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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井冰 下——by苍白贫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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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如此,可田崇光心里盘算的,却是另一码事。

若是自己就这样虽军而征,那筹谋已久的事便只能搁置,再者说自己的确不是那督师的料,与其出去身败名裂,倒不如留下来运筹帷幄。

可惜这兵部侍郎却偏偏不能会其意,反而上前道,“臣看田大人国之栋梁,实为督师不二人选。”

田崇光眼角一抽,正欲反驳,又听得六卿争论骤起。

“田大人莫要推辞,万万不要浪费了皇上一片好意。”

“我倒觉得这督师一职,还是暂时空缺的好,有谋无勇的人,的确误事。”

“你这意思,可是在暗讽我兵部无人,田大人乃胆小怕事之辈?”

“大人多虑,卑职不过是平心论事,全无影射之意。”

……

元荆脸上浮出一丝怒意,“够了!”

待群臣安静了,又道:“既然田爱卿百般婉拒,那朕也便不强求。”

田崇光赶忙道:“臣辜负皇上垂爱,还望皇上赎罪。”

元荆继续道:“督师分内事宜,暂由京官下放代为督管,也便是随兵督军,此事由吏部同兵部协商共办,限后日将名册递上来,朕再做定夺。”

田崇光暗松口气,想元荆方才也是深思熟虑,这样一来,既监管了地方军权,又避免个人势大,也是一举两得。

元荆看一眼田崇光,“起来罢。”

田崇光拱一拱,“谢皇上。”

待起身立定后,田崇光却未有松开手,“臣还有一事启奏。”

元荆道:“讲。”

田崇光顿了顿,状似不经意道一句,“翰林院斐清,才兼文武,脑有沟壑,臣欲将其纳入兵部,为国效忠。”

元荆未有多想,只淡淡道:“准。”

田崇光恭敬应一声,眼底隐隐喜色。

元荆见众人皆垂首闭口,再去看时辰也差不多,便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文武齐身跪拜,“恭送皇上。”

可等了半晌,却听得上头没半点动静,有那些个胆大的,抬头偷睨,只见元荆青着脸,缓慢起身,才迈了一步,便脚软的朝下跌去。

众臣心悬一线,唏嘘乍起。

“皇上……”幸而喜连反映极快,赶忙上前扶住了人,“当心……”

百官心声敬意,众口相赞。

道的是皇上兢兢业业,连身子都累坏了。

元荆却忽然面红耳赤,推开喜连,蹒跚而去。

******

风过桃花,樱瓣绰绰。

落在那人的厚实的肩膀上,给手抚下,又坠入地里,任人踩踏。

何晏的袖子忽然被人拉住。

转过头,身边的小太监摸样呆傻,

“淮淮,一同去看春花可好?”

春宝吸了鼻涕,脑袋上早没了乌纱,露着脏乱发髻,上头落了几瓣桃花,

“淮淮,我从小六子哪里寻了些好吃食出来,留着等你一起呐。”

何晏神色漠然,一个用力,抽出手来,

“不去。”

春宝跟在后头,不依不挠,“淮淮,你许多日都未同我说你跟皇上的事了,我昨个想了个好法子,这一招定讨皇上的喜欢……”

何晏略一凝神,“以后都不用了。”

春宝喜道:“莫非你同皇上已经……喜结连理……”

后又叹道:“哎……想你当初,狗一样的追在皇上后头,能有今日,到底是天道酬勤……”

何晏狠攥了手,面露寒色,

“我看你可是活腻歪了?”

