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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井冰 下——by苍白贫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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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晏轻笑一声:“许太医莫闹。”

老太医摔了手上的干灵芝,“罢罢罢,我这就给你配了药带走,老夫一把年纪,实在受不住这等屈辱调戏。”

言毕,便转身去了药方配药。

顺顺缄魔了半晌,“未想许太医竟答应的这般痛快。”

何晏敛面儿上笑意,“在宫里头混了这么些年,官居太医院之首,自然是一点即透,不必多费口舌。”

顺顺道:“主子配这药,意欲何为?”

何晏只淡淡道一句:“你到时候便知道了。”

且说那屏障后头的老太医将药材配好,搁在银盘上称足了,正欲包进纸包里,却又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过身,狠狠的抓了一把泻肚药,丢进配好的药材里头。

老太医眼底冷光熠熠,

“兔崽子,拉不死你。”

第五十九章: 陷害

何晏同顺顺拿了药后从太医院出来,已是日落西沉。

顺顺将那一小包药收入袖儿里,“主子,这回得去御书房了罢。”

何晏悠悠道:“还不急着过去。”

顺顺恭声道:“既然如此,奴才先陪主子先回未央宫罢。”

何晏侧了脸,面儿镀一层暖色夕照,“你同宁嫔宫里头的人能说上话儿么?”

顺顺道:“奴才同璟瑄殿里的李公公还算熟。”

何晏点点头,“不错。”

顺顺抬了头,“主子有何吩咐。”

何晏道:“回宫再说。”

待两人回了未央宫,已是暮天雁断,皎月初斜。

未央宫的宫女白裙摇曳,燃了那九曲玲珑灯里的红烛,焚了檀香,冷烟袅袅。

见何晏回来,都纷纷福了身子。

何晏一摆手,“都下去罢。”

后又转身吩咐顺顺,“下去将拿来的药煎了,别忘了留一点出来。”

顺顺一愣,“留一点作何之用?”

何晏道:“回头寻个机会,塞到璟瑄殿李公公身上。”

顺顺这才明白过来,低声应一句,“主子放心。”

何晏缓步踱到里头,低头去看躺在龙床上的人,“你怎么一副要断气的摸样?”

淮淮尸首一样横在床榻上,“真真是时势颠倒,想当初你整日赖我床上不起,这回反倒换成了我赖你床上了。”

何晏道:“你可较我运气好上许多,这是龙床,不像婳羽宫那旧床板都掩不住的霉味。”

淮淮摸摸肚子,“一天没吃东西了,忒饿。”

给淮淮提这一嘴,何晏倒是有些腹胃发酸,想自己一整日疲于筹谋,好几次都错过了用膳的时辰,到了这个时辰,不免饥肠辘辘。

“待会叫顺顺拿些点心过来就是。”

淮淮喜滋滋的自床上坐起来,“再来些厚肉肘子就更妙了。”

何晏蹙眉,“膳食要吃的精细,你打哪里听来的这些粗鄙菜色。”

淮淮咽了口水,“同春宝一起吃过。”

何晏听那两个字便冒火,转身自内殿里寻了半晌,

“就没个得力的物件么,不给那小太监点教训,实在难解我心头之恨。”

外殿的锦帐忽然悉嗦作响,脏兮兮的小手扒在漆红的柱子边儿,探出头的人,圆脸上挂着青黄的鼻涕。

“我在这儿呢。”

何晏一惊,“你什么时候潜进来的?”

淮淮忽然道:“春宝,莫非你武功练成了?”

春宝见淮淮一脸关切,百感交集,“淮淮……”

淮淮眼眸莹润,“春宝……”

“淮淮……”

“春宝……”

何晏恼羞成怒,“够了!”

言毕,便将眼泪汪汪盯着自己的小太监提起来,悬在空中。

春宝给揪起的领子卡的满面通红,“淮淮,你莫不是喝药喝的神智不清了,怎的一会一个样儿?”

何晏狠声道:“你当初害我丢尽了脸面,我今日定不饶你!”

正要下手,却听得外头的太监音调悠长,

“皇上驾到——”

悬在半空中的小太监,鞋都掉了一只。

春宝歪着头,淌下一行浊泪两行清涕,目光失神,

“淮淮,我练武百日,竟不能敌你一招,今日能死在你手里,我心甘情愿。”

正说着,却忽然打个喷嚏,那一大滩黏糊糊的鼻涕便尽数糊上了何晏手背。

何晏胃里翻涌不休,触了火一样,将人扔在地上,

“快滚!”

春宝爬起来,将掉下来的头发绕几圈在发髻上,后又抱拳道:“你虽饶我不死,但实在伤我颜面,眼下只求相忘于江湖……”

何晏一拳将其闷倒在地,“少废话。”

喜连进了屋,见地上的小太监鼻孔淌血,赶忙唤门口的宫女将其拖了出去,

“怎么竟动了这样大的肝火?”

