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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井冰 上——by苍白贫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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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宝看他一眼,“罢了,就依了你,你且等我一等,待都弄妥当后,你我一同翻出墙去。”

淮淮些许费解,“你这又是唱的那出戏。”

春宝转身了身,还未走几步,“你身上有多余裤带不?”

淮淮道:“我无事在身上系那么多条裤带作甚,屋里倒是有许多,你要多少?”

春宝伸了三根指头,“两条便可。”

淮淮点点头,“我这就给你取去。”

******

游公公将上次淮淮踹掉的那些碎瓦片尽数堵在那窟窿里,抹了灰泥上去,却还是差一些。

一边儿抹泥的太监见状道:“公公,成了。”

游公公以袖口抹一把额上细汗,“成个球!你当咱家是瞎子么?”

那太监道:“没砖了,搁啥弄?”

游公公不死心,“若这样半途而废,恐那傻子还是会打这里的注意,只能将这缺口全堵上了,才能端了他们的念头。”

“公公。不如寻些别的物件,硬的就好。”

游公公寻思半晌,想着这婳羽宫里头硬的东西要么太大件,要么太贵重,总也没个合心的,一时间,竟是愁容满面。

另一个太监忽然眯了眼睛,笑的满脸褶子,“公公,咱家想到个好物件。”

游公公扶着自个儿的腰,缓缓起身,“什么物件,你且说来听听。”

太监露一口黄牙,“春宝的被头又酸又臭,硬的要命,夜里头谁也不愿意挨着他睡,这一个翻身,就跟撞了桌角儿一般,实在是难熬,倒不如公公将那被子那过来,回头给他换一床不就得了。”

游公公正想反驳,脑子里忽然想起刚接春宝过来那日,春宝的铺盖卷儿确实硬与常物,便赶忙回屋取一床半新的褥子来,朝那偏室而去。

这刚推了门儿,还未来得及将褥子放在床板上,便觉的那门后有些异响。

游公公回了头,见那掉漆的柜橱前蹲了个黑影,小小一团儿,窝在一处摆弄着什么。

“谁啊?大白天的在这翻箱倒柜?”游公公将被子搁在床板上,转过头问。

那团儿东西回了头,一张淡眉细眼的脸自暗处没出来,憋得通红,很是狰狞。

游公公吓的后退几步,“你这是作哪门子的妖儿……”

春宝松一口气,面色潮红退却,将手里的物件举起来,“公公,我掰钩子呢。”

游公公定睛一看,春宝手里的物件不是别的,正是淮淮勾床帐子用的钩子,

登时急火攻心,上前几步,“兔崽子,竟在这里祸害人!”

春宝赶忙捂着头,“淮淮给我的,说了不要的。”

游公公不等其分辨,便将那钩子从春宝手里夺下来,劈头盖脸的给了一顿耳光,抽的春宝陀螺一样,这才罢手。

待回过神再去端详那钩子,早给春宝掰的不成形状,也是废了,只能等婳羽宫解了禁在去申领一个。

游公公将那变形的钩子仍在地上,狠狠骂一句,又去扛春宝的被子。

春宝迷糊半晌,见游公公扛着自己的被头就走,忙朝前一扑,“公公,我再也不敢编谎儿了,那钩子是我偷的没错,别拿我被子,晚上忒冷。”

游公公抗了被子,听春宝这一席话,更是气急,“兔崽子,原来那钩子竟是偷的……”

春宝抱着游公公的腿央求着,“公公莫要拿我被子,我改便是。”

游公公一脚将春宝踹倒在地,那春宝像是疯了一样,重新缠上来,眼底的泪珠一串串的掉,

“公公!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罢。”

游公公叹口气,继续骂道:“要死啊,咱家不过是给你换床新的来,盖这么个石头,你也能睡的着?”

