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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井冰 上——by苍白贫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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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子跟着笑笑,“见笑了,不过是个小点心罢了。”

后又盯着淮淮道:“咱家也不能久留,方才来的路上,见着梅园外头围了好些个人,像是戏班子入了宫,当时咱家也未来得及去看看,这不将东西送过来了,人也见着了,便惦记着那里呢。”

淮淮来了兴致,“围了好些人?”

小李子笑容蹊跷,“可不就是,看那样儿,像是皇上也在呢。”

淮淮不再吃饼,只顾着看那太监,“皇上?那王爷呢?”

小李子给他问的一愣,“兴许在吧……”

淮淮即刻将手里的半个糕饼仍在桌面儿上,“我同你一起去。”

小李子赶忙摇头,“那可不成,听说这婳羽宫还在禁足……”

淮淮急道:“早过了时日了,我同你一起去。”

游公公见小李子一脸为难,赶忙摁住淮淮,“八字没一撇的事,这又不是初一十五,哪里来的戏班子,天黑路滑,你还是在宫里好好待着,少给咱家添乱了。”

小李子见状,赶忙抽身,“那便劳公公送咱家一程了。”

淮淮正欲同小李子说话,却给游公公一眼瞪了回去。

眼见着两人转身出了屋,淮淮很是泄气,想着回屋,却见着春宝双目赤红,自里屋走出。

淮淮一愣,“怎么了?”

春宝直直的朝着那碟子糕饼过去,“忒香……”

淮淮道:“都给你。”

春宝捡起淮淮扔在食桌儿上的半个糕饼,狼吞虎咽起来。

淮淮望着春宝,沉思半晌,忽然有了主意,

“春宝,你同我出去一趟。”

春宝不一会便将那几碟点心吃的干净,含混道:“好。”

淮淮闻言,不等春宝喝口茶顺顺,硬将其扯出屋去,趁着游公公一个不注意,便跑出宫去。

******

风递幽香,雪里红妆。

元荆双手收入袖儿内,浓长的眼睫上布几点细碎薄雪。

月色尚好,映着那满园银白,混了那深深浅浅的红,竟有几分诡谲的意味。

到处都是艳红妖丽的梅,在这繁花落尽的时节里,如火如荼。

元荆冷的透了,却没想着出去,依旧朝梅园深处走。

梅园里没半点动静,风也没有,死水一样。

想着那时的事,自己还是王爷。

有年冬天,那人在窗外头叫他,“王爷,快快出来。”

自己听着那人的声音,明明怕的发抖,可也不敢无视,只得硬着头皮,披件儿斗篷就推门而出。

当时何晏正站在王府内的梅树下,笑着回头,

“王爷,想不想当皇帝呐?”

元荆眼睫一抬,停了步子,手脚僵硬,着了道儿似得,动也不动,

“谁在那儿?”

那梅林里悉悉索索的动静越发的大,却无人应答。

元荆开了口,眼底戾气重新漫出来。

“出来。”

那前面的暗影晃动,越来越近。

两个人从黑暗中扭出来,一大一小,脸冻的通红,双手暖着耳朵。

元荆屏息凝视,待看清了那人的脸,却惊悸难当,伸了一根指头,

“你……你……”

淮淮给这突来的欣喜冲昏了头,一时间暖耳的手竟忘了放下,

“王爷,是我啊,淮淮。”

元荆像是忽然明白过来,登时松了劲儿。

望定了对面那双单纯如同孩童一样的眼瞳,音色淡漠,

“放肆。”

淮淮继续暖着耳朵,“王爷,你真在这里,我也刚巧经过,可真是巧。”

元荆攥了攥手,想着发怒,却莫名其妙的,只微微蹙眉,

“这周遭都是御前侍卫,你能进来,该不是‘经过’罢。”

淮淮直勾勾盯着元荆,掩不住的柔情蜜意,“王爷……”

一边沉默半晌的春宝忽然扯了淮淮的手,“你捂着耳朵同王爷说话,能说到一起去么。”

淮淮闻言赶忙将暖耳的手放下,“怪不得,我还奇怪王爷怎么不搭理我呢。”

春宝道:“可别忘了咱俩路上商量的,先从他身上取个物件再说。”

淮淮有些不忍,“你还是别扯他头发了,我先同他要,要是没要着,到时候你再扯罢。”

春宝以袄袖抹一把鼻下清涕“好,要是他不给你,到时候我再装疯。”

元荆立在两人身边,强忍了火,看一眼背对自己的这个小太监,

“你是哪个宫的?叫什么名儿?”

春宝转身,仰头看这个同自己说话的人,

“御膳房,小桂子。”

淮淮赶忙将春宝拨到身后,吸一口气,“王爷,能给我样儿东西么?”

元荆眼底冷寒,闭口不语。

淮淮有些羞赧的垂了头,盯着自个儿的靴面儿,

“那……你有手绢儿么……”

元荆面无表情的移了视线,“没有。”

淮淮猛的抬头,难掩失望,“这可如何是好。”

春宝见状,忙插一嘴道:“要个别的。”

淮淮恍然大悟,又继续道:“那……你能给我个物件儿么?”

