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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井冰 上——by苍白贫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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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荆眼底阴冷,正欲发作,却听得那人音色暗哑。

淮淮烧的糊涂,滚烫的脸贴在元荆的后颈上,十指头与元荆腰前交叠,

“……我就盼着你过来呐……”

一边的喜连瞪圆了眼,“没规矩的东西……你好大的胆子……”

鼻腔里尽是淡淡的檀香味,淮淮吸吸鼻子,不自觉的笑,

“……我知道你待我好,何晏同我说的,都是骗我。”

元荆忽然就变了注意。

那本欲扯开淮淮的指头落下来,竟是覆在腰间那一双滚烫的手上。

淮淮迷迷糊糊的觉得触手冷凉,反射性的攥在手心里。

“怀瑾……”

喜连眼睁睁的见那怒容满面的天子给人拖进了那雕花镂空的隔断后,转身,落帐,惧已不见。

红烛高悬,月色如银。

光影之间,未央宫竟给映的鲜丽至极。

元荆自始至终,一言未发,喜连也便不敢阻拦,想着皇上面儿上那复杂的恼怒,即似默许,又不情愿,真真是自个儿平生都未见过的。

喜连呆愣在内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静立了半个钟头,便想开了一般,转身去殿外候着,临了也未忘了吹熄那跳跃的烛火。

候在门外的内监总管,眼瞅着那殿内一暗,自夜色中揉出来的人影,竟只有喜连。

赶忙弓着身子上前,“喜公公……这……”

喜连垂眼望着那内监总管手上的牌子,“拿回去罢,今晚上……有人侍寝。”

内殿幽静,除了耳边均匀呼吸,就再没其他声响。

床榻上的人,和衣而卧,如胶似漆。

元荆给淮淮抱的瓷实,惊恐的睁着眼,全无睡意。

可身后那熟睡的人,却不同以往,很是安静,偶尔动一动,也是紧紧手指,生怕自己逃了出去。

第三十五章:计谋

躺倒三更,元荆才些许倦意。

给淮淮箍着,虽很是难过,却也不太碍事。

直到五更天明,喜连立在外头唤自己早朝,元荆这才又醒过来。

身后的人发一晚上高热,汗液黏了元荆一身,触手之处,尽是潮湿

元荆黑一张脸起身,刚挣开腰间的手,淮淮便从床上做起来。

直勾勾的盯着元荆,“别走。”

元荆给吓的不轻,回过头,只道两个字,

“……早朝。”

淮淮哦一声,眼见着身边的人,整衣正冠,起了身,挑帘儿出去。

空气里弥漫淡淡的檀香,是那人身上的香气。

淮淮傻笑着,回过神,才知道自己昨晚受了多么大的恩宠。

赤脚下了地,淮淮连衣裳也不披,中了蛊一般跟出去,立在殿门口,眼瞅着那人给一队人护着出殿。

天还未亮透,那星星点点的提灯,自寒风中摇曳,如人洵然欲滴的眼。

元荆回头,正巧对上淮淮望穿的眼,给针扎了一般,赶忙回过头,急步出宫。

待送走了皇上,未央宫跪着的宫人赶忙起身,拿了一件狐毛斗篷披在淮淮身上,

“当心着凉。”

淮淮魂给人勾走一般,任由宫女那一双手上来摸自己的额头,

“还好,退热啦。”

淮淮无意识的反问,“我好了,那皇上还能过来么?”

那宫女先是一愣,想起今天下午,刚分来的宫人聚在一起说的那些话,便也不做声。

不过是个傻子,说了也是白搭。

却又见那傻子忽然换了人一般,阴森森的,“你当我不出来,是给你说服了么?”

后又道:“他对你少了戒心,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

婳羽宫。

春宝一早晨醒了,不见淮淮,便下地四处寻人。

问过好些个宫人,说是淮淮昨个儿就搬到未央宫去了,这婳羽宫没了主子,留下的这些宫人只能等着重新分放到其他宫里去。

春宝心焦的很,想去寻秀秀出来,让他带自己去找淮淮,若是晚了,回头再给分到其他宫里头,可比跟在淮淮身边差上许多。

推门入屋,春宝眼瞅着秀秀还仰在床榻上,面皮青黑,眼珠子凸出来,煞是怖人。

春宝吸吸鼻子,上前给秀秀抹下眼帘,

“公公,怎的睡觉还不闭眼,忒累啊。”

接着又凑上去观摩,“你瞅瞅,这眼下青黑,都是睡不好觉惹的。”

坐了半晌,春宝见秀秀还没动静,撇撇嘴道:“那公公先睡着,待你睡醒了,我再过来。”

话说春宝前脚离开,连珠便端着盆子进屋,想着给秀秀净面儿。

眼瞅着床上的人盖了棉被合眼酣睡,便把铜盆搁在木桌上,一面投净帕子,一面唤秀秀起来。

可才喊两句,便觉得不对劲。

秀秀昨个受了杖刑,腚上肉都掉了好几块,自来都是趴着,今儿个到反常,居直接平躺着睡了。

念及至此,连珠停了手,俯身去观摩。

瞧见秀秀那青白面皮,忽然心头一紧。

颤颤巍巍的伸了手去触碰,这才发现,人早断了气儿了。

铜盆给惊惧的宫女蹭掉在地,哐啷一声,很是清脆。

婳羽宫的宫人纷纷停了手上的活计,寻那凄厉喊声而去。

******

御书房。

喜连放下茶盏,规规矩矩的立在一般,音色恭敬,“启禀皇上,那给何晏下药的人,已经有了主儿。”

