧也是为了自己，他到底还为自己做过多少事？！
趁他发愣之际，余炼猛的扑了上去。
“……”程韵琴在万分感动之下，也就半推半就地依了。
余炼在和程韵琴一番缠绵之后，满心柔情蜜意地把玉镯重新套回爱人的手腕上，“呵呵，说来也没送过你什么好东西，送你的礼物竟只有这不值钱的镯子……如今也就只有它能象征你我二人的感情了。”
“感情又何必非要什么东西来象征呢？”程韵琴笑了笑，任由余炼把镯子戴回他的手上。
余炼柔声道：“这话虽然也有道理，但我总想着要把天下的珍奇物件全都送给你。还好我们未来的日子还很长，我再慢慢捉摸下次送你点什么吧。”
“……”程韵琴沉默片刻，却忽然泼了沉浸在幸福当中的余炼一盆大大的凉水。“我说表哥~我不是你第一次上床的男人，你也不是我第一次上床的男人了。所以，男人和男人上床，只是为了彼此的生理需求与欲望，不能代表任何问题，对吗？”
“……”余炼愣了半晌，然后苦笑道，“好好好，你说怎样就怎样吧……只要能和你像现在这样天天白天一起练剑，晚上一起睡觉，我会那么在乎自己的名分吗？”
“哦？你真不在乎？表哥~~”程韵琴又一次地故意强调了后面两个字。
“……好吧，我承认我还是有那么一点在乎好了。但你到底要怎么才肯原谅我？”
“……其实……”程韵琴低头看着白皙的腕上那团熟悉的翠绿，也苦笑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道，“我倒也不是还没原谅你，只是心里面在担心很多事……你知道爹为什么以前一直不肯和叶叔叔在一起吗？因为他是个被两个男人养大的孩子，他知道那种成长经历会让自己多么痛苦……若是我和你在一起了，我们收养的孩子，岂不是也要一样痛苦，一样被人从小嘲笑和欺负？所以，我在考虑我以后是不是还是个找个女人成亲算了……”
余炼忙道：“哼，谁要是敢欺负我的孩子，我一定让那个人吃不了兜着走！”
“……真是的，你脾气就是那么急。”程韵琴道，“那样也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吧？你和大爷爷的脾气很像，我想他也许也对那些欺负我爹那些孩子做过同样的事……可是这样会有用吗？那些孩子被你吓跑了，不就更不敢和我们的孩子玩了吗？”
余炼笑道：“那你去发挥你的温柔杀人法不就好了？”
“……呵呵……”程韵琴听他这么说，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什么温柔杀人法啊？我有把你给杀了吗？”
余炼一本正经地回答：“你没有杀我的人，但是杀了我的心，难道不算吗？”
“得了得了，我不跟你贫嘴了，”程韵琴无奈地笑笑，“总之，这件事，我还要想一想……”
“……我的天，你到底还要折磨我到什么程度？”余炼只有一脸的苦笑，看着眼前这个让自己又爱又恨的男人，“程韵琴啊程韵琴，你说，你从以前到现在，怎么可以有那么多个不同的不和我名正言顺在一起的理由？！”
“……哎呀，我又不是故意的……”程韵琴正想再说些什么，忽然见一个弟子闯了进来，“……嗯？有什么事吗？”
第67章
“程师兄！……啊！原来余师兄你也在啊？”
程韵琴倒也并不在意被人看到自己和余炼在一起的样子，毕竟他喜欢男人以前也不是个秘密了，所以从前师弟们若有急事不敲门就进他也从不纠正，这才养成了众人的这个习惯。所以他只是笑道：“余炼才刚来星月山庄，你应该叫他余师弟才对。”
余炼笑道：“那也改变不了我比你大的事实——不管是年龄，还是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比如，以后，我是星月山庄的大庄主，你只是二庄主。你的大爷爷和二爷爷不就是这样的吗？”
“谁告诉你你可以当大庄主？！”程韵琴瞪了他一眼，也懒得在旁人面前和他多争论这个问题，把目光转回了那位师弟的身上，“那么晚了，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那弟子答道：“是这样的，程师兄，五毒教的余晶教主派人送来一样礼物，说是一定要二位师兄亲手开启。”
“……！！”余炼和程韵琴听到“余晶”这个名字的时候，不由得同时吃了一惊。这段时间，他们彼此之间有太多的状况，同时又忙着插手程壑松和叶星恬的事，所以也顾不上去理会五毒教那边了。他们这时才猛然想起来，余晶毕竟是个曾经与他们两个都如此亲近的存在。
尤其后悔莫及的是余炼，“都是我不好，最近居然把晶晶都快给忘了……也真难为他还要送礼物来给我们……韵琴，我觉得他应该是已经原谅我们了吧？依你看呢？”
程韵琴微笑着点了点头，“我也觉得一定是这样的，不然他怎么肯送礼物来？不管怎么说，只要他肯接受我们的事，那就太好了。不如我们这两天就起身，一起回去看看他吧？”