春宝闻言,又抽搭片刻,才想明白了,“多谢游公公照顾。”

游公公翻了翻眼,“你无事的时候少骂咱家两句,咱家就很满足了。”

语毕,便将腿上的脏手抖掉,转身出门又堵墙去了。

春宝欢喜的起身去看那床褥子,想着游公公其实人也不错,倒是自己,很不是个东西。

在背后骂他是个阉货不说,还将他的床钩子偷去装给淮淮,实在不地道。

想起钩子,春宝赶忙在地上搜寻半晌,将那弯好的钩子捡起来,又将角落了一捆麻绳拿上,便出门去找淮淮。

见春宝进了屋,淮淮将那两条裤带递给春宝,“给,你要的。”

春宝不语,只将那两个裤袋系在一起,使劲扯了扯,“倒也结实。”

淮淮道:“谁这样宽的腰,竟要两个裤袋。”

春宝摇摇头,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状,“走,我们翻墙去罢。”

淮淮看一眼春宝腰间的钩子,“莫非你竟要用这钩子翻出去?”

春宝眼底惊悸,“这都给你看出来啦?”

淮淮道:“钩子在你腰上挂着呢。”

春宝将那捆麻绳系在钩子后头,又接上裤袋,“我想着先让你顶我上墙,到时候我使这个勾着外面的树,这样荡着下去,便能不弥补我身高不足之处,待绳子停下来,我距离地面儿也不会很远,松了绳子跳下来便可。”

淮淮沉思半晌,“我既然能将你举上去,到时候再将你接下来不就得了?”

春宝给淮淮问的哑口无言,却又不甘心,“大丈夫凡是当亲力亲为,岂能事事都要依靠他人?”

淮淮道:“那成,走罢。”

两人出屋到了墙根儿下,淮淮将春宝抗在肩膀上,春宝踩着淮淮的脑袋,强够着那墙沿儿,待半个身子趴稳了后,春宝猛一甩钩子,却也没能勾住那树冠。

底下的淮淮给踩的两眼发黑,“好了没?”

春宝甩了百十来下也不成,面儿上急出一层汗,“就差那么一点儿。”

“你够着墙顶了么?”

“够着了,正想着将钩子甩出去呐。”

“你先上墙再说,待会我帮你钩树。”

春宝好容易上了墙,趴在上面哆嗦,“好了。”

淮淮猫腰窜上了不远处的一颗树,还未上墙,便听得春宝音色凄厉,

“你跑那么远作甚?”

淮淮上了树,以脚够着墙头儿,“莫急,待我上去后,再挪过去找你。”

春宝惊魂未定,“你快点过来,我畏高……”

淮淮好容易上了墙,一点点朝着春宝蹭,拿了春宝手里的钩子,轻易的就勾住了宫墙外头的树。

春宝正欲拍手称赞,身子一个不稳,险些掉下去,赶忙又趴好了,“把绳子给我。”

淮淮扯了扯绳子,发现那钩子钩的倒紧实,便递给春宝,“好了。”

春宝伸了手,颤颤巍巍的接过绳子,“勾的可牢固?”

淮淮道:“我试过了,应该没事。”

“那你给我的裤带可结实?”

“穿了一年,没一条断过。”

“那……”春宝也想不出其他疑虑,“那我便跳了?”

淮淮提醒道:“你抓紧绳子便可。”