春宝忙退避三舍,后又悠然而去,“只望有情人终成眷属……莫要辜负了当初你我那一片真心……”

何晏瞧那傻子装圣贤的欠揍摸样,实在受不住,正欲上前将那小太监扯回来,却见顺顺迎面过来,

“主子,有消息了。”

何晏松了攥紧的拳头,心头一喜,“进屋说。”

言毕,便同顺顺两个人进了殿,顺顺自袖口里掏出个蜀锦香包,寻了剪刀剪开来,香料里竟然裹着一颗小蜡丸。

何晏捏碎那蜡丸,拉出里头的薄纸。

上面道的是,斐清已调入兵部。

何晏低低一笑,“这样一来,我以后该是要换做姓斐了。”

身边的太监低眉顺眼,拿了药瓶出来,

“主子,是时候用药了。”

何晏拔了那瓶颈红缨,未有饮服,目光落在他处,似有心事,

“得想个法子早日出宫。”

顺顺四下里望了望,压低了嗓子,“想叫皇上应允此事,可是有些难。”

寻思半晌,又道:“想先帝年间有过宫人负罪出宫修行的例子,可咱们皇上性子阴厉,若是真犯了错,也大都送到暴室,或残或死,主子万不可冒然施行。”

何晏垂眼端详手里的瓷瓶儿,冷声道一句,“要走便大大方方的走,给人押着出来,还不如留在这里头。”

抬头喝了药后,将瓷瓶儿随手丢进食盒,“待我想想。”

顺顺应了一声,收拾好食盒,躬身退下。

何晏负手立于蟠龙绘风的屏障后头,斜了眼去看那藏匿在帐子后头的人,

“怎么你还在?”

淮淮讷讷道:“何兄弟,你不要我啦?”

何晏看他一眼,“你不就是我么。”

淮淮垂了头,撇撇嘴,“也是。”

何晏道:“想明白了?”

淮淮摇摇头,“想不明白。”

何晏脸色微沉,“无妨,反正我也要好了。”

淮淮未有听见一般,眼神清亮,“我想不明白的,是你要出宫,可我却想留在这里,你这样厌恶皇上,我却喜欢他喜欢的紧。”

何晏眼神游移望向别处,“那是你心性简单,可我同他之间的事情,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完的。”

淮淮道:“忒复杂。”

后又想起来一般,怨道:“怎的你总在皇上面前装出一副我的摸样来?实在下作!”

何晏挑眉,“你当我想,有种你就出来,也幸苦我去装。”

淮淮泄了气,“只怪当初我不应该同春宝学唱戏,到头来竟成就了你,还是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第五十八章:配药

皇城深宫,草长莺飞。

宁嫔给紫竹搀着在御花园里散心。

桃花极盛,已有颓败之势。

紫竹小心翼翼的扶着宁嫔,“娘娘,咱们在外头晃了这么久,还是回去歇着罢。”

宁嫔纤指一挑,撩了鬓边儿步摇,“人都要呆傻了,好容易开春出来转转,还要给你一遍遍的劝着回去。”

紫竹不再言语,眼见着宁嫔依了玉栏下头的石凳坐下。

宁嫔掏出嫩黄的帕子拭去额头细汗,不经意揉了揉腿。

紫竹忙识趣的蹲下身子为宁嫔捶捏。

说来一干人在御花园逛了一下午,宁嫔就是迟迟不愿回去,又打扮的那样花枝招展的,这其间心思,却也不难猜。

粉拳轻巧得力的落在宁嫔腿上,紫竹心里头叹口气,宁嫔怕是想皇上想的紧呢。

这宫里头的妃子倒也都耐得住寂寞,偏偏宁嫔就不是个安生的主子,三天两头的长吁短叹,怨皇上不来瞧自己,差下人去御书房晃荡拿话点拨喜连,道的是自己身子不适,腰酸腿疼。

可也不知是皇上太忙,还是太狠心,数月都未再来看过一眼。

宁嫔自宫里闷了些许日子,今个忽然心血来潮,起了个大早,梳妆打扮许久,换了一身水红华服来逛园子。

只可惜眼瞅着太阳都要落山,别说皇上,就连喜连的影儿都没见着。

宁嫔叹口气,“别锤了。”

紫竹闻言停了手。

宁嫔伸手出来,搭在紫竹手心儿里,借力起身,“出去转转。”

紫竹将宁嫔扶起来,“娘娘,您身子不便,不如奴婢给您叫个软轿过来?”