见元荆不语,又继续道:“此人乃婳羽宫总管太监秀秀,今个喝药了死了,给人发现后,又在秀秀床底下发现了一个燃尽的火盆,里面有几颗未烧净的马钱子,想来该是这秀秀做贼心虚,这才引咎自尽。”

元荆头也不抬,“荒唐。”

喜连身子弓的更深,“奴才愚钝,还望皇上指教。”

元荆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个人,“他一个奴才,为何要害自家主子,定是有幕后指使,怕事情败露,封人口舌罢了。”

喜连道:“皇上圣明,奴才这就去查……”

正欲转身出门,忽见内监总管端着托盘上来。

内监总管跪地垂首,将那摆满牌子的托盘举过头顶,

“启禀皇上,到时候选侍寝的娘娘了。”

元荆扶一扶头上的白玉冠,忽然道:“喜连——”

喜连应声上前,“皇上,奴才在。”

“摘了,太重。”

喜连小心翼翼的上前,熟练的替元荆摘下头顶玉冠,

又听得元荆音色淡漠。

“今晚上不必侍寝。”

喜连应一声,又道:“皇上若打算御书房歇着,奴才这就去准备。”

元荆静默不语,凤目淡漠。

喜连揣测着,心中忽然明白了些,却也不好直接就说,便再拐着弯的试探道:“还是去后头的翎羽殿?”

见元荆依旧未有吭声的意思,喜连这才放了心的开口,“如此,未央宫倒也近。”

元荆面无表情,“就依你罢。”

喜连的手不着痕迹的一抖,“皇上折煞奴才了。”

接着又道:“奴才这边去打点。”

元荆起身,“不必了,朕不过是想去看看。”

喜连应一声,心里却只想着,反正何晏也不是女儿家,用不着收拾。

伺候皇上出了御书房,一队人就朝未央宫而去。

******

未央宫,雕栏玉砌。

淮淮正铺墨执笔,想着给春宝书信。

提笔刚落了个张字,才想起来张春宝并非春宝的名字,又只得将纸攥成了团儿,重新铺一张宣纸。

何晏斜靠在一边儿的椅子上,眉黑如墨,

“写什么信,托人捎个话儿不就得了。”

淮淮摇摇头,凝神提笔,

“那不成,我怕别人说不明白,还是书信来的清楚些。”

何晏打量着未央宫,

“有什么好说的,还能说不明白。”

淮淮道:“我得告诉他我在这未央宫,门板比婳羽宫大上许多,屋也空上许多,,望他速速来住,也省得我一人在这里很是无趣。”

何晏微蹙眉,“哪里来的这么些废话,你直接叫他过来就好。”

淮淮摇头,“话虽长,可我也不会写上那么多,只‘速来’二字便可。”

何晏扯一下唇角,“大费周折,竟是为了这么两个字。”

淮淮不再理会何晏,提笔却有些踌躇,“这个‘速’字可怎么写呢……”

又转头去看何晏,“你会写么。”

何晏略垂了眼帘,正欲拒绝,却听得殿外音色悠长。

“皇上驾到——”

那落在纸上的笔尖一抖,登时就晕染了一大块墨迹出来,淮淮盯着何晏,打了个冷战,全然未有听闻皇帝要来的喜庆劲。

何晏缓缓正了身子,身姿挺拔,如一把穿肠利剑。

内殿里气氛登时万分诡谲。

待回过神来,淮淮丢下手上的笔,

“何兄弟,我看天色不早,你还是回婳羽宫罢。”

何晏眼望着那扇朱漆鎏金的大门,唇角微扬,有似魔魅。

却出乎意料的应了淮淮的愿,

“好,不过,你可要将他留下。”

淮淮急着将他往出推,随口答应着,“好好好,你快走罢。”

言毕,何晏人就没了踪影。

只这么一会,淮淮便是一头的凉汗,抬手擦去了,想起来一般回头朝门口去看。

跪在门口的宫人间,远远过来的两人,最前面的人面色苍白,眼下隐隐黑气。

虽神色温和,可跟在后头的人却一个个都绷紧了脸,大气都不敢出。

元荆环视跪在地上的宫人,挥挥手道:“都下去罢。”

一干人叩首言谢后,便尽数退下,只剩喜连立在元荆身后,低眉垂眼,木人儿一般。

元荆看一眼傻愣着的淮淮,“你在写字?”

淮淮分外的欣喜,点点头,“我给春宝写信,叫他过来。”

“春宝?”

“就是婳羽宫里的小太监。”

“差人叫过来不就成了。”

淮淮一窒,“你倒是同他想的一样。”

元荆音色淡漠,“谁?”