春宝深吸口气,缓缓立在墙头,攥紧了绳子,两眼一闭,便荡了下去。

与其说是荡,不如说是跳。

本来是个不错的想法,只因春宝准备的绳子实在太长,以至于一切打算都变了样儿。

淮淮惊悸难当,眼看着春宝直身坠下,咚的一声扎入雪堆里。

那绳子还有一卷留在墙头上,还未来得及全带下去。

第十六章:王爷

淮淮见雪堆里的人五官都变了形,却生怕打草惊蛇而强忍着不喊出生来,很是佩服,

想着赶紧下去看春宝伤势如何,淮淮站直了身体,可还未来得及跳,便愣在一处。

天光黯淡,苍古宫墙间,竟飘起了星星点点的薄雪。

交错宫墙间,也不知道那条路上,竟停了一队人。

为首的太监挑了棉帘儿,自轿上下来的人,颀长而立,怀袖收容。

漫天细雪,纷扬不休。

那人也刚巧抬了头,朝这边瞅来。

******

到了日薄西山之时,元荆总算歇了下来。

给喜连提醒着,便想着去宁嫔那里看一趟,好歹是怀了龙胎,也不能太过无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到了璟瑄殿,刚下了软轿,便是飞雪翩跹。

仰头间,竟瞧见那傻子,立在高处,眼望着这里,痴痴寂寥。

喜连见皇上下了轿子,未有进宫的意思,便恭着腰道了句,

“皇上,龙体要紧,当心受了凉。”

元荆立在一处,漆黑的眸子自夕照下弥上一层清浅的琥珀色,闪神间,竟有分外情深的错觉。

璟瑄殿的宫人也尽数跪在薄雪里,俯首垂眼,只静静等着。

璟瑄殿内,宁嫔盛装华簪,等的心焦,便给紫竹扶着出了屋。

眼见着宫门口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宁嫔一窒,想着别出什么岔子,赶忙上前。

还未走几步,便瞧见那门口处的皇上,一动不动,肩膀盖满了细雪。

宁嫔很是疑惑,微微福一福身子,“臣妾参见皇上……”

等了半晌后,皇上也没半点声音,宁嫔便大着胆子循着皇上的目光而去,远处墙头那隐隐约约的,像是个人头,又像是个鬼影。

倒是身边儿的紫竹眼尖,“娘娘……那傻子……”

待地下的春宝实在受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号,淮淮这才醒过神来,接着的反应,便是朝元荆挥了挥手,

“王爷——你且等我一等”

元荆听的模糊,静立不动,依旧盯着那傻子。

淮淮方才那一喊不要紧,守在婳羽宫门口的侍卫听着动静,忙循声而去,老远的见着立在墙头的人影,接下来便是抽刀奔袭。

春宝歪头瞅见那侍卫,手脚抽搐着,却怎么也翻不起身来。

淮淮也是急,蹭的一下从那墙头上跳下来,在地上滚了两糟,摇晃着起了身,上去扯春宝。

春宝使了大劲也起不来,“快跑!我装死便是!”

淮淮一把将春宝抗在肩膀上,转身便跑,“他们都看见你活着,又如何装死?”

春宝挂在淮淮背上,呲牙咧嘴,“淮淮,莫要管我,恐连累了你!”

淮淮边跑边道:“你倒也不必太过担心,我只想着给你造个摔死的假象,你待会可要装的像些。”

语毕,两手一松,那春宝便沙袋一样从淮淮肩膀滚到地上。

春宝应声落地,抽搐两下,便没了动静。

淮淮挣了命的跑,心想着那王爷,脚底下生了风一般。

后头的侍卫撵了上来,大部分追淮淮而去,只剩了两个盯着地上蜷缩的小太监。

“死了吧?”

“没有,你没瞧见这太监手攥的死紧么,若是死人,哪会有力气攥手。”

侍卫话音刚落,便瞧见那地上的小太监松了手,露出掌心黑泥。

侍卫互视半晌,其中一个道:“怎么办?”