元荆静默半晌,

自腰间扯下一只羊脂玉佩,递给淮淮。

淮淮拿了玉佩,却不舍得走。

痴痴的看一会元荆,“王爷,不如你上我屋呆会罢。”

春宝上前给了淮淮一肘,“怎的有这等打算,也不同我商量。”

淮淮却未听见似得,眼望着对面儿满面怒容的人,“王爷……我屋里头,又不少好东西。”

春宝闻言,忙跟着道:“可不就是,他屋里有只羊,能喝羊汤。”

淮淮看一眼春宝,“你方才不还说那是狗么。“

春宝没听见一般,去看元荆,“您就跟他走罢,错不了的。”

元荆实在受不住,杀气浓浓的盘桓在额上,“朕看你们俩简直是活腻歪了!”

语毕,便一头栽在地上。

淮淮愣在一处,在抬头去看拿着大棍的春宝,音色颤抖。

“你……打哪里弄的这棍子……”

春宝道:“就在脚边儿。”

旋即又道:“打晕了扛回去,倒也省事。”

第十九章:劫走

元荆头痛欲裂,攒足了力气抬手,触手尽是粘腻。

“你们……好大的胆子……”

淮淮心疼的紧,“王爷,对不住……不是我……”

话音未落,便见春宝拿着大棍接着补了一下。

元荆登时晕厥在地。

淮淮狠瞪了春宝一眼,双目尽赤,“你怎么又打?”

春宝一脸委屈,“没打晕便接着打啊……”

淮淮赶忙俯下身子,将其扶起来,以衣袖擦拭元荆脸上雪水,“这回是真晕了,可别再动棒了。”

春宝扔了手里的大棒,跟着弯下腰,“咱们可怎么将他抗走?”

淮淮怒道:“你手倒是快,既然不知如何抗走,为何下手。”

春宝也不气,蹲在地上冥思苦想,便道:“不如你将他抗走罢。”

淮淮道:“废话!”

元荆在雪地里躺的久了,身子越发冷凉,淮淮便将自己身上的夹袄脱下来裹在元荆身上。

春宝见状,便有了主意,“这外头这么些兵,若是堂而皇之将王爷扛出去,定招人追堵,若是抗个太监出去,该就不会惹人耳目了。”

淮淮目不转睛的盯着春宝,“你胆子太大了罢……净想阉了王爷……”

春宝一撇嘴,“我的意思,是将咱们的衣裳脱下来给他,装扮一番,好趁夜背出去,你看他这一身明黄,却也太过扎眼了罢。”

淮淮寻思片刻,便将元荆外头的洒线绣龙袍脱掉,换上了自个儿的棉袍,又将夹袄裹在外头,才算完事。

春宝帮着摘下元荆头顶的白玉冠,将自个儿头顶的乌纱扣上去,自语道:“有点小了……”

又从地上那团龙袍内翻出个镶玉的束带,在元荆头上绕了两圈,打了个死结,那乌纱也便卡的紧实了。

淮淮背过身,蹲在地上,等春宝将元荆扶上自己的背后,才起了身,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里,朝梅园深处走去。

且说着皇宫的梅园本不过是御花园内的一隅,因生了许多梅树,到了冬天,便自成一派风景。

方才淮淮同春宝从御花园后头穿入梅园,这样一来,只需沿原路返回即可。

黑色如墨。

宫人手里的提灯惨淡晦暗,像是人困顿疲惫的眼。

喜连一行人在梅园外头守到了二更天。

随行的小太监个个冻的嘴唇发青,不自觉两个角互相磕,抱紧了膀子。

侍卫的佩刀于暗夜里冷光四溢,一动不动,整个人像极了冻僵的石头。

喜连瞥一眼身后暖手的小太监,声音冷淡,

“没规矩的东西……若是给皇上见了你这幅德行,成什么体统。”

语毕,方才还晃悠着取暖的太监这会子都没了动静,低眉垂手立在原地,咬着牙受冻。

前面忽然吵起来,来世汹汹的脚步声,连通传都没有,一个人影就直接冲了上来,

喜连赶忙制止了欲冲进去的人,

“对不住,大将军,皇上有旨,近身者一律诛杀。”

那臣子直挺挺立在喜连面前,粗声粗气,“劳公公通传一声,东南反贼四起,战事告急。”

喜连脸色一变,很是犹豫,“这……将军实在为难咱家了……皇上方才发了火,眼下正是震怒,咱家万万不敢进去啊……”

那大臣失笑,“这等要命的关头,哪里还怕什么触犯龙威,横竖也是死,若是耽误要事,怕是死了也留不了全尸。“

语毕,便欲硬闯而入。

门口处把手的侍卫提剑而上,挡了那大臣去路,一时间空气尽是腾腾杀气。

“放肆!”