木兰花样零星点点,随着那长裙的盈动,竟有飘荡之态,宁嫔长舒口气,

“多什么嘴,只跟着本宫走便是。”

身后的小李子见紫竹这么一会就给宁嫔训了两回,缩脖着脖子强忍了笑,半点声响也没有。

紫竹狠狠剜过去一眼,红了脸,不再出声。

一行人刚转出了御花园,却不是朝回宫的方向,紫竹心里头清楚,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过几个转口,便是御书房。

迎面过来的人,姿表英气,浓眉如墨。待走的再进些,却见那双黑瞳里全无往日的呆傻之态,反倒隐隐的透那么一股子刚坚凶狠。

跟在何晏身后的顺顺见了宁嫔,忙笑着上前头,俯首叩拜,

“奴才叩见宁嫔娘娘。”

宁嫔不语,冷眼盯着顺顺身后的男人。

果然是今非昔比。

这人受了宠,连身上的衣裳也不同以往,料子是上好的蜀锦,束以玉带,煞是俊朗。

前些日子母亲进宫来探望自己,就道此人非等闲之辈,多余的话却是一句都不肯多说,当时自己还嗤之以鼻,如今看来,母亲的话却是一点没错。

生的一幅堂堂男儿相,没想到这媚主的劲儿,却是一点都不比女人不差。

近些日自己也没少听说皇上同未央宫主子那些风流韵事,说的是两人夜夜春宵,吸干了皇上身子,使得皇上人越发消瘦,熬的面皮苍白。

虽说古往今来也有不少帝王好男色,但宁嫔也是很是好奇,待终于问明白了那男男行事的地方,简直脸隔夜饭都要呕出来。

念及至此,宁嫔杏眼掩不住的鄙夷,“放肆,不过是个皇上找乐子的男宠,怎么见了本宫竟也不下跪!”

何晏正欲同顺顺去太医院办事,半路遇上这位娘娘,也不想惹事,只侧身俯首,未料竟招来这等揶揄。

何晏那是受气的主儿,见宁嫔这般盛气凌人,反倒给激起火来,冷了脸甩袖便走。

剩下顺顺跪在地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宁嫔怀了龙胎之后就风头极盛,又哪里受过这样的冷遇,这一下登时气血翻涌,

“好大的胆子,来人,给本宫拿下!”

身后的太监闻言,皆掳袖攥拳,自何晏背后包抄上去。

何晏低低抱怨一声,“真是麻烦。”

话音刚落,便一脚踹翻了扑上前头来的太监。

那太监瑟缩在地上,面色扭曲,像是痛极了,其余人一见,便也都不敢上了,只围着,半晌不见一个人动手。

宁嫔自后头挑了眉毛厉声喝道:“一群废物,再不上,就别怪本宫送你们去暴室受刑。”

紫竹心里头直叹气,也不知是不是有孕在身的缘故,这些日子宁嫔越发的嚣张跋扈,全然未有之前的宁定缜密。

顺顺吓的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宁嫔娘娘饶命,宁嫔娘娘饶命。”

何晏这才听得‘宁嫔’二字,不由得冷笑一声,“你就是宁月关的长女?”

宁嫔给他这一问,反倒有些愣,“嚣张的东西,父亲的名讳也是你能随便提的!”

何晏漠声道:“宁月关是个软骨头,未料生的女儿倒是有几分硬气。”

宁嫔给何晏盯的浑身汗毛都乍了起来,伸手指了那人眉心,“你……”

话还未说完,便见了喜连紧一张脸过来,“怎么回事。”

宁嫔赶忙收了手,生怕给皇上瞧见自己盛气凌人的摸样,低垂着头,做楚楚可怜之态。

见宁嫔放低了身架,围在何晏周身的小太监也赶忙退回原地,垂头等命。

喜连给宁嫔行了礼,“奴才叩见宁嫔娘娘。”

宁嫔抬了头,却见喜连身后根本就没什么皇上,些许下不来台,“怎么就你自个儿?”