“不用管,上头的意思,本也是不许这婳羽宫的主子出宫,并未禁足其他人,你我还是去追那人罢。”

语毕,两人便转身而跑。

风卷冷雪,落在春宝紫青的脸上,化成了莹润水珠。

春宝强撑了身子起来,头上的乌纱早就不知所踪,发髻也歪在一边,掉几缕下来,分外憔悴。

幽幽叹口气,春宝强忍这浑身痛楚,“早知道……我就不这样费劲了……”

眼瞅着身后的侍卫越发的近了,淮淮悲从心来。

且刚才站的高,正巧能看见王爷,可下了地却全然不知去那里寻他,

跑了这么一会,也只不过是瞎摸罢了。

淮淮呼哧带喘,停在个死胡同前,缓缓转身。

对面儿的侍卫放慢了步子,一点点聚拢过去。

元荆垂了眼,拂去肩上绒雪。

缓步入了璟瑄殿。

众人松一口气儿,跟着入了宫。

耳畔呼声骤起,像是要撕裂这周遭的冷气一样。

“王爷——”

“王爷——你在哪儿?”

元荆眼睫微抬,戾气四溢。

喜连认得那嗓音,不由得打个寒战,去看宁嫔。

且说那宁嫔自然心中恼怒,可却不傻,深知皇上的心思,便轻呼一声,端一副胆小柔怯的摸样。

身侧紫竹赶忙扶住宁嫔,一句‘娘娘当心龙胎,’说的也是颇和宁嫔心意。

元荆忽然朝着尽头那明艳动人的妃子温雅一笑,却依旧冷的像冰。

“喜连——”

喜连赶忙上前,“奴才在。”

“去将那人逮起来……”

宁嫔盯着元荆,微微张口,屏息而待。

元荆顿了顿,忽然便了注意,“罚跪三日。”

宁嫔眼底一暗淡,面儿上却依旧巧笑嫣然,将元荆迎入了屋儿。

******

天黑云低。

淮淮给几个侍卫太监带去个晦暗破败的偏殿里。

青铜炉鼎,佛幡冷香。

淮淮折腾一下午,很是困屯,又伤心至极,整个人无精打采的,给两个太监驾着跪在了地当间的蒲团上,瘫成一堆。

正瞌睡间,却见那几个太监又拿了个蒲团上来。

那几个太监转身退出后,不多久,淮淮又听得外头脚步细碎,驾着沉重的拖沓声。

淮淮打个呵欠,眼底布红。

进来的侍卫右手放在身后,拖着的,是一个人的头发。那人脸儿朝天,衣裳上都是一块块阴湿的水渍,任由那侍卫拖拽而至,跪在蒲团上,耷拉着头,动也不动。

天色太暗,以至于淮淮根本没看清那人是谁,便歪在那人身上,酣然入睡。

梦里头,那心尖儿上的王爷正站在自个儿眼前,一袭华贵,风度翩翩。

淮淮赶忙寻了一处小河洗洗手,在衣襟上擦干,便上去握他的手,“王爷,可找到你啦。”

元荆略弯的凤目里流光闪烁,“找我何事?”

淮淮脸上浮红两朵,心跳如鼓,“王爷,你生的真俊……”

元荆唇角微勾,微微一笑,“是嘛。”

淮淮喜上眉梢,“你看咱俩忒有缘,不仅重名,且我每次出来都能撞见王爷……”

元荆音色温软如玉,“倒也是。”

淮淮闻言,觉得时机已到,忽然跪在元荆脚边儿,紧紧攥着那细凉的手,“王爷,我可喜欢你呐,整日的想着你……”

明黄的长衫给风吹的翩然愈飞,元荆眉宇间清华高贵,

“那又如何?”

淮淮仰头望着那人,对上那清亮眸子,只觉心头如饮甘泉,“王爷,你就跟了我罢,我定好好待你……”

元荆神色微沉,“不成,你之前待朕不好。”

淮淮一愣,挠挠头,“之前?哪有的事,我才刚认识王爷啊?”

元荆面儿死气浓郁,“你都忘了……”

后又抽出手,恶狠狠的上来掐淮淮的脖子,“朕可忘不了,永远都忘不了……朕一想起来,就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淮淮起身,猛的将元荆搂进怀里,“王爷,我就知道你也喜欢我。”

元荆一僵,怒道:“胡扯!”

淮淮道:“你看,你竟情不自禁的上来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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