淮淮顿了顿,想着可不能叫皇上想起何晏来,到时候再恼了自己,得不偿失便,

“……春宝。”

语毕,又转身换纸,笔尾抵在下巴上,冥思苦想,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这个‘速’字如何写。

过了半盏茶的时辰,元荆耐住性子问,“你倒是写啊……”

淮淮羞愧看元荆一眼,“字不会写啊……”

元荆轻笑一声,“笔给朕。”

淮淮单手奉上,元荆接过那玉柄软豪,一手妙书,跃然纸上。

淮淮盯着那字瞅了半晌,“真是好字。”

元荆敛去面儿上笑意,“岂比的你一手。”

淮淮未多想其话间意思,只接在元荆下面的字写下去,却全然没有以往的笔锋浑厚,满纸淋漓,如蛇游走。

元荆实在看不过眼,冷声骂道:“笨死了。”

淮淮畏首畏尾,“皇上骂的是。”

紧接着又凝神屏息,一笔一划,很是仔细。

元荆望着他,神思恍惚。

只想着这人,还是傻了的好。哀哉众生,都为五欲所折腾,岂比的眼前,同他之间也这般恬淡宁定。

他好的时候,这种事却是想也不敢想。

宫外落雪,寂静无声。

短短一年,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又巴巴的过来,面虽隐忍,却也是献媚。

念及至此,元荆冷声道一句,‘摆驾’,便转身欲走。

淮淮捉住元荆的手,拦住他下一步动作,

“等等。”

皇帝的手,修长冰冷,浅黄的袖口上纹路缠绵,像是淮淮整日的念想。

张了嘴,淮淮声音毫无底气,“这宫忒大,一个人呆着,实在冷清……”

元荆微垂了眼帘,未有怒色,

也未说话。

旁边的喜连看的明白,躬身退几步,转而出门。

一更鼓缓,忘却前尘。

二更鼓寒,半晌贪欢。

龙榻上的人,依旧是和衣而卧。

元荆这一次倒是很踏实,不多久便熟睡过去。

未央宫内月色肆意,红烛涟漪。

躺在里头的人忽然睁了眼,黑瞳冷寒,尽是饥饿。

第三十六章:强迫

内殿里悄无声息。

喜连呆在外殿,静立许久,终是有些腿脚酸痛。

换做以往,该是有别的小太监来值夜。

可在未央宫,喜连多少还是放心不下,便是听得里面半点动静也没有,也不敢走,只寻了个凳子坐下,稍作歇息。

外殿烛火越发薄弱,几欲燃尽了一样。

过了许久,倦意袭来,喜连虽不能睡,阖眼宁神也不碍事。

地上脱出的人影,正极缓慢的朝那养神的人影移动。

毫无声息,鬼魅似的。

喜连低头垂手,浅眠入梦,全然未想到自己下一秒,就给人捂了口鼻,痛击头颅。

那人手脚麻利,甚至未发出任何动静,喜连就已经两眼一黑,晕倒在地。

何晏抬脚戳两下瘫在地上的太监,后才放了心,朝里头的龙床而去。

******

睡梦里,春光绵细。

元荆初年。

何晏打量着对面天子的装扮,笑意盎然,

“你穿龙袍可是比那老头穿好看许多。”

且说那初登基的江怀瑾正值弱冠之年,自然是俊雅美秀,风度翩翩。

何晏看心头一动,忍不住上前将人抱的瓷实。

盯紧了眼前那双黑瞳,何晏喃喃道:“皇上,你若是一直都听我的话,我自会好好待你。”

江怀瑾脸色白的透明,僵了身子望着何晏,不得不点头。

何晏看着眼前那张脸上眼睫微颤,抿着薄薄的唇角,竟是意外的倔强,便戏谑道:

“看什么,是不是看上我啦?

江怀瑾静默许久,却不吭声。

何晏面儿上依旧是笑。

那忽然闪过的一丝失望,几乎不着痕迹。

“我看着像是。”

江怀瑾凤眸冰封了一般,“不会。”

何晏箍住那身子的手指忽然松开,抬起来,满面怒容。

江怀瑾紧忙闭上眼,咬了牙等着,

可那巴掌却是迟迟未下来。

睁了眼,江怀瑾却见何晏收了手,冷哼一声,“我也不稀罕,不过是个玩物。”

语毕,便甩袖而去。

怒气冲冲,心不在焉。

才走几步,便无心绊了一块石头,竟摔了个四脚朝天。

噗嗤一声笑,江怀瑾难得冰面解冻,眼望着何晏,

笑意灿然,许久未有,

想上一回,还是初见的时候。

何晏爬起来正欲发火,转了头,又看的呆了。

可却只在梦中。

失声而笑,梦境戛然而止。

元荆睁了眼,混沌里化开的,竟是那人的脸。

“何晏?”

何晏冷冷道:“做什么梦,竟还能笑醒。”

愣了片刻,元荆这才回过神一般,想撑手起身,却发一只手早就给何晏结实实的绑在床头。

元荆即刻就出了一身的冷汗,声音里藏不住的恐惧,

“来人——”

何晏淡淡道:“未央宫这样大,你将人都撵出去了。侍卫都守在宫外,眼下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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