那大臣忽然长身而跪,大吼一声,

“皇上——”

气氛绷得紧了,如弦待发,喜连给压的喘不过气,

再看一眼梅园里头,黑漆漆的,没半个人影。

一干人在外头有等了约莫半柱香的时辰,跪在雪里的大臣面色乌青,像是随时要背气过去。

喜连也敖干了耐性,频频朝梅园里头张望,却始终不见皇上出来。

须臾后,就连那御前侍卫也起了疑虑,

“公公,进去瞅瞅罢,这么久了,皇上也受不住冷啊。”

喜连给他这一说,脸色一变,紧绷着脸,赶紧往梅园里走。

那些侍卫正想跟着进去,却给喜连拦在外头。

喜连攥了攥手,难掩眼底惊怖,只想着若是真给自己猜中了,这等要命的事,还是少些人知道为妙。

大平王朝,倾覆动荡,真是再受不住这么一击。

喜连长舒口气,“人多了,怕皇上见了烦,还是咱家去罢。”

语毕,便带着一个提灯的小太监,急匆匆朝梅园深处而去。

园内,冷风凄寒,虽不刺骨,却依旧吹的喜连眯起了眼。

眼前混沌浓黑,没有尽头一样,将周遭的东西吞噬殆尽。

那微弱烛火如一把发钝的匕首,切开这密实厚重,却依旧寻不着那个人。

喜连的面白如纸,停在一处。

旁边的小太监缩着脖子,“公公?”

喜连瞪大了眼,盯着地上那一团明黄的蜀锦,如五雷轰顶。

小太监似乎也看出来端倪,脊背发凉,“喜公……公公……”

喜连音色颤栗,“口风紧一点,多嘴的人,总没什么好下场……”

后又道:“去将御前侍卫领队叫进来……记着,出去只说是皇上召见。”

******

春宝轻手轻脚的推了宫门,四处看了半晌,便回头招呼着,“淮淮,游公公睡了,进来罢。”

淮淮将背上的人向上一颠,赶忙跟着进去,轻声嘱咐春宝,

“瞅着点,别让人看见。”

话音未落,却听得暗处的音色干哑,

“是不是怕咱家瞧见啊?”

淮淮身子一抖,险些摔了个跟头。

游公公反手关了宫门,扯了春宝就是几个耳光,“咱家刚把李公公送走,回来就不见人影儿,果然是你个兔崽子撺掇主子出的宫,看咱家不打死你!”

春宝给游公公扯了耳朵,疼的呲牙咧嘴,“公公莫要打我,不是我撺掇的,是淮淮拉着我去的。”

游公公松了春宝,盯着淮淮背上的人,“这是谁?怎的你们大半夜的出去,还偷个人回来。”

淮淮愣在一处,“不是偷……是晕了……”

春宝捂着脸,抽泣道:“是御膳房的小桂子,嘴馋喝多了黄酒,醉在路边儿了,我想着这大冷天别冻坏了,就叫淮淮给抗回来了。”

游公公冷言道:“你当这种蹩脚的话儿,咱家也能相信?”

春宝即刻瘫软在地,“公公,我知道错了,其实这人不是小桂子。”

游公公哼一声,“你这点把戏还能瞒的了咱家,快说,这人是谁?”

淮淮垂头丧气,“是王爷。”

游公公笑出声,“少骗咱家了,这宫里头哪有什么王爷,便是有,又岂会给你们两个人劫来?”

春宝道:“公公,就是个不认识的太监。”

游公公一脚揣在春宝心窝上,将其踹的滚了几遭后,便抻着脖子去看那淮淮背上太监摸样的人。

天黑的透了,那人乌纱里流泻下来的发丝,遮了脸,模模糊糊的,只能依稀辨的眉眼清秀,十分面生。

游公公一蹙眉,“没规矩的东西,竟醉成这个样,倒不如冻死了。”

接着又将宫门锁死,“今晚上先在这儿吧,等天亮了,赶紧撵出去。”

淮淮一听,心中暗喜,加紧了步子,赶忙把人背进了屋。

春宝紧随其后,燃了屋内蜡烛,又拿着火钳自铜路里拨拉了一下炭火,转了身,发觉淮淮已小心翼翼的将那人搁在暖炕上,看那劲头,像是在放一件极心爱的宝物。

春宝搓搓手,“淮淮,啥时候喝羊汤啊?”

淮淮眼里含蜜一般盯着元荆,分毫不移,“你先回罢,我同他说说话。”

春宝撇撇嘴,“骗谁,他睡着呢。”

淮淮顾不得冷,又食桌下面的毯子盖在元荆腿脚上,“无妨,我等他醒来再说。”

春宝依旧不死心,“那正好做羊汤啊。”

淮淮看也不看春宝一眼,只挥挥手,“你先回罢,羊也牵走,都是你的,我只看着他就成了。”

春宝闻言,讷讷的去里屋牵了羊,便上小厨房生火做饭去了。

窗外忽然风声大作,自窗棂而入。

烛火翩跹,映着那人冠玉之颜,看的淮淮心窝都化出了水儿。

半晌,淮淮才长长出了口气,又接着屏息观望。

那人紧蹙了眉,脸上粘了少许污迹,

便是隐去怒色,眉眼间那股子戾气,却还是挡也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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