喜连回道:“奴才奉了皇上的命,去未央宫传人过去,未成想半路竟碰见娘娘。”

宁嫔忽然眸光盈盈,“喜公公来的正好,若是再晚些,怕是本宫都要给这人气的小产了。”

何晏听得宁嫔越发的不像话,实在不屑同妇人斗嘴,便垂眼去看地上的顺顺,

“起来,走——”

宁嫔见何晏全然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更是委屈,“喜公公,你瞅瞅这……”

喜连微蹙了眉,“淮淮,皇上传你过去呢。”

何晏头也不回,“等会罢。”

说话间便丢下宁嫔同喜连,不管不顾的离了那口角之地。

走了许久,顺顺擦一把面儿上细汗,

“主子,就这样走了,恐与宁嫔结怨。”

何晏眉宇心事繁复,只随口道一句,“不用管。”

顺顺继续道:“主子不去管宁嫔也便罢了,方才给喜连看见了,想必皇上那里便会知道今日之事,怕是会有损主子在皇上面前的声誉。”

何晏琢磨半晌,忽然神色狡黠。

开了口,却是答非所问,“我正愁寻不着人,那女人倒是陪我唱了一处好戏呐。”

顺顺一愣,“这是……”

何晏道:“眼下出宫事宜,便全靠这位娘娘了。”

顺顺一头雾水,却也未有多问,只带着何晏去了太医院。

雕栏巧护,烘药走香。

老太医正坐在梨木宽椅上,慢悠品茗,又时不时拿了银匙拨弄烘炉上的药渣,很是惬意。

门板轻叩,老太医抬了眼,见年轻的太医立在门槛处,声色平缓,

“许太医,顺公公过来,说是找您有要事相谈。”

老太医搁下紫砂茶盅,“叫他进来。”

见那年轻的太医转身,又道一句,“别同他人提起此事。”

年轻的太医点点头,出去唤两人进来。

老太医还当顺顺此番又是为了田崇光的事而来,正寻思着推脱之词,再一抬眼,就见了那张惹气的脸。

何晏笑一笑,“许太医,好久不见呐。”

老太医嘴里的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生生咽下去,但还是有几缕顺着嘴角而出,好不尴尬。

何晏看一眼顺顺,“你且看这人都老的不能自理,能成事么?”

顺顺最知道许太医好脸面儿的性子,忙事示意何晏别说话,又掏了帕子上前,“许太医,对不住,我家主子性子直,您多担待。”

老太医气的浑身哆嗦,一把推开了顺顺,以袖当帕,颤巍巍的擦嘴,

“老夫不能助你们成事,您请回罢。”

顺顺心头一紧,“许太医,好歹看点田大人的面子……”

老太医挥挥袖子,“老夫不是同你说过了么,日后不要再来找老夫。”

何晏寻了个地方坐下,扬了嘴角,“许太医,既然已经卷进这事里来,岂是你想抽身就抽身的?”

老太医虽老,脑子去不糊涂。

自己既然帮了忙,就别想将自己瞥干净,当初想田崇光该拉不下脸来要挟自己,未料今日却遭了这小子的道,给他掐了死穴。

看何晏气定神闲,老太医沉了脸道:“你还想干什么?”

何晏笑道:“许太医果然是识时务者。”

老太医气的胡子直翘,“你快说便是,啰嗦什么。”

何晏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想劳你给我配一副药,此药至昏,却不至死,若能口吐鲜血,那便更妙。”

老太医斜何晏一眼,“老夫倒是能给你配一副下体流血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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