何晏拿了桌角上搁着的软布净了手,“没事。”

喜连道:“皇上在门口呢,出来迎驾罢。”

何晏应一声,便跟在喜连后头出了宫。

龙辇上下来的人,抬起头朝何晏微微一笑,凤眸漆黑,看的人心神恍惚。

元荆声音且轻且淡,“你生气了?”

何晏眉宇依旧紧蹙,“我生个什么气。”

元荆眼底隐隐黑气,“你寻个铜镜照照。”

何晏转了身,“我一个大男人,没事照什么镜子。”

元荆跟在后头进了殿,“莫不是因为下午的事?”

何晏道:“那个宁嫔?你消息倒是快。”

元荆静了片刻,“不是给喜连撞见了么。”

待二人进了屋,里头的淮淮见了皇上,豹子一般扑上来,

“皇上……我可实在是想你……”

元荆凤目里蕴了浓浓愁色,但更多的,却是温情。

“方才叫你过去,你也不去,就只好朕来了。”

何晏冷眼见淮淮将元荆拉倒一处,亲密的说话。

那如胶似漆的摸样,含笑的凤眼,直叫何晏心声妒恨。

却并非恨淮淮,而是恨那人曾那样狠心,如若不然,眼前这一切,本该是真心实意。

何晏回了神,却发觉是自己坐在了元荆对面,攥了那细冷的指头,看他笑魇如花,眉目如画。

一边儿喜连见元荆如此,很是欣慰。

整日的国事缠身,算计度日,皇上真是许久未有这般轻松了。

元荆敛尽唇边笑意,言语温和,“又怎么了?”

何晏眼望着他,松开手,“没事。”

顺顺刚巧端药进来,“主子,是时候用药了。”

元荆忽然变了脸,半晌不语。

何晏起身将药接过,正欲服下,却听元荆开口,

“这药……也不必日日都喝。”

何晏垂眼去看元荆,“这是皇上赐给我的好东西,我岂会不喝?”

言毕,便将那药液一饮而尽。

元荆手指震了一下,盯着何晏,

“住手。”

何晏对上他的眼,“什么?”

元荆垂了眼,“你以后都不用在喝了。”

一时间万籁俱静的,又岂止是这浮华红尘。

何晏只觉自己心都停了一下,“谢皇上。”

香炉里紫雾白烟,催情药一般,映着天子俊秀眉宇,暗潮涌动。

真是诱惑。

何晏盯着元荆,胸腹热胀。

将那人拉起来吻上去,狠力的吞噬,要嚼进腹中一般。

喜连见状,识趣退下。

元荆后退两步,碰掉了桌子上的翡翠薄玉。

一声碎裂的东西,就同人心一样,再也补不回来。

元荆嘴唇吃痛,又尝得些许腥咸,星星点点的,洒了一地。

何晏忽然松了自己,倚在桌边儿,面色青白。

元荆看一眼地上的红点儿,再抬头去看何晏,“这……”

何晏顾不得嘴角淌血,捂着腹部,

“茅……”

话未说完,竟登时昏死过去。

外头的喜连听得动静不对,赶忙进了内殿。

元荆手无足措,“快传太医——”

只半柱香的时辰,许太医便背着药箱子到了宫门口,又给人一路催着进殿。

待见了元荆,已是止不住的气喘吁吁,

“老臣……老臣……参……参见……”

元荆只道:“不必多礼,过来看看。”

老太医抬眼见了那龙床上的死人,恨不得上去两手将其捏死。

自己下的药,大半夜的还得自己来解,溜来溜去,简直要了这一把老骨头的命。

可皇上在此,许太医也不好拒医,只得装模作样的号了半晌的脉,捻须道:“这是中毒之相啊……”

元荆静了片刻,忽然面儿上戾气四溢,

“将未央宫总管太监叫过来!”

喜连赶忙将顺顺叫了进来,顺顺跪在地上,面儿一层细汗,“奴才顺顺,叩见皇上。”

许太医缓声道:“他今日可有服用过什么东西?”

顺顺道:“主子这一整日,什么都没吃过。”

许太医眼底落寞,真真可惜了自己那一大把泻药,到头来竟是无物可泻。

喜连跟着搭话儿,“方才不是还喝过一回药么……”

元荆冷声道:“将那副药的药渣拿来。”

喜连转身差了个小宫女去将那药渣取过来,以青瓷碟盛装,搁在许太医眼皮底下。

许太医凑上去尝闻了半晌,转而面向元荆,

“皇上,这里头有一味瓜蒂,此物苦寒有毒,主入胃经,方才他口吐鲜血,想来该是伤了胃。”

顺顺闻言,忙连连磕头,

“皇上,奴才冤枉,奴才一直按照太医院给的药煎,这一味毒药,奴才万万不知是从何而来啊。”

元荆面皮冷寒,“今天可有外人来过未央宫?”