“好啊！”余炼一口答应，“我也正有此意！”
两人说罢，便急急忙忙地穿好了衣服，满怀期待地去看余晶给两人的礼物。
然而，当打开那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的那一刹那，程韵琴却“啊！！”的一声惊叫，向后连退了好几部，吓得全无血色。
其他在场之人也皆是大为惊骇——盒子中竟然是一个人血淋淋的人头！
“……这人……你们认识？！”余炼虽然也十分震惊，但多少还保持着一份理智，开始思考和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程韵琴颤声答道，“……他姓薛……是我的一个师弟……”
“……！！……咦？盒子里似乎还有一封信！”只有之前并不认识那个星月山庄弟子的余炼敢多看那盒子几眼，然后就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封信。他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嘻嘻，这礼物大哥和韵琴哥哥喜欢吗？晶晶以后一定会送更多更多这样有趣的礼物给你们喔~会不会有一天是你们当中谁的人头呢？嘻嘻，哎呀，人家也没有办法啦，这就是你们的报应哟~~”
“……”余炼一时间只觉得背上一阵寒意袭来。他这时才明白，余晶非但根本没有原谅他们二人，而且这股恨意还越来越深，终至于一发不可收拾。他歉然向星月山庄的众人解释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这阵子一直没去向晶晶解释，所以他才会这样……你们不要怪他，他只是个任性的孩子罢了……这不是他的错……”
叶绯怒不可遏地打断他道：“什么叫他没有错？！什么又叫他只是个孩子？！15岁都可以结婚生子了好不好？！何况，他小小年龄都已经如此恶毒，更大些岂不更是个天大的祸害？！依我看，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的事！！我非杀了他替薛师弟报仇不可！！”
余炼听了这话一时也又急又气起来，“你敢？！你要是动他一根毫毛，我就杀了你！！”
“你想杀我？！有种你就试试啊！！”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程壑松忍无可忍地打断两人的争吵，“绯儿，你少说两句吧。余晶毕竟是炼儿的弟弟，我们多少该给他一个改过向善的机会。”
这时，程剑飞也插口道：“是啊，虽然我几乎没怎么见过，但晶晶毕竟也是我的亲孙子，我怎能忍心痛下杀手？”
叶星恬也附和道：“不错，五毒教行事向来亦正亦邪，在魔教当中属于立场很不坚定的，近年来因私人恩怨和星月山庄相争，彼此间也有不少死伤，冤冤相报何时了，倒不如想办法化解一切仇恨的好。”
“……但这又谈何容易……”程韵琴终于从惊恐状态中略微回过神来，对余炼道，“哎，晶晶的性子，和你太像了——爱一个人的时候可以为他付出一切，恨起来的时候却又什么心狠手辣的事都做得出来……”
“……”余炼也无法否认这句话，苦笑道，“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其实我也不知道……”程韵琴略一思索，“我想，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回五毒教去看看他吧……就算请求他的原谅是件很困难的事，我们也不能就直接放弃了，对不对？”
“对！”余炼重重点了点头，“那我们这就起身！”
“好！”程韵琴应道。
“琴儿，炼儿，你们现在就要走？”程壑松却有点不同意，“天色那么晚了，你们还是先歇息一晚上，明天一早再启程吧？还有，琴儿你最近的身体状况如何？能长途奔波吗？再说，那余晶都和你们翻脸了，现在要是为难你们怎么办？……要不然，我跟你们一路？”
程韵琴笑着摇了摇头，“爹，你真是的！又把我当小孩子了是不是？连夜赶路也没什么，我最近身体很好，也知道自己照顾自己……”
余炼抢过话头道：“放心吧，就算他照顾不好自己，还有我照顾他！”
“……好好好，那你们自己小心。”程壑松无奈，也不想重蹈过去那样对程韵琴过度保护的覆辙，只好由着他们了。
第68章
五毒教。
余晶浑身散发着浓郁的魅惑香味，满脸妖娆地用手指卷着自己的发丝，枕在厉庄的手臂上，娇滴滴地问，“庄哥哥，还想不想再来一次？”
“……还是算了吧。”虽然厉庄早已经欲火中烧，但还是理智地拒绝了余晶，“如果连着来两次的话，会给教主的身体造成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