顺顺哆嗦着抬头,寻思半晌,“璟瑄殿的李公公倒是来过一趟。”

元荆默不作声,抬眼去看喜连。

喜连明白元荆的意思。

今儿下午那俩人刚刚拌了嘴,不料这宁嫔也是蠢,干这种没脑子的事,竟给人逮了个正着。

“皇上放心,奴才这就去办。”

元荆道:“将那李姓太监拖去暴室,好好问个究竟。”

许太医写了方子,未央宫的宫人拿去煎了药,给何晏灌下后,便见其面色稍稍大有缓和,闭目凝神,像是睡过去了一般。

元荆见其没事,便折回御书房继续批折子。

可是苦了璟瑄殿的小李子,大半夜突然给拖去施刑罚,皮鞭加钉板打了整整一宿。

又被人从衣裳里搜出了一小包瓜蒂,证据确焀,眼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给屈打成招也便罢了,竟连先前毒害秀秀的事也供了出来。

喜连拿了供词只吸冷气,未料这一审实在是收获颇丰。

第六十章:得逞

灯花压的极低,偶尔滴下来的蜡油,血水一样。

一双葱白的手拿了外头的灯罩,小宫女以簪子拨弄两下烛芯,那灯又重新明亮起来。

喜连将那薄薄一页纸递上去,后退几步,静静的立在平日待着的地方。

元荆暂放了手里的奏章,扫一眼那页薄纸,

“都招了?”

喜连恭声道:“回皇上,都招了。”

元荆头也不抬,“刑梳洗。”

喜连听得那‘梳洗’二字,不由得打个冷战。

话说这梳洗可并非女儿家平日里的梳妆打扮,而是将开水自犯人身上浇上两遍,在以铁刷子刷去熟肉,直至皮肉刷尽,露出白骨,每每此时,受刑人便早已受不住,气绝身亡了。

定神半晌,喜连又接着道:“除了这一回,那李德胜还招了别的。”

元荆微蹙了眉,端详奏章上密密麻麻的小字,“讲。”

喜连道:“先前皇上交予奴才查出婳羽宫总管太监秀秀毒毙一事,奴才愚钝,未能尽职,谁料那事实正如皇上当日所言,秀秀果然并非畏罪自杀,而是给李德胜灌的药。事情的缘由是秀秀是受了宁嫔指使给淮淮的药里下了几味马钱子,谁知道后来东窗事发,宁嫔生怕事情败露,便指使李德胜解决了秀秀,李德胜是个软骨头,用刑不多久,便全都招了。”

元荆面儿上寡淡,抬手翻了一页纸。

喜连微微抬头,“皇上,这宁嫔可还有五个月的身孕呢……”

提笔自奏章上写了几行字,元荆神色冰冷依旧,开了口,却自语般的,

“宁月关镇守东南,倒也尽心尽力……”

喜连闻言心明镜似得,“奴才明白了。”

虽说宁嫔罪无可赦,可眼下大局为重,为稳住宁月关,皇上必然不会杀宁嫔。

元荆道:“宁嫔禁足璟瑄殿,没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出入。”

喜连躬了腰,“皇上仁慈。”

元荆一抬手,“下去宣旨罢。”

******

何晏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騀。

盈盈正巧端了一碗白粥过来。

搁在食桌上后,却一个转身却跟何晏看对了眼,骇的盈盈不由得一颤,

“您醒了……”

何晏自床上坐起来,胃腹些许绞痛,“顺顺呢?”

盈盈毕恭毕敬,“顺公公昨晚上给押到暴室问话,今儿早晨才给送回来,也是挨了几鞭子,还好伤势不重,这会正在偏殿擦药呢。”

何晏扫一眼桌面儿上的白粥,“昨晚上都发生什么事?”

盈盈道:“您吐了一口血,把皇上吓的够呛,后来许太医过来,说是那药里给人多下了一味毒药材,皇上大怒,便下旨将顺公公和璟瑄殿的李公公都逮起来审问,公公这才回来,奴婢也未来得及多问。”

何晏道:“等他擦完药,你且将他叫过来。”

盈盈福一福身子,“奴婢遵命。”

何晏给两个宫人伺候着起床净面,刚坐下用了两口白粥,便见顺顺白一张脸自外殿进来。

脖侧上开裂的鞭痕上涂一层紫草药,那伤口百足虫一般挂在枯黄的肌肤上,煞是恶人。

何晏搁下瓷匙,顿时毫无胃口。

顺顺小心翼翼的躬了腰,“奴才听说主子正寻奴才。”

何晏挥退身侧的宫人,“辛苦你了。”

顺顺强堆了笑出来,“劳主子挂念,不过是几鞭子,奴才还受的住。”

后又道:“倒是那李德胜给打的惨了些,整个人都脱了形,不过这一顿皮鞭可一点读不冤枉他,竟连先前的坏事都招了出来。”

何晏道:“宁嫔怎么处置?”

顺顺微微吸口气,“听说是禁足,李德胜昨晚上就给刮了。”

何晏音色平板,“宁月关征战沙场,他处事倒是小心……”

顺顺道:“奴才蠢笨,实在想不透主子为何忽然要嫁祸宁嫔?”

何晏正欲开口说话,忽然脸色发青,颤抖着起身出殿,待顺顺回过神来,屋里已是不见半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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